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墨染书画-美人梦 作者:叶一寻 文案 她曾以为他便是她一生的良人,初见之时便为他深深撼动 她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他也是有目的的利用她 他在花灯的灯罩上写着‘书情画意,一世永安’ 他说“几个清州都换不回你” 他说“来年我们便去梁平看梨花” 相依相伴六年之久,她为他战场杀敌,为他洗手作羹,为他去南疆夺亲,一切的一切是她心甘情愿,若是没有利用,没有谎言,或许一切都会如同昨天 若她不去南疆,她的右手还会是三箭齐发的传闻之手,若她不去南疆,便不会遇到那样一个男子 她从未想过世间会有那样的人存在,放荡不羁,看一切犹如幻烟 他说“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不想在黄泉路上找错了人” 他说 “有很多人都曾对我用过美人计这一招,我也一直觉得美人计其实是最拙劣的计谋,但那天晚上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美人计这个计谋, 得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他说 “你便是我的天下” 朝乐升,鼓乐鸣,丝竹青笛琵琶声,美人衣,醉人舞,一撇一笑媚人心 蜿蜒道,涟漪步,穿过雁门自归主,轻衣衫,美人泪,一朝一夕等人回 你相信吗?只要记住一个人的名字,黄泉路上,便不会忘记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因缘邂逅 报仇雪恨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赫连书画,墨恒,谨宴 ┃ 配角:桑浒,桑烟,墨岑,谨荣 ┃ 其它:西戎,南疆,赫连明月   ☆、第 1 章   赫连书画第一次见到谨晏,是在春暖花开之时,那时的西戎还是雪妆素裹未有消融之意,从西戎出发经过岐南再辗转到南疆边境的宣城,快马加鞭用了整整一个月余,到了南疆,寒意已经退却,春意盎然,正是一个难得的好时节,若说找到谨荣是个万不得已之下的抉择,那么在看到谨晏的那一霎那开始,她便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领门的童子在一旁带路,绕过曲曲弯弯的红漆走廊,跨过一道圆形拱门,她入眼的是那清透空灵的细小花瓣,似是画中景,海中月,片片旋飞,淡香扑鼻,飘在空中,落在地上,和......那手执短箭漠然的男子的肩上.....哪怕是时隔多年,她也不会忘记,曾经的自己遇见过一个少年,淡雅的好比三月微风,也淡漠的犹如十二月寒时,他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又回过头拿着短箭神色淡然的往树干射去,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脸上却未有一丝的波动   当走过了庭院   她顿了顿脚步,客气也好奇的问领路的童子,话语中带着少女特有的嗓音,问出的话也不算什么奇怪   “方才那是?”   领路的童子疑惑的回头,继而恍然的回道   “喔.....那是我们少将军,是我们将军的独子,单名一个晏字”   晏,谨晏   她一笑了之,心中却定格在了那个少年平淡无波的侧面,和着那些纷纷而下的花雨之中   她见到了谨荣,一个手握重权名扬四海在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穹苍大将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不得不说推翻了在她心中威风凛凛霸气四溢的模样,她所见到的是一个鬓角白发,满脸沧桑的一张脸,那止不住的咳嗽无疑不是在提示着眼前的人早已久经病痛   他从桌案抬头,道   “西戎的人找本将军,有两个原因,一是希望联合,二是宣战,你一个小女娃娃,是来干什么的”   醇厚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声线,赫连书画巧笑的双膝跪下,再多心思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对比着眼前的穹苍元老,她能做的也只有将目的托盘而出,那上首的人听完后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是眼睛久久的审视着她,片刻传来压抑的低咳,他喝了一口茶后才缓缓的道   “就你?”不是问句,而是嘲讽   “知道一个国家代表什么吗?知道以什么为主吗?知道带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知道争夺的意义是什么吗?凭你,就想要西戎,异想天开”   她看着他,坚定而执着的道   “就凭我”   对面的人久久都不说话,也不看她,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走的捷径,若有他的帮助,她会减少许多的阻碍,她想要的想做的,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尽管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异想天开   她保持着跪着的姿态,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玺,上首的人没有反映,她垂下眼睫,又掏出了一块泛黄的布料   尽管破烂不堪,甚至还染着其他的颜色,也不难看出那张布料背面的金丝龙纹,他手中茶盏晃动   沉寂的室内传出一道水杯摔碰的声音,外面的守卫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将军   里面传来谨荣的声音   “没事,吩咐下人准备一间客房”   那是景安四十七年春,穹苍与南疆开战的第三个年头,也是赫连书画只是以书画的名义在谨家的第一个年头   景安四十八年,穹苍的谨将军主动请缨将军权交由年岁不过十五的谨晏,提前告老辞官   少年的谨晏在梨树下长身而立,清俊的面容波澜不惊,已经开始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于面部的表情变化,他面前的梨树干上深浅不一的箭痕提示着后面的赫连书画,这个眼前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步一步使自己更加不受于任何的束缚   “若你想要我帮你,你得拿出自己的诚意”   景安四十九年夏,在穹苍与南疆洛河一战,穹苍以五万精兵击退了南疆七万骑士,用时不过四日,那一战打响了谨晏的名头,以及一个舍身犯险扮作歌姬混入营帐刺伤南疆八皇子的艳丽女子   景安五十一年,穹苍与南疆百姓不堪两国战争,争议四起,不少官员上书望两国合议,南疆九公主西陵盈有意向南疆王探讨谨晏,未隔一月便传出了联姻的消息,却又在不久之后传出联姻一事只是无稽之谈   五十二年冬,穹苍与南疆最终谈拢了条件,在这一年将签订两国的协议书,穹苍当今圣上墨岑立即召回远在边关的谨家,忘在今年年岁之前与多年不见的挚友好好的过一个丰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郊外一处山林小路上慢慢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不大,是平常人家出远门必备的马车,驾着马车的是较为年轻的一男一女,二人皆着黑灰色的外袍,不惹人注意,已经是接近寒冬腊月的天气,山林间的路上都积着薄薄的冰块,马蹄与车轮碾过的声音中总是带着冰面破裂的轻响,在晨起时分的林间显得格外的突兀   四周一片静谧,山林鸟兽也都被这寒冷的天气中找好躲避的洞穴深藏,偶尔传出低沉的嚎叫   本是寂静的山林中传出行人的脚步声,步伐凌乱,伴随着人群的痛呼和尖叫   悲嚎中有男人有女人,他们全都穿着薄薄的里衣走在冰冷的寒天里,本是白色的衣服染着血和泥交杂的颜色,血迹斑斑,脏乱不堪的穿在身上,却又被清晨的寒露打湿,全都瑟缩的抱在一团,借此取暖,他们的手脚都被手腕粗的铁链捆在一起,胸前大大的囚字无不是在提示着他们罪人的身份,细一数去,人数近有三十余人   而他们的四周都站着身着厚实官服的士兵,个个满脸狠色的挥动着手里的长鞭,一鞭又一鞭毫不留情的往他们身上挥去,口中还无不嘲讽的对着其中一个年迈的老者道   “鼎鼎大名的百雍良百大人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可真是叫人意外啊,想当初在西戎的时候过个泥潭都要叫我们兄弟卧在地上铺路,现在这是怎么了,这就叫报应”   说完往老者那边呸了一声,四周的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全都报复般的用长鞭发泄着心中的痛恨   老者满目沧桑,昔日的神采已经无处可寻,他用嘶哑的声音吼叫道   “你们这些畜生,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千刀万剐,你们还不知道,我手中可有关于西戎皇室的重大消息,皇上知道了一定不会杀我的,你们最好让我见到皇上,不然,就是欺君的大罪.......”   话没说完就被士兵打断,他一脚踹翻老者,哼声笑道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皇上给你下的就是欺君勾结西戎的大罪,这罪可让你的一大家族全都受到了牵连,要不是皇上看在你是朝中元老的份上,早就将你处死了,不过也没差,皇上只说再也不想看到你,也没说要你死还是要你活,你现在的命可是在我们的手里,所以你最好将我们几个伺候好了,不然,迟早要拿你下刀”   百雍良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就想反抗,一旁的一个女子赶紧拉住他并轻声叫了他一声‘爹’   那几个士兵收好武器,看着这一幕笑道   “喔,我还忘记了你家宝贝女儿也在其中呢,别激动,要是我们几个兄弟在路上无趣了,到时候有你受的,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好好赶路,我们哥几个可是还要回来领赏钱过年的”   说完就拉着链子催动着他们上路,铁链牵动,后面的人随之被拉开,长长的队伍继续行走,中间的一些女子实在受不住这种苦累,直接晕倒在中间被拖着走,那一幕幕残忍到极致的画面任谁看了都心中不忍   一阵风扫过,所有人都瑟缩一下,旁边的林子里突然传出马蹄踏过的声音,士兵们觉得有异,全都抽出长剑严正以待,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们所有人都恍然看到模糊的马车影子,士兵们向前移动两步待想看清,风中传过呼啸一声,一样黑色的东西急速往他们面门飞了过来,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楚物品,一名士兵张嘴短促的叫了一声,还未再继续开口,就被那黑色的物体打晕在地上,林中传出女子清脆的笑声,黑色的东西回到她的手里,她在那上面轻轻抚过,传出低低冷硬的丝丝响,她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句   “怪就怪在我太仁慈,不然,哪儿还有你们活下的机会”   说完从马车跃下,翩然间白色的素衣群翻飞,灵活的身姿快速的跃到了那些人的面前,她带着面纱,眼中是趣味的笑意,动作行云流水,快的还没有让对手看清,那边的人就已经无所觉的倒地不起了,就这么一眨眼的瞬间,那几个押送的士兵就躺倒了地上,甚至连对手的摸样都没有看清楚   女子慢悠悠的跨过哪些士兵,长长的墨发丝丝飘扬,她的眼角带着笑意,扫眼看着那因为恐惧蜷缩在一堆的犯人,百庸良瞬间双眼放光的看着女子那熟悉的眉眼,想也没想的就脱口道   “郡主,您是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郡主深明大义,小的没有跟错人,您不知道那狗皇帝要我说出西戎的秘密,为了西戎我一点都没有说出来,今日郡主救了我,将来我必定为郡主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女子手中白影一晃,百庸良话声嘎然而止,那堆人群中全都尖叫起来,埋着头看也不敢看   在百庸良无声倒地的瞬间女子撑开手中黑色物品,赫然只是一柄做工精细的折扇,她悠闲的用折扇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眼中的笑意隐去,晕染的眸子瞬间犹如数九寒天   “之所以会落到这般田地,就是眼睛瞎的太厉害,主子都认不清楚,怎么做看门狗”   瞟眼看着那些蜷缩的人,她渡步到那些士兵身边取下挂在他们身上的钥匙串,丢到那些人身上悠悠道   “要走的就快走,要是等一下没跑远,他们醒了可就追上来了”   人群先是一怔,随后便爆发出喜极而涕的声音,每个人都快速的解开自己身上的铁链,什么都不管的往远处跑去   跑的快的大都是一些丫鬟小厮,因为无辜受了牵连,这下天下掉了馅饼,只管自己能活命,一霎间,留下的就只有晕倒的百庸良和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个年轻的女子是方才士兵口中百庸良的女儿百香寒,此时正瞪着一双美目怯怯的看着几步外的女子,女子倒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你不跑?”   白香寒出身名门,一身的贵族气息哪怕落魄也没有散去半分,蛾眉皓齿,一张白皙的脸庞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纤细的脖子上有被绳子勒出的乌青,一双纤纤玉手更是血迹斑斑,干枯的血块在她的手上触目惊心,她扶着晕倒的百庸良对着她叩谢三个响头,随后就想带着百庸良离开   刚转身女子就笑了出来   “等等,你走就走,干嘛要带着我要的人,把他放下,你自己走”   百香寒回首,惊异的看着她   “你要我父亲留下?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透过面纱一字一句的对着她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手里的人,你如果不跑,那我就只有把你给杀了我再带走他,杀人比较麻烦,所以,要走你就自己走”   百香寒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看着她   “我不走,要带走我父亲,你把我一起带走好了”   远处传来马鸣,女子叹息一声,毫不留情的将她击晕过去   百香寒醒来的时候仿若是在云端,她以为自己死了,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她能闻到鼻尖充斥着的香茗,也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动了动,身下温热舒适的温和感充斥着她的四肢感官,她猛的睁开眼,入眼的是绣着蔓藤的床罩,一道温润的男声犹如三月暖风传进她的耳中   “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她侧过头,入目是一张俊瑕如玉的脸庞,男子就如那戏折子中的仙人,带着一身的霞光出现在她眼里,那样温和的眼光,那样完美的微笑,她感觉双颊有些燥热,开口道   “这里是?”   男子浅浅一笑   “这是尧城的一处客栈,你昏睡了两日,受了风寒,还有严重的外伤,大夫说要好好的休养”   百香寒惊讶的看着四周,随后着急的问道   “我父亲呢,他在哪儿?”   男子走到桌子边为她端了一杯茶,雾气升腾见他的表情看不太清   “放心,他还好好的活着,只是现在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你暂时见不到他罢了,来,先喝一点水,等你休养好了,就差不多能见到他了”   百香寒接过水杯,指尖的伤口被烫的一缩,眼中的水雾很快就弥漫开来,她语气里带着祈求道   “这位公子我求求你,如果你知道我父亲在哪里的话就让我见见我父亲吧,我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要是......”   “放心,你的亲人们还没有死光,你的那些亲戚们都还在天牢里面关着呢,不久就要送到军中去当下人使了,你现在哭早了些”   门外传来一道女声,房间被推开,女子大步的跨进去,床上的百香寒听着那熟悉的女声顿时心中一寒,睁着双眼看着房中站着的女子,女子摘了面纱,一张倾国色的脸庞瞬间让房中都亮起来了一般,晕染的双眸,精致的眉眼,腰长的墨发被一根简易的丝布束在脑后,一半的头发散落,慵懒且迷人,那一动一撇间尽是动人心魄,连身为女子的百香寒看到,都不由呆了一呆   百香寒心中已知眼前的二人是早知她的身份,心中有着提防,看着他们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浅浅抿一口茶,极其随意的指着她旁边的男子道   “看来你们京城女子口中所说的谨少将军与现实中的不太符合,不然,你怎么看见也不认识呢?”   谨宴,那个名动天下,刚刚收复南疆的谨宴   百香寒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如沐春风的男子,早有消息传闻谨家打了胜仗,不久就会回到京城,可是,明明不是还有几日才到吗,为何此时会在城外的尧城   “谨....少将军....”   她的讶异毫不掩饰的在她脸上,谨宴往女子那边悠悠看了一眼,女子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他安抚的对着百香寒道   “你好好休息便是,其他的都不要多想,百大人之前也算是对我有恩,我自会力所能及的帮他”   说完就温和一笑往外走去,那名女子跟着他一道出去   谨宴出门后就收起了笑意,若有所思的问   “百庸良怎么样了”   “醒了,不过还以为是西戎的人抓了他,现在张口闭口就是要见西戎的郡主”   谨宴一笑   “西戎的王来了也救不了他”随后顿住脚步放柔声音问她   “书画,他们可是要冲西戎下手了,你可不能轻举妄动”   书画装模作样的垂首道   “公子说的是,书画怎么敢违抗”   他无奈摇头,直直的往关着百庸良的房间走去   房中的百庸良被堵住了嘴,身上还是那身衣服,血迹斑斑的躺在地上,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保不准会被当做一具尸体来看   他的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二人皆是不言苟笑,谨宴走到一旁的椅子坐定,一旁的男子往他身上浇了一碗水,百庸良立即颤动着身躯醒来   女子将他口中的布团扯开,百庸良抬首看着坐着的谨宴以及谨宴身后的苏画,他惊恐的往后退,身后的一男一女立即止住他   “百庸良大人,别来无恙啊”   百庸良大惊,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被他所救   “谨宴?!怎么.....怎么是你,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在南疆就接到大人您勾结西戎的消息,甚为惋惜,想着大人也是我父亲当年的友人,想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百庸良是何等的会看脸色,看到谨宴那副样子便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好结果,既不挣脱也不拐弯的就道   “不用说那些官场话,你我心里都很明白,不如就大大方方的说清楚由来,省的我绕弯子”   谨宴指尖扣在桌面上,极有闲心的道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也算是我对大人的尊重,大人可知,大人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吗?”   百庸良无力道   “我作为和西戎通络的议和大臣,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眼下南疆收复,西戎躁动,有人想要拿我开刀借此拉开大战,这些陷害的事还少吗?”   谨宴叹息摇头   “大人可没有说实话,有人想要那你开刀是事实,可惜,大人怎么能忘了关于打探到西戎皇室密事一说,大人在朝中忙碌这么多年,背地里早已经被西戎收买,常常放出关于穹苍的消息出去,这些,也都是事实,不过据我所知,最近大人从西戎那边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本想借此在皇上面前立个大功,结果没想到却先别人一步被立了罪,大人,这可得不偿失啊”   百庸良越听越惊恐,最后颤抖着一双手指着谨宴道   “你,是你,竟然是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你都是怎么做到的?”   谨宴余力满满的道   “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口中一直所说的秘事究竟为何事,很奇怪吗?那我告诉大人,朝中的事你恐怕还不怎么清楚,你想见皇上却没见到,一切都是因为宫中有个安安静静呆着的瑜王,只因为他也知道西戎的那些事,他想要自己拿下西戎,怎么能被你一句话给毁了,这些事可都是不能让皇上知道的,错就错在你太笨了,这么多年都没看清楚朝中的局势,到现在没死也是你的运气”   百庸良绝望的瘫坐在地,一张脸一夕之间好似苍老了十几年一般,他独自喃喃道   “那你怎么不杀了我”   谨宴看着他   “我救大人其实也是顺便,因为晚我一步就会有人来杀你了,救大人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西戎丢失的那样东西,究竟去了何处?”   百庸良摇摇头,苦笑道   “将军你都不知道的,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是刚刚得知那件事,还没有详细的打探,这就被皇上抓了回来,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说完百庸良猛地咳嗽起来,口中吐出点点血迹,谨宴皱眉看着他,片刻后叹息一声,起身往外走去   书画看着他的背影,袖中折扇展开,旋飞间百庸良脖颈一道血痕,他捂着奔腾而出的鲜血,一手指着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书画,最后瞪着双眼,模糊的吐出两个字   “赫.....赫...”   话没说完就歪头一倒没了声息   书画收回扇子,扇子的顶端往下一滴一滴的低着温热的鲜血,她看着他泛白的双眼,对着后面那一男一女巧笑道   “白玉,无暇,你们不会气得想杀我吧,可是怎么办,杀都杀了,只有麻烦你们收拾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谨晏一行人先大军一步走到了离皇都不远的尧城当作落脚点,本想着看能不能从百雍良口中得知更多关于西戎的消息,顺便比京中的那些人先一步除掉百雍良,以防消息走漏,但是从百雍良那副样子看来他不清楚那些事情也是不假,谨晏几人也就在城中顿下了脚步   夜幕时分,书画从一家赌坊里面走出,手里抛着几个亮晶晶沉甸甸的银元,心情极好的往客栈走去。街上人影稀疏,皆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往回赶,两个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站在街道中间不时的询问着四周的人一些问题,被问者都是摆手摇头,书画故意往他们中间走去,那两人伸手在她前面拦了下,随后其中一人展开手中的画纸问道   “不知姑娘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画像上是用墨笔勾勒出的人物画像,简单却也传神,一看就能看出模样,书画摸着手里的银子仔细的看着画像上的百香寒,最终摇摇头问道   “这谁家的小姐啊,犯罪啦?”   拿着画纸的人一下把画纸收好   “这是朝廷重金追拿的犯人,如果姑娘看到了,记得及时告知官府”   书画连忙点头   “当然当然”   说完就笑呵呵的转身往客栈走   回到客栈的时候谨晏正坐在桌前闲情逸致的摆着棋盘,见她进门头也没抬的道   “看来这里的赌坊比宣城的大,赢的还不少”   书画将银子阔气的往桌上一摆,嘿嘿笑道   “我这叫为将来做打算,万一我哪一天被你扫地出门了,也有个吃饭的技术活是不是”   他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俊逸无边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无奈   书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道   “方才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两个人,他们拿着百香寒的画像在找人,我觉得事情有蹊跷,通常情况下,难道不是通缉百雍良?怎么反倒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谨晏手指一顿,嘴角微微勾起   “这只能证明一个问题,百香寒身上有重要的东西,而百雍良,早已是注定活不久的人,他们料到这一点,所以根本不会花时间去找一个死人”   书画意外的抬头看着他   谨晏道   “有人知道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用百雍良来做了棋子,目的只是为了牵动两国的战争”   书画对穹苍的官场不太了解,着实猜不出谁会做出这样不讨好的事情,她问   “你知道是谁?”   谨晏指尖棋子转动,眼中光芒一闪   “你今夜看到的人是当今皇帝墨岑的人,之所以现在才有动作,是因为有人阻断了他的消息,而可以阻断这个消息的人,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能办到”他白子落在棋盘上,黑子无处可走,他悠悠道“当今皇帝墨岑的第一个儿子,瑜王墨恒”   书画自是对这个人略有耳闻,但是却并不知晓这其中缘由,她道   “他有这么大的权势,把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谨晏道   “他表面并没有什么权势,在宫中也不与其他人争夺,皇上削掉了他手中的权势,基本是给了他一个虚名坐着,外界为他定了一个位置,都说他是所有皇子中最无可能当上皇帝的人,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却有些锋芒毕露,一开始是百雍良在西戎知道了西戎的皇室玉玺早已失踪多年,随后他想要在皇上面前拿下一等功臣,但是他还没有到王都就被人给上诉了罪状,朝中一半的人都跪在皇帝的书房请求尽快定罪,这就是他没有见到皇帝的缘由,有人在中间当推手,让百雍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现在皇帝面前,随后是百雍良被抓,皇帝派出去的人一早就被更换,让百雍良在平日的食物中吃下了□□,要让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以尸体的姿态回到皇都,只是中间被我们插了手,当日我们审讯他的时候他早已经剧毒攻心,就算你不杀他,他也活不过明日.........”   书画恍然大悟,随后道   “也就是说,假如瑜王本身很有势力,他的目的就是借着百雍良这次的事情开始自己的心中大计,他一边让百雍良见不到皇上,一边切断皇上和他的联系,直到现在他知道百雍良死了,为了以绝后患,也要将这些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杀光,而皇上此时才知道事情的起因,马上派出亲信试图找到百香寒”   谨晏点点头表示她说得不错,随即书画又疑惑的道   “那瑜王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般厉害,不是说........他根本是虚名皇子吗?”   谨晏浅笑,问她   “你听说过桑家吗?”   她想了想   “是当年权势遮天的桑家?你们家当年的恩人?”   谨晏点头,说出的话似乎是在阐释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   “当年的桑宏桑大将军是先祖皇帝的开国功臣,在朝野之中有莫大的权势,手中还有先祖皇帝的赦免令,可谓是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许多人当时都有要拥立他篡位的想法,不过他坚持己见,并不过问自己掌控之外的事,他重情谊,只取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当作将军夫人,膝下也只有一个视作珍宝的女儿”   赫连书画听到这里已经能猜到他口中说得是谁了,回道   “是当今皇后桑烟”   谨晏浅浅嗯了一声转而问她   “那你知道这从中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她曾经无数次的听到过这个名字,不是巧合也不是特意   不管是茶楼还是青楼,甚至于你走在大街之中也不免的会听到这个名字   只因为她是亲手将现在的皇帝墨岑扶上了皇位的人,也是她亲手害死了整个庞大的桑家四百多条性命   外界所传的不过是一些恶语的评判,说她是怎么一步一步将自己的家族逼上绝路,为了荣华富贵不惜用上一切手段的人,不过也有一些人为她打抱不平,说她其实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所有的错不过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恰巧那个男人爱的是锦绣江山   桑烟,桑家的唯一女儿,当时京都有名的才女,美貌上等,身份地位更是不用多说,却在一次皇家家宴之上爱上了没落皇子墨岑,一见玉郎误终身,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是如此的贴切,她穷期一生追随着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他的身上,让当时多少豪门贵公子只能遗憾叹息,她却不管不顾一心扑了上去,甚至在墨岑被流放边疆的时候也抛下一切追随过去,整整七年,边疆的苦不是常人能忍受,她却毫无怨言,最后还是桑浒实在不忍心他唯一的女儿受那等苦,用了赦免令救回了桑烟以及已经是她夫婿的墨岑,后面的故事就如画本子上面所讲的那般,等暴风雨过去了,等来的就是黎明的光辉,却不知光辉只是一个假象   墨岑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本就有自己的部署,中途再白白送了个桑烟,他手中的权势日益强大,终于在三年后夺下了皇位,霸着一方天下,也不知他对桑烟是个怎么样的看法,只知道他夺下皇位后的第一件事是封她为后,第二件事就是铲除了整个桑家,那时候的桑烟和墨岑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瑜王墨恒,一遍是没落的家族一边是心爱的男人和什么都不明白的孩子,桑烟可谓活在一个水生火热生不如死的境况里,没等多久墨岑为了拉拢朝中大臣开始了宫廷选秀,那无疑是在桑烟的心中再给的致命一击,渐渐的,她开始慢慢淡出了后宫甚至于整个皇宫,为此外界的闲言碎语从来就没有断过,直到一个贵妃生下了皇子,直到墨岑将太子之位传给那个中间出现的皇子,桑烟从最幸福的女人渐渐变成一个悲剧的代名词   赫连书画知道的基本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其他详细的却完全不清楚,谨宴自小便在宫中长大,那些个从中原因却是看的透彻,他道   “她其实在桑家没落之后就没有了一开始追随墨岑的那般心,她也开始变得和宫中的其他人一般,为了没落的桑家,为了她的儿子,甚至于还是为了给自己一条后路,她不争不抢,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她的儿子身上,却没想到墨岑早就忌惮着她还有她身后的桑家权势,虽说掌管桑家的人不再了,但桑家的百年基业哪是说铲除就能铲除的,他们的势利被掩藏,一夜之间消失在了京城,军中势利虽说被转交到了我父亲手里,但是那只是一些皮毛,墨岑自然不会将太子之位传给她的儿子,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不久就说自己在南疆落下了病根,想到佛门去带发修行,将养身心,墨岑第二日就颁布了圣旨,将她送到了龙岩寺”   赫连书画心中不免唏嘘,整整四百余人,这得在寺庙修行多久才能减轻的罪孽啊   “那这么些年来,桑家的势利你找回来多少?”   谨宴云淡风轻的道   “不多,零零碎碎加起来,不过只有四成,其余的,全都不知所踪”   她不免有些奇怪,谨宴是何等人物,眼下收复南疆,外界早已对他的势利有了怀疑,皇城之中甚至有不少的人开始投在他的名下,这无疑是与皇室分为了两个派别,可是眼下还有六成的势利不知所踪   “那六成势利是兵权还是人脉?”   他回头深深看她一眼,道   “都有,调动西北大军的军符早就失了效,朝中还有一半的官员保持中立状态,墨岑这么多年也不过掌控着这个江山的一半,我在猜,那余下的势力恐怕全都被收到了墨恒的手里,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要等的,就是一个契机”   书画也算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对这个瑜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无不惊叹的道   “假如是真的,那他就将会是你最大的敌人?”   谨晏笑着看着她   “不止是他,还有皇上,可以说现在西戎很重要,不管是谁拿到了西戎,谁都会是最大的赢家”   边疆各国都是只用真本事论英雄,他们只会被强者收复,往往被收复过后都是只听由那人的安排,南疆是如此,西戎更是如此,这也就意味着西戎输在谁手里谁就是大赢家,瑜王墨恒不要消息传回皇都,目的就是等着自己找个契机,一步一步拿下西戎   书画笑的意味不明,火烛下的眉眼显得格外魅惑   转而想到她们手中还有一个百香寒,遂问道   “那百香寒你打算怎么办?百雍良到死都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那身娇肉贵养在院子里的女儿还会知道什么?”   谨晏也在思索其中缘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先留着她   他道   “也不知是那百雍良为了自保背地里向墨岑传达了什么,既然是皇上要找的人,再怎么也是有点用处的,回京就带着她吧”   书画有些担忧的问   “带着她?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有罪在身,牵扯其中恐怕有些麻烦”   “不用担心,京中女子不如你,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跑出去给人看,换身衣服换个发饰,走出去恐怕连她自己父亲都认不出”   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边挂着笑,一双墨黑的眼睛在烛火下晶亮如星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在城中耽搁了几日,百香寒也躺在床榻养了几日的伤,也不知是不是从来没有吃个苦头的原因,那一身对于赫连书画来说不太严重的外伤养了好几日也没有好转,大夫送走一个又一个,到最后连回程的大军都要到了,赫连书画才有些按耐不住的跑去看看那卧在病床的百家小姐   谨晏身边有两个近身侍卫,白玉和无暇二人,因着那百香寒是女子的原因谨晏还特意叫了无暇去照看着她,吃的住的都是按照她以前的生活习性来打理,就算这样,当赫连书画走到她房间中的时候还是不免为谨晏的大手笔惊了一惊,原本普普通通的客栈硬是被打理成了女子的闺阁,桌上摆着各种精致的糕点,一旁还有一碗香气四溢的热汤在冒着滚滚热气,里间和外间用浅红的纱布隔开,赫连书画掀开布帘走进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盈盈笑开的望着她,也不知是不是看到的不是自己期望中的人,那面带喜色的面庞在看清赫连书画的面貌的时候瞬间就淡了下去,转而用浅淡的声音道   “书画姑娘,你怎么来了?”   赫连书画看着站在一边端着药碗的无暇,原本就冰冷淡然的脸此时已经是爆发前夕,端着药碗的手指尖无血,可见是在用着多大的力气在忍耐,也不知那躺在床上的百香寒是究竟怎么惹了她,折扇敲打着手心,她道   “想来看看姑娘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我听无暇说喝了很多天的药却没有什么起色,看看是不是要给姑娘再换一个大夫瞧瞧”   百香寒观察多天都没有观察出她的身份,也蹭试探的问了几个人,偏偏那些人还守口如瓶,心中也就把她归为了丫鬟,顶多也不过是侍妾一类,说起话来底气十足的模样   “将军已经为我找了不少大夫,就不用太麻烦了,只是这些药太苦,我有些喝不下去罢了”   赫连书画看一眼隐忍中的无暇,笑的得宜得体,也算是明白喝了多日的药却不见起色的原因   “既然苦那就不喝好了,这大冬天的,还是躺在床上比较合适”她说完没看百香寒牵强的笑容,直接转头对站在一边的无暇道   “去把药倒了,之后也不用再送药过来了,香寒姑娘怕苦,你也不担待点”   无暇端着药碗就往外走,走到外间的时候赫连书画的声音又传出   “对了,外面的吃食那些也都撤了,香寒姑娘现在体虚吃不得那些油腻的东西,以后就送些清粥小菜就好”   无暇的声音清晰的道   “是,我知道了”   床上的百香寒青着一张脸看着外面的无暇手脚麻利的撤走所有东西,心中有话却不好说出来,几次开口到最后都转化成一句   “书画姑娘真是体贴周到,只是将军说了............”   “将军说了…......说得是一切由我安排,香寒姑娘放心,出了事由我担着,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是”   她摇着扇子步伐轻快的走了出去,无暇在外面等着她,她问   “公子叫你这么照顾的?”   无暇垂首道   “是,公子说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性子这么傲,再满足下去岂不是要一步登天,别忘了,她原本是该死的人,救了她就该好好的按照救命恩人说得做,怎么反倒变成了她是救人英雄了”   无暇道   “听说,百雍良之前一直把她当作太子妃培养,吃的用的全都是上等品,心难免高了一些,此次落难恐怕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局势,所以..........”   赫连书画打断她,语气笃定的道   “所以我们就该让她认清楚她的局势,要是单方面要她好过了,我们就不好过,为难别人也别为难自己,想想你和白玉一开始是怎么对我的,全都用在她身上就好,别顾及那些”   无暇头垂得更低了,赫连书画问道   “她没问起她家人的事?”   “问了,不过是问的公子,公子说的是百雍良现在被诬陷,他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等回京查明真相之后再让他们团聚”无暇看了赫连书画一眼,随即又道   “公子还说,要是她想去他可以立即送她去百雍良那里”   赫连书画瞬间就猜到了结果,她道   “她一定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回京,想要出一分力,为她的家族查出真相?”   无暇点头   赫连书画浅笑出声   “你家公子的手段我可是多年前就见识到了,这招可是他常用的招数,可偏偏每次都有人上当”   无暇不敢和她一般谈论谨晏,转开话题道   “所以一开始药和吃食都是由公子照看着吃下的,最后这几天公子没来,所以..........”   赫连书画很懂的点点头   “你公子的美男计用成功了,那一定是立马抽身,他可没有你们那闲工夫去管她,百香寒现在可是在想着借着他的手爬上去呢,真是心思单纯啊”   她转着扇子往谨晏的房中走去,意味不明的笑一直挂在嘴边,谨晏正研墨画着山山水水,清闲的样子好似那散漫的游子,看到赫连书画进到他房中他倒打趣的先问她   “今日怎的没去赌坊了?这里还有什么能留得住你”   赫连书画走到他身旁,从他手中拿过墨块,摆出几分架势就开始替他墨墨,她道   “这尧城的赌坊什么都好,就是人有些输不起,输了几次就开始赶人,现在是直接不让我进去了,好在没有动手动脚,倒是比宣城的素质要高些”   墨汁均匀的晕染开,卷开的袖口不幸沾染上了些,谨晏放下笔替她把袖口冕上,赫连书画自然的又把另一直手递了过去,继续道   “所以闲来无事就去看了看那娇贵的百香寒姑娘,结果你猜怎么着?”   谨晏的指尖温热,轻柔却仔细的帮她挽好了两个袖口,不在意的问   “怎么?”   赫连书画又开始研磨,白皙的手腕与那墨黑的墨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道   “她竟然把无暇给气的话都说不出了,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可比当年被我气着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谨晏手腕翻转,白色的宣纸上三两下就出了几道远山的轮廓   “所以无暇应该感谢那赌坊的老板,要不是不让你进去,你恐怕还不会想着去看一看你一时手软救下的祸根”   赫连书画有些不满意了,嚷道   “我可只是带她回来了,杀不杀可是你说了算,现在是你吩咐着要好好待她,我们做下人的还能说什么?”   谨晏停下笔看着她,疑问道   “那请问书画姑娘,我要你是干什么的,连主子的心都猜不透,还好意思来讨理?”   赫连书画放下手中墨块,真挚的看着他   “嗯,是我的错,所以今日我就去威风了一番,恐怕现在那姑娘是在发着脾气绝食呢,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她瞪着一双如墨晕染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他,倾国色的脸庞又是无辜又是无害,谨晏能说什么,只得摇头赞扬道   “做的好,不过就是可惜让无暇受了些罪,如果某人早些去耀威的话,效果恐怕要好得多”   赫连书画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帮他研磨着,窗外寒风四起,一颗两楼高的柳树枝被吹得风中摇曳,不时便纷纷扬扬的撒下了细柔的雪绒,室内一片温祥,宣纸上的画完成了大半,赫连书画走到窗边接下冰冷的雪花,也不知是对谁说的道   “穹苍的冬果然比南疆的冷,地上的雪还未消融,现在就又开始下雪了,倒有几分西戎的模样”   谨晏放下笔,走到她身旁拉回她的手,仔细的将融化的雪水抚去,也一样的看着外面的雪白世界道   “来的快也去的快,遇到这种天气,恐怕大军还要耽搁两日才能到”   谨晏说得话基本都是没有差错的,大军果然是在中途耽搁了两日,等到尧城的时候赫连书画已经冷的开始躲在房中跨不开脚步了   最后还是无暇拉着她走出了客栈,外面的大军遭到了许多当地人的围观,场面一时有些热闹,她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上去后才发现前几天还虚弱的百香寒已经穿的得体的坐在了里面,见她上去还对她笑了一笑,赫连书画站在门口回首看着无暇,无暇走到她耳边悄声道   “公子的安排,到京的时候还希望姑娘带着她先回府,至于怎么安排她,也都是看姑娘的”   赫连书画心中叹息一声,随后坐到了她侧首的位置   百香寒接连问着她一些无关大雅的小事,列如以后多多照顾,有什么需要做的事也都可以让她做做,还说能得到谨晏将军的帮助是她修了几世的福气,赫连书画一一受着,许是见她不想多攀谈的样子,最后她也就安静的掀开窗子的帘布看着外面,赫连书画乐的清闲靠着身后的轿子就开始闭目养神   尧城离穹苍王都并不太远,行了半日多的路程也救可以到达,谨晏换了一身军服,那一身肃杀的模样终于让百香寒见识到了那在前面骑着马匹的人就是赫名顶顶霸气威武的谨少将军   白玉无暇二人也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带着佩剑骑马在他身后,她的唇角慢慢的开始上扬,赫连书画睁开眼睛就看着她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不用看也知道她在看什么,许是感觉到她的目光,百香寒连忙端坐,并道   “没想到谨少将军平日看起来温和有礼,这番看着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样子,这初见之下倒有些惊奇,书画姑娘见多了也别见怪”   赫连书画姿态随意的道   “当然,以前许多女子见了谨将军也是这般模样,我也都习惯了,香寒姑娘随便看,毕竟这身衣服他不常穿”   百香寒嘴角抽了抽,就着话题问   “书画姑娘跟了将军多久了?平日一定备受宠爱吧?”   赫连书画一笑   “不算久,要说真正受宠爱的,恐怕得是那天照顾你的那位姑娘,她可是跟了将军十几年了,可别看她总是以丫鬟自称,其实她在将军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百香寒这下是面皮都有点抽了,喃喃道   “这样啊”   赫连书画心情极好的掀开窗子帘布,半日的路程,恐怕是要安静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随谨晏回京的军队并不多,但队伍还是见首不见尾,皇城的整个正街全都挤满了无数的人前来瞻仰多年不曾回京中德高望重的谨少将军   城门大开,号角鸣音,城门里跑出士兵往两侧站立   威严的皇都一幕幕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了纷纷大雪,漫天白雪,有些雪花翻飞到人们的身上   透过光影,城门大开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都,整齐刚整的马蹄声,脚步声一声一声响着,人群喧哗   赞叹声感叹声,声声都充满着崇敬与景仰,路边的姑娘们全都羞红了脸,却还是掩饰不住那激动的神色,黑红的军旗迎风飘扬,穿透鹅毛飞雪,清晰而耀眼   众人都看着那个马匹上身姿卓越,宛若画中走出的身影,整个军队都接收着穹宇皇都老百姓眼光的洗礼   而另一边与众人脱离的马车被驾往了另外一边的城门,等谨晏的军队进城许久才被允许进去,马车一路稳稳当当的驾到了将军府,裹着手守在门口的小厮见了马车连忙端着踮脚的凳子跑过去,马车的门打开,躬身走出的女子却让他错愕了一番   谨晏对下人的要求极高,挑选出来的自然都是各有能力的人,现下留在将军府的基本都是在将军府呆了许多年的,除了本就在京中留守的一些下人们之外,其余的几乎都是认识赫连书画的,守门的小厮是万万没有想到轿中出来的是另外一张陌生的面孔,惊异之下连凳子都忘了放   “还呆着做什么,嫌外面不够冷?”   熟悉的声音从轿子里面传出,那小厮连忙放下凳子   百香寒站在一旁准备踏下步子,脚还没有放下去,赫连书画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她的脚后淡淡的用手敲了敲马车的壁沿,伴随着有节奏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冷然   “没人教你规矩?主子都还没动,你着什么急?”   百香寒回头,表情疑惑的望着她   “我?.....”   赫连书画一步踏上脚踏,厚厚的狐裘戎扫过百香寒的面颊,她涨红着一张脸看着四周,却只见四周的护卫和小厮皆是低头屹立不动,连过来接应的小厮也是一副只看得见赫连书画的样子   赫连书画没有时间在意她的小情绪,对着旁边吩咐道   “这是我新买的丫鬟,不过不太懂怎么伺候人,就先交给你教导教导,等什么都学得差不多了就送到我的院子吧”   旁边的小厮连忙应声,一个丫鬟递上一把纸伞,小厮撑开往赫连书画头上打去,十足十的是在照顾女主人一般,站在马车上的百香寒就那么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那道气势逼人的身影在备受照顾之下走进了红漆大门,任由大雪纷飞也不自知   庭廊蜿蜒,灯笼高挂,冬日的夜来的极其的早,下人们早早的就将灯笼点亮,照着院外的积雪格外细腻好看,赫连书画在收拾好的院中呆了许久都没有传来谨晏回府的消息,闲来无事便准备在庭院逛逛,随行伺候的一个丫鬟为她换了一壶热水端上,低首道   “有人禀告说那同姑娘一同回府的丫头死活也不肯进来,都这些时候了还站在门口呢,守门的侍卫害怕出事,问姑娘看该怎么办?”   赫连书画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杯   “一时半会儿还冻不死,大不了只会在某人回府的时候会晕一晕罢了”   热气熏腾,她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她问   “将军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丫鬟道   “看着天应该快了,宫中今日只是有个洗尘宴,并不是太正式,耽搁不了太久”   赫连书画点点头,沉思一会儿道   “拿我的披风出来,我们去等将军回府”   夜幕罩临,下了一天的风雪也悄声无息的停了,不少下人都在庭院打扫积雪,整个将军府都被烛火照出的暖意笼罩   百香寒笔直的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一张才养了一点血色回来的脸已经苍白中带着青色,比那一旁的士兵还要敬业的一动也不动   赫连书画走到门口闲暇的看着她,百香寒紧握拳头,双眼紧紧盯着大路街边,赫连书画也没有说话,有丫鬟搬出垫着貂毛的凳子,她坐到上面,又有丫鬟递过去一个暖手套,几番递来递去之下,让守在门口的护卫都倍感压力   寒夜如霜寒,夜晚的天比白日的要冷了许多,坐着的赫连书画倒没有太大反应,站着的百香寒却渐渐的开始晃来晃去,大有晕倒在地的错觉,可是赫连书画不说话,下人们也就只得看着,心中盼着晚归的少将军尽快归来才好   街边没有过路的行人,赫连书画却能感受到四周有不少的动静,她饶有兴味的用扇柄敲打着凳子边沿,每敲一声,四周候着的人心中就紧了一分,终于,就在守门的侍卫换了一批之后,街道一边传出了马蹄踏在雪地踢踏的声响,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寒霜露重,骑马走在前面的士兵渐渐停下,走在中间的谨晏也自是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白玉无暇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带着大军往另一边走去   百香寒看到苦苦等候的人,脚下一软,身子笔直的就往下倒去,恰巧谨晏走在她身旁,单手虚扶住她,随后唤出一个丫鬟将百香寒交到她手中   他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转首看着四周沉寂的众人,道   “敢情这里是有一出好戏在等着我”   百香寒美目一红,被冻得乌青的嘴唇颤颤抖抖的抖出两个字   “将军~~~”   话还没说出口,谨晏语气上调,扫视一周道   “是谁让姑娘出来的?我说的话没人记得是不是”   四周的气息如寒数九天,一干人笔直的往地上跪下去,大气也不敢出,百香寒也惊异的看着四周,很明显不清楚眼下的情况   赫连书画看一眼被冻得不轻的百香寒,站直身体看着她,随后转开眼睛看着一直看着她的谨晏,她笑了一声道   “是我自己出来的,他们可都陪着我受了不少的罪,都起来吧”   谨晏走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感受到温热后才对四周仍然跪在地上的人道   “都起来吧”   有了他的命令,四周的人才慢慢的站起   百香寒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回不过神的道   “将军........”   赫连书画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对谨晏道   “看来这次找的丫鬟是不太听话,不但想要忤逆我的命令,还正太光明的公然勾引将军,我是不是不该将她留在府中?”   百香寒被赫连书画那副有持无恐的模样惹恼,她自觉她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却三番五次遭受到她的侮辱,她推开丫鬟,双目含泪的指着赫连书画道   “你是什么东西,你三番四次无视我侮辱我,还拿我当卑贱的丫鬟使,你不就是仗着谨少将军对你宠爱有加你就要断了我的后路,天下间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我可是.........”   ‘啪’的一声,百香寒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脸,半边脸被打得又痛又麻。她张着嘴看着收回手的赫连书画,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她一般   赫连书画满不在乎的道   “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现在你是将军府中的一名丫鬟,而我,是可以使唤你的人,来人啊,把她带下去,叫最好的嬷嬷给我好好的管教管教,要是把人看丢了,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大有京中官臣之家那些受宠的姨太太的风范,嘴边挂着的笑在旁人看来是何等的气人,偏偏一边站立的谨晏还丝毫没有阻止,受了命的侍卫抬头看着谨晏,还有些眼花的看着他们少将军在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闹剧,连忙驾着全然呆立的百香寒往里面走了,谨晏往四周看了一周,随后命人将门口打理干净,便和笑的得意的某个姑娘进了院子,大门一关,远处的街道闪过两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房中,赫连书画喝着热茶问一旁的无暇   “事情办妥了?”   “办好了,我已经送去了药和一些添置的东西,不过百香寒可能被惹急了,说了许多话也没有反应”   赫连书画淡淡道   “你怎么说的?”   无暇道   “按照姑娘的吩咐,说是一切都是演戏,眼下形势不太好,搜查证据比较难,为了以防被有心人发现,不能让旁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说.......这一切都是公子的吩咐,送去的东西也都是公子安排的”   赫连书画点点头,道   “不管她是什么想法都不要让她离开我们的眼线,她恐怕也该知道有不少的人要杀她,试图找捷径从谨晏身上下手,从小被当作太子妃养的人,学得都是些争宠的功夫,阴谋诡计学得明显不多,我猜百雍良是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她,看她底气十足的样子,恐怕以为还有机会翻身,吩咐下去,一定要把她给真正的惹恼,最好是把她惹到有要去皇帝面前告状的想法,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好戏”   无暇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随后问道   “将军府四周都有眼线,姑娘今夜这一闹,恐怕不太妥当”   “妥当,怎么不妥当?带她回来就要有早晚要穿帮的打算,宫中有人要杀她,皇帝要找她,照眼前的形势,明显是皇帝落了下风,怎么闹也不会出事,我们不用担心她被发现,因为有心人,早就发现了,我倒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看看这京中的各个英雄豪杰”   无暇心中一个顿悟,道   “姑娘是故意的?”   赫连书画一笑   “不这样,怎么才能表现出我的备受宠爱,怎么才会让那些人的眼光从你家公子身上分割到我身上,放心,那些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回京短短几日,谨晏的名字已经成为大街小巷无人不乐谈的人物,都说当今皇帝对这年少有为的英雄儿郎倍加看好,回京第二日就加封,送到将军府的东西是被马车一车一车拉进了府门   第三日开始拜访将军府的大小官员就络绎不绝,个个都拿着道贺的名头上门拜访,更有甚者是直接带着自家的三两个如花女儿一同道贺,那不言明便知晓的意义是看在眼里知在心里,你推我抢间是明争暗夺,无声更胜有声   不过自打有了官员带着自家女儿拜访了将军府,出门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满面思虑的模样,有的不知所以的就开始问其中缘由,那些官员就解释,原本是想拉着女儿看能不能扯上点关系,却没想到那年少有为的谨少将军身边竟已有了一个难得的美人,并且看那一来一往的模样恐怕很是受宠   流言一传十十传百,没等几天就有不少的茶客开始闲言碎语的砸着谨晏的闲话,说那谨晏多年在外,本想着是忙着战事不问红颜,却没想到他还两头都抓着,不但打了胜仗,身边还有一个美人在旁,可谓是让人艳羡   消息走得很快,不久之后就传到了那些个王孙贵族的圈子里,当太子府送来的帖子送到赫连书画手中的时候,无暇也算是明白了当日她所说的话,帖子是当今太子墨宸发的,说是因近日侧妃诞下了麟儿,准备在府中大摆宴席,末尾还特意批注了希望带着各位家眷一同道贺   赫连书画看着那贴久久没有说话,太子墨宸是当今容妃的儿子,也是墨岑继墨恒之后的第一个孩子,出身就被封了太子,可谓是荣宠至极,也可能就是因为出生就居高位的原因,天生的优越感让他毫无其他皇子那般危机感,手中的权势也没有普通亲王的高,行事作为也都是看着皇帝的脸色办事,近几年在几个大臣的怂恿之下倒有了几分太子的模样,取了一个官位较高的大臣女儿当侧妃,才短短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碰巧收到帖子几日后就是那孩子的满月酒,也不知是谁在他面前嚼了舌根,让他想出了酒宴一出,主要的成分还是想要拉拢谨晏的势力,她想着之前谨晏收到关于太子一党的信件,里面写的都是关于太子要如何收回权势以保江山,太子如何如何亲民等等,谨晏当时看了就直接烧掉了信件,他说,太子在朝中没有任何影响力,想要拉拢谨家无非就是为了确保以后能登上江山,压在他身上风险太大,不能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却没想到谨晏接到帖子就直接应了下来   当夜还叫无暇抱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裙装送到她的房间,上好的做工明眼就能看出花了不少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赫连书画难得的起了个大早,伺候的丫鬟问她需不需要梳个京中流行的发式,她通过铜镜看着自己散在肩头的头发,耳后的一些头发被一根白色的菱布捆在脑后,那还是她在宣城的第二年,谨晏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那时候的她梳着简单的男式发式,整天不修边幅也更不懂得女儿家该以貌为荣,当时谨家上下没有几个拿正眼瞧她的人,连现在对她有礼的无暇也是一副有生死大仇的模样,她知道她不受她们喜欢,她也理解其中缘由,她什么都没做,却被当时的谨老将军留了下来,甚至不少的下人都在胡乱猜测她是不是被送回去的私生女,谨晏随后掌控着军中大事,她的存在感也越来越低,直到她在战场中为谨晏挡下了一只箭,她躺卧床上两月有余,等正真大好的时候他就拿着一方锦盒递到了她的面前,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用常人的语气对她说   “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总不能整天想着杀人过一辈子,你该学的,是如何让我以及谨家上下接受你并把你当成谨家的一部分来看,到那时候就算你替我挡箭,也会有人不会让你受伤”   她那时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有被看穿的错觉,她做的事说的话,他全都能猜透,她为什么会找他为什么会替他挡箭,所有的事情他心中都明明白白,更甚至那一切他都是在观察她试探她,她的心思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的目的就是要她带着自己的东西乖乖离开将军府,至于他最后为什么会改变心意,那是赫连书画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她认真记下了他所说的话,并且当时就运用灵活的对他说她并不会梳那些复杂的发式,他叫她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根极其简单的菱布,他把菱布放到她脑后,只是手间几个翻转,她的头发就被好好的放到了肩头   那日春光无限,窗外的阳光正好,她想,她是中了他的美男计,就如他对其他女子也用的招数一般,明明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有一定的原因却偏偏不得不信在其中   她对身后的丫环摇摇头,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就走了出去   那天是个不错的天气,无风无雪,久久未曾见到的阳光也钻了出来,好似对泛白的世界洒下了一层金光,让走出去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为太子道贺的人一波接一波,个个都身着华服,带着自家的三三两两如花美眷进了太子府,谨晏带着赫连书画走到了主殿,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人在围着说着趣闻闲事,看到二人之后立即上前问候,谨晏温文有礼的回应着,赫连书画站在一旁笑意盈盈,有不少的人把眼光投到她的身上,谨晏侧首看她一眼,温和道   “若是无趣便四处去走走,记着时间回来就好”   赫连书画笑着点点头,随后往那些注视的人们施了一个礼便转身往外走去,众人本都是在等着谨晏自个介绍着他身后的女子,却没想到他竟丝毫没有那个打算,期待之余不免有些遗憾   赫连书画独自在院子闲逛,那些官臣之家的太太小姐们全都聚首一堆聊着女人之间的家常,她算是生面孔,一时之间还着实有些插不进去,当然,就算□□去了她也是说不出个什么的主,她在远处听着他们的闲话,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消退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道   “听说今日来的皇子不少,连那较少出面的瑜王也会前来道贺”   另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姑娘惊讶的掩面   “真的?今日真是来对了,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瑜王殿下呢,听说他长得就跟故事中的大侠一般,我姐姐当初无意中见到过一面,一直到现在都茶不思饭不想的”   一个稍稍成熟的女子摇头啧啧道   “那有什么,好看还不是只是好看,一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的皇子,终究只是不成器的落败公鸡,哪儿能和其他的皇子相比,而且,今日来的大人物可还有一个谨晏谨少将军,当个将军夫人也比当个没地位的王妃好”   那个小姑娘明显有些不满意,遂道   “别说当将军夫人了,我看啊恐怕今日在场的姑娘全都入不了那谨少将军的眼,没有听外面的人说吗?那谨少将军身边可有一个绝色美人在旁,其他的可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另一个姑娘还想辩驳几句,却被远处一些人嘈杂的声音打断,赫连书画靠在走廊的红漆圆柱上,也随着众人侧头看着院中走过的几人   庭院中的积雪被打理干净,平滑的青石板平铺于地,干干净净好似是用丝绸铺出的路一般,黑色镶金边的鹿皮靴踏上,在满是人群的院中踏出的声音却好似踏在众人的心头,每一步都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共行的男子共有三人,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色云纹亮缎锦袍,衣领袖口全用银丝线绣边,腰系银色锦带,垂吊白脂玉佩,行走间雍容贵气尽显,飞扬入鬓的眉,带着流逸的弧度,黑如墨石的双眼亮如琉璃,高挺的鼻梁还有那鬼斧刀工的侧脸,那无疑都是画师手下最好的一副作品   场面一时有些静然,连方才还在大肆讨论的几个女子也都难掩惊喜之色的看着那几人走入   等那几人都进到了主殿,院中的人群才都开始窃窃私语的讨论起来,远处有两个男子似是认得其中两个人,一个道   “那后面走的,难道不是左相的儿子秦沐和七皇子墨晨?那为首的是谁?”   另外一个四周看一圈,自以为小声的道   “还能是谁,这幽居深宫外界大多都没见过的除了那瑜王墨恒恐怕就没有第二个了,看他的样子,和前皇后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瑜王,墨恒   赫连书画微微侧首看向主殿的一方,清风扫过,她的裙摆在脚边晃动一瞬   一个无权无势被软禁的皇子,外界传闻最无可能夺到皇位的皇子,就是方才走过的那人?那气息,却丝毫没有囚禁之中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赫连书画站在庭院晒太阳,一直等到那些贵妇太太们都相携着步入主殿的时候才跟着走进去   主殿坐满了前来道贺的人,每一个席位都有不少的太太小姐们,谨晏坐的位子被安排在了前面,一旁还特意加了一个家眷的位子,她走过去谨晏示意她坐下,后面的丫鬟连忙为她布置着茶点   “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赫连书画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就在外面晒太阳,太子府也不如我想的有趣,吃的玩的没有一样称心意”   谨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后眼光看着从主殿门口走进的太子墨宸以及他身后抱着婴儿的女子,他道   “刚刚有人在说太子府中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而且还是常人没有见过的新奇东西,准备乘着这次机会想好好的展示一下给大家看,不会太无聊的”   她也随着转头看着走进的太子和太子侧妃,两人都是笑意连连的模样,太子墨桀约莫是没有和瑜王一般继承到什么优良的血统,一张脸虽然看着不丑但是和坐在谨晏右前方的墨恒比起来却是有些惨不忍睹,偏偏他还笑的颇为自信的扫视了坐着的众人一眼,更是让赫连书画直接错开了眼光看向了右手对面的墨恒,她细语道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能猜到那些相关的内容,皇室的玩意儿走来走去都只有那几样”   谨晏低首没有说话,想必是和她所想的没有差别,太子坐到了正中的位置,众人行了礼道了贺,太子颇有架势的开始东说说西聊聊,期间赫连书画一直都注意着对面垂首不语的墨恒,许是她的眼光太过热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抬头的墨恒竟微微侧首看向了她的方向,那犹如深井般的眼眸根本猜不出他的所想,她连忙举着杯子对他遥遥举杯,墨恒也执杯对她虚晃了一下   期间太子墨傑问完了一圈的人最终轮到了谨晏,他道   “最近一直都在听到关于谨少将军的传闻,先前还在不信,没想到今天倒给大家逮了了正着,谨晏,你可真不够义气啊,想当初你和我兄弟几个可都是同进退的兄弟,几年没见,连有了红颜佳人都不通知一声,可着实让本太子有些心寒啊”   谨晏不疾不徐的回道   “太子殿下严重了,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被传的夸张了些,哪有太子您喜得麟子一事来的高兴”   一个官臣之家的太太见话题引到了这上面,连忙问道   “现在外界都在传关于谨少将军和这位姑娘的事呢,传的大家都很好奇,也不知姑娘是哪里人?父母何在?”   赫连书画回道   “小女出生在岐南,无父无母,是被山上道观好心收养的”   “岐南?那不是西戎与我国的交界之处?”   另一个大人又接话道   “这岐南与南疆可是不短的距离,姑娘和少将军可真是有缘分”   “也不是有缘分,岐南与南疆好说也有一月的路程,当时年岁太小,吃不饱穿不暖,听说南疆的宣城有人行善救济,那才去了南疆”   上位的太子见话题被引开,也随之道   “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过本太子却有一事着实好奇,听人说谨将军身边一直有一位身手不凡的姑娘,当年还曾传出过舍身就义只身跑到了南疆王营刺杀带兵的南疆八皇子,不知那说得是不是眼下这位姑娘?”   赫连书画顿了一下,随后在众人刺探的眼光中想好措辞   “传言不可信,那南疆八皇子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就能摆平的,小女也不过是生活在军中,比较爱舞刀弄枪罢了”   “爱舞刀弄枪的女子在中原可不常见,姑娘这么谦逊,恐怕也该有一身好武艺才是,有机会可要好好讨教一下姑娘的剑法”   说话的是从未主动开口的墨恒,赫连书画看着他,随后笑笑道   “技艺劣拙,恐怕要让瑜王见笑”   “不用推脱,今日本就为大家准备了一些玩意儿,晚些时辰姑娘就可以好好和我这皇兄比试一番”   墨桀三两句就敲定了下来,看样子是想要好好试探她的功底,谨晏表面未多说什么,桌面下却轻轻拉住她的手握了一下,多年的默契她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最终也只得应了下来   话题随后又引到了谨晏的身上   谨晏打着官场的腔调,赫连书画亦配合完好的在一旁嘴角微勾   直到酒肉熏天的时候,有几个半醉的大臣才笑着道   “听说太子最近得了些稀奇的东西,臣等着实有些好奇,也不知那些东西方不方便眼下看看”   太子喝了一口酒,脸上红气弥漫,被几人这么一提醒一下来了兴头,哈哈大笑道   “不说我还真忘了,今日乘着热闹,我给大家看看我府中新到的好货,保证让大家眼前一亮”说完还侧头看着浅珉杯中酒的墨恒,有些意味的道   “等下皇兄可要好好的看清楚了,我保证皇兄你一定喜欢”   他哈哈大笑间墨恒只轻飘飘的扫了一个眼光给他,墨桀拍拍手,势在必得的眼光看着墨恒,好似是要演一出戏让他大吃一惊一样,赫连书画倒也来了兴致,看向了殿中间   不久之后殿中就响起了司乐的声音,琴声悠扬笛声共鸣,鼓声一声一声的配合着,大殿门口慢慢的走进了一批身着薄纱□□着肩头的女子,女子共有十来个的样子,全都是一样的妆容一样的穿着,寒冷的冬日让众人看着都瑟缩了一番,那些女子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开始翩翩共舞,身姿柔软,每一个挥手间都是一片风情   场中的众人都吃惊的看着场中间的那些女子,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其中也包括赫连书画和她对面的墨恒   原因无他,只因那些起舞的女子的眼睛全都是水晶般的紫色,妖异中带着魅惑,在众人皆是黑色眼眸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墨桀看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一边鼓掌一边大笑道   “这些女子可是本太子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得到的,天下人皆知胡人女子乃是世间最妖最美的女子,可惜偏偏只有西戎才有胡人,还带有不详的诅咒一说,我就不信这个邪,找些出来给大家观赏观赏”他言谈间无不自豪,而后对早已恢复镇定的墨恒道   “皇兄,今日可是来对了?不知这其中有没有皇兄看上的,若是喜欢,直接带走就是,也算是多谢皇兄今日道贺之情”   赫连书画也收起惊讶看着那两兄弟的内心戏,墨恒抬高眼帘,淡淡道   “我的府中养不起闲人”   墨桀脸色微变,丝毫没有听出墨恒的本意,随后撩着衣摆坐回了位子上   “也是,养着么一群东西的确很花银子,我怎么就没有考虑过皇兄的处境呢,不过我倒是常听人说起皇兄一直在找胡人家的女子,今日看来,传言果然是信不得的”   墨恒不疾不徐的道   “太子知道就好,常听别人说,恐怕消息方面不够精确,情有可原”   闲谈之余他还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动作间尽是闲适,赫连书画转头看着一直不动声息的谨晏,只见他好似完全没有听到那些话一般,见她望过去还有余力的为她夹了一块精致的糕点   场中的女子未停下舞步,许多的官臣都喝的半醉,看着眼前的美景谁也没有多过问那两兄弟之间的对话   饭后墨桀让丫鬟把孩子抱走,也让那些官臣家的小孩托付给了下人们,他得意洋洋的带着众人走到了一个宽阔的练武场,为了合适的观看,练武场一旁还特意修建了一处三层高的高亭,众人走上了高台,墨桀招呼着众人坐下,随后在身边的一个侍从耳边说了什么,那个侍从三两步的就往下跑   赫连书画走在谨晏身后,他的声音从前方传在她耳中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我在,还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练武场很快的被布置起来,众人都不知道墨桀是要搞出什么名堂,都仔仔细细的盯着练武场   前面一排坐的全都是较为凸显的几个人物,以墨恒为首的秦沐和墨晨,太子以及几个高位官员,谨晏坐在高台的左手方,赫连书画走过去的时候场中已经差不多准备妥当   只见方才还在殿中跳舞的数十名少女顶着寒风站在练武场中间,全都瑟瑟发抖的抱作一团,就在有人猜测墨桀的用意的时候又有士兵推出了许多个罩着黑布的铁笼,看着的人不用猜了,光是从那铁笼里面传出的嘶吼声大家都能猜到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墨桀咧着嘴笑看着下面,挥手让那些士兵扯开了黑色的罩布,里面张着大嘴露着尖锐的牙齿的狼群霎时暴露在白日之下,嚎声四起,不说那站在场中的一群少女,光是高台之上看着的人都打了个冷颤   “这些都是西戎断龙崖捉回来的雪狼,听那些当地人说,那里的狼凶猛万分,几个壮汉都不是它的对手,为了这些畜生可损失了我不少的人力,前几天才从西戎运回来,看看那一身的白皮毛,还真是和其他的狼有所不同”   墨桀对下面的狼匹甚是满意的样子,那些官员大臣也在一旁啧啧称奇   西戎断龙崖,山峰陡峭,怪石嶙峋,因地势凶险而得名,人烟稀少之处动物就霸地称王,而雪狼就是那处最为凶恶的霸主   四爪锋利,看着四周的人就好似准备撕碎一般,墨桀看的兴致勃勃,再一次挥手道   “今日两样新奇的东西都是从西戎找来的,可惜两样东西都留不了太久,索性就让大家乐一乐,见识一下畜生和妖物之间究竟谁比较厉害”   说完也有意无意的看了面色淡然的墨恒一眼,随即转看四周道   “当然,本太子也不想大家来的无趣,这下面的胡人也是难得,有看中的当然也可以留着,不过留着的方式就得看大家的箭术了”   众人身后有小厮站出来,每个小厮手中都捧有弓和箭,墨桀站起来看着下面已经打开的铁笼,几个士兵跑得飞快的离开了场中,围栏围住,场里留下的就只有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舞姬以及那几头红了眼睛留着口水的雪狼   论箭术,众多的人都是会些皮毛的,箭法如何,精不精准却是不好说,一些大臣本是看中了那场中难得的胡人,但在看到箭的时候却都连连摆头,甚至一些本会箭法的人也都迟疑的在思量   高台与练武场本就距离颇远,可以射中静物都是难中之难,更别说还要在保证箭法精准的同时力道还要足够刺入厚厚的狼皮,谨晏从小厮手里拿过一直黑羽箭,指尖翻转箭羽轻旋   他问一边没有动作的墨恒   “瑜王殿下有没有兴趣比试一番?”   墨恒看着场中,眼中有冷淡的光,好似是在观看着一出情意绵绵却略显无趣的哑剧一般,他道   “谨将军尽兴就好”   坐在墨恒一旁的秦沐抓着时机看向了谨晏身后的女子,不羁的眉眼向上遥遥一挑,他看着女子向谨晏道   “既然大家都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不如按照方才太子说的,今天的场子就交给谨将军身后的姑娘和瑜王好了,正好可以比试比试看看谨将军看中的姑娘是不是与别处的不一样”他喝了一口茶,颇有善意的道   “当然,点到为止”   谨晏放下手里的箭,颇为为难的思索,他看了赫连书画一眼,赫连书画对他浅笑一瞬,随后道   “自然可以,只愿小女那些小技量不会灼了大家的眼才好”   墨桀在其中笑的格外开怀的道   “哪里的话,在中原敢上杀场的女子已经算是最有趣的事情了,是吧,皇兄”   墨恒单手扣在桌面,嘴角邪魅的一勾,看着赫连书画点了点头,他拿起弓箭淡淡的道   “比试的规矩就由姑娘来定好了,毕竟和女子比试,本就是不战而胜,今日也是机缘好,想看看招式用在女子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赫连书画看着场中已经蠢蠢欲动的狼匹,侧头看着那弓箭眼光微闪,随后道   “我不善用弓,不如这样,就劳烦瑜王殿下移步到场中,看谁杀的狼多,谁就赢,如何?”   楼高风大,他的发丝被风吹的往后轻飘,俊逸非凡的脸庞笑意微微凝固了片刻,随后放下手中弓箭,浅淡的道   “我还以为姑娘箭法高超,所以准备同姑娘比试箭术,既然不会弓箭,那就随姑娘说的,既然是场中比试,我就不用兵器,姑娘随意”   他比着一个请的手势,赫连书画也不推脱,眼看着场中一头狼按耐不住的往一名女子扑过去,尖锐的利爪刚刚碰到女子□□的手臂,她袖中折扇用力掷出,在空中传出冷风吹过的声音   那名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女子任命的闭着眼睛,双腿无力的跪在地上,手臂上刚刚传来入骨的疼痛,下一秒就被沉重的声音惊得张开了紫色的眼眸   黑色的折扇在风中传出剑啸出梢的冷冽声,在空中几轮翻转之后快且精准的划上了狼匹的身侧,瞬间白色的皮毛被染上了一层血色,狼被惹怒,侧首往折扇的方向扑,赫连书画从高台跃下,白色绣花的裙摆在空中翻飞,层层叠叠犹如盛开的牡丹花,长长的黑发顺滑的在她身后飞扬,众人诧异间她单手接住飞旋回的折扇,眼中寒光骤现,折扇比方才更加急速有力的往狼划去,霎时血涌四溅,刚刚还活的好好的狼匹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四肢抽搐,赫连书画手持扇端,低头闻着折扇上的血滴,只见那折扇的扇尾上血滴一滴一滴的往下滑落,扇如刀锋,不留一滴血意   场面一时有些赫然,其余几头狼有些忌忐的往后退了几步,声势上却越加叫的吓人,歌姬们看着有人来救,连忙跑到了她的身后寻避处   高台之上的墨恒轻笑的看着场中的一切,随后也一跃往下,身姿稳健的停在了赫连书画的不远处   他好似是处在观花走景中一样闲适   “玄铁蚕丝扇,好武器”   赫连书画看着手中折扇,指尖刮过扇面,传出滋滋的响声,她道   “瑜王殿下好眼识”   “不是好眼识,铸这般折扇的人恰巧是旧识,恰巧听他提起过有人出了高价要用天下难求的玄铁和蚕丝共铸一把折扇,他活了半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用这种材料制作武器的人,惊奇之下就告诉了我,没想到这么巧,折扇的主人竟然是姑娘”   赫连书画一笑,随意把折扇往他身后一掷,不少惊呼声传出,墨恒却动也不动的站立在她面前,几滴温热洒在他的衣袖,他反手一挥,腕间快速拍向狼的位置,一匹偷袭的狼就被那样拍倒在地,了无声息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一匹狼,并对收回武器的赫连书画道   “这算姑娘的”   话一说完快速的就往重新攻上的狼身下手,不是什么大招式,每一个动作都精确的避开狼的攻击,同时还能单手接触到狼的身躯,好似没有怎么动作,又一头狼倒在他的脚下,剩下的狼群见势不对,全都以包围作战围住了二人,几乎同时的往他二人身上扑去   雪狼来势较狠,一匹还可以应付,多匹同时就难免有些招架不住,赫连书画有武器在手,避开攻击的同时虽说可以伤到狼身,但时间一久她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使出的力道也不如之前的来的有力,墨恒又一手拍开一头狼的空隙她的右手被狼爪划伤,手中折扇往一边翻转,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度,一头狼呜鸣两声倒在了地上,高台离场中太远,看不到细节,只能看见那一头一头的雪狼倒在地上,高台之上的太子喝了一口茶,看着一旁认真观战的谨晏道   “谨少将军可真是找了个不错的姑娘,不但容貌上等,连功夫,可都不输我穹苍的儿郎”   谨晏双眼没有离开那晃动的白影,当看见下面的赫连书画把折扇换到另一只手的时候眉头清浅的皱了一下,他道   “穹苍女子多是知书达理足不出户,与外界的女子本就不同,各有各的好”   墨桀嘴角微勾,顿悟片刻才吐出两个子   “是吗?”   赫连书画将折扇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又一次准备接住折扇的时候却被身后的墨恒接在了手中,他快而急速的往她的方向转了手腕,几滴热血洒在她的脸颊,他的眼沉稳中带着肃杀,冰冷的眼眸就如那攻势迅猛的雪狼,却又好似是满不在乎的冷淡,他的鼻息在她而后,温热的气息道   “姑娘输了”   折扇上的血滴在她面前流淌,在地面迅速的凝固,明明一刻以前还是温热的东西下一刻就在她眼前化为霜寒   她转身看着他的身后,不多不少刚好比她的多了一头,还是在她加上他最后帮她杀的一头狼之下   折扇很快的恢复了出手之前的不染血色,她接过他递到面前的折扇,还未收回冷然的面容瞬间染上了笑意   “瑜王殿下好快的身手”   墨恒整理着暗花金边的袖口,幽深的眼眸看着她道   “我说了,与女子比武,本就是不战而胜,这些战利品于我无用,就当送给姑娘当个见面礼”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淡色四叶花的帕子递到她面前,声音如细分拂面般浅淡   “谨少将军好像不如说的那般宠爱你,不然,他怎么会在知道你受伤的情况下还让你出来比试呢!书画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比试结束,众人带着揣测的心思离开太子府,许是因着墨恒没有似太子心中所想的那般喜欢胡人,结束的时候他的面色并不太好看   当夜喜宴结束后就叫人把那一个不少的胡姬送到了将军府,那些个离开的大臣是即艳羡又惋惜的在谨晏面前贺喜,赫连书画看着也不知当日贺的人究竟是太子还是谨晏了   回程的时候谨晏难的的叫车夫和护卫先行回府,带着赫连书画走在了半夜人群稀少的街道   夜风微凉,寒气从那脚底一直钻到了周身,赫连书画披着厚厚的狐裘和披风走在谨晏的右后方,高楼宇阁,杨柳冰河,穹苍的夜带着少有的萧索   谨晏走在前面放慢了脚步,赫连书画也自然而然的放慢,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谨晏停下了脚步   赫连书画双手拢在袖口,无声的抬头望着他的侧面   “书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赫连书画眼眸微动,道   “为什么这么问?”   漫漫夜空无光,浩瀚的边际全都是沉寂的黑,漫无边际的,连他的脸也染上了夜色一般   “你着急的来王都是准备做什么??”   赫连书画向前走一步,衣裙边擦过他的披风,她道   “我记得你很久以前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你问我要什么,我留在谨家的目的是什么,我之前留在谨家的原因你很清楚,我需要你帮我拿下西戎,前提是在你得到天下以后,现在你问我准备做什么,谨晏,你是不信我吗?”   他看着她,夜色下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一双眸子却好似空中的唯一一颗星辰,亮的夺目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接近我的目的”   他拉住她掩在袖中的右手,她躲闪的力道根本敌不过他,他握住她的手腕,手背上的几道血痕在寒夜中是别样的夺目惊心,谨晏的面色微变,语气加重的问她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问你一次,你的右手的伤怎么样了,你说的是什么?甚至离开宣城的时候我也问过一次,要不要留在宣城等右手完全恢复以后再来王都,你那时候说的又是什么?完全没事的手会这样?当年能拉开三箭齐发的手会是这样?那几头雪狼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让你害怕的连折扇都使不好,你这么着急的来王都,你想干什么?你当初说哪怕用十年二十年只要最后西戎在你手上你都能等,现在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若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理由,我会叫人送你回宣城”   她的手指端通红,被他握住的手腕周边却被他握的毫无血色,她皱着眉头道   “谨晏,我的手很疼”   他松开她的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往她耳后别去,他的话音微凉   “我不是开玩笑,若是你的手再不好,在有人治好你以前,我都不会让你留在王都,我父亲后日就到王都,在那之前你最好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让我相信你右手没事的理由”   谨晏第二天派人请了不少的大夫往赫连书画的院子去查看伤势,但是无一列外的都被据在门外,院子里的下人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等在院中,只能唉声叹息着命苦   反观房中的赫连书画却丝毫没有把那些当作一回事,当从无暇口中得知昨夜百香寒已经有了行动以后问道   “她昨夜出了府去了哪里?”   无暇把昨夜看到的事全都告诉她道   “她没有走太远,想必是在中途想起了什么,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往回走了,姑娘,还要留着她吗?我总觉得留着她是个祸根”   “这次的事情不是我做主,留不留不是我说了算,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让她拿出她手中持有的东西,剩下的就看你家公子的了”   无暇点点头,外面传来丫鬟又一次的敲门声,禀报说请的大夫已经等候多时   无暇冷然的面孔透着少有的兴味,问道   “一上午就闹腾了这么久,看来这次公子是下定决心了”   赫连书画浅笑着没有说话   无暇叹息一声   “当初我就说过,一时的隐瞒只会让公子更加不信你,就算我帮你想了办法瞒住了他,那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姑娘,公子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对你的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此时告诉他他也绝不会不要你留在他身边”   赫连书画看着外面的人影,神情有些恍惚,她的手在袖口中用力的握紧   她道   “告诉他我的右手废了,一辈子也拉不开弓也用不了箭,你认为他会高兴吗?何况........此事还是在与他有关的情况下”   “你有把握公子一辈子都不知道?听我一句劝,早些说清楚对谁都有好处,眼下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何况,我也劝过姑娘不要这么着急来王都,那会让公子对姑娘的做法有所怀疑”   室内有些静然,无暇看向她的右手,好似透过了衣袖看到了当初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般,手骨可见的让她都心中一痛,她道   “姑娘用一只手换回了公子,当时我觉得姑娘很值,可不知为什么,现下我却觉得为姑娘惋惜,姑娘的手,可是当今唯一能拉开三箭的手,别人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我却清楚得很,那可是唯一能让瑜王有所怀疑的东西”   赫连书画曾经的手能拉出一手好箭,力道与准确率丝毫不比军营中的骑射手差,她可以用耳朵分辨出她所要射中的方向,并且箭箭正中,她初到军营的时候也如将军府中的一般处处受挤压,不过好在有谨晏,他最终同意了她的提议,就跟物换物一样的等价交换,他会帮她,自然她也要为他出一分力   她有了进到军中的机会,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机会,她的身份从最初的私生女变成了他身边受宠的侍妾,也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十三四岁就当了爹娘,少年心性,难免身边需要一个暖床的丫头,众人也就怎么高兴怎么猜了去,难得的是他也没有反驳,反而隔三岔五还派人送些小女儿家喜欢的各种首饰给她,尽管他从没在意她是否用过,她也曾和其他人一般曾猜测过他身边是否就只有她一个能称得上侍妾的人,毕竟其他的男子不会似他一般的不喜女色,连年迈的老将军都曾为他选了几个伶俐的丫头,不过结果很显然,全都是怎么送去就怎么送走的,于是传言就越来越离谱,开始从侍妾变成了最受宠的女子,最后连将军夫人都开始有人叫了出来,她倒没有觉得什么,却是那年迈的老将军找到了她,一再的对她提醒叫她离谨晏远一些,她是知道他的用意的,也一再的保证绝不会违背当初对他的承诺,得到西戎就离开将军府,并且一辈子也不能和他们有瓜葛,老将军放了心,也就不再强求谨晏要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初到军中是阳春三月,天气暖和,春光无限,她以三支箭同时插中中心点得到了军中不少赞叹,那也是她用自己的能力第一次融合到了军中,原因无他,只因三箭齐发是当初桑家老将军的独门绝技,不但三支可以一同发出,同时还可以以一样的力道一样的速度射中同样的中心点,桑老将军被斩首之后天下却再也无人能拉出相同的三箭,她的那三箭无疑是让曾经的桑家老将心软从而接受了她   不久之后南疆进犯,谨晏带军出战,赫连书画随行其左右,那一站她打响了名头,从远处将那南疆八皇子身边的旗帜射下,那一站南疆率先退兵,中间休战三月有余   七月末的时候两国为洛河争夺不休,讲了许久的议和一事再次磨灭,那一次谨晏率先出兵,她背着他乔装混进了南疆营帐,南疆八皇子西陵桑性情不定,常常想着什么就做什么,大战前夕想要看一曲鼓舞,奈何众多女子中会那个舞的却不多,赫连书画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直接上到了他的营帐中,她也不知当时的自己舞的是什么,只知道那远名在外的八皇子西陵桑对她毫无防备,直到她将匕首放在他的脖颈,他还略有闲情的在她耳边吐气的问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西陵桑从南疆王众多子嗣中脱颖而出,他的满腹心思绝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身份不清不楚的女子进入他的营帐的人,奈何当时她并没有想这么多,也想不到这么远,其实那一战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惊险激烈,她劫持着西陵桑的时候两军已经开战,可是西陵桑却并没有去指挥战争,他不抵抗也不叫人,甚至还颇有闲心的问她吃不吃葡萄,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后半夜西陵桑按耐不住困意才提议般的对她道   “夜深困人,要不,明天我们继续?”   她没有放开他,他又道   “你这样手也酸,我也不好受,不如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要是我赢了你就听我的,要是我输了,我就听你的,怎么样?”   他的话音刚落,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刚刚还捏着葡萄的手灵巧的推开了匕首,并毫不费力的从她手中夺到了他的手中,他两指捏着刀柄,一边啧啧摇头一边丢到了一边,笑着对她道   “姑娘家还是不要用这些危险的东西,没伤到别人把自己给伤了可就不好了”   他的长相其实并不如谨晏那般出众,话语也不如他那般凌厉与摄人,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看他变过表情,连嘴边的笑都是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言谈举止也皆是风流与潇洒,但从他轻巧的就夺过她匕首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当夜的所有,就好似布好的一个铁笼,关的就是她那一只乱入的飞鸟   他走下软塌,气宇轩昂间好似是从不染尘世的另一个世界步入凡尘,优雅也气度逼人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弓箭,走到她旁边从容的道   “听探子汇报说你会三箭齐发,我们就比箭好了”   他两手随意的拉开弓,对着前方的转了一圈,不甚满意的对着外面道   “把门打开,总关着干什么,本皇子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一群身穿黑衣手持长剑的男子,剑出梢,锋光盛,就差里面的人一句令下,不管里面的刺客是三头六臂还是飞天入地恐怕都活不过当夜,不过西陵桑的兴趣爱好不是常人能理解的,门被打开的瞬间他就冲着那些人吼道   “唉,我说你们,门打开了你们嫌不够热闹是不是,哪边凉快哪边呆去,没看见本皇子忙着呢!”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一动不动的呆立在原地,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主意,拉着还坐在床榻藏着匕首的赫连书画就道   “看到门口的那个人了吗?”他手指左右转一圈后定在最中间的一个护卫身上   “就他,要是谁能射中他的发带就算谁赢”而后又把弓箭都递到她手中,颇为好意的道   “你先来,我怕我手不准,射了之后就没有目标给你射了”   话说完,门口的人一眨眼之间就没了影子,她拿着弓箭,问   “探子回报?八皇子在穹苍大军中竟然还有探子?”   门外有几颗长的茂盛的绿树,夜风清凉,风一吹,她的话音消失在短促的呼啸声中,三支短箭同时□□了一片随风飘落的落叶上,有力的钉在树干   他一边望着外面拍手一边调笑道   “是啊,还不少,要是你愿意留在南疆的话,我还可以把那些人的名字告诉你”   她把弓箭递给他,对他的话一笑而过   “该皇子了”   “谨晏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卖命帮他?明知来了就走不出去,还白白送上门来,幸亏本皇子一向对美人有耐心,不然啊,今天过后你可就见不了他了”   他四指拉开三箭,轻笑言谈间毫不费力的就放了出去,叶子飘扬,力道比她更大的插上了她的箭之上,叶子滑落在地,他的箭并未射中任何东西   他对着她嘟嚷   “我们比的是谁的箭射得高还是什么来着?是比的箭高吧,对吧?”   凭心而论,当时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南疆的王室恐怕就此毁在他的手里,第二反应是在想外界对他那些计谋高深的评价是究竟怎么来的   她趁他不注意将袖口中的匕首握在手心,外面却传来侍卫禀报的声音,穹苍大军步步紧逼,眼下都还没有退兵的打算,问一旁还心有不甘的某人究竟是该增援还是退兵   她看见他眼光微闪,随即回头看着她,幽幽道   “跟着这么狠辣的人,你平日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随后叹息着对外面道   “当然是退兵,本皇子心善,见不得我军被打”   外面的侍卫领命转身,他又连忙道   “唉,等等,就这么退兵好像有些窝囊啊!这样吧”他想了想道“你记得等一下在战台吆喝几句,就说,就说本皇子被一女子劫持,性命堪忧,记得说的时候一定要凸显他们的卑鄙无耻不择手段,顺便要说出一种本皇子不屈不饶被迫才退兵的感觉,记住了吗?”   侍卫在外面听得一懵一懵的,许是也没搞明白说那些话的意义何在,苦着脸还想多说几句,却被西陵桑大手一挥给断了后路,带着不可置信的脸色跑远了   外界传言,洛河一战谨晏带兵步步紧逼,更派一女子潜入南疆营帐,双方进攻,取得胜利   所有人都说那场战打得是何等的激烈何等的慎人,谨晏是何等的机智多谋,那名女子是何等的厉害,只有她知道,那场仗其实不如外界所看到的那样,她什么都没做,他却放了她,他也没有打仗的用意,或许他是心慈,见不得战场,也或许是有其他目的,不管如何他退了兵,战争停了,两国议和,那都是双赢的事   一直到最后他都保持着他一开始的笑容,准备了宽敞的马车,上等的茶水,精致的糕点,还一路不停的介绍着南疆的各种风光特色将她送出南疆,送到了宣城   直到她要下马车的时候,他还表现出依依不舍的面容问她的名字究竟叫什么   天际翻着白光,朝霞划开夜幕透出自身艳丽的颜色,连日奔波她的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她露出了个难得的笑,对着他道   “八皇子连穹苍都能安下探子,还知道我会箭法,难道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俊逸潇洒一笑,浮出的光影在他脸上让他更加无害温和   “知道啊,不过,你说出来我会高兴些,有成就感一些,说不定还会有一点感动”他掐着指头一点比着   她道   “我叫书画,今日多谢八皇子不杀之恩,欠的这一命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给皇子,不过我猜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她转身就走,一条直路她没有回一次头,就如她所说的,她是希望这辈子都见不到他,她想着她走出他院子,那树干之上他三支箭刺中的东西,不是树叶,而是树叶之上的一小截树枝,光影昏暗,若不仔细看,是绝不会看到的,而当时他还恣意从容的在招呼她去看他养的几匹汗血宝马   对于他那样深不可测的人,她想,她更原意呆在比较能猜出情绪的谨晏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洛河一战,牵连了两河周边的不少百姓,为此议和之事再次被提出,正好同南疆八皇子一褓所生的九公主西陵盈有意的向南疆王问到关于谨晏的事,南疆王便往穹苍传达了联姻之意,宫中的圣旨传到了谨晏的手中,皇帝用婉约的语气说着肯定的话,谨晏留下了宫中的人,没有明确的说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但其实是不管他说愿意还是不愿意,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皇命难违,发下的圣旨就是一道指令   她知道后比任何人都担忧,却想不出个担忧的理由   坐以待毙之时谨老将军找了她,他说他希望谨晏这辈子哪怕是娶一个平淡无奇的女子也不希望他娶到与皇室有关与权势有关的人,出入官场几十年,他平生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谨晏能不争不夺,把手中权势交出去,然后一家人告老辞官选一处僻静的地方过下余生   她说她明白,但其实她不明白,谨荣是当年桑家的左右手,功绩赫赫,也是远名在外,桑家没落,谨荣接下了桑家的位置,出战杀场,为国杀敌,再之后呢?他开始将权势交出,最后辞官,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谨晏争,他也没有多讲,只是对着供奉的一张画像出神,她认识画像上那个婉约的女子,谨晏的母亲,她知道她死了,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她猜测恐怕也与皇室之间的争斗有关,因为想要从底端爬上去的人,都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因为没有,所以要争   谨荣给了她一个理由,于是她找到了谨晏,她问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不娶南疆的公主,他说没有   肯定的,决绝的,不带感情的   她想那是他争夺的第一步,有了南疆的公主,他就有了南疆做后盾,那种对自身有益的事,他应该不会推掉才对   他说你见过我父亲了吧,他叫你来问的?   他从不叫谨荣为爹,叫着父亲好似陌生的尊称,她说“不是,一半在我一半在他”   他说“一半在你?你的一半是哪一半?”   她不知道,所以回答不出,连一个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他说起他的母亲,一个大家闺秀,穹苍王都常有的女子,会做的不多,普通的相夫教子,洗手做羹,一个温柔到沉醉的女子,年少的他一直认为他的家是不一样的,为官的父亲没有三妻四妾,对他母亲和他都极好,他想他将来要做的就是他父亲一样的男子,家与国都要顾,他相信着,憧憬着,直到宫中传来圣旨,直到他父亲带兵出战南疆,直到宫中的马车将他与他母亲送到皇宫,家与国,选了家就不能选国,选了国就不能顾家,谨荣选了将军的位置,宫中要了他的家人做质子,谨晏一开始以为是殊荣,哪知最后得到的是人鬼殊途,宫里就是一个龙潭虎穴,争得的荣耀,踩的是末端无辜的人,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众多皇子的压制,妃子们的冷眼,以及太监宫女的不屑,他的母亲死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宫阁里空旷寂寥,灯烛摇拽,门口没有守夜的太监,没有吃食,没有被褥,皇帝拨给他们的东西该怎么被分就怎么被分,好欺负的永远是最没有脾气最没有权势的人,而那天,正好是中秋月圆之夜,宫里请了不少的戏班子在宫阁表演,喧嚣的热闹通过宫墙传到他的耳中,他找不到合适的人,请不到丫鬟,认不得太医,他在那宫殿之外等了半夜,等到了守夜太监一句皇上酒醉,恐明日才能醒来,所以他又回去了,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中秋其实是一个不好的节气,忙的人忙去了,所以才会请不到人,不然,他的母亲应该会活过那年的岁末,他的父亲终究没有见到他母亲最后一面,听说战事激烈,皇帝把消息延后了半月有余,等谨荣回到王都的时候,他母亲已经入土为安,只剩下一座阔气荣耀的新坟,人死之前没有一个人守着,死之后却有大批的丫鬟在一旁哭丧,何其讽刺却也顺理成章   而更讽刺的却是回来不过两日的谨荣需要再次回到军营,他死缠着他希望他带他一起去,谨荣却告诉他,等南疆平定他就回来,带他离开王都一起云游天下,云游天下,多么诱惑的词,可他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谨荣没有给他机会,也给不了他机会,于是他又回了宫里,这一次他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派的人也是手脚灵巧的下人,他开始和众多皇子一起听课,学箭,骑马,认识了太子和许多有权势的人,也认识了瑜王墨恒   他是其中最无能力的一个,受的排挤与压迫也是最多,但是却没想到皇后的孩子也是一样,他常常看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看不出容貌,夫子不要他听课,罚他出去跪着,他就真的乖顺的按规矩跪在宫中一角   一日二人同时跪在外面,有细雨飘到两人的身上,他看着墨恒一直望着高高的屋檐,他问他在干什么,鼻青脸肿的他回道   “我在想啊,这宫中的屋檐都太窄了,以后恐怕要费我一番功夫,我喜欢屋檐宽一点的,至少比这个宽两倍,然后呢,就叫里面那些人跪给我看,看宽一点的屋檐是不是比较能挡雨”   他嬉皮笑脸的阐述着,半真半假,说完就靠着圆柱睡觉,他是从那时改变的,他想他必须变成那样的人,有权利指使一切的人,能叫那些人跪在屋檐下权利的人   所以他要□□,他要平定南疆,得到南疆,平定西戎,得到西戎,但在之前他可以做的也就只是按照那一张皇布来做,叫娶谁就娶谁   烛火昏黄,她看他的面容模糊,她想,每一个高位的人,曾经都是被踩在脚下的,最后的定局却是说不定,她终究还是帮不了什么,一如开始   却没想到几日后有人送来了一份宣纸,暗香幽浮,那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南疆西陵桑和西陵盈是一胎所生,西陵桑得势,西陵盈也自然位高权重,也不知是不是兄妹的原因,两人似乎对打赌与游戏有别样的钟情,西陵盈从西陵桑处得知有她这么一个人,不信她能三箭齐发,心高气傲间想要与她赌上一赌,而赌约就是那一纸婚约   南疆女子和西戎女子有一个共同点,不如穹苍的女儿家以三从四德为准,抛头露面也是常事   约莫是把她当作了穹苍的女子,西陵桑没有亲眼见到心有不甘,竟拿两国联姻开起了玩笑   她将宣纸烧掉,留下一纸书信便离开宣城出发到南疆   信中所写只是短短一句   ‘若两国联姻取消,西戎得到之前你身边只能有我’   她想她是有些冲动了,因为在到达南疆的时候她就后悔了,没想过宣城本就是南疆国界,来回一天不到,恐怕回去之时也只是三两日的时间,但留都留了,后悔也改不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南疆繁华,以药理与云锦布为名,对比其他的地方,她是比较喜欢南疆的,因着南疆的冬不似其他的冬冻人,一年四季都是好过的日子   她去南疆的时候刚刚要入冬,南疆王刚好过了一个大寿,皇城还有喧哗的余热,她被人带到了宫中   美酒佳肴备的一样不少,两兄妹都是喜欢以礼待人而后切入主题   西陵盈是个难得的美人,其长相与西陵桑微差之分,只是性格方面较直率,倒有她自身的一种味道   西陵盈带她走上了她们平日练习的骑马场,场中空无一人,她们站在两处高台的其中一处,她指着对面的另一处高台对她说,高台之上有她哥哥两年前射的三支箭,每一只都射入了墙中,直到现在都没掉下来   她看着远处高台直直刺着的三支箭,那遥远的距离,不说两年前,就算是两年后,她恐怕也射不到那种力道   西陵盈叫出这么一出戏,无疑是要看清她有几斤几两,不过她也自然知道平常人的力道是不可能射中那道高墙的,她叫人拿出他们南疆改造过的弓,弓弦的力更大,射得更远,自然的,放出箭的一瞬间回弹的力也自然要大许多,若是没有带护指,恐怕就拉不出太大的力   西陵盈小瞧了她也小瞧了她的决心,她不能让谨晏娶她,在她还没真正帮着谨晏之前,她想要西戎,每天每夜的想,无时无刻的想,所以在那之前,谨晏的身边只能有她,帮了他他才会把西戎给她,那是她当时能想到唯一能解释她所做的理由   有个温婉的白衣女子递了三支箭给她,西陵盈在一旁道   “不能用护指,只要你三支箭中能有一支射中,就算你赢,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取消婚约”   说完她就退后几步让她准备,那个递箭给她的白玉女子对她道   “没有护指要拉这么远的距离,你的手会废”   如果当时她知道那名女子医术高超的话,说不定她会认输,她的右手其实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做,可惜她并不知道,她拉开了弓,四指紧绷间连她的手臂都在抖,她想着有一个人在她身后教她时说的话   想要比别人高人一等,你就得学会别人学不会的东西   一拉,一放,箭离弦,弦断弓折,她用了所有的力气,拼了命的在赌,连右手都来不及看   有几道短促的惊呼传到她耳朵,她看着墙上多出的三支箭羽,笑着对西陵盈道   “你输了”   西陵盈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的右手,瞪着眼睛呼吸间有着不可置信   “你的手......”   她的手,她举起她的手,血肉模糊间她没有看清楚,一边的白衣女子以丝布包裹住,她平淡的回首对震惊中的西陵盈道   “公主,玩儿也要一个度”   改造后的弓力道太大速度太快,手指来不及收回,箭尾就会以急速的力摩擦过手指,她想那个女子说得是对的,她的手真的会废,麻木之后传来的就是锥心的痛,那名女子给她吃了两粒药丸   她被送上了马车,她感觉到手心湿意未断,血色染着她的眼睛,她能听见旁边的女子在说些什么,关于她很重要的事,但是她听不清楚   然后呢,是了,回到宣城之后无暇最先发现了她,有许多拥着神医名号的人被找到了将军府,每一个说的都是能恢复到她那样已经是不可思议,以后再要用弓箭却是不可能的事,无暇知晓其中原委,替她瞒住了在军营整军的谨晏,谨晏回到宣城之时南疆与西戎的两国协议被定了下来,没有联姻,没有提到南疆西陵盈,南疆每年进贡穹苍,在洛河十里开外划地为界,两国协议签订三十年,来年春天南疆就会派使臣到穹苍,战事终于划上了个句号,联姻一事自然是无稽之谈,谨晏找到她,神色平静,无波无澜,她去南疆也像是她的南柯一梦   他问到她的手,她说,去于西陵盈比试了一场,她输了,所以把你让给我了   他似是思索似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最后看着她的手,感觉她不是在开玩笑,许久之后才问   “大夫怎么说?”   她举起封着白绫的手,得意的道   “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谨公子,你恐怕得养着我许久一段时间”   此后他养了她很久一段时间,吃穿住行皆是上等品,不管他是从哪方面的原因对她好,她其实都是高兴的,并且高兴了许久,他的身边只有她一人,对她一人好,那已经是最大的突破   为了养伤她能做的事很少,整日便呆在院子没有出门   阳春三月,新年刚刚一过他便叫人在她院中种了几颗梨树,他说,若是种的好,明年就可以看到花开,如果觉得烦闷,也可以多出去走一走   她那时才察觉出,原来一个人真的细心起来,是如此的让人动心   她喜欢梨花,在他一次丢弃的画纸上看到过,西戎没有梨树,就算有,也开不出那样好看的花朵,她无意中提到过梨花的字眼,他说,梁平的梨花才是开的最好的,以后有时间,她可以去梁平看一看   梁平,真是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只是想着,她都觉得那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不久之后她的手开始结疤,长好的新肉仔细看之下还是有着明显的疤痕,谨晏看着她的手,眉头微皱,许久没有说话   一月之后白玉送了一方锦盒到她面前,他说那是公子给她的   她以为是什么首饰,打开之后才发现那是一柄黑色的折扇,比其他的纸扇重,面料也不是纸,白玉说,那是个防身的小玩意儿,她也就真的把它当成了一个小玩意儿对待,一用之下还很称手,用的也是腕力与拇指之间的调节,其余四指使的力也没有想象中的大   尽管在不久之后她才知道她手中的东西价值连城   王都再次发出了圣旨,召回谨家一家,谨老将军身体多年不见好转,圣旨到的时候口中还吐出一口淤血   谨晏却接了圣旨,准备着回王都的事,当夜他去了谨老将军的院子,从夜深一直呆到了天明,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谨晏进他的院子,她在院外等了一夜,他出来的时候霜露浓重,他的衣袍扫过院中的花草,沾上了些许露水,面色苍白,嘴唇却无比殷红,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他看到了她,露出一个浅到不可见的笑容,她在其中读到了一丝的脆弱,轻轻的压在她的胸口,是那样的沉重   谨荣时隔多年回京,虽说行程上比预计的慢了不少,但终归还是在众人的期盼中衣锦还乡,当日寒霜重重,虽没下雪,却是比往日都来的冷,赫连书画起了个大早,叫丫鬟往她房中多加了一个炉子   街上人声鼎沸,与将军府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赫连书画问她   “老将军回到京了吗?将军呢?”   丫鬟轻语道   “不久之前就到了,现下去了宫中,少将军也一同去了”   又是宫里那些笑里藏刀的宴会,她点点头算是清楚了,等那丫鬟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了什么问她道   “我带回来的那个丫鬟怎么样了?”   刚步出房门外的丫鬟连忙又走回来,躬身道   “交给了手熟的嬷嬷带着,最近一直都在厨房帮事,不过...........”   丫环顿住,赫连书画眼光看过去,丫环顿顿唔唔的道   “不过昨夜夜深的时候她被白玉大人叫走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能传唤白玉的人只有一个,赫连书画面色微变,连忙起身又问   “将军昨夜在何处?”   丫环被她的气势吓住,道   “奴婢不清楚,少将军昨夜一整夜都不在府中”   室内暖意上升,淡淡的焚香味在房中弥漫,她想了片刻对着她道   “回来也有这么久了,该学会的恐怕也学完了,等她回来就叫她到我的院子,不用在厨房帮忙了”   谨晏派来看她手的人最终还是让无暇打发走了,但人是打发了,谨晏却是说到做到的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当日过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谨荣回京当日,宫中的宴会一直直到深夜,赫连书画坐在房中也等到了半夜,直到守门的小厮前来禀报,她才披上披风走出了房门   夜深人静,晚霜露重,将军府中高挂着艳红的灯笼,带着别样的喜气,赫连书画拦下一个进门的小厮,那小厮以为她是出来等谨晏的,连忙转身指着门口准备说少将军在后面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赫连书画一句谨老将军回来了吗给卡在喉咙   小厮点点头,道   “老将军已经被送回房间了”   她点点头,转身就准备往谨荣的院子去,正巧喝的半醉的谨晏也在搀扶下走了进来,白玉和无暇伺候在两边,近身搀扶着不是别人,正是穿着淡绿裙衫的百香寒,也不知是不是谨晏要她着装打扮了一番,百香寒当夜看上去比之前美艳了不少,淡扫娥眉双眼含春,纤腰不赢一握,微步间尽是风情,眼帘中看的全是醉酒后虚晃的谨晏   谨晏其实是没有喝醉的,赫连书画对他的酒量很清楚,这么些年来她就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喝醉酒的模样,连面红都是少有的   走在一旁的白玉和无暇见了她,唤了一声姑娘,扶住谨晏的百香寒往她的方向一看,垂下眼帘也唤了她一声,神情与语气好似是变了一个人,赫连书画点点头,笑的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暖   谨晏抬头看她一眼,一双眸子氤氲着散不开的雾气,赫连书画以为他要说什么,谨晏却只是对着百香寒浅浅说了一句走吧   百香寒对她笑了一下   “将军喝醉了,奴婢先送将军回去”   嘴上的奴婢,姿态的主人,百香寒搀扶着谨晏从她身边走过,赫连书画能闻到那浓重的酒气,想必是喝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赫连书画走到了谨荣的院子,伺候的丫环想必是被打发走,院中只有两个守夜的侍卫,院中清冷,几颗光秃秃的树干上结上了白玉一般的冰晶,夜深人静,偶尔能听见冰雪融化成水滴落的声音   她推开门,房中一片黑暗,有沉重的呼吸声传出,满室酒香,身后有侍卫递给她火引子,她找到一边的烛台,略带沉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不用管我,谨晏也回来了”   昏黄的烛火燃起,她用指尖直接触碰到灯芯,火光由小变大   她沉声道   “我看到了,他没事,何况照顾他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谨荣哼一声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没人看了?”   等烛火照到房间的四周,赫连书画才反身看向半躺在榻上的谨荣,房间不大,家居齐全,四周布局也简介温馨,那是谨晏母亲生前的房间,一个以节约为本的女子,从房间就可以看出是怎样的温柔婉约   “难道不是,我可没见过哪个将军喝醉了酒却不要一个丫鬟伺候的,看看你儿子的身边,三三两两的人赶都赶不走,那才是真正的将军派头,而不是像你一样躺在床上无人问津”   赫连书画坐在床沿,就着丫鬟打的热水拧着毛巾   谨荣身体日渐衰弱,请的许多大夫说的也只是郁结在心,无良药可医,当年威风凛凛的谨大将军现在也不过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躯体,双颊深深的凹进去,面容枯黄,赫连书画每每看着却无能为力,该做的她做了,改变不了的她还是改变不了   听了她的话谨荣长长的叹一口气   “今天他身边的可是百雍良的女儿?”   “嗯,怪我,一开始没有杀了她,谨晏带她进宫可有人认出她了?”   谨荣一直闭着眼睛任她为他擦拭着,摇摇头道   “认出她的人不多,百雍良为了她以后的路花了很大的心思,见过的人本就不多,只是宫里的人有那么多双眼睛,当时不知道回去派人一查也就知到了,倒是你,手脚方面还是这么不干脆,早在之前就告诉过你,若想是高位之上的人,就必须不能仁慈,有多少人都是拜在了一时心软上”   室内有片刻的宁静,外面有更夫敲锣,已经是夜深   赫连书画将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缓缓道   “对比着以前,我已经很狠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过了太久,我都快不记得我在岐南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她一笑,嘴角有一丝苍凉,谨荣伸手扶住额头,示意她扶他坐直   “现在走还来得及,叫上谨晏,我们去岐南”   赫连书画扶他靠在床延,倒是真的笑出了声   “就算我要走,谨晏也不会走,你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哪是这么容易就改变主意的,看百香寒就是最好的证明,眼下我是杀她也不是救她也不是,谨晏今夜叫走她,无疑是不要我插手百家的那件事,这可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   谨晏咳嗽两声,眉头皱的深深的,睁开的双眼亮的好比玻璃镜的碎片   他道   “百香寒的事是怎么回事?”   赫连书画眉头一展,眼里氤氲着大雨将至的风暴,她道   “我在尧城遇到了官兵,皇帝的人正在找她,不过是秘密进行,谨晏说百雍良手里一定有什么没有交出来,要不是就是他还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而他一定也告诉了百香寒,不然,又怎么会找她而不去救百雍良,百雍良是我亲眼看着死了的,而百香寒,我叫人观察她一直到现在也没发现她和什么人见面或是拿出过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但是这两天我突然有些担心,我怀疑.........百香寒知道的消息,恐怕和西戎皇室脱不了干系”   谨荣听后也眉头深锁,沉声道   “西戎皇室?那不是只有两个可能,皇室的调军玉玺不见,有人在背地操控着西戎,另一个就是,关于你?!”   “对,所以我很担心,不管她是知道哪一个,对我都是不利的,何况,谨晏眼下正在试探她的口风,现在她是见谨晏对她照顾周全以为她百家可以翻身,说不定哪天就说出来了”   “说出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谨荣苦笑的接道,谨晏的手法他很清楚,利用的东西就一定只是被利用,那些女子太天真,恐怕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这种时候你不是通常都会去阻止吗?想当初还去和西戎的公主比试,怎么到了现在反倒伺候起了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了?”谨荣有些好奇的问她   赫连书画浅笑,眼尾却毫无笑意   “等一下就去”   他点点头,喉咙压抑着奔涌的涩意,闷在心口低沉咳嗽两声缓住气息道   “我现在是帮不了他什么,以后都得靠你了,别让他在权势的道路上走得太远,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哪有平常人家过起来舒服,要是你们都能放下,那就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渐渐平稳,他往里面顺势一躺,背对着她睡下,而后道   “再给我讲讲他吧,人老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赫连书画将被子拉好,听了他的话手里的动作一顿,隔了半响,室内才响起她温和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天籁   “他总会对我说起他身边的人,他说他这一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不是显赫的头楔也不是外界传的虚名,而是他有一个琴棋书画精通的女儿和能文能武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还说他有一个两岁多的外孙,他就没有见过谁家的孩子像他外孙一样聪明,他说他一身都很满足,因为他得到过很多别人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还说要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还会这么选择,为了国为了家,为了百姓.........”   他,那个上天入地只有一个的他,救了无数人的他,哪怕他死了,却也活在所有人心中的他   谨荣的呼吸声越来越平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的消散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她起身,最后说了一句,就像是要让自己以及睡在床上的人安心一般   “他说,他希望活着的人可以好好活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怪过谁,恨过谁”   烛火冒着淡淡白烟,因轻微的风晃动一瞬,她吹灭烛火,黑暗吞噬四周,外面微弱的光影显得格外明亮,她推开门走出去,里面本应该睡着的人微哑的声音浅绵的传到她的耳朵   “南疆有人传了一封书信到宣城,信中说,她会尽力找到救你的办法,书画,人生本就不长,不要为了一己之恨就送出自己的性命,除了报仇,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她关上门,里面的人续道   “如果这是你到王都的原因,还是告诉谨晏的好”   那是她来到王都的原因,却是不能告诉谨宴的原因,她嘴角轻轻一勾,却格外苍凉   四周静谧,万物安详,院中的一颗枯树承受不了冰雪的重量断下一截树枝,啪嗒的一声竟让她吓了一跳,远处的守卫见她走出来急忙送上了一盏灯笼   除了守夜的守卫,硕大的将军府里没有任何走动的人影,她慢慢的渡步走到了谨晏的院子,与它处不同,院中还有几个丫鬟小厮在忙里忙出的端茶递水,一个端着热粥的丫鬟见了她停下脚步喜色道   “姑娘可来了,公子已经吐了半宿了,眼下也不要人伺候.............”   “我带回来的丫鬟呢?”她打断她的话   丫鬟张张嘴,算是在心里明白了敢情是吃醋之类的矛盾,连忙把看到的都吞到肚子里,苦着脸道   “小香早就回去了,除了姑娘恐怕没人能伺候得了公子了”   赫连书画看她一眼,也不说话,最后拿过她手里的托盘慢慢的走到了谨晏的房中   房里四角都点着灯笼,与谨荣的院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明一个黑夜,房中点了熏香,浓浓的酒气被掩盖,她拿着托盘掀开珠帘走到了里间   床上躺着的谨晏以为是丫鬟,撇着眉头就道   “出去”   赫连书画停下脚步,脚下是厚厚的绒毯,软软的有些虚浮,她把托盘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弄出的响动让谨晏察觉到什么,连忙睁开眼睛看向她的方向,本是怒色的面容在看到是她的时候柔和了不少,但还是深锁眉头的看着她,久久说出一句   “你怎么来了?”   赫连书画端着粥走近他,方才还看不出喜怒的面容染上了些许委屈的色彩,她喃喃道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还是该叫百香寒来?”   谨晏面色完全的平淡了下去,他浅浅哼一声   “别以为每次装装可怜扮扮无辜就可以蒙混过关”   “我可没有装,我这是真的委屈真的可怜,你难道真的打算就这么把我送回宣城,甚至一句话都不对我说?”   谨晏当夜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衣襟上绣着银色花纹,衬得他眉眼如峰,眼波似有万般柔情,话语却染上些霜露   “理由呢?去了一趟他那里,是不是找到个合适的了”   他口中的他自是谨荣,赫连书画眸光微闪,勾着嘴角看着他   “理由有很多,不过与老将军无关,其中选了一条比较能让人信服的,你要不要听”   他撑着头看着她,示意她说   “因为你”   她说,双眼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语气让半眯着眼睛的谨晏诧异了一瞬,随后饶有兴味的继续看着她   “都说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满足,我好像也是这样的,你对我越好我就越不满足,我害怕有一天你会把那些好都分给其他人,万一真的是这样岂不是很亏,所以我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不能离开你身边半步”   窗外传来风吹过呼啸声,一扇窗户没有关严实被风吹开,墙角的灯罩被吹的晃动,室内的光影也随即晃动,谨晏看着她似是在思索她话中有几分真假,随后一笑,光影斑驳间,他的面容格外好看   “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承认,这个理由很不错”   他撑起身靠近她,酒香弥漫在两人的呼吸间,赫连书画没有动,谨晏望着她,右手抚上她的右手,她的手指间还有不平的疤痕,他流连在她指尖缠绕,动作蛊惑柔情   “我能猜到你的手伤到了什么程度,却猜不了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不想离开也可以,就呆在我身边,做一个称职的恩宠女子,其他的,你都不用做,直到找到能治好你右手的人为止”   赫连书画反手握住他,问他   “包括百香寒?”   “一切有危险的,都不能”   赫连书画点点头,半真半假的看着他“要是我插手了呢?”   谨晏将她面颊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激起她一阵颤意   他避开她的话道   “要是想插手,就先把手治好”   他鼻息间的酒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靠近   赫连书画怔住一动不动,有温热的柔软停留在她的额头,浅浅的,淡淡的,像是冬日暖暖的太阳   他的唇离开她的额头,流动的眼眸看着她   “你的手,比任何的事都要重要,相信我,西戎早晚在你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谨荣回京后没等几日就到了除夕,将军府里里外外全都忙的前影看不到后影,采办的采办布置的布置,院中也高挂着大红的彩纸,连延廊也多增加了几个腊梅作画的红艳灯笼,一派喜庆   而这番喜庆的氛围下赫连书画就完全的闲置了下来,且不说吃喝住用都不用她动手,连之前陪着谨晏处理的那些事也一并的被人顶替了下来,百香寒不但没有被安排在她的院子还上位接替了她的位置,身份调换之快连下人们都没有任何准备,闲来无事之时还几个聚着一堆猜测着赫连书画究竟是做了什么不赦大罪让谨晏看也不愿看她一眼   而赫连书画却丝毫不受影响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感觉,谨晏把无暇派遣给她,照顾方面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妥当,一番过下来也还算过得去,对于那些三言两语的闲话也就自然的当作没有听到   除夕当日是艳阳高照,看着暖和的太阳她难得的想要出去转一转,顺便可以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京中本就热闹,除夕当天更是人来人往迈不开脚步,赫连书画在外面买了些需要的东西,兴致之余还走进了一家颇为热闹的饭馆   她要了二楼的一个雅间,点了些特色的小菜,招呼着身后的无暇落座,两人刚动了筷子,外面就传来一道轻笑的男声   饭馆的雅间设列简单,说是雅间也不过只是用帘子隔开的一个四方空间,若是从外面经过的人仔细看的话,也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而外面传出的声音恰巧就是看到了她,赫连书画转头看着掀开帘子不请自来的人,眉头微乎其微的皱了皱,随后笑颜展开对着锦衣华服的男子道   “秦大人”   她二人都准备起身行礼,一边走进的秦沐连忙摆了摆手   “外面就不用这些虚礼了,何况是我唐突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自然的走了过去,无暇连忙起身移开了一个位置,外面传来秦沐家丁询问的声音,他看赫连书画一眼,问道   “今日热闹,没什么位置,两位姑娘介意拼个桌吗?”   赫连书画招呼他坐下,笑道   “和秦大人一起吃饭,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秦沐颇为受用的坐在她对面,言谈举止自然得体,招呼着多点了几道菜,随后对着赫连书画道   “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吃过这里的特色菜吧,今日我做东,姑娘尽管吃”   秦沐一副大家很熟别客气的语气,完全没有把赫连书画当做外人看待,甚至根本没有在太子府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看着他的作风她竟觉得有些熟悉,想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三人也就真的一边闲聊一边吃了起来,话间秦沐也不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问到了两人的名字,赫连书画知道他一定清楚她的底细,而且知道的还不是一点两点,在太子府的时候墨恒在最后就叫出了书画二字,丝毫没有隐瞒   赫连书画说了两人的名字,秦沐一边吃着菜一边思索了片刻,随后来回打量着两人,最后看着一边埋头静静吃着东西的无暇道   “无暇我是知道,几年前有过一两次见面,无暇之前有个白玉,连起来就是白玉无暇,取玉无暇之意,是个好名字”春光扫过,无暇手中的筷子不自然的一抖,随后平静的浅笑一瞬,秦沐又转过头看着赫连书画   “书画书画,按照这样来看,书画之前难道有个琴棋?琴棋书画”   赫连书画笑的平静,在他猜测的时候也没有半分意外,她道   “我之前是有个哥哥,也的确叫琴棋,不过听说在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秦大人还记得吧,我是被领养的,西戎不似穹苍,那里饥寒交迫,刚出生就死的孩子可是一抓一大把”   秦沐恍悟的啊一声,随后摇头的惋惜道   “真是可惜,要是还在的话一定是和书画姑娘一样的人中龙凤”   说完就看着窗外咦的一声,赫连书画随着他的声音转头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串在一起好不热闹,人群中却穿插着几个格格不入的人,走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女子面容姣好,正娇笑的对着男子说着什么,而男子一直都保持着嘴角微勾的模样,不说话也让人莫名觉得安心,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素冷的男子,不远不近的与他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秦沐撑着下吧疑惑的问   “那不是谨少将军吗?竟如此有闲情”   “仗打完了,是该闲下来了”   赫连书画收回视线,淡淡的说   秦沐一直观察她的表情,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样子,随后问   “他身边走的女子我见过,听说是你捡回去伺候谨少将军的丫鬟?你可真是大度,这么个好看的姑娘你也不怕出点什么事?”   赫连书画喝一口茶水,漫不经心的道   “能出什么乱子?我们都是下人,秦大人好像把我的身份想远了”   秦沐淡笑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是吗?”   饭吃完,秦沐颇为有礼的送她二人到将军府,回程的路上他提到关于冬猎,几番言语试探发现她是真的不清楚其中的事由,便兴致勃勃的叫她一同去看看,若是运气好还可以射中些东西得到皇帝的赏赐,赫连书画左思右想后点点头,也就应了下来   回到府中后无暇却有些不安的对她说起谨晏交代不要她出去之类的话   赫连书画以只是去看看不动手稳了下来   当夜,厨房准备了满桌的菜,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但是硕大的圆桌上却空无一人,站在一旁的丫鬟道   “少将军说若是他没有回来就不用等他了”   赫连书画问   “那老将军呢?”   丫鬟又道   “已经叫人去请老爷了”   赫连书画点点头,撩着衣裙就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桌上的菜冒着诱人的香味和热气,她却有些提不起食欲,直到门口走进了谨荣,她才连忙上去搀扶他坐在主位的位置上,丫鬟为两人布置热汤,谨荣面色不大好看的问   “少将军有说去哪里了吗?”   一旁的丫鬟咬着嘴唇摇摇头,赫连书画为他夹了一块鱼肉,细心的扒开了鱼刺,笑道   “恐怕是有公事没有来的及处理,晚些回来一样的,叫下人把饭热热就好了”   “哼,哪年你不是这么说的?回到王都他有什么公事要忙?若不是你平日看看我,恐怕我死了他都不知道”   一旁站着的下人被他的声音吓得往后退缩,赫连书画摆摆手将他们打发下去,随后靠近一个位置,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那等他回来你当面和他说不就好了?现在就先吃饭吧,下人们做了那么久,没人吃太可惜了”   谨荣看着她,猜测问道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赫连书画每样菜都往他碗里夹着,一双晕染的眸子带着笑意   “不太清楚,京城太大,比宣城难找,不过他过了午夜就会回来,您放心”   谨荣看着她无故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压住心中的无奈吃起了碗中的菜,满桌都是喧哗声的除夕夜似乎离他过去了许多年,他记忆中的新年只有谨晏小的时候还停留在他脑海久久不能散去,过后就是军中的冷饭淡茶,再然后就是赫连书画为他布菜的样子,一直到现在,他老了,赫连书画长大了,这些都还是一如既往   室内的烛火是红色的,桌布是红色的,谨荣甚至穿上了新的衣袍,外面传来烟火绽放的声音,满室皆静,连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都那样的突兀   一大桌子的菜最后就跟没有动过一样,谨荣身体不好,尽管赫连书画已经劝他多吃点,但最后还是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筷子,赫连书画也吃不了多少,便招呼着下人将饭菜撤走,谨荣身体日渐越下,和赫连书画坐在院子看了一会儿烟火后就撑不住叫她送他回去休息,又是一个冷冰冰的除夕夜,赫连书画想,谨晏的做法她不能辩驳,毕竟她不是他,她不懂他心中对谨荣是怎么一个想法,但是当她看着谨荣苦苦撑住在院中等他的时候,她却觉得谨晏是错的,他不该这么多年来只记得谨荣的错却忘记他的好,天大的错也该有被原谅的时候,何况是自己最亲的人   她走出谨荣的院子,空中一朵大大的烟火照亮了整个穹苍王都,火光闪烁,在她脸上投下光影不同的颜色,她站在院子里直直的看着,一朵接着一朵,灿烂的,绚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赫连书画想到了刚去宣城的第一年,那一年的除夕夜也是和此时的情况一样,只是当时她也在丫环中端着盘子,房中布置的喜庆,可是却只有谨荣一人坐在桌子上,她看着他的背影,沧桑带着寂寥,满桌的菜他只是看着却不动筷子,最后才问一边的丫鬟说谨晏去了哪儿,当时那些丫鬟也一样的回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坐到饭菜都凉了,谨晏还是没有回去,谨荣叫她坐在他旁边去,一边为她夹菜一边叫她吃   冷硬的饭菜像是燃烧的蜡烛,她吃不出什么味道,想必谨荣当时也是一样,吃了很少他便放下筷子,与现在吃不下相比,当时的他是不想吃,迎着夜风就出了门,留着她拿着筷子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   随后她去找了谨晏,宣城虽不大,找起人来却很费时费力,她是找到了后半夜才在一家准备关门的小饭馆里找到   当时夜霜隆重,外面起了白色的雾气,她在门外就看着他坐在桌子上对着一碗冷却的饺子发呆,饭馆的老板认识他,想叫他却又不敢,只能守在一边干跺脚   她走进去,他如梦初醒,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垂下头看着碗中,那无防备的样子与平日大不相同   她问他好吃吗?   他隔了许久没有说话,夹着一个饺子就准备往嘴里塞,她握住他的筷子阻止他   “冷了再怎么吃都是不好吃的,要是你要吃,回去叫人煮给你”   他几下就挣开她的手,饺子落在桌上,冰冷的,一丝热气也无,她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只知道他可能心情有些不好,他终于直视她,面色阴郁   他说“怎么,他留住你你就以为得道升天了?你信不信,就算我杀了你,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递到他面前“杀了我他也不会怎么样,我很清楚,要杀就杀好了”   他的手法很快,她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动作的匕首就划在了她的脖子上,一丝疼通过脖子传到她的大脑,她没有躲,就那样看着他,他却收回了手,说   “别脏了别人的店”   她那才看到店主的脸已经惨白的看着他二人,他丢下些碎银,头也不回的走了,和谨荣何其相似,她笑着摸着脖子的伤痕,只是表面的伤,不深却有些疼   她用手拿了碗里的饺子吃,满口的香充斥,她问   “这是什么饺子?”   店主在一旁怯怯的老实回答   那是用花生撵成末和着碎肉做成的馅,听店主说谨晏很喜欢在除夕去他那里点上一碗,常人家却很少那样吃,麻烦也冲淡了肉的味道   她回去后就试着做了那样的饺子,难做,每一道工序都很麻烦,味道还总是不好,来回做了很多次她才叫人端了两碗各自送到了谨荣和晚归的谨晏房里,她不清楚他们吃没吃,却在第二年的时候等到了谨晏的早归以及帮我做一碗饺子   随后的每一年都是那样,他不会和谨荣一起吃饭,却会在半夜之前回到家,然后她就自然的帮他做好饺子送到他面前,每一年都是如此,今年却有些不一样   穹苍的王都太大,她不清楚他究竟会在哪儿,想找也难   在院中站了很久,直到夜空中的烟火停住,外面从喧哗直到渐渐平息,她才慢慢的走到了厨房,厨房门口有两个丫鬟在交谈着什么,见了她连忙摆正姿态,赫连书画有些奇怪,走到门口往里面一看,不巧,正是那身着白色衣衫的百香寒,门口的一个丫鬟小声的叫了她一声,她笑的意味深长的问   “将军是不是回来了?”   丫鬟点点头   她又问   “多久回来的?”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的道   “在.......之前就回来了”   之前赫连书画又一笑,踏步就走了进去,厨房里面宽敞,烛火通明,各种香料的味道混合着锅炉的热气在房中熏腾,倒是比外面来的暖和,里面忙碌的百香寒见了她,抬头的瞬间满面笑意收敛,手中还拿着一个未包好的饺子   赫连书画看着她,道   “包饺子?”   百香寒唇角一珉,被热气熏红的面颊红润光泽,她柔和的道   “将军晚上没吃什么饭,我就包几个饺子,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赫连书画看着她包好的几个饺子,模样精巧,手艺还不错,她说   “我看了会儿烟火,正巧有些饿了,你也帮我做几个吧”   百香寒手一抖,面皮一笑,随后道   “当然,不过姑娘可能要等等了,因为公子还在等……”   “没关系,你慢慢来”   赫连书画说完就走到一边空着的凳子上落座,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起来   百香寒手中的饺子一不小心被捏烂,嘴角的笑慢慢跑向一边,双眼寒星,嘲讽的把手里的饺子往地上一扔,随即又从新包了起来   敲更的在外面走过,惊醒闭着眼睛的赫连书画,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过了除夕的夜头到了新的一年,鞭炮声在外面响起,厨房里已经没有了百香寒的身影,她起身,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走了进去,随后端出一碗热乎的饺子,道   “小香说看姑娘睡熟就没有打扰,等姑娘醒了再端给姑娘”   她尝了一口随即放下,摆摆手让丫鬟出去   炉子里面的火已经快灭完,她不急不忙的挽着袖子,动作熟练的开始准备着要用的东西,门口外站着的丫环不时的探着头往里面看,看着她一步一步仔细认真的坐着与方才百香寒一样的动作,心中也无故的叹出一口气   赫连书画忙完之后已经能听到早鸣的公鸡在鸣叫的声音,她招呼着外面的人进去,几句简单的话就交代丫鬟把东西送到谨晏的房间,丫鬟有些迟疑,赫连书画顿了顿,随后道   “不用了,等明天一早再送过去吧,如果将军不吃倒掉就是,不用汇报我了”   丫鬟点点头,看着她的裙摆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厨房,转头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饺子犯难   除夕一过,穹苍步入了新的一年,赫连书画却在新的一年睡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都还迟迟未醒,无暇走了几趟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还是谨晏亲自到了她的院子问起了原因   无暇头夜并未和赫连书画一起,没有说出个什么,谨晏眉头微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室内还燃着两个火盆,谨晏走进去却感觉不到任何热度,室内宽敞,中间隔着一张山水河的屏风,茵绿与浅蓝交织,格外秀美   他示意身后的人把门关上,外面的人动作放轻,缓慢的把门关上,隔绝外面的天寒地冻,他往里间走去,锦纱重重,淡粉的纱幔后赫连书画的身影在其中隆起,呼吸浅浅,淡若流月   他单手掀开一侧的纱幔,里面的人侧身往里躺,平静的面孔丝毫没有被惊醒   他无奈的浅笑摇头,眼光放柔,如泉水沁人心脾,恐怕连他都不知道当时他那笑是多么的宠溺   他将纱幔挂好,侧首坐在床沿,她的发丝平铺在绣着几株月兰的珍珠白枕头上,一黑一白极致交融,让人恨不得就上去抚上一抚,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只是手还未触碰到那光泽的发丝之时赫连书画就极快的翻身对望着他,睡眼朦胧间眼光带着警惕,一张如玉般白皙的面容透着浅浅的粉,嘴唇若樱花般鲜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气息,看到是他的那瞬间又极快的翻身过去睡下,一丝迟疑也无   他被她那动作逗得一笑,手也如愿的抚上了她的头发,连语调都放软了三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赫连书画在枕头上蹭了蹭,不满意的嘟嚷   “不是,就是很困,什么时辰了?”   “你看看外面,你说什么时辰了?”   他稍微往里面靠了靠,露出一点空隙想让她看看,赫连书画露一双晕染的眸子看着外面,室内没有点灯,稍稍昏暗,她极快的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不满意的道   “这么早?你来干什么?”   谨晏把她拉住的被子往下压,逼得她不得不转过头看着他,他面色无奈,眼中笑意就像要溺出来一般   “书画姑娘,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再能睡也不能这么睡啊,亏我还在等着你来给我拜年,恐怕我再等上一夜也等不到你,快起床,我带你出去看花灯”   赫连书画有些懵,反应了片刻才小声问   “这是晚上了?”   谨晏笑着点点头,鼻息间全是她帐中女气的馨香,淡淡的,有些让人沉醉的味道   “我在外面等你,不是以前就说想去看看吗,晚了我可不负责的”   赫连书画看着他的背影,一身黑色的长衫让他的身形更加修长挺拔,白玉冠束发   她起身靠在床边,无暇从外面走进,手中抱着叠得上好的衣袍,白色的绒毛在她的行走间连绵柔伏   她道   “这是公子为姑娘准备的衣服”   赫连书画点点头,手中感受着衣服的平滑,最后一笑道   “换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烟火四溢,五彩斑斓,许是老天不忍心在新年第一天就让天下人难过,天上还隐约能看到明月的轮廓,没有风雪,没有寒气,整个王都都染上喧闹繁华的色彩,护城河的冰也在渐渐消融,河中摇曳着不少的河灯,像是夏日盛放的水莲,姹紫嫣红好不耀眼   灯火点亮了整个穹苍王都,走在大街上的人老的少的几乎个个都拿着一盏画着图案的灯笼,花样新奇,手法老练,透过烛火的反衬那些图案就似是活的一般,赫连书画边走边看,眼中全是旁人的热闹,一时看得太入神,差点撞到了拿着烟火大闹的一些孩童,一双大手及时的将她往一旁拉去,她一个仓促撞到男子的肩头   谨宴将她护好,在她耳边轻责道   “注意看路”   赫连书画嘴角都染着浓浓的笑意,一张脸庞好比吸人眼球的烟火,灿烂的紧,一边看着街边摊子上的花灯一边回答他   “知道了”   街边的小贩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看着有人的眼光被吸引就立马大声吆喝,两手还拿着灯罩往四周挥舞   谨宴看看她又随着她的眼看着那些五彩的花灯,随即拉着她就往摊贩走去   摊子上摆着各色各样的灯罩,动物的植物的或是曼妙多姿的少女的,个个都是微妙微稍,谨宴却一手就拿起一个红色无画的灯罩看着她   “喜欢吗?要不要买一个?”   赫连书画被看花了眼,却笑得开怀的道   “好啊,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摊贩有张讨人喜欢的嘴,看着二人恩爱的样子难免要夸上一夸,看着女子手里拿着一盏玉兰花图案的就连忙道   “夫人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今晚买的最好的花灯了,这可是有名的画师画上的,画上的图可与其他的都不一样,看看那花瓣那花枝,就完全是真的一样,拿回家还可以挂在二位的屋前讨个吉利呢”   看着她又选了一盏送子观音的图案,小贩连忙又道   “这盏也好,上一年在我这里买了这盏花灯的人,今年可都抱上大胖儿子了”   小贩不停的说不停的推荐,说的时候还能把所有灯的寓意都说出来,看着那男子注视着女子的眼神再加上两人的穿着,他已经准备好大大的宰上一笔   赫连书画左选右选,完全没有注意摊贩说些什么,只是在几盏花灯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抬首看着一边默不作声的谨宴   谨宴温和一笑,将她手里的灯放下,摊主和赫连书画都不解的看着他,小贩还颇为紧张的意味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不高兴,却没想到他却拿着一边还未上画的灯罩问他   “有笔吗?”   小贩一懵,随即拿出一支递给他   谨宴画的一手好话,却因平日画战图居多鲜少画其他的山水图,画过寥寥几幅   他手腕轻转,妙笔生辉,灯罩不平他也丝毫没有为难处,几笔下去都是处处带到,一旁有几个女子停下脚步看着他不时的窃窃私语,大意是夸他不但长得俊俏画的图还那么好看   几笔过后,灯罩上显出一幅女子的身姿,任谁一看都能看出那女子就是一旁的女子,谨宴画好后摊贩也在一旁啧啧感慨,随后笑着道   “公子画得这般传神,不如在上面提个字吧,在花灯上提子许愿,听说都是很灵的”   谨宴想了想,极快的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随后将灯罩交给摊贩,让他将灯罩住,摊贩笑着接过,在看到灯罩上的图和画之后笑的更加有深意,几下就将花灯罩好递给一边的赫连书画,还加一句   “姑娘真是好福气”   谨宴对小贩的服务表示满意,直接给了一定银子,直乐呵的摊贩合不拢嘴   赫连书画接过花灯,有了灯火的照耀,那画上的人物更是轻而易见,灯罩转动,一边的几句话也清晰入眼   ‘书情画意,一世永安’   越是夜深,寒气就越明显,赫连书画穿着谨宴送去的厚厚狐裘,帽延的一圈白色绒毛更衬得她肤若雪脂唇若樱瓣   街上人群拥挤,谨宴护着她慢慢的在街上闲逛,她一开始以为他口中所说的出去逛逛只是四处走走,身后还跟着几个贴身的护卫,却没想到当夜只是二人出行,就如街上的其他人一样,走走看看,别人做的她们也去凑个热闹   赫连书画已经许久都没有像那天那样高兴过,当夜的所有东西对于她而言都是新奇的,新奇的花灯新奇的烟火新奇的街道,连四周的人群都像是和别处的不同一般   两人从前夜逛到了后半夜,从人群拥挤逛到稀松,摊贩都卖的差不多开始收摊回去的时候,夜空闪烁的烟火停了,护城河里点燃的灯火也渐渐暗淡,赫连书画手里的花灯也只剩下一缕小小的火光   二人并肩走在平滑的街道,嘴角笑意连连,竟是许久都没那般开心的样子   赫连书画手中花灯摇晃,看着那小小的人影道   “我终于知道无暇口中的京城是什么样子的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军营里的人都梦寐着回到这里”   谨宴浅笑看着她   “难道之前没有出来逛过?怎么一副乡下人的摸样?”   赫连书画将花灯提高,注视着上面的每一分细节,浅淡的道   “那不一样”   走过一条幽静的小巷,小小的走道充斥着脚步踏在积雪上的咯吱声,两边的屋檐还在滴答滴答的滴落着水滴,赫连书画眼光看着远处,张嘴间就是白茫茫的雾气   “你以前总说梁平的梨花开得好,明年的时候不如我们去梁平吧,京中的都看了,就去看看那里是不是不一样”   谨宴的声音在片刻之后传出   “好,我们明年去梁平,若是时间充足,我们还可以在那里玩上十天半月,到时候可别说想要回来”   赫连书画摇摇头,肯定的道   “不会的”   说完之后笑意却更深,漫漫夜路,深幽小巷,冷风从两端吹进吹出,吹散她两边的发丝,一白一黑的狐裘扫过地面的积雪,留下浅浅的印子   夜风微凉,赫连书画却感觉不到似的,她还记得多年以前谨宴所说的话,梁平的梨花好,有机会叫她去看看,那时她是一个人,时隔多年,他换了一种说法,他说,我们明年去梁平,这时候,变成了两个,话没有多,意义却多了   她的手中花灯终于没了灯芯,在夜风中变成一丝青烟消散在空中,寂寥的夜路变得安静下来,一旁的谨宴拉住了她的手,比她的暖了不少,手心还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习武留下的刀茧,她回握回去,虽然没了灯火,那灯罩上的字迹却如写在她心上一般清晰明了   书情画意,一世永安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夜深人静,门口却等了一个来回渡步的小厮,在看到谨宴和赫连书画的时候面有异色的看着两人,他看了看一边的赫连书画又看看无声询问的谨宴,最后还是走到谨宴的一边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   赫连书画对那些事从不过多过问,往一旁移了两步,不过毕竟是习武之人,虽听不完全,却还是听到了几个字眼,小香以及风寒几个字   将军府上上下下能让人往谨宴处禀报的小香恐怕也就只有百香寒一人,谨宴听后面色无异,眉头不耐的皱起,吩咐了几句那小厮就连忙跑走了   “有什么事你就去处理吧,夜深了,我先回去”   赫连书画完全不在意的对他道,踏步就想往自己的院子走,谨宴却没有任何有事在身的摸样,悠闲自得的跟着她   将军府四周都点着灯火,脚下的路照的清晰   赫连书画回望他,他道   “先送你回去,再大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赫连书画无奈一笑,脚步不变的跟在他身后   穹苍的新年有诸多习俗,每时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走不完的亲,比起在宣城整个军营齐聚的场面和感觉不同,穹苍虽然也是众人齐聚,却聚的比较有规律,今日是走这处,明日是走别处,最后再总的聚到一起,算下来几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日子   无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平日总是难得说上几句话的人几乎每天都会在她面前说着谨晏的动向   初二去了哪里,身边跟了谁,几时回了府,初三又去了哪里,身边有谁,几时回到府中   如此下去,直到初八,每天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但是身边跟的人却总是有一个百香寒   到了初九的时候赫连书画却没听到她提起,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的主动问了她,却不料无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她道   “今日是皇家冬猎的日子,公子的去处,身边有谁,姑娘到时候只要好好的看一看就可以知道了”   她恍然的啊了一声,那才想起之前秦沐邀她一同去冬猎,她把内容记住了,却忘记了日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皇家冬猎是每年都会进行的项目,不但皇帝和后宫的妃子都会参加,朝中有些地位的人也都会受邀于其中,其中也自然包括那些身穿着鲜艳靓丽的夫人和小姐们,虽然她们一不会打猎二不会做饭,凑凑热闹聊聊天也就是全部,但规矩是先祖就开始的,大家也就只有收拾行囊驾着马车灰溜溜的登山去了   狩猎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处高山,山弯路远,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赫连书画不属于朝中官员的家属,自身也没有什么小姐的头楔,若没有人带她进去她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那个山头的,好在秦沐的记性不错,一直等在山脚,看到她还颇为庆幸的感叹   “还以为你不来了”   赫连书画笑着跳下马车,衣诀翩然,如挥舞展翅的蝶衣,白皙如玉的脸被养出了几分血色,白里透着粉,在冬日阳光照射下灿若桃花   “秦大人的约,哪有不来的道理”   秦沐看着一身轻便衣衫的女子,懵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踏下马车,眼光环绕着她上下看了两眼   “听那些太监说今年的冬猎不论老少,只要射中了都是有赏赐的,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赫连书画淡笑不语,随在他身后一步一步上了山   山路不平,加上积雪混合着泥土更加泥泞不堪,走起路来每一步都是艰辛   秦沐走在她后面,气喘着道   “其实上这个山头还有一条路,不过呢,我嫌麻烦,要是你和谨晏一起上山,那可就不一样了,随行的女子还有轿子坐”   他停下脚步,指着另一边远处隐约可见的影子道   “看吧,那些个软轿高帘”   说完还惋惜的看着她,赫连书画也看过去,从头到尾蜿蜒了半个半山腰,秦沐在一旁庆幸的说   “不过不用羡慕,等我们上山了他们恐怕也还在半山腰,时间充裕我们还可以选个好地方扎营,看你也不像那种矫情的人”   两人继续向上走,绿野葱葱,冲天大树掩盖了林中小路,越到上面的路就越好走了起来,山顶上有不少侍从已经在开始布置扎营的场地,两人到的时候时辰还算早,秦沐还有些空闲的开始选起了地势较好的空地   远处的山头有钟声传出,两座山头相隔较远,声音却听的仔细   “看来狩猎是从明天才开始”   秦沐走到她身旁,望着对面的山头道   赫连书画问“秦大人何出此言?”   “不知道吗?眼下上山的人中少了几个重要角色,皇上没来,怎么开始”   他问她   “知道刚刚的钟声是哪里传来的吗?”   赫连书画摇头   “是龙岩寺,你不知道吧,我们这座山的对面就是龙岩寺,桑皇后眼下就在那座寺中吃斋念佛呢,不过我猜她现在一定静不下心拜佛,偷偷告诉你”他靠近她耳朵,压低声音道   “皇帝和瑜王现在都在龙岩寺,一家人团聚,恐怕得今夜才能上山了”   赫连书画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疑惑的道   “秦大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哈哈一笑,似乎对她的问话很意外   “谨晏没有告诉你吗?我是瑜王一党的,墨恒的动向我自是清楚的”   秦沐的坦白让赫连书画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她自是知道他是墨恒那一派的,她会应他的约也有其中大半的原因,不过他这般坦诚到让她不好怎么开口,秦沐又道   “不过你别紧张,请你上山只是单方面的意思,倒和阴谋什么的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赫连书画亦一笑   “就算是阴谋也引不到我身上,我一无权二无势,也没有威胁力,要是真的动用瑜王殿下兴师动众那我就倍感荣幸了”   她转身走开,秦沐却看着她背影思索,想着墨恒说的那些话久久都想不通,什么叫这个女子必须看好,她很重要,这么久了他就没看出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出门都是少有,谨晏对她也是爱理不理,哪里重要了,不过一想着墨恒那奇怪的性子,他也只得叹息摇头感叹自己投错了阵营   当夜如秦沐所说的,所有人上山后都没有什么动静,该休息的休息该看风景的看风景,不少下人都忙里忙外的扎营起火准备着晚上一泼人的晚饭,一边还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抱怨升起的烟太大呛住了她们,几个做下人的连忙又用水浇灭了火移到了更远的地方   赫连书画躺在营帐里睡也睡不下最后只有掀开帘子往远处走去,秦沐对许多事都有一定的远见,先上来选了处好地势给她,不过她仔细一看之下才发现地势虽好但四周几乎都是她从没见过的人,其中还有脾气古怪的各色夫人小姐,可以想象当夜她的日子是怎么的难过   夜幕十分,山林中有鸟兽在低低鸣叫,光线昏暗看不到一丝光亮,赫连书画不停脚步的一直往山林中的小溪走去,远处的火光渐渐变成了一小点的星光,像是夏日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光影,越走越远吵闹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林中鸟兽的声音也渐渐清晰,秦沐说过,山头上在前几天已经让人放入了不少的动物,半夜最好不要去林中走,以免遇到什么狮子老虎就走丢了,不过这么冷的天,恐怕动物也都找藏身的地方去了   山中积雪深厚,赫连书画放缓脚步,耳中听到悉索的流水声,她跟着声音往前走,脚下踩中一截干枯的树枝,啪嗒一声惊得四周霎时静了下来,她察觉到有异,没有放过四周的一丝响动   一道急速的亮光闪过,赫连书画快速一躲,亮光擦过她的眼前,只有分毫之差,她面色一变,袖中的折扇翻转,向着短箭的方向飞射,对手是高手,伴随着轻声一呵,轻蔑的语气过后她没有等到折扇旋转回手,而对手的短箭却从她身后擦过,几缕发丝无声落地   对手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几乎是剑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折扇又直面迎向她的面门,折扇轻薄,却削铁如泥,她腾空身体,脚尖擦过厚厚的积雪,头往后一扬的瞬间左手极快的接过力道巨大的折扇,对面的人似乎来了兴致,轻声说了一句有意思后就掷剑刺向还未站直的赫连书画,对手气势庞大,一身黑色的衣袍好似是融入了漫无边际的黑夜里,难怪她没有注意到小溪边竟然有个人,她执扇挡住他的剑,手腕间灵动的犹如没有骨头一般,动作快恨准,每一招都是杀招,招招都往对手的要害而去   与她过招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本是留有余地的招式也一招一招的认真起来,赫连书画右手不便,为此她用了许久的时间来适应自己的左手,为了弥补力道不足的缺憾她几乎每一招都是向着对手的要害而去,为的就是用短时间就让对手倒下,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赫连书画一扇划中他胸口的衣袍后改用擒拿的战术招招都要制住她的样子   二人眨眼间过招几十,赫连书画手中的力道渐渐不如之前,对手抓住时机脚下与手中同时动作,赫连书画来不及反应,脚腕一偏就直直往一旁的雪地上倒去,倒地的同时右手还抓住男子的衣襟,二人同时一个翻滚,皑皑白雪中印上深深的影子   溪风扫过,冷气升腾,喘息声回荡在漫漫夜色,两人之间白雾升腾,哈出的气全都弥漫在空中,最后慢慢消弭   “好狠的手法,我怎么不知道京中什么时候来了个这样的人物”   赫连书画被压制在地,男子手肘卡在她的脖子,没用太大的力也让身下的人无法挣脱,男子一袭黑色秀云纹锦袍,身上有着浅浅香味,和煦温和的充斥在赫连书画的鼻尖,强烈的男性气息包围,男子单手压住她,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面容往下扳   赫连书画咬牙往另一边侧,黑色的折扇不知何时被她换到了右手,堪堪抵在男子的心脏位置,男子却丝毫不受威胁的压住她,手指再次用力的捏着她,这次的力道比第一次的大了不少,赫连书画吃痛,手中加重力道   幽幽黑夜,女子的面容尽管看不甚清,但是轮廓却是能分辨清明,一张巴掌大的脸庞因为吃痛而高昂,嘴唇死死抿住,一双晕染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认识她,他身下有着狠意的女子,男子从胸腔传出闷笑,似是格外开怀的模样,他眼睛一丝也没有移开,语气上调   “竟然是你”   一个不注意,身下的人就跟展开利爪的猫一样,他被她手中折扇戳痛,放开压制她脖子的手改为握住她两手手腕,他用力的将她的双手提到她头顶按住,炙热的气息再次弥漫,声音低沉道   “怎么每次见面你都非得要杀我不可呢”   似是叹息似是无奈   赫连书画挣脱得累了,喘着热气安静的望着他,男子一个翻身起身,刚刚还看不清的脸庞也让躺着的赫连书画看了个透彻,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道   “瑜王殿下?”   男子俊邪一笑,嘴角染着笑意   “呵呵,是啊,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墨恒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她借着他的力站稳,墨恒拍拍自己身上因打斗而染上的积雪和枝桠,问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怕豺狼虎豹?”   赫连书画也理着自己的衣袍道   “这么多人再厉害的豺狼虎豹也不敢出没,瑜王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啊?”他想了一想   “我应该是心情不好出来散心的”   赫连书画手一顿,抬头仔细的打量他,眼珠子就似琉璃石,那认真的模样看得墨恒心中一毛,问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赫连书画发现有什么不对,她往他的方向走近两步,语调怪怪的问   “瑜王殿下?”   墨恒疑惑   “嗯?”   “瑜王殿下,你今夜好似与我之前见过的样子略有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他摸摸面皮,随后大惊   “我变丑了?”   赫连书画又接着退后几步,眼光好似要穿透他看出个什么东西来,眉头微皱着思考   的确是不一样的,之前见到的墨恒绝不是眼前的模样,虽然长相没有变,眼神和语调却好似是另外一个人,之前的墨恒说话间都有股凌人的气势,可是眼前的人却嬉皮笑脸毫无架子   墨恒摸摸脸摸不出个什么,最后拔出身上的短剑借着微弱的光线照看自己的脸,左看右看之后放心的拍拍心口,好似捡回一条命一样的看着她   看她还一直看着他,他凑到她眼前摆摆脸,眼神轻佻道   “仔细看看,还是一样的好看”   说完他眉头轻挑,赫连书画刚想推开他耳中却听到一丝响动,还未做出反应眼前一黑一花,瞬间就被带个满怀,几个翻滚就扑到了温热的身躯上,墨恒单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格外紧张的模样,片刻后却一脸认真的在她耳边低语   “你说是不是出来偷情的?我猜不是,你猜是,我压五两,你呢?”   四周响起不同寻常的响动,轻巧的脚步声在四周聚集,暗夜无痕,九数寒天,呼吸声也清晰明了,四周的鸟兽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悄悄隐匿   一群黑衣人在夜色中渐渐的包围住了一个圈子,如同四周的参天大树,与四周是格外的契合,但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与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也好似寒冰,让看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十几个黑衣人各自对望,其中一个打着手势指着溪边被压出了痕迹的干草地,走在近处的几个黑衣人点头示意,随后极快的挥着长剑往那出插去   噌的一声,刚硬的长剑如破冰之势从中断裂,黑衣人整个手臂一麻,大张着嘴还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被没入胸前的半截剑给吓晕倒在地上,地上传出衣襟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一旁的其他黑衣人还未看清完全,惊得往后退两步,干草带着细绒绒的雪花翻飞,女子的衣摆似旋飞的飞花,层层叠叠,迷漫双眼,折扇旋飞间皆是散不尽的冷意,围住他们的人找准目标挥剑上前,赫连书画手法利落,旋转折腰踢腿干脆急速,钢铁碰撞的火花闪耀,一闪一暗直看得一旁坐在地上的墨恒咂舌摇头   那些黑衣人没想到对手手法会如此狠,也顾不上什么女子不女子之类的统统一起围攻她,赫连书画抓着一个人的脖子威胁的问   “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蒙着脸,透过面罩声音含糊   “黄泉路上会有人告诉你”   说完手中刀剑往她腹部挥去,赫连书画哼的一声,手上加大力道,男子瞬间了无声息   黑衣人们更加被激怒,刀刀都是用尽全力,墨恒拍着衣袖在一边看的热闹,看着她每两招就杀一个人,双眼寒星眨也不眨,直到杀到还剩几个孤零零的黑衣人的时候他才开口   “还是留几个人回去报信吧,人杀多了半夜是会碰到鬼的”   赫连书画充耳不闻,在他说话的当头折扇一挥,折扇没入血肉,温热的腥气弥漫,又一个人无声倒下,墨恒站起身闲适的走过去,与中间紧张的气息大不相同,他周身都是慵懒与随意   那些黑衣人明显很忌忐他,看到他走过去有要插手的打算,几人都稳着脚步往后退   这当时他又开口了   “你们怎么还不跑?等死啊?”   赫连书画皱眉看着他,手中的武器还未收回,墨恒三两步站到她的眼前,笑着道   “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看把别人给吓得”   赫连书画挥手就想越过他   “让开”   墨恒没有动,身后的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灰溜溜的跑了,赫连书画皱眉瞪着他,手中还有鲜红的温热   墨恒片刻后才哎呀一声,围着她转一圈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梭梭的声音环绕四周,有积雪压断林中枝桠,一时寂静一时响动   赫连书画就着溪边洗了衣袖和手中的血迹,平地上躺着七八具已无气息的尸体,在黑夜中格外诡异   更诡异的是一边还有一个搜索尸体的俊逸男子,男子一边搜索一边咋呼   “啊,是银子,啊,是首饰,真是有钱,竟然比我的官禄还要多”   冰冷刺骨的溪水让赫连书画全身都透着冷意,她回首看着那不顾形象的男人,黑色的眼眸兜转   “瑜王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男子抱着亮晶晶的银子坐到她旁边,咧着嘴角道   “能养出这么一群废物的全天下恐怕只有我那最丑的弟弟了,都说人长的丑脑子一定灵光,怎么到了他哪里就什么都没用了呢,你说是吧”   “太子?”赫连书画条件反射的就回问,坐下的墨恒扑哧一声笑出声   “你也觉得他丑?也难怪,他就这么一个特色”   赫连书画没理他的嬉皮笑脸,面容沉静,淡淡道   “太子怎么会要杀我?难道以为我是保护你的?”   墨恒摆手道   “肯定不是,他杀我都是有规律的,每月两次,每次二十人,而且时间也都是三更过后,就从来没这么早刺杀过,况且,这个月的两次已经刺杀过了,这些人肯定是来杀你的”   赫连书画嘴角上翘,笑道   “瑜王是不把太子看在眼里才这么说的?”   他摇摇头,拿着衣摆上的一块玉佩上下打量,漫不经心道   “不是啊,他其实很厉害,至少我哪一天看了他那一天都不怎么想吃东西,证明我还是把他看在眼里的”   他把那块明显不怎么值钱的玉佩扔在赫连书画的身上,有些嫌弃的道   “这么寒酸的东西也带在身上,送个你当个纪念,指不定以后会值钱也说不定,这些银子就送我了,正好明天的狩猎没有马匹,有这些就好办多了”   他装好银子伸个懒腰就往回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为难的看着赫连书画   “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赫连书画把玉佩随手一扔,走到他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尸首,随即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她把里面的粉末洒在那些人的身上,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些尸体就发出一股腐烂的怪味,赫连书画衣袖捂面,直到地面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她轻轻巧巧的往前走,后面的墨恒摸着下吧感慨   “我知道许多女子出门都会带着香盒胭脂,带化尸粉的,还真是第一次”   赫连书画回到营帐的时候较之前寂静了不少,四周只剩下膏火在夜色中啪啪作响,那些个激动的夫人小姐也随着夜色消停了下来,她走进营帐,里面有火炉在冒着苒苒火星,营帐是个较大的帐篷,拖着秦沐的福,她的吃住也与那些官臣太太的无异,随从大约也是把她当作了秦沐的某某,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妥当,营帐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三层高的食盒,无暇在里间布置着睡塌,见她走进就对她道   “秦大人的随侍送来了一些吃食”   三层高的食盒用最下层的炭火保持着温热,尽管是在仓促的情况下准备,送到的吃食也是色香味俱   与墨恒的一番打斗耗了些力,她也顺势就坐下准备开吃   想着墨恒她随即问着收拾好走出的无暇   “京中对瑜王的评价是怎么样的?”   无暇随口道   “阴晴不定,心思难辨,计谋高深,这是官朝和一些接触过他的人的评价,不过瑜王一直行事低调,鲜少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听说连见过他的人都不多,也就是最近不知怎的去了太子府,为此朝中还有人在猜测是不是要开始争权的开端,不过.........”她话锋一转道   “那只是少数人口中说的,大多数的人都只知道他是无权势的人,也就没有花心思去猜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在我看来,姑娘还是不要同瑜王有瓜葛的好,我曾在宫中住了两年,王孙贵族的心狠手辣,后妃之间的背地争夺我样样都有所见识,可偏偏只有桑皇后和瑜王我是从来都看不懂的”   赫连书画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对她道   “你说下去”   “当时宫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想要桑皇后和瑜王死,内斗得很厉害,当时得宠的一个王妃买通各种关系要取瑜王的性命,饭菜几乎都有毒,伺候的宫人也都是想要杀他的,甚至还有人蓄意放火烧掉瑜王的宫阁,可是不久之后,就听说宫里有人使用巫蛊术,为此彻查出了许多相关的人,全都被处以极刑,而那些人,全都是那个王妃和她手下的所有人,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这件事直到最后全都是由当时的一个官员一手操办,正巧,那个官员就是那个王妃的父亲,待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五马分尸后,回去就火烧府阁,一大家人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你的意思是桑皇后和瑜王并不如我们所看到的那般简单,他们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操控了京中的一切?”   无暇点头   赫连书画放下碗筷,烛火闪动,烛泪溺流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脑海中就似一团线在缠绕,她有些想不明白,总感觉其中有一个事情被放到了她眼前,她却看不清楚的样子,而所有事情的关键点就是墨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野外传出野兽低鸣的声音,她起身看着外面,无暇也看着四周   赫连书画挑起桌上的筷子一挥,四周霎时灰暗,只有正中的炭火盆照出红彤彤的光影   无暇走到她身旁,竖耳听着四周微小的动静,她抽出身上的佩剑,赫连书画按住她的手   “姑娘?”她疑惑道   赫连书画一边摇摇头一边往帐篷的边缘走去,外面的动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消散,就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是什么人?”   无暇问   赫连书画从新点燃烛台,平静的道   “墨傑”   “太子?”   无暇疑惑的皱眉   帐篷从新被照亮,烛台的下面掉落着一根被染上烛蜡的筷子,她拾起,坐回桌子旁浅浅道   “该杀的人还是杀的好,不然留着最终都是祸根”   夜露笼罩,林中被大片大片的雾气所掩盖,像是诗人口中所述的仙境,美则美矣,却也只能从话语中感受   山腰处的一处营地坐落着几个较大的营帐,因是最夜深之时,守夜的士兵也就只有零星几个,一道影子轻巧的避开侍卫,往较里面的一处主营帐走去   “太子殿下是说瑜王在护着她?不可能,她怎么会和瑜王有牵扯,她回京才不过短短一月”   女子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随即有男子的声音道   “总之杀她不急于一时,先派人试探出她的出处和身份,一个女的再怎么也影响不了大局,你先跟在谨晏身边,有什么消息都及时告诉我,能拉拢谨家才是大事,等事成之后你想把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女子听后不放心道“不行,留着她会对我有所影响,眼看着谨晏现在对她冷淡了下来,除了她我才可以安下心,杀不了她是她运气好,我就不信她可以在没有人护着的情况下还这么好运”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比什么都重要,你安心呆在谨晏身边,她那里有我看着暂时出不了什么乱子,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人起疑”   男子也有些不耐烦,随口应承之后就把女子给打发走,外面的女子听了个完全,嘴边挂着笑意,随后看着女子从帐篷走出,往另一边走去   她想了想还是闪身跟在她的身后   夜色中的百香寒一步三回头的注意着四周,小心翼翼的避开众人回到了所属谨晏附近的营帐,赫连书画静静的跟在她身后,看着那些官兵故意避开的样子也踏着脚步往里走去,有两个士兵急匆匆上前拦住她,她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认清来人后两个士兵连忙撤开武器退到一边   赫连书画熟练的找到了谨晏所处的帐篷,看着里面漆黑一片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才刚刚踏进里面一步就被冰冷的刀锋险险划过脖颈,她连忙开口   “是我”   光影徐徐升起,男子只着了一件黑稠里衣,几步踏到她的面前,眉眼渐渐真切,他先是检查她有没有受伤,随即问她道   “胆子还不小,怎么来的?”   “被人请上来的,不过睡着不踏实,还是早点来找你认罪”   她笑着走到里间,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暖的好比阳春三月天,她舒心的往床上一坐,软绒的被子带着他特有的气息弥漫在她身旁,谨晏把四周的烛台都点亮,俊俏的眉梢染着暖意   “就知道你不怎么安分,专门找苦受,天寒地冻的,你以为出来好玩儿?”   赫连书画躺着侧头看他,笑着道   “我以为好玩儿,不过来了就后悔了,天色又晚,只能来找你了,你要赶我走吗?”   他笑着走到床边“赶你走还要送你下山,我不是自讨苦吃?”   赫连书画从寒冷的地方一下进到温暖的被绒里,睡意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躺在床中间一动也不动,谨晏抚过她略带寒意的面容,柔声道   “要睡就好好睡”   她软绵绵的嗯一声,翻个身就横躺在一边,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谨晏叹息一声,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她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脖子,惹得他嘴角缓缓上扬,他将她安放好,将她沾满泥土的鞋子取下,随后就走出了外间   外间站着被惊动的白玉,看着眼下的情形问道   “要不要派人再设一处营帐?”   谨晏摆手道   “不用这么麻烦,你去把无暇叫回来,再派人通知那边的人就行”   “可是,姑娘贸然上山,会不会对计划有影响?”   “没事,太子那边只是个调味料,随便应付就行,先派人把她的衣食住行解决了再说”   谨晏口中的她自是里面睡熟的人,白玉也猜测到了他会这么安排,领命就往外走   赫连书画一觉睡到了号角声起,她被吵醒后发现营帐里面一个人也都没有,身上的衣服被换下,起身的瞬间就被冷的一个激灵,她的旁边放好了从新准备的衣物,她穿上后往外走   端着吃食的无暇走进,她问道   “现在几时了?”   无暇对她说狩猎已经要开始了,她连忙三两下收拾好跑到了主场   不少的官臣大员已经整装待发,临时设立的高台上坐着一位身穿绣龙青袍的中年男子,他耳边有几缕白发,眉眼间能看出俊朗的风采,他不时的看过场中的人,眉眼间都是英姿勃勃,气宇轩昂   四周站着的坐着的有不少家眷,赫连书画闪身走到了人多的一处,避开众人的眼睛站在人群中看着场中的那些人   高台上的不用猜也是那众人口中的皇帝墨岑,他身后有太监在郎朗说着一些狩猎的规矩和事项,还叫人一一读出了此次狩猎的各色奖赏,越往下读众人的眼睛越亮   墨岑下首左手边坐着的是太子以及瑜王,另一边坐的的丞相和谨晏,赫连书画的位置正好是对着太子和瑜王的一方,场中的所有的看的真切   等太监读完之后有许多人都开始整理弓箭和衣物,有的人还专门带来了自己的良驹准备一显身手   太子也兴致勃勃走到一边摸着自己的宝马,期间还回头嘲笑的看着坐在原位不动的墨恒,墨恒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手中抛着一丁点碎银笑的邪魅,赫连书画站在他对面发现了其中缘由   只见众人身边都有不少人侍奉着,准备着一会儿需要的东西,就连一些五品官位的官员也有太监牵制马送到他们面前,偏偏他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侍从也没有一个太监丫鬟走到他旁边,更别说还送着东西到他的面前,众多人言谈笑间他鹤立鸡群一样的坐在正中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四周的人也是避开他看着别处,好似他是瘟疫一样   有人从后面拍拍她的肩头,她回首,看着身后笑意连连的秦沐,秦沐顺着她的眼睛看着墨恒,道   “谨晏就在你旁边你不看,你看他做什么?”   “长的好看多看两眼不可以?”赫连书画回道   秦沐点点头,颇为理解的道   “看是可以看,不过别一直盯着看,看看四周的人,她们也都想看来着,不过高位上还有一个主子呢,多看一眼都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秦沐说完牵住她就想往另一边走,赫连书画指着墨恒的方向问他   “瑜王呢?你不和他一起?”   秦沐反问   “为什么要和他一起?他一没有马二没有弓箭,况且就算他射中了什么也是枉然,皇上根本就当他不存在,我们顾好我们就可以了,他自有他自己的办法”   赫连书画看着墨恒坐在当下,他手中的碎银往空中抛去,然后再准确的落回他的手中,他身旁来来往往走过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拿眼睛看他   秦沐牵着两匹马带着她往林中走去,期间问她昨夜是多久去的谨晏那边,她含含糊糊的说是天亮的时候   秦沐打趣的说,他那边的确是比他的地方好,说完就对此事没有多提,其实谁都把所有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监视她的人何止只有太子那边的人,就连谨晏也都暗地派人跟着她,不然昨夜见了她哪会只是稍微吃惊的模样   “会射箭吗?”秦沐拿着弓箭递到她面前,她摇头   “不会”   秦沐收回手拍拍头道   “看我,都忘了,太子府的时候你说过”   他翻身一跃上马,把手递到她面前   “来,我带你”   赫连书画扑哧一声,牵着另一匹马轻巧的跃上去道   “秦大人,我会骑马”   秦沐摸摸鼻尖,牵着缰绳对她道   “会骑马还好,等一下你跟在我身后,要是射中了呢就算是我二人的,没射中就权当看风景了”   赫连书画一开始以为秦沐只是谦虚,再怎么箭法不精通也该是可以瞎猫碰上死耗子射中点什么,却没想到等在林中逛了几遭他还是保持着一副刚上战场的样子,面对她的眼光秦沐尴尬的坦白道   “我只会拳脚上一点功夫,这些东西,其实我不爱学”   赫连书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看着他,最后两人还真的骑着马去了江边看风景   在谈风谈月方面秦沐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时指着这处对她说是什么什么一时又指着那出对她说那是什么,赫连书画走心的配合着,两人沿着江边走了一圈,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到营帐那边传出不同寻常的鼓声,赫连书画摸着身下的马匹疑惑的抬头,一旁的秦沐事不关己的道   “想必是有人受伤了,在这里是很平常的事”   在狩猎的时候受伤的确是很常见的事,林中树木众多,狩猎的人也不少,你的箭不小心往我的身上跑来那也是可以解释的事,不过等他二人回去的时候却有秦沐的侍从禀告说受伤的是谨晏身边的一个丫鬟,并且受伤的箭还是从空中落下的,这件事情就有些蹊跷了,四周跑来的箭还可以找到主人,可是这空中射下的箭却是难寻主子了,秦沐问起情况,侍从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透彻,说是那名丫鬟随行伺候在谨晏身旁,却不料箭从空降,尽管当时谨晏手脚很快的为她挡住了力道,却还是被箭刺中了肩膀,现在传唤了几个随性的御医为她查看伤势,甚至还惊动了当今圣上   秦沐听完若有所思的看着一旁的赫连书画   “你信不信,现在有心人都很紧张的守在那位丫鬟的营帐外面”   赫连书画思索着百香寒受伤的缘由,眉眼展开的道   “我信,谁叫营帐里面有个老虎在守着抢到的粮食呢”   谁要杀百香寒已经不是重点了,百香寒此时没死却躺倒了墨岑的面前才是最大的事,万一百香寒真的守着秘密也一不小心告诉了墨岑,那无疑都是百害无一利的事,百香寒的身份在谨晏带她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被摆到了台面,就看想要抢的人改用什么正当的手段,而另一方面却还要看百香寒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告诉谁只有她自己能盘算,若是她不说,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杀了她让所有人都不知道   百香寒受伤一事导致众人有些意尽阑珊,只有少部分莫不关己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其中最漠不关心的人非属瑜王墨恒   众人都在忙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的时候他却好似找到了自己的天下一般骑着马跑到林中狩猎   两只箭羽以同样的速度没入一头正肆意奔跑的梅花鹿身上,一支正中心脏一支没入后腿   墨恒收回拉开的弓玄,一身靛蓝色的绣纹长袍衣诀偏偏,他眉眼轻挑的看着另一支箭羽的方向,嘴中咦的一声看着远处的赫连书画   另一头的赫连书画收回半空停顿的左手,如泼墨般的眸子直视着远处马上的墨恒   林中还残留着腥气,地上皑皑白雪被之前的踩踏变为了泥泞不堪的泥石路,偶尔传出动物嚎叫的悲鸣,不过在众人的耳中却是少有的乐曲,有死亡就意味着有奖赏,比较之下那哀嚎声远远的比过了那些婉转动人的曲子   赫连书画闲暇之余有些无趣,便骑着秦沐配给她的马匹进了林中,眼看着一头梅花鹿从眼前急速跑过,她想也没想的就赤手挥过一支箭羽,梅花鹿在生命受到胁迫的时候速度比之前的还要快,尽管射中了,却也只是射中的后腿   墨恒单腿一跨,身姿决然间踏到了梅花鹿的面前,梅花鹿身下有腥热涌出,四肢还在不停的抽搐,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拔出后腿上的箭支,血肉绽开的声音传到两人耳中,那拇指大的洞口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涌着红艳艳的血流,墨恒看着箭羽,笑望着她道   “晚上遇到你你杀人,白天遇到你你杀生,怎么一点仁慈心都没有呢”   赫连书画坐在马上示意着鹿身上的致命点   “瑜王殿下,这是你杀的”   墨恒亦回头看一眼奄奄一息的鹿,肯定的点头   “是啊,为了让你的罪孽减轻,我可是头一回杀生”他惋惜哀痛的看着它叹息,而后拔出身上的匕首问道   “你要吃前腿还是后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墨恒一边用惋惜的语气超度着梅花鹿一边以熟练的手法三两下剥开了鹿的前腿,顺便还给闲坐在一旁的赫连书画讲述着他究竟是多么的不容易才用昨天捡到的银子换来了马匹和弓箭,还顺带感谢了一下那从天而降的弓箭,要不是有人受伤惊动了他老子,他恐怕还要等半夜才能出来   他把肉在溪水边洗干净,红彤彤的嫩肉在他手中翻转,他看着她平淡的面容仰着头解释   “我打的猎只有这么一点用途,反正不能换赏赐,丢了也是可惜”   赫连书画本来还在自己猜想着事情,被他一打断起身走到了他的旁边,一边帮他串肉一边好奇的问   “瑜王殿下不担心?百香寒现在可躺在皇上的面前”   墨恒啊一声,兴致乏乏的道   “担心什么?我又不喜欢她,哪怕现在是他们躺在一起,也不关我的事”   赫连书画看着他,探究道   “你一直都是这么装疯卖傻的?那怎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装?”   墨恒扑哧一笑,反问她   “那你喜欢我装的样子还是不装的样子?不过也别说我,你也别一口一个瑜王,叫的我多不自在,京中还没几个会这么尊重的称呼我,你也就怎么好叫怎么叫”   他把肉串插到地上,撩开碍事的衣袍就准备动手生火   他道“不过你可误会我了,我是个诚实的人,况且,我也从来没有骗过你,又怎么说得上装疯卖傻呢?”   火生了几次都点不燃,他却耐心极好的在一边尝试,侧坐在地上毫无帝王家常有的架子,赫连书画看了几次看不过去,重新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走到他旁边,她拍开他的手直接抢过火引子就准备引火   看着她嫌弃着皱眉的样子墨恒高兴的在一旁道   “唉,身边有人帮忙洗手做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据说你跟了谨晏很多年,平日难道还会做这些?”   她的手法也是异常的熟练,不过却不是跟在谨晏身边学会的,谨晏身边伺候的人多,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去当烧火丫头   她聚拢双手往柴火中间吹,烟雾熏腾,呛人的白烟往两人四周环绕,她抽着空回他   “要真是每天都做这些,你会叫秦沐在我四周周旋?”   她直说直白的话让墨恒哈哈一笑,却不料被烟雾呛到了鼻子,连忙扭过头咳嗽,火星渐渐变大,赫连书画专注的引火,看也不看他就坐到一边说可以了   墨恒宝石般的眸子充斥着晶莹的水雾,鼻尖红红的皱着眉头,俊邪的面容比那三月桃花还要惹人瞩目,他换过气息道   “可和我无关,要是我叫的我会和你大打出手?他其实跟我不怎么熟,我呢,就和你看到的一样,毫无隐瞒,打猎就打猎,怎么所有人都心思不轨陷害这个谋杀那个呢?”   两人把串好的肉串插在火堆旁,赫连书画最后一串奋力往地上插去,同时眼光幽幽的看着他解释   “因为看不顺眼,所以该杀就杀该陷害就陷害,是你想的太复杂”   “喔?你的意思是你也有想杀的?”   赫连书画坐在他对面,漫不经心的道   “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时机不对,现在她正躺在你父王的眼皮子底下”   “百香寒?她抢了你男人还霸占你的位置,是该杀”墨恒点点头,表示很理解   赫连书画一笑   “你不怕?你之前派了不少人来杀她阻止她见到皇上,现在不担心?”   墨恒透过淡淡虚烟看着她模糊的轮廓,她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有猜测还有防备,他嘴角一勾道   “你说的是百香寒所知道的事?我不担心,西戎王室玉玺失踪,王室的掌权人另有其人,被他知道他也查不出什么来,别说我了,连谨晏都还没查完全,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多一个人多出一分力嘛!最后落到谁手里反正也说不定,摊开来说就好办多了”   “你明知道百香寒嘴里还有什么没说出来,被皇上知道了形势就逆转了也说不定”   墨恒怀疑的看着她   “怎么我听出一种你很清楚事情前后的感觉?”   肉香四溢,有油脂被火烤出,冒出滋滋诱人的声音,赫连书画在言谈时还有余力的翻转了一圈肉串,手指轻转,她既是试探他也是冒着一半的风险   她道   “我很清楚,我不但清楚百香寒知道的事,我还清楚她不知道的事,你们想要的东西和找的人我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要杀百香寒也不是因为她威胁了我的地位,纯粹是单纯的要她死而已,她知道得太多了”   墨恒道   “谨晏要她活,你要她死,你知道所有的事,谨晏却不大清楚,我猜猜,难道你其实是在利用他?”   赫连书画把烤好的肉递给他,肃然的面色突然灿烂一笑,惋惜的道   “如果我这么说今天你会不会今夜就派人来刺杀我?”   墨恒接过,思考一会儿道   “不会,我会派人把你掳走,然后呢,把你关在我的眼帘之中,慢慢的折磨你”   他咬一口烤的黄灿灿的肉块,肯定的点头   “就好比洗衣做饭之类的事情”   冬猎共进行三天,三天中墨岑没有对外解释百香寒的任何事情,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是众人看到的昙花一现,来的快去得也快,所有的大臣见惯了朝中各色各闻,也全都当作没有发生,等冬猎结束大家该领赏赐的就领,该表扬的就表扬,而墨恒和谨晏却是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连带赫连书画上山的秦沐都消失一般,全都不见了踪影,赫连书画问了留下来的无暇,她也是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很快,穹苍王都迎来了冬月的最后一场雪,新年也在每日的你算我算中终于挨过了头,墨岑在年尾发了一道大赦天下的圣旨,题意为祝贺南疆与穹苍的两国议和,许多刑犯从天牢放出的同时也意味着百雍良一家剩下的那些人全都得到了释放,而冬猎时无故受伤的百香寒也被接入宫中再也没有回过将军府,没隔多久就传闻那日无意射中她的那只箭乃当今太子墨傑无意之举,而太子也在多日照料中对她心有所属,墨岑对墨傑多有偏爱,当日便下旨将那名女子封为郡主,赐名为玉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关于太子妃的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传到赫连书画耳中的时候当时她还在学着京中女子的刺绣,那一针一线正让她烦闷的时候就听到了下面的人禀报的消息   在一旁的无暇为她杯中添了一道水,道   “人心叵测,能用一个消息就换回自己想要的身份的人,不是被逼急了,就是野心太大”   赫连书画仔细的刺下针线,红红的线条只在布匹上留下一点不明显的印子,她浅浅道   “走的太急会摔得狠,她现在是有持无恐,也就意味着她还没有把该说的说出来,她撑不了多久的”   赫连书画望着窗外努力冒出新芽的树枝,浅淡的绿色在一片荒盲的景色里是那样的突兀,她问她   “要是我杀了她,会怎样?”   无暇也望着窗外,道   “不管姑娘做什么,我相信都是为了公子”   积雪消融,那是一年之中最冷最让人不愿出门的时候,谨晏忙完了该忙的事空闲下来,每天都往她的院子里走,连带着下人们也都将他的习惯带到了她的院子,吃喝住开始慢慢提高到了谨晏的习惯上   赫连书画每每看着他卧在榻上侧首撑着看书的样子都感觉那是在宣城,有空闲的时候他总是带几本书到她的院子,然后就喝着茶呆上一整天,哪怕有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在房里,他也会一个人就那样呆上一整天,她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住的房子,她可以让给他,他却眼也不抬的说,不管她怎么让住的都是他的地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问过那种自讨无趣的问题,谨晏也就乐的自在的自由出入,不过每到一定的时辰他却总会按时的离开,有些丫鬟会试探的问他是否留宿,他却从来都没有让那些不好的风言风语弥漫过,他对她从来不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侍妾亦或暖床丫环,那些都是不存在的身份,哪怕有时他对她会很亲昵,却总是点到即止,不让遐想蔓延一分   记忆中有过半夜睁开眼还能看到他的情况,受伤或生病之时,他在照顾人方面总是仔细又耐心,喂药吃饭全都经过他的手,半夜也是他守在一边,有时她明明感觉他靠在床沿是睡熟的,但只要她有一点动静,他的声音就会带着迷醉一般的味道传过她的耳朵,问她是渴了还是不舒服,他多问几次没听见她的声音,他就会转身点燃灯火,然后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看着她,待他看穿她只是睡不着的小把戏之后就会拿起一本书在她床边坐下,一边看一边为她讲一些她感兴趣小故事,不过遗憾的是她到了王都却不怎么爱生病了   日子懒懒散散的过下去,京中难得的平静了一时   直到护城河边的杨柳冒出新芽,穹苍的白雪外衣脱下,显出了它原本大气磅礴的样子,艳阳高照的日子越来越多,街上熙熙攘攘的开始出现繁忙的人群   墨岑有些急不可耐的开始张罗着太子墨傑与百香寒的大婚,新年的余热刚刚消散又迎来了新的喜事,让刚刚闲下来的人终于又有了可以忙的事由,百香寒麻雀变凤凰的事迹一下又被拿到了台面,感慨的也越来越多,谨晏开始不那么有闲时到她的院子,她也就有足够的时间着手准备一些早该准备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三月初十,穹苍黄历记载,宜嫁娶,定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太子大婚,是难得的大事,城中看热闹的人从一早就络绎不绝密布在大小街道   迎亲的队伍长龙见首不见尾,大红的喜采挂满了整个王都,一个莫名受伤的将军府丫鬟从无名小卒瞬间变为了太子妃的事可谓是天下奇事,并且发生到结果只有短短的一两月时间,难免会在民间落下话题,那宏大的场面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议论最后全都聚集于太子府中   太子穿着大红的喜袍穿梭在人群中,身后还跟着抱着之前办了喜宴的那一对母子,女子喜气洋洋的面容好似不是自己的丈夫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而是自己又多了一个孩子一般得宜   喜宴开始的时候谨晏带领着赫连书画入座,场中的都是一些能叫出名头的人,赫连书画四周一看,找寻一圈后却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她皱着眉收回视线,按耐住心中的一丝疑惑   墨傑牵着红绸另一端的女子入场,司乐声起,满场都是红色绸缎,两人走过她身旁,刺金绣鞋踏过她面前的时候她眉头一皱,眼帘上抬,心中一个咯噔   掩在袖口中的右手一动,谨晏在一边拉着她手心   有人在说着各种贺词和新婚的各种繁复礼节,赫连书画侧坐到谨晏更近的位置问道   “怎么回事?百香寒呢?”   赫连书画从那名女子的步子和气息间明显的感觉到盖着红色盖头的人根本不是百香寒   谨晏眼光一直没有移开场中的两个新人,他道   “我已经派人去了,别担心 ”   坐在上端的是墨岑,场中众多人之中却偏偏少了惹人眼球的墨恒,赫连书画有些担心的道   “要是百香寒落在墨恒手里...........”   “落在他手里也只有死路一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现在和我们是一路的”   四周响起众人叩拜恭贺的声音,把酒言欢间赫连书画往后动了动,在谨晏耳边道   “我不太放心,还是去看看吧”   谨晏专注的看着场中没有回头,而后温润的声音从她前面传出   “花轿是从皇宫到太子府的路途被换掉的,今日城门大开,要追也恐怕很难”   谨晏说了大体的位置,赫连书画毫不迟疑的就起身往另一边走出,途中碰到迟迟才到的秦沐,看着她急匆匆的模样顺手就拦住她   “你这是去哪儿?”   赫连书画推开他的手就越过他,徒留秦沐一个人不解的望着她的背影   郊外林荫小道,遍野绿草丛生,宽阔的道路上少有行人走过,寂静幽雅,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草木泥土气息,一切都是安详美好   一阵阵马蹄声透过林中参天大树穿透天极,打破了那一切的美好,一辆马车极快的穿梭在林中,有雀鸟惊得往四周飞散,似是花朵瞬间绽放,下一秒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两旁还有不少身着便衣的带刀男子拥护着跌跌撞撞奔驰的马车,众人都形色慌慌的不时往后面看去,在众人身后接连跟随着一大批黑衣男子,步步紧逼,一路尾随   明显目的各不相同的两队人马从这个山坳追到另一个山坳,中间持刀相向受伤的受伤掉队的掉队,直到驾着马车的人被杀,马车不受控制的往另一边跑出去的时候,两方才开始真正的面对面较量   赫连书画从京中一路飞驰,马不停歇的跟随路途痕迹追到了马车,也不管当时那厮杀激烈的两队人马,直接骑着马追到了跌跌撞撞的马车,她一跃而上控制住了失控的马匹,驾着马往林中更深处而去   另一边也跟着马车的一队人马停在当下,一名锦衣男子摸着下吧望着驾着马车而去的女子思索,似是在考虑眼下令人费解的情况,男子身后跟着几个随行的人,一名稍稍年轻的男子皱眉看着跑远的马车,疑惑道   “咦,主子,那姑娘有点儿眼熟啊”   另一边的男子也道   “是有点儿眼熟”再一思索恍然大悟的拍掌   “那不是谨晏身边的姑娘嘛!叫什么来着?”   几个人忘我的坐在马上对他人的名字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完全没有任何要事在身的模样,前头的男子在他们激烈讨论的时候低声咳嗽了一声,第一个说话的男子没有眼里见的笑着道   “主子,你记得不?就是那个几次都想杀你的姑娘,我记得有一次还杀到了营帐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就是忘了名字,我记得当初你还叫我查了好久呢,叫什么来着?”   男子回头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了疑惑的男子头上,清脆的啪的一声终于让几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坐直了脊梁,面色肃然的直视前方闭口不说话   “她叫什么名字关你们什么事儿,几个大老爷们啰里八嗦的像是卖菜的太婆似的,都是跟谁学的?”   众人刚想齐声回答是跟你几个字,还没开口前面的人就立即阻止了道   “这些我都不想追究了,看到那些打了这么久还没有打完的人没有?”男子指着一边还在拼命厮杀的人,用清淡的语气道   “都杀了吧,打了这么久就跟舞灯一样,吵死人了”   被打的男子皱着脸摸着头问   “主子,那.......百香寒呢?”   男子俊逸非凡的脸庞闪过一丝笑   “百香寒比较难杀,就我去吧,你们就做轻松一点的就好了,你们好不容易回到王都,是该体恤一下你们了”   几人“.............”   男子说完也不理他们的脸色,骑着马就往马车消失的方向而去,几个人不慌不忙的看着男子消失的背影,八卦的继续道   “我就说主子有受虐倾向你们不信,当初叫我查那姑娘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而且哪有人被刺杀之后还能把刺客送回去的,看主子那一脸的笑,我打赌,他铁定是把杀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另一个人接着道   “哪止啊,我听梅小六说现在都还在查呢,要我说,这姑娘也真能耐,什么背景这么难查啊,这都多少年了,还卡在岐南没动过”   又一个惊奇道   “还在查呢!主子也蛮死心眼的嘛,说不定人家姑娘就是岐南的人呢,再怎么查当然也查不出来了,可真是苦了还在岐南等命令的梅小四了”   一个笑道   “切,按这样说那梅小六不是更倒霉,为了查一个胡人都在西戎呆了多久了”   “胡人?那个害主子单相思了几年的胡人?那姑娘谁见过?”   最小年纪的男子道   “鬼才见过呢!要我说就是主子自己在受伤的情况下产生了幻觉,回来之后他还不是只记得那姑娘眼睛的颜色,其余的画都画不出来,梅小六前几天还在给我埋怨,说他现在都产生全天下的人都是紫色眼睛的幻觉了,要我看啊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的好,我可不想去西戎那鬼地方”说完之后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回头问   “对了,主子刚刚叫我们做什么来着?”   其余人   “...........”   赫连书画驾着马车停在了林中深处,马匹经过长时间的奔波已经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挥散,还是有些寒气的早春,空气中湿漉漉的挥散着清冷的寒意,林中深处被四周的大树盖住了明亮的光线,昏昏沉沉的有种夕阳西下的寂寥感   掀开帘布,里面的百香寒苍白着一张脸跪坐在中央,被捆绑住的双手死死的抓着窗沿,一身大红的嫁衣铺张开,大朵大朵的绣金花纹张扬而耀眼,她的嘴巴被一根布条勒住,唔咽着说着什么,看到掀开帘布的是赫连书画的时候双眼瞪大,喉咙中还吼着听不清的话语   赫连书画拉开布条,百香寒顺口就朝她的方向吐一口口水,满脸阴霾的瞪着她道   “贱人,我就知道是你从中作梗”   赫连书画往后避开,而后将她拖出扔到了地上   发丝散乱,带好的金冠也垂挂在她身后,被摔在地上的时候传出地上树枝断裂的声音,赫连书画从上而下的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哀   “在尧城的时候,谨晏是叫我杀了你们那一路的所有人,我要放你,是你不愿意走,我救了你你却把我当成敌人,你一步一步接近谨晏,目的不就是想要攀上高枝重新重振你百家的名头,谨晏对你笑笑你就真的当了真,我三番四次的阻碍你,是不要你接近他免得你送命,若是你有点心思就该明白,要是你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你就不会惹祸上身,更别说私底下去找太子商议的那些事,到了后来是我杀不了你,看着你的眼睛多了,我就不好下手,皇上,瑜王,还有看起来对你百般照料的谨晏,哪个不是为了你嘴里的一丁点儿消息,现在你终于走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却怪上了我,百香寒,究竟是你没脑子还是我没脑子”   她蹲下去捏住她的下吧   “你恐怕还不清楚高位人的脾气,给了你点颜色你就别得意,今天就是你得意的下场,你太瞧得起自己那嘴里的东西了,他们没了耐心,给你好处你不说,最后就只有逼你说出来”   百香寒咬着牙愤恨的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告诉你,要是皇上和太子发现我不见了.........”   “他们把你换出来的,皇上现在正帮着太子忙着大婚呢,还不清楚吗?是皇帝派人刺伤你的,然后假意的救你,对你提的要求全都满足,这些,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不然,你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人能当上太子妃?你不觉得来的太快太没意外了吗?”   百香寒的脸好似从地狱挣扎出来的怨灵,那上好的胭脂都不能遮掩住她苍白的面容   “他们不会杀我的,我知道西戎的秘密,要是杀了我,全天下除了西戎的几个皇室的人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她殷红的嘴唇为她的面孔多添一分诡异,她笑道   “怎么,在谨晏面前失了宠就想要杀我了?异想天开,我告诉你,等我回去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然后把你送到谨晏面前,看他还看不看你一眼,最后他会到我面前求着我告诉他西戎的消息”   赫连书画惋惜的看着她,没有就着她的话说下去,换开话语说道   “你父亲死了,还有你母亲小姨和弟弟妹妹们,他们全死了”   “你说什么?”百香寒不笑了   “我是说,你以为你所有还活着的家人全都死了,你父亲是我杀的,在尧城,你那些被关在大牢最后被放出的家人们,在放出见到你的第二天全都死了,皇上杀的,所以,谨晏说什么照顾你父亲的话全是假的,皇上给你谈的条件也全都是假的,现在百家就只剩你了,不管你今天说出来还是不说,你都只有死路一条”   赫连书画平淡的阐述完所有的事,姣好的面容却透着阴森的寒气,百香寒看着她全身不自觉的抖了一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摸着她嫩滑的肌肤,有些惋惜也有些遗憾   “你没有去过西戎吧,也没有见过西戎的王妃和郡主,甚至也没有看过西戎郡主的画像,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父亲吗?因为他见过,还记得你父亲见到我时叫我什么吗?”   百香寒已经无法思考,只能看着她嘴型一张一闭,眼中汇聚着水雾,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的那番场面一般,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她却站在她面前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父亲叫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太子和皇上救他,她也就这么一直做了,只是面对着权势和荣华她迷了心窍,一心想要当上太子妃,仗着所有人都想要她口中的秘密,她不想再被流放也不想天天喝冰水吃沙粒,她本来就该是享尽荣华富贵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女子终于放开她的脸,淡淡的在她耳边道   “你父亲叫我.........郡主..........,不是皇帝封给你的虚名那样的郡主,是西戎权势滔天的赫连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赫连书画揽着她的肩头,手下动作毫不留情,有血腥的气息开始弥漫,温热的,粘稠的,一点一点开始越聚越多,她抽出没入她腹中的蚕丝扇,黑色的扇柄掩盖着那艳红的颜色,只能从她手上沾染的颜色看出折扇没入的多少,血水似雨泉一般连绵不绝在两人身下汇聚成一滩掩盖不了的腥红,那大红的嫁衣盖住剑口一般大小的伤口,赫连书画抽身将她放到地上,百香寒眼中闪烁,张着嘴却染上血气,赫连书画垂着眼帘,面色无波却也无色   “当初我就说了,没有杀你,已经算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你却不信”   她用手在她双目上一盖,双手却有些麻木,林中幽静,她跪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从背后看去,带着寂寥和萧索,一身白衣却与四周的暗色融入,在旁人眼中着实有些苍凉   一个分神连有人从后面放箭都没有察觉,箭羽急速擦过她衣袖没入潮湿的地面,若不是被一颗乱入的石子打偏,恐怕插到的就是她的身上了,她回过神,还未收回的折扇就往后面那人飞去,却被那人闪身避过,对手是高手,她在当时只有这一个反应,下一秒就看到四周都有不少的黑衣人将她包围在了中间   空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息,无声的对垒像是紧绷的弦一触即发,她正面的一个蒙面人再一次拉开了弓箭,尖端直直的指着她的面容,一收一放,贯穿着风呼啸而去,赫连书画撑开折扇弯腰避开,随即四周都有箭往她而去   噔噔几声响在她耳中,几粒石子打偏几支弓箭,四周的黑衣人放眼搜索着四周,赫连书画也站直望着四周,一名男子从黑衣人包围圈外一跃而进,脚尖轻易的就扫落两个人,翩若惊鸿,似是游走在平地,他三两步踏落在赫连书画面前,笑的若三月桃花,四周的矛头马上转到他身上,他却毫不在乎的面对着从惊讶转换为轻撇眉头的女子,他一声叹息,对她的表情很不满意   “怎么总是这么个表情,一点惊喜都没有”   说话的当头手里还丢出几颗石子,赫连书画也顺便挡开一支箭,心中却有些烦闷的看着笑意连连的某人   怎么在哪儿都有他   墨恒从一个黑衣人手中夺下一匹马,驾着经过赫连书画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前面一带,赫连书画被拉得横坐在马匹前头,他笑着说   “坐稳了”   他手握缰绳,右手半抱着赫连书画,控制着方向的时候还有足够的余力对付着身后追上的几人,赫连书画也稳着身姿准备出手,却被墨恒的手肘给压住   他道   “他们不会追上来,不用和他们费功夫”   赫连书画通过他看着后面渐渐放慢速度的人,对他没好气的道   “你的人?这么听话”   墨恒语调染上些许的委屈,不满道   “书画姑娘,好说歹说我也是救你的人,我干嘛要自己找罪受自己派人杀自己”   赫连书画单腿跨到一边,坐正身姿道   “谁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事也很正常”   墨恒扑哧一笑   “是吗?不过他们真不是我的人,我的人办事从来都不蒙面,要抢要杀也都是光明正大的做,何况,要杀一个百香寒哪用得着这么多人啊”   他的鼻尖传出她身上女子的馨香,他微微低头   “你怎么不猜是谨晏派的呢?”   赫连书画直截了当的道   “不是,他派的是来杀百香寒的而不是救”   赫连书画很了解谨晏,也了解他手下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今日所见的蒙面人是她从未见过的,身手也不像是出自谨家   “都说女人包庇的心比男人严重,要我看这话说的还真不错”   墨恒不屑的嘀咕,赫连书画不予理睬,她问   “你怎么会跟着我”   “我不是跟着你,我是跟着你杀的那个人来的”   赫连书画眼眸微动,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你看着我杀的她?”   墨恒顿了顿   “没怎么看清楚,你挡住了,怎么,你没刺中要害?”   赫连书画手肘往他腰腹间撞击,他越靠越近的脸往后一缩,痛苦的弓着腰苦叫,赫连书画收回手,浅浅道   “大约就是那个位置,就算没死也该醒不过来了,你觉得呢?”   墨恒捂着腰,肯定的点头   “恐怕早就断气了”   后面没有了追的人,马匹慢慢的慢下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在林间小径中,赫连书画对四周的环境都不太熟悉,问着后面心情不错的某人   “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回去?”   墨恒全然不在意那些小问题,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闲情的道   “大约,是在城外,我也不太熟悉”   还没等赫连书画说什么,他就马上安慰   “放心,就算我的人不找我你的人也会来找你的,我们就慢慢走出这个山头往回走就好了”   一边林中的那些黑衣人看着那两人跑远,全都聚集在躺在血泊中的女子四周,一名骑在马上的黑衣男子问着情况,一名黑衣人试探了百香寒的鼻息   “恐怕救不了了,是致命伤”   坐在马上的男子皱眉   “死活都带回去,这是命令”   有黑衣人看着两人走远的方向问   “要不要派人告诉少将军情况,那女子万一有什么差错,恐怕.......”   为首的黑衣人摇摇头   “少将军只叫我们带百香寒回去,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林间路上有马匹缓慢行走,大路两旁一面是水一面是山,遥遥望去,似是画者笔下刚刚画好的一副山水图,山清水秀,锦绣繁花,还能从中嗅到清新的芬芳   更让人沉醉的是画中还有一对可观的俊男与美人,共骑着一匹宝马缓慢的走在林间小道中,自然,若是能忽略掉二人的对话那更是完美   男子双手拢住前面的女子,手握缰绳不紧不慢的驾着马   女子不耐烦的催促   “能不能快点?”   男子   “不能”   女子试图抢过缰绳,却被男子事先制止,他道   “你着什么急?就不能多看看四周的风景?”   女子眼皮一抬   “要是你想看风景的话你可以自己走回去,马给我”   男子强调   “可是这是我抢的”   “抢别人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男子得意道   “至少我抢到了,还顺便搭了一个你,要是不愿意同骑你可以跑回去”   他话刚说完赫连书画就马上跨腿准备下去,他惊奇的制住她   “我就说说而已,脾气怎么这么大”   赫连书画挥开他的手   “怕打扰你看风景的雅致,要看你慢慢看,我自己回去”   她轻盈的就跳下,自顾自的就往前方走,墨恒收回怀抱的姿势,腿间用力驾着马缓慢的跟在她身后,他看着她纤细的身姿,长长的发丝随着走动往后翻飞,白色的丝布也随之舞动,似是一朵绽放的花朵,他一边闲适的跟在她身后一边笑着跟她搭话   “最近查我的人又多了一批,而且查的方向也是奇奇怪怪,是不是你派来的?”   她的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有湿漉漉的气息弥漫,她头也不回道   “是我派的”她也笑了“怎么,是不是查对方向了?”   墨恒点点头   “当然,我都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了,要是再猜不到那就没意思了,不过要是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问我也是一样的,你知道的,我向来对美人很仁慈”   赫连书画道   “对比你说的话,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不过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她皱眉问道   “你究竟是怎么蒙混过关的,京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你的性情多变,连我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我究竟是该叫你瑜王殿下还是西陵桑皇子呢?”   墨恒伏着身子,双手趴卧在马匹上,他笑的魅惑,那张第一次见到就惊为天人的脸从冰冷的气息转化为了邪魅,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任何伪装,太子府看到的人和眼前嬉皮笑脸的很明显就可以看出不是同一个人,他给了她足够多的方向足够多的证据证明,她问无暇京中对墨恒的评价,那时候她已经有了方向,她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试问,天下间还能出几个性子会是这般的人   他道   “我没有蒙混过关啊,很多人都知道的,找人顶替我只是做做样子给旁人看,我要做什么向来不用遮遮掩掩,况且,也不是你想的这么顺利,刺杀我的人恐怕都能组一个军营了”   “那就证明你势力大不将他人放在眼中,像我们这样的,做事向来都是背后捅刀”赫连书画幽幽道,墨恒直起身子,他颇为赞同的点头   “看到了,杀人还总是不眨眼,比我那一帮没用的手下有用多了”微风徐徐,他有意的问   “那,我的底细都被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了,你要不要也说说你的?”   “我?”赫连书画眼光淡淡,别有深意的道   “这些就得看瑜王自己琢磨了,我不喜欢做光明正大的人,还是别出头的好”   两人前方传出不小的动静,墨恒笑容微收,赞叹的望着前面那一众的侍卫   “不出头的人都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看来谨少将军也和我一样喜欢美人”   赫连书画往大队侍卫那边走去,伴随着风吹她的声音轻如铜铃   “皇子慢慢看风景,恕不相陪”   等一路的人走了,墨恒还骑着马停留在原地,正当林中停留的几个人都觉得他的笑太苍凉的时候他的声音就阴恻恻的通过树木传到众人的耳中   “要是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要你们去西戎安家”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众人大惊,连忙收回那些苍凉可怜的词语在心中换成了恶毒恐怖那些更加贴切的词语   几人三两下驾着马走近,墨恒问   “杀了?”   后面的人答   “杀了”   墨恒“人呢?”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不过,来的路上没有看到百香寒的尸体,恐怕被人拖走了”   另一个也搭腔   “我们杀的是皇上和谨晏的人,后面那一队却是从来没遇到过的,我们和他们过了几招,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死士”   墨恒点头表示了解,随后道   “由他们去吧,多管闲事向来不是我爱干的,对了,叫梅六不用留在岐南了,叫他去西戎办一件事”   后面的人大惊   “梅六犯罪了吗?”   墨恒回头甩一个白眼   “听你们的口气你们要去?”   那些人立即收回表情   “属下明白了,回去就立即通知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百香寒的死并没有惹出怎样的轰动,谨晏没有动静,皇上没有动静,墨恒方面更是一时似死水,平静无波   赫连书画也收回了刺探的探子,在一日午后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已是春日时分,院中繁花大开,丫鬟沏上了热茶放上糕点,赫连书画闲暇的拿着剪子在院中修剪一株谨晏不久送到她院中的牡丹   无暇在一旁说着探子汇报的消息,等她说完她也快毁掉一株花朵了,她道   “也就是说墨恒近几年一直都在找一个胡人?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身份,连长相都不知道?”   无暇道   “对,这个消息也不算是太保密,瑜王之前行事低调,但在此事上却格外高调,连皇上和太子都常常拿着此事说事,姑娘在太子府看到的胡人,恐怕也是太子有意为之,不过找的方向太广,现在还没有端倪”   牡丹开的艳,粉嫩嫩的惹人爱怜,赫连书画轻嗅一口,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芬芳,她问   “他为什么要找那个胡人查到了吗?”   无暇点头   “此次派出去的人查出了点消息,据说是那名女子曾经于瑜王有恩,若是消息来源可靠,恐怕就是瑜王曾出现在西戎过,不过中途应当是被人刺杀,而后才被那胡人所救”   “胡人?!天下间胡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连长相和名字都不清楚,他竟然还能找这么多年”   无暇一笑   “谁说不是呢!都说桑家人骨子里就透着执着,恐怕瑜王是随了他母亲”   “这件事告诉公子了吗?”   她点头,“探子已经先一步告诉了公子了,公子已经派人去了西戎,若是能查到,那必将是我们手里有利的武器”   赫连书画淡淡道   “哪有这么容易就查到,墨恒什么人,他都查不到,我们岂会这么简单就查到,此事急不得”   当夜赫连书画找到谨荣,还未走到房中就被他咳嗽声给顿住脚步,等他的声音淡了些她才让门口的护卫通传   房中有浓郁的药味,刺鼻的味道从开门就充斥着她的身体每一寸,她进去的时候谨荣真对着一盘棋子发难,他的手肘边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碗   “身体怎么样了?”   他压住咳嗽回道   “还好,这次的大夫比之前的更称我心,每天也就这么一碗药”   “自然,听说是民间神医,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才请到的,要再没好转我可亏了”   谨荣斜她一眼   “说得就跟花你的钱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谨晏是怎么对你的,花在你身上的银子都可以养皇帝后宫的那一群妃子了”   她一笑,算是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她坐到他对面,看着黑子白子相对想杀,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子后浅淡的道   “我想去西戎一趟”   谨荣意外的看着她,咳嗽间低声问她   “西戎有人传消息给你了?出什么事了?”   赫连书画摇头   “谨晏最近派人在看着我,我不敢做什么,只是他现在准备拿下西戎,连白玉都被派去了,墨恒也在派人去查我,我很久没回去,西戎太平太久了,总感觉不太寻常”   棋盘错综复杂,黑白相间瞭花人的双眼   谨荣思索片刻道   “你现在去更会出事,你安心呆在穹苍,我去,牧向和箐柯最近也没有给我消息,我也在担心出事,我一个半死的人,比你要容易很多”   赫连书画看着他清瘦的面容,白发越来越多,面色苍白,已然没有了她初见时的身姿,她摇头   “我不放心,你去了我更担心”   谨荣却是一笑,眼尾的皱褶布满岁月流逝的痕迹,他轻拍她的手臂,安慰道   “不是你在,我恐怕早死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忘记了?好歹我也是出战沙场几十年的人,我到了岐南就会遇到自己人,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他眼角的笑带着沧桑“正好可以去岐南山看看我的老朋友,这么多年没去看,也是时候了,怕就怕以后都没时间了”   赫连书画回握他满是老茧的手,骨骼凸出,手背上全是深浅不一的刀疤,她轻声道   “你怎么会没时间,不是一直在说要看着我回西戎离开穹苍才放心吗?若是我能劝得谨晏离开穹苍,那时候我也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就去岐南安家,把山上的道观重新休整,在山上种些果树,哪儿也不去”   “好,好,好”他拍着她已然使不出太大力道的右手,眼眶微红“那我此次就先去岐南看看,看看那岐南山上还有没有那一座道观”   五月初八,微风和煦,艳阳高照,前几天还是暖洋洋的日头渐渐变得毒辣,护城河四周的杨柳空垂,在清明的河水中倒挂,船帆轻晃,俨然一副夏日来临的模样   赫连书画在准备好谨荣此行所需的所有物品之后去找了繁忙的谨晏,白玉被派遣到西戎,无暇也几日都不见踪影,多日未见到谨晏的她竟发现谨晏身边候着的都是完全不认识的人,走到书房门口还被拦了下来   书房中传出嘈杂的声音,似是多人在汇报着什么,话语中还提到南疆西戎多个敏感的字眼,门口的动静惊动里面的人,谨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让她进来”   门口的两个守卫放下阻拦的手,赫连书画推开门走进,门打开的瞬间谨晏又道   “以后见了她都不用通报”   门口的两个护卫垂头道是   谨晏坐在主位,两旁有年纪各不相同的人,个个若有所思的回头打量着她,被各种不同的眼光打量的赫连书画浅浅一笑走到谨晏的身旁,桌上放着一张皮革的地图,房中一时嘎然而止无人吭声   她问   “是不是吵到你了?我先去里面等你?”   谨晏的书房还有一道里间,平日是用来以备他休息,不过清楚的人都知道,谨晏从不会在书房的时候疲惫,大多都是她在看书的时候犯困,那里间也是完全的被她霸占   谨晏摇摇头,示意她站在一旁就好,他转头继续着被打断的话   “把南疆的人都撤回来,南疆王眼下已经把所以权都交给了西陵桑,继续僵持下去也是无益,清州和玉庆与西戎相隔不远,势必要在其他人动手之前拿下,越快越好”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眼光不时的扫在漠不关心的赫连书画身上,显然是对外人有所忌惮,谨晏抬眼看着他们,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下面的人连忙摆正姿态道   一个老者道   “清州和玉庆多花点功夫应当不在话下,怕就怕那性情不定的瑜王,老夫在官场这么多年也摸不透他究竟是要干什么,说他要权他又放任太子长势,说他要夺位,他这些年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说他什么都不要吧,他却偏偏处处和皇上还有我们作对,最近他又开始隐匿,派出去这么多探子也没有跟踪到他的行踪,万一他要是先我们一步,那.........”   众人又苦着脸思索,明显是对捉摸不透的墨恒有所顾虑,谨晏垂眼看着桌案上的地图,肯定的说   “他不会对那两处下手,若是没有猜错,他眼下应当是去了南疆,你们不用管他究竟是要干什么,只要他做的和我们的没有冲突那就可以了”   谨晏的话里说得透彻,赫连书画在后面却听得心惊,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突然想到墨恒在之前说的,他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不遮不掩,那也就代表着他是由着别人去查他,按照谨晏的心思,恐怕是早就清楚京中的墨恒偶尔也会是其他人的事,大家表面的不清不楚也全都是装出来的,背地里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突然来了”   她还在怔懵的时候谨宴已经交代好事情叫人送那些官员离开,细碎的灿阳透过雕花的窗户投进一时安详的室内,地面勾勒出浅暗的花影,零碎的投落   赫连书画回神,笑笑道   “几天没有看到你,怕你忙的忘了我”   谨晏拉着她走到里间,里面有清淡的焚香,桌案上的香炉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最近恐怕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京中恐怕会忙上好一阵,你跟在我身边反倒还不能好好的调养,我已经叫无暇先去南疆处理事情了,你......”   “你想叫我先回宣城”她猜到他的意思,面色变得有些僵硬,她反过来问他   “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南疆被瑜王掌控了?”   他坐在她对面,面色镇定的点头   “很久之前,西陵桑突然从南疆王众多子嗣中凸显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卷入穹苍的斗争中”   “所以....当初两国大战的最后一战,只是因为墨恒终于让南疆降服,投降不是投的谨家,而是墨家,刚刚那些人不是说他不要权势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她接二连三的问,谨晏语气却一丝一毫都没改变   “不清楚,所以我希望你离开穹苍,他慢慢的在接近你,也在查你,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的牵扯,眼下西戎是大家盘子里的肥肉,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她的眼睫微微下垂,像是被雨露打湿垂下的花瓣,盖住那双晕染的眼眸,谨晏猜到她可能不太高兴,走在她身后摸着她顺滑的发丝,却不料她不似以前那般妥协在他的话中   “我不会离开的,要么留我下来,要么你和我一起走”   她抓着她的手期许的望着他   “阿晏,我们不争了,前几天我也和谨老将军说过了,我们一起离开,皇权争来也没有什么用,反而每天都要猜测忌惮,你现在拥有的就很好了,我们一起回宣城,你当着将军,护着边疆,我就照顾你和老将军,像以前那样,不用再理会这皇权的斗争”   谨晏温柔的抬着她的脸颊,滑腻的肌肤流连在他的指尖,他叹息道   “书画,斗争是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的,从我开始争的时候就没有退路可言,就算我什么都不要,他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我以为你会很清楚,以前你不是一直都在帮着争?现在是怎么了?”   赫连书画眼波暗淡,她其实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自从到了穹苍,她的担心就越来越浓,无时无刻都在不安,那种不安随影而行,她越是在这个地方待的久那种不安就越是浓烈,从她一开始担心百雍良会透露她的身份开始,还有到了穹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一样被当作眼中钉开始,还有墨恒,太子,皇上,甚至对她有隐瞒的谨晏,她直觉告诉她不能这么下去,却总是无力的做不了任何的事   “阿晏”她稳着心思浅浅道   “老将军他的身体很不好,我请了很多大夫都无济于事,你有多久没去看他了?你知不知道他真的很担心你,你就听他一次,我们先回宣城,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的手一僵,赫连书画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的隐藏,变成那副她看不透的模样,谨荣总是那样的存在,像是一把匕首,只要说到他,就让谨晏周身都挡住了盔甲,猜不透,看不穿   他说   “他可以全然身退,是因为有我在接替他的位置,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他就可以这么安心的多过一天,不但是他,还有所有是谨家这边的人,若是我抽身,那整个谨家和那些无辜的人全都会受到牵连,还有你,我不能让任何人进入这种危险中,京中许多人都想要全身而退,但是权势之争中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太子是这样,皇帝是这样,你所知道的所有要争的人都是这样”他眸色暗晦不明,他道   “他和我,从很久以前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很久以前我们之间就是你,你即顶替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也顶替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我和他的最后一条线,从始至终都是你”   “可是”她的话尾带着无奈   “我终究不是你!我就算陪他再久,他想看到的也只是你,阿晏,就听我这一次........”   “好了”他蹲下去捧着她的脸,同时打断她的劝慰   “我所认识的赫连书画从来都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就按你说的,等最近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去看他,不过你也得听我的,等无暇把南疆的事情部署好以后就回去,等所有的事情都过了,我就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谨晏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自从那天过后赫连书画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他所说他的确很忙,她呆在将军府一整天也不见得会看到他的身影,她犹记得谨荣在多年前所担心的事,他害怕谨晏在争夺的道路上走远,渐渐就会迷失掉他原本有的东西,那也是谨荣一开始没有把她所有的事情全告诉谨晏的原因   谨荣清楚她的所有,包括她在西戎的地位,她手中所持有的东西和权势,她投靠谨荣的时候他就很明确的说,她不能告诉谨晏她所有的事情,只要告诉他她是西戎的皇族,她要帮谨家的同时也要借助谨家的权势拿到西戎,那就是全部   谨荣说,若将来他不在了,谨晏却终究还是要争夺天下的时候,就希望她能当他的最后一把手,她理解谨荣的心,就算他是怎样的不希望谨晏争夺,却也会在他要输掉的时候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的赢,可是谨晏却从来都没有理解到谨荣的心   谨晏接管谨家多年,她也只知晓谨晏所做的一部分,后来时间长了,谨晏把她带在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多,她知道的也就多了,可是眼下她却有些怀疑,谨晏其实是对她有所隐瞒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除了偶尔熟悉的秦沐会叫她出去吃饭游玩之外鲜少有其他人会叫她出去,她也就完全的把谨晏所说的小心一事当作耳边风   五月二十   往南疆去的谨荣传回了第一封书信,字迹苍劲有力,一字一句间都带有西戎那浓烈的气息,书信中写道他已经到了西戎,也和牧向和箐柯汇合,西戎局势不大好,朝中已经被分为两派,云氏为首以及赫连氏为首,眼下还未看到任何人混入西戎皇室,要她安心   看过的书信随之她就烧掉,谨晏对谨荣并不关心,谨荣的去向他根本无暇过问,眼下谨荣都已经离开半月有余,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她一边庆幸也一边担心   西戎被分为两派的事情已经开始在外界传言,一派是西戎一直的皇族赫连族,一派是新崛起的云氏,云氏是西戎皇后的家族姓,十几年前赫连王暴毙,整个赫连族只留下了一个郡主,于是云皇后以及她后家的人全都拥立唯一的郡主当上了西戎的王,年仅四岁的赫连郡主当上了王,却是毫无权势,整个西戎都被操纵在云族的手里,直到几年前有人暗中联络了西戎的各个官员将那些老臣联合起来分为了另外的一派,剩下的一些自然就是拥立云氏的人,西戎表面还是赫连郡主掌权,其实背地早已是傀儡的存在   六月初六   清州各地都出现不小的百姓造反,皇上下旨派遣谨晏前往清州平反,即日出发   同时身在西戎的谨荣传回了第二封书信,信中的字迹较之前的来的潦草,信中写道西戎情况有变,叫她即刻离开穹苍   她看完信的时候谨晏离开京城的号角已经响过了几个时辰,她甚至没有机会和谨晏当面告别,那时她才终于知晓之前那无风无波的日子是暴风雨的临近前夕,她终究小看了京中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的计谋,一步一步算的精准   萧索风起,艳阳躲在了云层后,艳茫茫的光瞬间阴暗,让人烦躁的气闷在稍显阴暗的情况下有所好转,她不慌不忙的吃了一顿饭,喝了些甜汤,又去谨晏的书房找了一些有趣的画本子,等她靠在睡塌上迷迷糊糊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谨晏派遣在她身边保护的侍卫,一泼的护卫站在院子门口戒备森严,其中一个说着叫她离开的话,她起身撑了个懒腰,而后推开院子的门道   “谁派人来请我了?”   侍卫道   “太子的人”   赫连书画不无意外的点头,而后就往门口走去,那个侍卫却拦住她   “将军在走之前叫我等必将保护好姑娘”   赫连书画道   “我知道,不过你们将军现在正在清州平反,要是我今日不去明天请我的就是皇上,再不去那就是抗旨,你认为你们能怎么保护我?你们现在该做的是去清州,在短时间内替将军平反,让他尽早归来”   那名侍卫面色肃然,明显拿不定主意,赫连书画却没有什么闲工夫和他周旋,在一干护卫思索的时候就往前院走去   前院站满了太子派过来‘请她’的人,穿着侍卫的官服,手中拿着佩剑,满满当当的站了一院子,前院大厅中则有将军府的人护在四周,对垒的气息强烈,稍稍一点燃那必定就是一触即发,墨傑坐在大厅主位,喝着下人备好的茶水,恣意潇洒,甚至见了她还能笑着打着好久不见的招呼,赫连书画对他行礼,他稍稍抬手就叫她起身,一边扣着茶杯盖子一边叙述着他的来意,说他从小和谨晏一起长大,谨晏一走有些不放心她的安全,遂叫他帮忙照看,他的言词间全是善意好心,说的话也是充满着对她独自一人的忧虑,光从他说得话来看,他将来若是当上了皇帝那必定是个善良的好皇帝   赫连书画也充分表现了女儿家的姿态,无半分怀疑的就应承了下来,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他还略微吃惊的看着她   赫连书画看着外面那对垒的人,她笑着对站在一旁焦急的总管道   “我这一走恐怕也要等将军回来后才回来,你去准备纸笔,我想留一封书信,不然他总说我没规矩”   那顶着圆圆肚子的总管僵硬的懵在当场,一是对赫连书画整个人的转变无法适应,二是在想着他们少将军别说说她没规矩,连对她大声说话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不过谨晏一走她的话就是王道,他也就擦擦汗水去准备纸笔去了   赫连书画回头笑道   “太子不介意等一下吧,我毕竟没什么身份,规矩还是要跟着将军走的”   墨傑两指转动着杯盖,笑的轻浮   “哪里,谨少将军对姑娘的宠爱是大家有目共睹,况且不过是留一封书信,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这样吧,我先出去等姑娘,姑娘等下带好自己的东西直接出来就是”   她连忙站起来道谢,看着他踏出去吩咐着那院中的士兵   总管端着纸笔墨颤巍巍的走到她身旁,小声的道   “姑娘,这.........,您真要去太子府?”   她摊开一张宣纸,用细小的毛笔在纸上写着字,她道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我走了之后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要禀报谨晏,我自会在短时间内回来”   她极快的写好信,随后将它折叠,她道   “这封信你等我走之后送到瑜王府”   “瑜王府?”总管吃惊的接过信   “是瑜王府,什么也别管,尽管按照我说的做”   赫连书画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就起身走到了外面,将军府门口坐落着两辆又大又宽敞的轿子,墨傑坐在前面的一个轿子,看着她出来也就笑着叫她上轿   六月十四,赫连书画住到太子府的第八天,那八天中墨傑对她面面是到,派到她身边的人是一天换一批,表面是照看背地是监视,她颇为顺从的在监视中看完了墨傑送到她面前的书本   墨傑许是也看不穿她的心思,终于在第九日为她办了一个晚宴,将他所熟识的几个人请到了府中,还亲自往她的阁楼送了一套大红的纱裙,穹苍的夏日炎热,许多女子都以轻薄的纱裙为主流,不但穿出曼妙的身姿还能在步履间有种花瓣翻飞感,赫连书画不爱那些穿着拖沓的衣裙,总是以简单的衣着为主,看着墨傑送到的裙子,有些为难的拿不定注意,伺候她的丫鬟是个年岁较小的丫头,看着她的样子连忙道   “这可是皇上赏赐的上等布料,太子妃和其他的侍妾都是抢着要的,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将这布料做成了衣裙,姑娘穿上一定是倾国倾城”   许是把她当成以后会上位的女子,说的话也是口无遮拦,毕竟年岁小,没有考虑过在太子府中就是龙潭虎穴,她一笑,看着那耀眼的衣裙也算是猜到几分墨傑的打算   轻薄衣纱,裹胸长裙,红的鲜艳,艳的靓丽,如院中层层叠叠盛开的玫瑰,也如天空中最耀眼的那一道彩光,面料极其丝滑,贴在她如玉的肌肤上好似上等的脂玉染上了诱人的胭脂红,丫鬟有些呆住,随后赞叹道   “像姑娘这么美的美人,奴婢至今都未见着几个”   赫连书画却不以为意的告诉她   “等今晚之后你就会可怜我了”   丫鬟明显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摇摇头,叫她替她上妆   丫鬟最后想为她梳发饰,她阻止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道   “这样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夏日的夜暗得晚,墨傑抓着夜幕刚刚暗下就派人请她去前院   暗夜是景,配着夜空满满的星辰,闪耀的如上等的宝石,夜风袭来,吹散那满园的夜来香,香气浓郁,甜腻的发闷   她走到前院碰到了抱着半岁大孩子的侧妃,女子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面色苍白,初见时亮如琉璃的双眼此时暗淡晦色,看见她全身不可抑制的一抖,随即抱着孩子就往宴厅走去,她抱着的孩子也不哭不闹的呆在她怀中   大厅里面有热闹的谈论声传出,赫连书画随着侧妃走了进去,墨傑坐在主位笑的慈爱的招呼着侧妃坐到他左侧的位置,墨傑右侧也坐着一名女子,平淡淡的面容,一双眼睛却是似狐狸一般敏捷,那名女子看到她,笑的好不开怀的走到她面前惊喜道   “书画,来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见着你了”   赫连书画并不认识她,不过也猜到她的身份,顶替掉百香寒嫁给墨傑的女子,百香寒在外人应当是和她很熟悉,眼前的女子却是个会演戏的主,赫连书画都快真的以为两人是熟识的关系了   她看着眼前女子素净的衣裙,眼光一转看着桌上几个拥立太子一派的人,笑着握着女子的手   “太子妃身份不一样了,怎么还这么小女孩般不懂规矩,小心太子等下怪罪我将军府没规矩”   女子嘴角一扯,试图想抽回手,赫连书画却更用力的握着她,面色平淡,完全无异,不过明显太子妃就有些不好受,指尖由红变紫,笑着的嘴角也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抽搐,还是墨傑一句话救回了她   “都站在干什么,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坐下吧,书画也别一口一个太子妃,今夜只是普通的家常,都方便说话吧”   赫连书画一笑,温婉有礼的放开她,女子急忙的把手掩藏在袖口,只感觉整个手掌都似针扎一般的痛   墨傑当夜也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袍,上面绣着暗色花纹,而他两旁的妃子只是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裙,等赫连书画坐下之后那些官员都面面交着心,赫连书画自是看懂了其中缘由,两个妃子都没敢穿的颜色偏偏跑到了她的身上,墨傑挖的陷阱也太过明显了   墨傑毫不在乎的招呼大家开动筷,一面还不时的掀开侧妃手中盖住婴儿的布逗弄着孩子,说是逗弄其实也只是大家都知道那布料中有一个孩子,墨傑逗弄的时候孩子其实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他笑着摸着孩子脸颊的笑意在桌上弥漫,而太子妃则坐在赫连书画的一边,她笑着对众人道   “太子就是这样,一颗心啊都系在我这宝贝儿子身上,看的我和妹妹天天都喝着醋呢”太子妃一副和侧妃同生同死的好姐妹样   大家附和的笑笑,赫连书画看着那侧妃双手一紧,像是害怕太子妃抢走她的东西一般,而墨傑却毫不在乎的道   “要是以后你自己有了孩子岂不是连自己孩子的醋都要吃?”   太子妃娇声埋怨   “哪有啊”说完又对着浅笑的赫连书画道   “好妹妹,你还不帮着我说两句,太子总是在我面前说你如何如何娴熟,都恨不得早日把你收为我的亲妹子呢”   赫连书画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们要做的事,面色已经是有些不耐烦   一边的几个大臣听着太子妃的一番话更是恨不得听出什么惊爆的八卦,连忙打着呵呵道   “太子这是艳福不浅啊,有太子妃这么明事理的为太子打理着琐事实属不易啊”   太子妃刚想笑着回话,赫连书画先她一步道   “几位大人好像记性不大好,小女是谨将军身边的侍婢”   所有人都因为她的话停了下来,尴尬的气氛蔓延,一旁的太子妃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只得打着呵呵   “是啊,几位大人误会了,刚刚我是开玩笑的,也只是想想,哪能抢了谨少将军的姑娘”   那几个大人对赫连书画很是熟悉,哪会不记得她是谨晏身边的人,太子请他们就是想要演一出戏,不过却没想到赫连书画不按常理出牌   墨傑也在一旁道   “书画姑娘别当真,香儿整日闷在府中难免有些小女儿心性,恨不得把认识的人都接到我府中呢”   说完眼中闪过寒光,他一把从一旁侧妃手中抱过孩子,侧妃眼中闪过惶恐,抱着孩子的双手指尖泛白,整个人都恍惚的东看看西看看   一大桌子人终于察觉到了空中浮动的暗涌,除了赫连书画还在不慌不忙吃着东西以外全都停下了手   太子妃收到墨傑使给她的眼神,连忙对桌上的人说厨房备好了一道甜汤,若天气太热食不下咽可以多喝一点汤解暑   饭桌上的主菜一过,墨傑就立即不耐的准备了一道为她准备的主菜,她放下筷子,已经准备好等着那道味美的甜汤   太子妃从墨傑手中抱过孩子,看了一眼后还绝妙的夸奖   “这孩子,怎么总爱流口水,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桌上的气味给馋的”   她抱着哄了一会儿,转头对着赫连书画道   “书画不是一直说自己也想要一个孩子吗,来,今夜啊,你可以练练这当母亲的幸苦了”   她半抱的手往她的方向倾斜,赫连书画笑着看着那一团至今没有传出任何声音的东西,毫不推脱的就接到了手里   软软的一团,似是没有骨头在支撑,包裹孩子的布料明显也是厚了几层,上上下下包裹的严实   她垂头看去,只见那里面躺着一个如玉的瓷娃娃,只是和他们逗弄时表现的不一样,孩子即没有流口水也没有睁着眼睛看着谁,从她接过的时候孩子就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怀中,紧闭双眼,毫无气息,她指尖划过孩子的鼻息,如她所想已经早断了气,她抬头看着坐立不安的侧妃,侧妃已经全身都在不停的抖动,好似有人拿着剑比划在她脖子上一般,她收回手指,笑的开怀的看着喝着酒的墨傑   “太子真是好福气,孩子长的和太子一样呢”   墨傑对着她遥遥一笑,对她的识时务表示赞许,他回道   “将来姑娘的孩子一定也会和谨将军一般”   赫连书画浅笑着垂目,看着怀中孩子乌黑的唇角道   “那我就多谢太子吉言了,对了,甜汤怎么还没上来,孩子好像是真的饿了呢,我顺道喂他点吃的”   太子妃已经完全被她给吓住,连忙叫人把甜汤端给她,赫连书画谢过,而后配合着墨傑所想的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全场都看着她一边演戏一边配合着旁人的问话,单从表面看来,无比温情温馨   等甜汤都快要把裹布给侵湿的时候,墨傑终于开口了   “看孩子这回事还是交给旁人来吧,毕竟还没做母亲,不太懂得孩子的食量”   太子妃连忙道是,并一边抱过孩子,赫连书画在心中数着数,太子妃慢慢的哄着孩子,叫着孩子,而后大声尖叫   所有人都被她惊动,而原本就不正常的侧妃更是直接晕倒在地,墨傑满是悲痛的叫太医,一桌人惶恐的跪倒在地,徒留她一人拿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们唱一出不算太有算计的戏剧,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子府原本平静安详的夜被一颗石子给惊动,一夜的灯火照明,府中所有的下人全都被叫到了院中,一个一个盘查,一个一个被询问   宫中的所有御医全都被惊动,所有人都背着药箱跑到了太子府,准备救一个早已死去的孩子,直到午夜过了大半,所有太医都摇头沉痛的报着死讯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同时盘问也有了结果,所有的矛头都指着伺候在赫连书画身旁的一个小丫头,膳房的所有下人全都统一说辞说曾在晚膳开始前看到丫头去了厨房,甚至还有人看到她把一包东西放到了熬着的汤里,墨傑大怒,一挥手就叫人驾着那丫头送到了众人的面前   驾着的丫环是当夜为赫连书画装扮的丫头,原本还伶俐可爱的面容沾染着泥土,全身都似在土里滚过一般,脏乱得看不清楚她本身的面貌,一名护卫说他在后院发现了她,带着一包的金银珠宝准备逃离太子府   后面一个侍卫把一包东西扔在众人面前,粗布包袱散落,金珠玉器混合各种名贵首饰全都滚落一地   一个侍卫踢翻跪在地上的丫头,并大声的呵斥她叫她认罪,丫头一边摇头一边哭,那滚落的泪珠似是喷涌的泉水,一滴滴的从她面容滑落,她看着四周的人,再看着一边漠不关心站立的赫连书画,心中似在激烈的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墨傑在上方给下面的侍卫示意一个眼神,下面的侍卫三两脚的又往那丫头身上踢去   太子妃还在一边一步步的诱导着道   “只要你说出来是谁指使你的,太子必定会从轻发落,要是你不说,恐怕死的就不止你一个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得为你一家老小想想不是”   那丫环一边哭着一边在四周躲闪着眼神,赫连书画两指拢过袖口,终于无心等待的走到那丫环面前,所有人的眼光都跟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缓慢的踏出步伐,再缓慢的蹲下身子,为那丫头擦过面颊   她的声音还是似平日的那般无波,她道   “这丫头是派在我身边的,孩子也是我抱着的,汤也是我喂的,你们还在盘问什么呢?难道我的手脚动的还不够明显?”   场面一时嘎然,那丫头的肌肤微凉,还在颤抖,她回身看着墨傑   “不知道有意杀害皇族子嗣一般是该如何处置?”   天幕泛白,雾色似白烟笼罩,有声音传到她耳中   “公然杀害皇族子嗣,其罪当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六月十五,太子未满一周岁的孩子被人故意谋害,而谋害的人竟是跟随在谨晏身边的受宠女子,当夜在现场的人全都一致认证亲眼所见那名女子公然勾引太子,甚至还多次对太子妃挑衅,太子看她是谨晏身边的人对她诸多照顾,却未曾料到事情会变成最后那样,沉痛之余对旧情还有些顾虑,特意将女子的问罪往后延迟了几日   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表面上看,此事就是一个女子因某些原因杀害了太子的孩子,要是按照正常的方向走,那必定就是杀了那名女子让事情有个结果,但从深层的一面看,事情就完全不是那么简单,一面从女子的身份上来说,女子虽不是什么名门后代,但她却是和眼下势力较大的谨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者明眼人都很清楚王室斗争,若一不小心惹出是谨家背后捣鬼,那后果就有些严重了   赫连书画也知道从中利害,当下能想的只有希望谨晏可以与她撇清关系,安心的在清州平反,若是谨晏回来了,那才是把太子和皇帝所盘算的给落了个实   墨傑背后有皇帝,她能猜到他们的用意,哪怕她那天是没有去吃那一顿鸿门宴,他们也会有足够的法子让她做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坐在泛着恶臭的地牢,身上还穿着那一晚发挥她勾引太子的罪证,她满腹心思全都挂在谨荣和西戎的身上,只能求着将军府的总管能及时的把她所写的那封信送到墨恒的手中   她当初收到谨荣书信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被皇帝和太子给牵制住了,而正巧谨晏对清州下手,皇帝墨岑更是多了一个理由将他支走,所以圣旨才会下的这么及时,走的也这么及时,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既不能让谨晏涉险也不能让自己无故牵连,也不知为何她当时能想到的竟是关于墨恒的一些事,她必须要利用些东西才能自保,在穹苍中她所认识的厉害人物就只有他,自然就得利用起来,于是她写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   墨恒行踪不定,她算了些时间,如果书信是按时送到瑜王府,那哪怕他是在南疆,眼下他也应该收到信了才对,她被关押的了两三日,却迟迟没有等着该来的人,那时候她就有些猜到,恐怕她只能靠自己了   被关押的第四日,她被人驾到了墨傑跟前,墨傑坐在睡塌上半抱着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一边与女子嬉笑一边藐视的看着她,他道   “被关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要求求我放了你?”   赫连书画没说话,他又说   “看你细皮嫩肉的,本太子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怪就怪你太自视清高,还跟了不该跟的人,看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你那谨将军都还没有半点消息,对了,你恐怕不知道,清州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是故意支走他的,眼下他应该在喝着茶听着曲儿还一边听人汇报着王都的消息呢,都过了几天了,要回来他也早该到了”   赫连书画道   “所以很明显,太子算错了”   “不是算错了,是他装得太好,这么多年就只有你一个人是弱点,结果还是他装的”墨傑哈哈大笑起来,无不嘲笑的道   赫连书画也不在意,谨晏不回来,那才是她所期望的,她说   “所以你要杀了我?”   墨傑高深的摇摇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用眼睛剥掉她的衣服一般   他一手在他身边女子身上流连,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最后道   “要我不杀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把伺候谨晏的活都伺候在我身上,说不定我开心了就会放过你”   她嘲讽的一笑“做梦”   墨傑也不恼,拖着半开的衣袍散漫的走到她面前,她是跌坐在地的,他高高在上的看着她,赤裸着白的过度的胸膛,用一双带着淫欲的眼睛看着她纤细的脖子,他蹲下去挑开她披在外面的外衫,霎时她白玉的肩头赤裸在他眼中,她没有抗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只是对着他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墨傑不理会她继续把她的外衫脱下,直到她整个肩头都没有遮挡物,他双手流连的划过她肌肤,哈哈道   “怕就说出来,我最喜欢看别人害怕的表情了”   赫连书画也笑了,嘴角微勾   她说“你信不信,你今天脱我一件衣服,他日我就会扒掉你一层皮”   墨傑道   “别说,我还真不信”   他的手顺势又往她腰间去拉她的腰带,赫连书画一脚往他踹去,墨傑往后一退,躲开之后用力的把她踹翻在地,赫连书画被那股力道冲击趴卧在地,左手半边肩膀顿时如火烧   墨傑抓着她的头发让她直视他   “要不是看在你有几分姿色,我早把你丢去军营让你尝尝军妓的滋味儿,一个破鞋还给敢给我装高清”   墨傑反手又想挥一巴掌,却被外面一个护卫给打断   “太子殿下,宫里来人了”   墨傑站起来又对着她肚子踹一脚,而后才走到门口问话   外面有明亮的光影投射,片刻之后墨傑又重新转身回来,对着后面的人道   “将她带走”   赫连书画忍着身上的钝痛被带到了一辆马车上,外面的一个太监丢了一件外袍给她,她有些昏沉的穿上后就捂着肩膀躺在马车上,也不问是去哪儿,安静的毫无生机   瑜王府   室内一名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正百般无聊的逗弄着一只小指大小的蛐蛐,室内宽敞,每一样摆设都是精致的器具,浮窗花雕,金铭刺绣屏,桌上摆着龙形香炉,男子拿着一根金叉一边逗弄一边打着哈欠   男子左右两边都站着两个丫环,其中一个道   “主子,您要不休息休息?”   男子将放在桌上的罐子拿起来丢到她手里,撑着额头道   “不行啊!我还佳人有约呢”   另一个丫头扑哧一笑   “是秦大人?”   男子回头斜她一眼   “梅十三小姑娘,你思春很严重啊!你家主子我英俊潇洒,俊美优雅,你怎么就看上秦沐那拿不上台面的小子了,说出去都丢人”   那后面的丫头愤恨的道   “主子,我是梅十二”   “嗯?啊?喔!十二就十二,多叫你一个一你吼什么吼,小心我派你去西戎安家啊”   丫环一点也没有把男子的威胁放在眼里,傲娇的往后一撇头   “每次都用这招”   男子有种想将她丢出去的冲动,旁边的丫环捂嘴偷笑   外面走进的侍卫看着里面谈论的欢,不好意思的在门口低咳了两声   里面的墨恒叫他进去,他收了些笑意道   “怎么样了?”   侍卫道   “那个,主子,情况不大好,探子亲眼看到了那姑娘从太子的房中抬出去,衣衫凌乱,身上都是伤,刚刚还被秘密的送往了皇宫”   墨恒挑眉   “谨晏还真没打算救她,真是可怜”   “那,主子,我们是救还是不救呢?”   墨恒俊邪的眼眸上下扫视他   “你问这么清楚干嘛?出去准备轿子去”   侍卫闭口,默默退了,那身后的两个丫环调笑道   “原来主子真的是佳人有约啊!”   另一个接口“是啊,而且我猜那姑娘我们都是认识的,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变啊”   墨恒回头看她们两个唱着戏,等她们把该说的都说了之后他才幽幽道   “最近你们很闲嘛,看来在南疆过的不错啊”那两个丫环不笑了   墨恒很满意的又道   “今晚我想吃桂圆莲子羹,还想吃当归吨山鸡,你们一个负责一个,我全要新鲜食材,最好是用你们的手给我摘莲子,你们亲自抓山鸡,我回来之前就要做好”   也不理会那两人的花容失色,墨恒神清气爽的就走了出去,艳阳开始西下,西边像是烧着汹汹烈焰,一般边的天都染着红晕,他想着他在南疆收到的书信,写信的人写的一手漂亮的字,不焦急不浮躁,每一笔画都写的仔细   ‘你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里’   唔,他倒真的是很闲可以和她周旋周旋打发时间了   磅礴大气的宫阁,红漆圆柱,花园缭绕,白玉大理石平铺,穹苍的皇宫每一寸每一地都似是用银子堆出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过目不暇   赫连书画被送到了一间简洁的书房,龙延香弥漫,她在打量着四周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在打量着她   “还能站起来吧?”   醇厚的声音通过那道绣满牡丹花的屏风传出,赫连书画捂着腹部往里面走去,珠玉挂串后男子伟岸的身姿落入她的眼中,赫连书画掀开走进去,珠子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皇上”   那是陈诉的语气,无悲喜无惊讶   墨岑指着他对面的凳子“坐”   “西戎最近进贡了一种长生草,听说喝多了可以延年益寿”墨岑面前摆着一套沏茶用的器具,他把沏好的茶放到赫连书画的面前,示意她尝尝   小小的茶杯外雕画着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茶色透着浅浅的绿,透着一种幽幽的清淡味,赫连书画端着杯子一笑   “这不过是一种药草,对体内的各种积淤有疏通的作用,倒也没有达到延年益寿的地步”   墨岑看着她,遥遥一笑   “果然是生活在西戎的人,什么都了解”   他的面容是赫连书画不熟悉的,却也是熟悉的,有许多人曾形容过他的长相和他少时的遭遇,他少年英雄,谦谦君子,因母妃身份低下受尽欺压,他却不卑不亢,对他人以礼相待,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当皇帝的,所有人都这样说,真正的皇者不应该那样温和,可是谁知世间会出现那样一个女子,为他倾尽一生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他的面容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不难看出当年的他也是个儒雅的男子,赫连书画低头喝了一口,口中是她所熟悉的味道,她道   “皇上找到我,是想知道什么?”   “很多”他道“不过不着急,我有很多时间,不如先来谈谈你对谨荣掌握西戎一半江山的事怎么看?”   墨岑能铲除桑家,他的势力也就不似她看到的那样浅弱,赫连书画扯着嘴角道   “谨老将军如何了?我起码要清楚他的安危我才能好好的讲”   “他很好,暂时很好,但要是你没有说实话,恐怕他就不太好了,你知道的,勾结外党,株连九族,不止你不太好,恐怕谨晏也不会太好”   赫连书画呼出一口气,随即问他   “你想知道什么?”   墨岑亦看着她,笑的温和道   “所有,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从你的一开始听着走”   他从新为她添了一杯水,像是温和的刺猬,一不小心就沾满利器“最好是不要省下任何的东西,我一个孤家寡人,不想让小女娃娃受伤”   赫连书画嘲讽一笑   “孤家寡人?皇上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忘记了龙岩寺的桑皇后,忘记了宫外的瑜王,还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恩人桑浒老将军”   茶盏顺着他指尖往下滑落,玉器未碎茶却倾,地面晕开一片水泽,像是冬日消融的寒冰,像是夏日落下的雨滴,也像伊人憔悴的泪痕,更像是衣料上被刺开的血洞,□□裸的被人撕开,然后摆在台面任人观赏,或许墨岑是忘记了,忘记了桑烟对他的一心一意,忘记了桑家对墨家百年基业的忠诚,更忘记了被他处处限制的瑜王墨恒   可是赫连书画却记得清楚,甚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对于最爱的人□□裸把自己抛弃,那是一种多么深沉多么痛到骨髓的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赫连是一个姓,是西戎的权威和一切,西戎王生性威勇好战,把自己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军中朝野之上,朝堂顾到了,却没有把自己的后宫顾全,西戎王后宫不多,只有一个王妃和两三个陪侍,与穹苍的皇帝比起来只能用清心寡欲来形容,不过一群女人有一群女人的斗法,几个女人也有几个女人的斗法   众所周知,赫连王膝下只有一女,乃是云妃所生,生来便受到封赐,赐名为明月,受尽赫连王的宠爱,从小到大都是若珍宝一般捧在手上护在怀中,就怕一不小心惊扰了那般宝贝的人,但其他人不知道的是,赫连明月其实并不是赫连王唯一的孩子,赫连王在后宫有一个比较宠爱的胡姬,美若狐,娇若花,一双灵巧的手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赫连王无比宠爱,甚至在当时还先云妃一步怀上了孩子,怀孕到五月之时就比那即将临盆的妇人的肚子还要大,大夫断言胡姬肚子里的必定是一对双儿,赫连王知道消息后无比欣喜,试图将女子扶位于妃子,消息一经走漏,云妃誓死不同,以胡人身份低微,流着不干净的血为由阻碍,天下皆知,胡人有一双妖异的紫眸,与常人不同,貌更美,更妖,在很久以前就被封为不详的征兆,那名胡姬也自知自己的身份,不争不抢只求在赫连王身边求一处安详,此后便安心养胎,在十月之后产下一对龙凤胎,赫连王一生文事不足只懂蛮力,抱着孩子便取下了琴棋书画两个名字,男孩为赫连琴棋,女孩便为赫连书画   虽说赫连王得到上天眷顾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却没有让他高兴太久,胡姬是胡人,一双孩子生下便随了母亲,两个孩子都有一双妖异的紫眸,虽说好看却是无用得多,胡人无法存在于皇室,也便没有资格封位,赫连王再爱那一对孩子,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叫几个丫环婆子照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好在胡姬是个温柔的人,在处处都被压制的情况下也可以带着孩子安享于一方院子,孩子两岁之时赫连王妃的肚子终于有了响动,在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赫连明月   在皇室中女人最害怕的是什么?是争宠争不到,也是争到宠了肚子却不争气,云妃的后家渐渐的开始壮大,看着有人抢先她一步生下了孩子还是一对龙凤胎可谓是火上浇油,着急的情况下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肚子,却不料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只生出了女儿,虽然那胡姬和她的孩子没有什么威胁力,但有的东西就是那样,只要存在那必定就是一根刺的存在,于是云妃的后家开始联合了一个巫师在外造谣,说那一对孩子长大必定是危害西戎的存在,妖物不可留,为了西戎,需要将两个孩子作为祭祀品   那时,是西戎的十二月寒冬,赫连琴棋和赫连书画刚在人世过的第七年春节   赫连王身体找不出缘由的开始出现不省人事的征兆,大半的事情都开始交由云妃处理,祭祀一事有了牵强的理由之后随之就开始着手准备   赫连王在之前对云氏一族有所察觉,便将手中的玉玺交到了胡姬的手里,想派人将她送走,却不料云氏一族手脚很快,在胡姬带着那一双孩子逃离的时候抓到了两个孩子,而胡姬却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逃离了西戎,逃到了岐南,胡姬一路窜逃,试图将手中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藏好,随后再回去救孩子,不过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逃跑就要了她半条命,别说回去了,能活着把东西藏好已是不易   九数寒天,冰雪覆盖了整座岐南山,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的东西,就在胡姬还余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让山上的一个和尚给碰到,几番挣扎胡姬还是将东西交到了和尚手中,并求他希望他救下她的一双孩子,胡姬说完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一双紫色的眼睛看着那茫茫世间,像是紫色的绒花瞬间绽放在冰雪之中   胡人是妖怪一样的存在,不吉利,身份低下,还带有诅咒,为了解除诅咒,所以要祭祀,而西戎的祭祀就是血祭,让两个孩子流干那一身不干净的血,才可以解除诅咒,云妃怎么想,巫师怎么说,那些下人就怎么做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冷,也很可怕,那是赫连书画在走出西戎皇宫之后唯一的感受,没有教书先生口中所说的自由,没有大鹰,也没有繁花,没有锦绣繁华,那些唯美到梦幻的东西,果然只会存在于人们的口中,和她父汗口中所说的那些美好的承诺一般不可信,她想   她们被带到西戎一处高山荒凉之地,巫师开始作法,将她们抛在厚厚积雪的地上,喂他们喝了迷药,割开他们的手腕而后将他们抛下,施行了所谓的血祭   灰暗的天,白茫茫的地,山头除了冰雪和险峻的石头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单调的像是一张白纸,有人说那荒凉之地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冻死一个人,也有人说那地方有凶恶的白狼,只要闻到血腥就会循着味道而来,传说是可怕的,而更可怕的却是你要把那传说变为真实   她在那天看到了许多的人,身着狐裘的云妃以及朝中叛变的所有大臣,他们坐在华丽的软轿中,手中捧着暖壶,脚踩绒毯,由丫环伺候着喝着热茶,偶尔眼光扫到她们,还可以和一旁的人言笑谈论,像是坐在自己的庭院看一出精彩到极致的皮影戏   教书先生曾说过,她的哥哥有着难得的天资,是他从未见过的聪明,若是好好塑造,将来必定是西戎难得的人才,可是在那天,她一直最为引以为傲,最为崇拜,最为爱她的哥哥却是死在了她的面前,以最为痛苦的姿态,最为卑微的神情,他求他们放过恐惧到不能言语的她,只用杀他一个就可以,他跪在那些人的面前,磕着头,一声又一声,比她阿娘弹奏的琵琶还要悲鸣,还要酸楚   她的哥哥是世间最好看的人,却在那一刻磕烂了额头,红红的鲜血留了如玉的面庞,留到他的面颊,下巴,流进了他白色的里衣还留到了他那双若星辰般透明的眸子,像是宝石上洒下了洗不掉的染料,身后的她更是被吓得发抖,只能爬到他身边学着他的动作向那些高贵的人磕头,用力的,毫不迟疑的,宽阔的茫茫山头,她们无数次的抬头磕头,就似永不疲惫一般   也许是那些人离他们太远,也许是他们身影太小,也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的确是犯了滔天大罪不能被原谅,他们的恳求终究被掩埋在那白茫茫的山中   那些人最终还是实施了血祭将她们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中,那一刻血染白冰,染成的是最艳丽的一道风景   她曾从书中看到过关于穹苍皇室那些残酷冷血的刑事,每一样都会令人痛不欲生只求一死,但在那一刻,她却是在想,其实世间最残忍的死法其实是血祭   亲眼看着自己的生命一滴一滴慢慢流逝,的感受着体内的血液慢慢流出,慢慢从温热变为冰冷,那是一种世间最为残忍的死法,她亲自体会到那种恐惧在她的四周游走,她感受着自身慢慢虚浮,慢慢的冰冷下去,她感觉自己传不过气,如入冰窖,赫连琴棋等着那些人离开,挣扎着刨开了他们身上的积雪,他的手血涌如流,他却不管不顾将她从冰雪中抱住,用他所剩下的体温挡住了外面四周涌来的寒意,没有人救她们,时间慢慢流逝,他们最终还是以拥抱的姿势躺在了红色的中央,她问躺在她身旁渐渐闭上双眸的赫连琴棋想不想去吃一吃他们所说的糖人   赫连琴棋用仅剩的力道捂住她不断涌着鲜血的手,点头安慰她叫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带她去   那是她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面看到他,最后听到他说话   许是上天不忍心她抱着遗憾死去,赫连琴棋为她捂住伤口总归是让她多活了一点时间,也就是那点时间为她争取到了救她的人出现   她能活着实属不易,救她的人用尽一切办法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救她的人是南疆的一位神医,说她血亏严重,就算活下来将来也会落下一身病根,若是后期再出现大量流血的事,她恐怕活不了几年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本就是该死的人,多活几年也算是上天的恩赐,她这么想   救她的是一个和尚,身姿魁梧,面容慈祥,她问他她该怎么称呼他,他说   “认识我的都叫我老和尚,你也这么叫,孩子,叫我一声听听”   那是赫连书画初见桑浒,一个奇奇怪怪的老和尚,她是这么为他定义   老和尚是她离开岐南山上时唯一的亲人,山上有一个破庙,泛着霉臭和潮湿,那个破庙一到夏天,雨水就会变得多,每年一到那个时候苏画就恨不得自己是那冬眠的蛇,睡着睡着一个冬天就过了,饿着饿着一辈子就过了   她从没把他和闻名天下的将军一起做比较,对她而言,那完全就是一个北一个南那样的距离,他仁心慈厚,上山请他帮忙这样那样的人很多,他从不推辞,每每都忙了一天后却换来几个冷硬的馒头,他偏偏笑的开怀,她却很不高兴,明眼人都把他当作傻子,他还乐呵呵任人欺负,她气急之下就想跟着他下山讨个说法,却被他拦下   老和尚告诉她   “外面的人都不怎么待见胡人”   她问“什么是胡人?”   老和尚说“就是眼睛颜色不一样的人”   她道“可是对于我而言,你们的眼睛颜色才是和我不一样的”   她活着的世界里,紫色的眼睛才是正常的颜色,她没有走出过她们生活的后院,不知道胡人的定义,却在那一天被告知她们是奇怪的存在   老和尚对她说“世界一直都是这么不公平的,改变不了我们就得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她再一次被迫停留在了岐南山上的破庙里,好在是比西戎的后院大,过个几年也不在话下   老和尚为了让她不这么无聊便常常会教她一些很有用处的功夫,他说他已经很老了,害怕自己哪一天就永远的睡下去,要是以后没了他,她也可以以防他不在了她被人欺负,她年少不懂人世,每当他那么说的时候便会对他说   “你不会死,永远都不会死,我阿娘说好人是会有好报的,你这么好,一定会活神仙这么长”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老和尚也不列外,每当听到她用一脸真切的样子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时就总是笑的像是弥勒佛一般,眼睛都看不到   老和尚教了她很多实用的功夫,在他所教的那些功夫里她最为喜欢的是他能用三支箭射中三只高飞的鸟,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她所认识的老和尚不太寻常,她从没见过那样厉害的人,连她父汗也做不到   老和尚教他的时候蹲在她身后,一双大手握着她的手,拉开他做的弓箭,他说   “想要比别人高人一等,你就得学会别人学不会的东西”   弓箭拉开,脱弦而出   “加重你右手的力道,看准你所看中的东西,像是把这一箭当作你能射出的最后一箭,对,就是这样,什么也别管,只看你看中的东西”   一天一天,她渐渐能明白那其中缘由,从一开始射中一只鸟开怀大笑到最后三支箭能同时射中,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那个过程会改变很多东西,时间,人,还有消失的岁月   她很喜欢岐南的生活,喜欢山上的野果野菜,喜欢山里的动物,喜欢山里的老庙还喜欢山里的老和尚   和老和尚生活的几年是她离开西戎最轻松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老和尚就是一颗能解所有毒的定心丸,哪怕她会想起西戎的一切,想起她哥哥的死,想起云妃的笑,但只有老和尚在她就觉得上天对她是眷顾的,让一个天大的好人成为了她的亲人,让她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哪怕一年半载也只能吃一顿油荤一顿热菜,哪怕她一辈子都不能下山不能看到世间的锦绣繁华,但至少她是自由的,好似林中鸟,只有一片树林和亲人的陪伴,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在山上过了五年,从儿时到及第,老和尚渐渐开始神志不清,常常都对着她叫着另一个陌生的名字,有时候是烟儿,有时候是恒儿,他开始无防备的讲述着他的过往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不是奇怪的老和尚,是一个教书先生常常提到的名字,他说,他叫桑浒,他有一个疼爱的女儿,她叫桑烟,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外孙,他叫墨恒,他说他女儿是全下下最有毅力的女子,就跟他的性格一样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笑,笑的温柔慈爱,他说,他外孙是最古灵精怪的孩子,整天都停不下来,东跑跑西跑跑,一口一个外公叫的人心都牵着   他满口说着他最爱的人,笑在眼中,暖在心里,可是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满面愁容,他说他还有很多家人,很多很多,他数不过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每天都讲着讲着就默不作声,等第二天又开始讲,赫连书画也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坐在他面前听着,听他那辉煌的过去,听他那满心想要的归期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开始清明,望着她那双眼睛思索,似是在想着什么法子,她一度以为他是生了一场病,过了就会好,却不知其他的人都把那叫做回光返照   老和尚好了之后就带着破烂的包袱离开了岐南上,他说他去找个友人,一段时间后就回来,赫连书画拉着他衣袖不安的看着他,他哀叹一声摸摸她的头最终下了山,她一个人在山上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幸好是等回了他,他回到岐南山的时候身体却不大好,人就似瞬间老了很多岁,他给了她一种东西,他说那是可以改变她眼睛颜色的蛊,并叫她吃下去   她不知道那是他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东西,但不得不说那个药蛊很有效果,她的眼睛在几天后慢慢的就变成了灰暗的颜色,她惊奇不已,惊奇的同时担心也越来越多,老和尚也终归是没有好转,神志不清得更加严重   他常常抖着他满脸的络腮胡,时而迷茫时而清明的打量着她   她不懂,但还是会回以一脸灿烂的笑,他也就会笑的一脸灿烂,那是苏画人生中笑的最值得的笑,因为此后的很多个日子里她都没有再见到老和尚,那几天雷雨响动,大雨倾盆,苏画在山里找了很久,最后都没有找到人影,直到山下的村长送来用竹叶编制的蛐蛐   接连几天的大雨,西江的水涨到了山脚,那里有一片竹林,老和尚总爱去那里呆上一天半天,却不料这次要呆更久,那是靖安三十七年秋,西戎与穹苍协议停战的第一年,百姓们好日子的开始,也是老和尚终于挨不过风霜,长此于世的日子   老和尚没有亲人,也就只有一个不明不白的她,她把村长给的蛐蛐埋在了竹林,插上一块石板充当墓碑,回破庙清了清家当,就像是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一般,他已经先很久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她,除开西戎的玉玺,还有一张破损的绣龙皇布,皇布经过多年的侵蚀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她从中也只辨出寥寥几字,谋反,诛九族,她猜测着那是将桑浒推到岐南的原因,也是桑家没落的根本   桑浒在死前给了她选择,他用自己的能力给了她最后能帮到她的东西,改变了她眼睛的颜色,改变了她胡人卑贱的身份,她可以留在岐南过一辈子的安逸生活,或是下山找自己该走的路   留在岐南很容易,她会的东西很多,也没有什么挂念的人,活下去没什么困难   但若是下了山,她就必须背负很多东西,西戎,仇恨,亦或者桑浒的恩情   人活于世,必定会被自身所背负的东西所改变,家族,身份,还有旁人的期许,那些东西常常会不由自主的就冒出来,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你并不是一个人,她也是如此,哪怕她很努力的在忘却一些东西,或是不去想,但每到午夜梦回,席卷她整个梦境的恶魔就会跳出来,提醒她,告诉她,她的活并不是偶然,她母亲和哥哥的死,还有救她的桑老将军,全都是活生生的存在于世界上,善良的,从未争夺的活在世上,他们死了,害死他们的人却好好的活着   从夏到秋,岐南山漫山都被染着秋色,从秋到冬,又变回西戎特有的白茫茫   恨是一颗种子,它会在人心慢慢滋长,越长越大,最后蔓延我们的全身,直到我们变为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最终还是没有在岐南过下去,她在临走之前叩拜了那山中孤零零的孤坟,桑家对她有恩,那是一辈子都还不了的恩,她能做的只有把他死前所想表达的那些传到他们耳中,告诉他们,桑浒是世间最成功的英雄,但这个英雄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所爱的人   她深深叩下三个头,离开了岐南山,离开了西戎,她手里还有西戎最重要的东西,她不能放任西戎不顾,不能放任仇恨不顾,不能眼睁睁看着西戎变成云氏的天下,她有很多的不甘心,所以她不能留在岐南,只能等着事情发生   所以最终她去了宣城,找到了桑浒的左右臂谨荣,也看到了那迷醉花雨之中独身而立的俊逸男子   所以她要争,她要留在权势渐渐大起来的谨家,她要西戎,她要云妃和那所有有牵连在其中人的命,她要让他们尝尝,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感受,那恨不得被一箭穿心就此了结生命的痛苦   “我记得”   墨岑说“我记得很清楚,我记得很清楚我是怎么被流放到南疆,怎么靠着桑家的权势活到现在,墨家又是怎么慢慢变为无用的存在,你以为我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别以为你现在对你好言好语你就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要杀你,比掐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赫连明月”   赫连书画抬头,双眼灼灼的看着他   墨岑起身从凳子上离开,他慢慢走到一旁的书桌,他的身姿雍容间带着王者特有的气质,   单手将书案上的一卷画轴甩给一边的赫连书画,赫连书画顺势接过,画轴往下卷开,上等宣纸散发出墨画的味道,画面上极尽细致的画出了一位惟妙惟肖的女子面容,眉眼如画,唇角带笑,似三月春水也似水中芙蓉,温柔中带着极致的高贵   那似她却不是她,她从来不会那样笑,笑的好似全天下都是她爱的人一般,她也从不会将身姿站的那般曼妙那般优雅那么柔弱无骨   她曾经见过画中的女子,那女子是和她不像的,怪只怪画出的人总是和真人有些偏差,墨岑再把那些偏差加着各种巧合一合并,于是就变成了她   她喃喃着“赫连.........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你倒是取了一个好名字”   墨岑却不缓不慢的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过往   “明月明月,想必在赫连王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赫连书画和赫连琴棋从小便被关在一方院中,没有封位也不被世人所知,被处死后也是在宫中成为禁忌,连照顾过他们的那些丫环也全都一个个莫名失踪   天下间会知道她存在的也就只有当面寥寥几个,所有人都查不出也不是什么稀奇,毕竟,连谨荣和谨晏他们也并不知道她是胡人的事   她叉开话题   “皇上其实也为瑜王取了一个好名字,以恒之心,表爱之意,我听那些个说书的人曾经说过,皇上和桑皇后曾在南疆边界生活了七年,不说现在,我想那七年中您至少是很爱桑皇后的”   赫连书画这般说,墨岑也没有表露出什么过多的情绪 ,甚至嘴边还有浅浅的笑意,他坐回她对面的位置,遥遥看着她手中的画像道   “说书的?难道桑浒没有对你讲起过那些细节?赫连明月,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救下桑浒并说服他投靠你西戎的,还有谨荣和谨晏,你一个被他人掌控的人,竟然能让我穹苍几大权势全都拜在你的手下,赫连王可真是培养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才”   “皇上”她将画放在桌上正色道“桑浒老将军没有投靠我西戎”   “喔?”   墨岑明显是不信的,示意她继续把该讲的讲下去   “您大可不必害怕桑家会东山再起,因为桑浒老将军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他曾在我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救了我,教我该怎么活下去,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年,最后他神志不清死在了岐南,我利用他的身份去找了谨荣将军帮我,谨将军念旧,看在我也独身一人无可去便留下了我,皇上已经查到了一些,必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墨岑一笑,端着已然冷却的茶水喝了一口道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把你带到宫中就只要你一句话,我要你离开谨晏帮我墨家,不管你是看中了哪个皇子,只要你帮的是墨家,我就可以让西戎在你的手里,不但可以帮你铲除云家的人,还可以让你将来坐上穹苍皇后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赫连书画面容冰冷,她问   “瑜王呢?”   她的话刚刚说完就被他打断   “除了他”   “他可是你和桑皇后的儿子,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依我看他的才智远远超过太子,要是他当皇帝.........”   杯子在桌面叩出一声闷响,墨岑沉重的抬头道   “可他身上留着桑家的血,你以为他真的是向着我墨家的吗?我不能把江山交到他手上,我不能让墨家的百年基业毁在我的手里,你活在西戎皇室,难道你就愿意将江山留给外姓的人?”   “若是我不愿意呢?我只想靠着谨家拿到西戎呢?”她问   “我会让谨荣活不到回穹苍,到时候再送一份联姻的圣旨到你舅舅手里,恐怕就不是等你选择而是我们安排了,别忘了,我就算再没有权势也是这天下的主人,总归会让你按照我给的路走”   她忘记了,身在高位的人都是喜欢掌控别人而活的,对他们而言那是乐趣也是爱好,以此彰显出他们的地位和身份,墨岑能好言好语对她,并且在她回京这么久才对她下手已经算是给她最大的仁慈,站在旁人的角度来讲,墨岑无疑是一个仁慈的人,偏偏他却要守护他墨家基业,他不得不变狠,就如同她一样,谨晏一样   墨岑叫人将她捆住送往某处关押,直到他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将她放出来   她很明白墨岑是把她看作赫连明月想押她做质子,既可以压制住西戎还可以压制谨荣,最好还可以一箭三雕看看谨晏究竟看不看重她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她用力挣脱身后捆绑的绳子,却发现绳子捆得极紧,她的右手使不出什么力道,挣脱几次都无法挣开   就当她另想她法之时马车却停了下来,前面传出几声沉闷的哼声,她弓着身子往外面走去,只见黑暗中地上躺着几具士兵的尸体   她连忙跳下去就着一具尸体手中的长剑划开了捆绑的绳子,马车后面还有几个人在和护送的士兵打斗,见她出来几个士兵拿着刀就跑到她跟前,赫连书画反手将地上的刀挥去,一瞬地上就多了两具尸体   刚走到她旁边准备来一次英雄救美的某人还未出手就看她杀了几个,心情有些不是滋味的窜到她面前   “你说要是哪次可以让我在你面前当一回英雄,我一定很高兴”   赫连书画看着夜幕下熠熠生辉的某个男子,手中长剑一刀杀死一个之后幽幽道   “你高兴了我可能就不怎么高兴了,瑜王殿下”   墨恒扑哧一笑,夺过她手中的长剑准备带她离开,他们身后的人也解决得差不多的驾着一边的马车准备开走,上了马车之后赫连书画却听到了一丝响动,她连忙又掀开轿子看向一边,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士兵留着一口气看着他们,她一步跳跃便到那士兵面前,捡起地上的刀往他心口处一插,瞬间还留有一口气的男子偏头一倒,墨恒在马车上浅浅皱眉不赞同的小声道   “杀不杀其实都一样,早晚都会被发现”   赫连书画在夜幕中没有回头,声音却传到他的耳中   “一个也不能留”   墨恒一懵,倒是难得的没有回话,只是灼灼的望着她,她跳上马车,见墨恒还在看着她,她道   “我可不希望以后出了什么事是因为我的原因”   墨恒一笑“你这么杀人,不怕以后下地狱?”   赫连书画回他   “我这样的人早晚都是下地狱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若真的要以她杀的人要作算,她恐怕是永生都不得超生的人了   马车很顺利的出了皇宫大门,墨恒的势力她从来都没有怀疑,也自然没有多惊奇,马车一路通行,一路出了城门,赫连书画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墨恒靠在马车壁上懒散的回答   “我救了你,剩下的就得看我的安排了”   夜幕中马车行驶的出奇的稳当,二人的身影隐匿在昏暗的马车中辨不清面容,墨恒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很是疲惫的模样,他突然好奇的问她   “你的右手是怎么废的?”   他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以前看着她用左手还以为她是习惯,但当夜看她用剑时明明用的是右手,只是并未使出太大的力道,他不免有些怀疑她的手如他猜想的那般其实是因为以前受过严重的伤   她抬起右手动了动,轻声道   “你不知道?这可是你妹妹的杰作”   “妹妹?”墨恒没明白过来   赫连书画道   “不是你墨家的妹妹,是你在南疆的妹妹”   “西陵盈?”他试探性的问   “游走于两国,妹妹多了你忘记了?不过看你这样子,你好像并不知道此事,以前我都还在猜是不是你指示的呢!”   赫连书画揉着手腕,对于那件事并不大在意   墨恒在黑暗中却睁开了双眸,他难得的皱着眉头用正常的语气猜测   “是在南疆议和期间的发生的事?”   赫连书画点头,随即想着他可能看不见,便道   “这个你倒清楚了”   南疆与穹苍洛河一战平息之后他就连夜的赶回了王都,那时候呆在南疆的西陵桑是真的西陵桑而不是他,他不知道那其中的事情也是常事,但那些都不是他所想知道的重点,而是在他回京的路途中他所发生的事,在回京路途中他曾遇到了一队人马的追杀,为了不让人起疑他身边未带一个侍从,寡不敌众不适合硬碰硬,他便从南疆逃到了西戎,在那之间他被一名女子所救,巧合的是那件事也是发生在战事之后,那名女子也同样右手受了严重的伤,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名女子和眼前的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在杀人方面从不手软,他被那名女子救下的时候神智并不是太清楚,不过那名女子说的一句话他却一直没有忘记,‘一个也不能留’,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狠意,不过..........若他没记错,救他的人明明是一个胡人,他记忆中唯一留下的东西就是那一双眼睛,不可能有错   “不过”赫连书画的话打断他“你怎么不问关于胡人的事?你救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墨恒闭上眼睛又恢复闲适的模样,他道   “谁说的?我爱救谁就救谁,和任何人任何原因都没有关系,哪怕你知道我找的人在哪里我也不太想知道,毕竟我还有大半辈子的闲功夫没有事做,这就找到了那多没意思”   赫连书画道“所以说.....你救我只是因为你闲来无事找点乐子?我根本就不用还你恩情?”   他道   “我的意思是救你完全是因为我不想你出事,和其他原因一点都搭不上关系,你这个女人,我三番五次救了你多少次放了你多少次,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呢!”   他的话里自然而然的就带着点不满,赫连书画立马浅浅的道   “你激动做什么,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以后会还你的”   墨恒满意的点头   “这还差不多”说完躺卧在马车一边疲惫的打着哈欠“我这可是从南疆马不停蹄赶回来的,你得记清楚点,最好是用笔一笔一划的写在本子上,免不得以后就翻脸不认人,我累了先睡会,到了叫我”   外面还持续的传出马匹踏在地上急促的蹄嗒声,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一片漆黑中尽是幽深的树林   “我们究竟是去哪里?”   夜幕中他喃喃的声音轻轻浅浅,下意识的道   “自是安全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墨恒口中所说的安全地方是离王都两个城镇远的小镇   他们赶到的时候天还未亮,昏昏沉沉正是熟睡之时,赫连书画靠在窗沿闭着眼小憩,墨恒更是直接躺在窄窄的马车坐沿睡得深沉,她猜测就算是将他丢在地上他也不会醒来,不过让赫连书画惊奇的是他的睡姿,他的姿势是平躺在上面的,半个肩膀都还悬空在中间,他却舒服的就更在皇宫的软榻上,神色没有半分的不舒服,从睡熟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姿势,想必是和他说的一般他的确是很累   马车颠簸,到达城门口的时候人影半个都看不到,那个镇子的地方官却是叫着大批的美艳丫环穿着薄薄的衣衫站在城门口扯着娇滴滴的嗓子说着各种欢迎的话,听到那些个呼唤赫连书画一下惊醒,连忙用脚踹了踹墨恒身下的板子   墨恒被打扰心情不是很好的皱眉嘟嚷着问她怎么了,赫连书画没有回他话,直接让他听到了外面那些个美妙的嗓音   他单手揉着额头翻身就坐直,睡了一夜他的气色恢复了大半,一张祸国殃民的俊邪脸庞更是赏心悦目,邪中带着淡淡的困倦,更加增添了几分魅惑,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又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而后无故叹息一声对外面驾着马车的人道   “直接进去,还停在外面干什么,等太阳还是等月亮啊?”   外面驾马车的男子也明显没有在震惊中缓过神来,随即语音都有些颤抖的回道   “主.....主子,您艳福不浅啊”   空气有三秒的凝固,赫连书画明显的感觉到墨恒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而后阴测测的吐出两个字   “是吗?”   外面的人没有回话了,直接抖着缰绳往城中而去,速度比昨夜赶路还要快   而那守在城门口的官员却是着急的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大有一副青楼老鸨之意   “哎,大人....你们等等我,您还没有看过我为您特意选出的几个姑娘呢,保证都让您满意~~~~~”   墨恒在那官员的一吆喝中是直接醒了个彻底,一双琉璃石的黑眸直直的看着明显带有笑意的人道   “笑什么?”   赫连书画连忙正视他,问道   “我笑了吗?”   墨恒挑眉,意思很明显,赫连书画连忙道   “大约是觉得你的侍卫说得很有道理,你艳福不浅啊”   墨恒浅浅的哼一声,而后阴阳怪气的道   “艳福是不浅,等下你也可以感受感受”   赫连书画当时没懂他的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马车被驾到了城中的一方院子,院子占地大,修的也是气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何等身家才能住上的,不过院子的门口却是低调的可以,既没有人把守也没有什么标识,仔细一辩倒也知道是富贵人家临时的落脚点   墨恒带着她走进了院门,只有一个类似管家的人在院中忙乎   管家带着两人在院中东绕西绕停在了一处院子中,院中种着开的芬芳的紫薇花,红艳艳一片,拥簇着争相绽放,院中能听到房中传出的美妙传音,清浅优美,柔中带着丝丝大气,赫连书画对那种声音并不陌生,毕竟她曾在岁小之时天天都听到   “胡人?”她问一旁的墨恒   墨恒挥手将带路的管家支走,没有回答直接将她带了进去   房中布置得齐全,用的东西应有尽有,只是房间并不太大,房中却上上下下坐着十来个正柔声说话的胡人   墨恒打开房门的一霎那那里面的女子全都嘎声而止,而后不管是在拨弄琵琶还是在轻声谈话全都立即跪伏在地   许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行这么大的礼,打开房门的墨恒被那宏大的阵仗吓得往后一退   那一群莺莺燕燕齐齐跪在地上默不吭声,赫连书画不怎么惊讶的往里面走去,胡人自身本就卑微,见着谁就下跪的规矩是从以前就根深蒂固   她道“起来吧”   墨恒走到她旁边,示意她看向那些唯唯诺诺站成一排的女子,那些女子都穿着朴素的服饰,眉眼间都是怯怯,除了那双眼睛与常人不同之外赫连书画没有看出任何的东西来,她又忘着墨恒表示疑惑   墨恒叹息一声坐到桌案前,慢慢道   “我的人在去西戎的道上遇到了她们,押送的是谨晏的人,在即将到西戎的主城的时候我的人无意之间听到谨晏是要将这些女子全都送到西戎宫中云坤的手中,我的人以为中间会有什么阴谋,就一并将这些女子给救了下来,难道这些女子你不眼熟吗?她们可都是墨傑从西戎找到才艺双绝的胡人,还是你亲自给赢到的战利品”   赫连书画惊异的抬头打量那些胡人,她从不花费太大的功夫去记那些小细节,这一番打量下也算是认出了那些人,当初救下的时候谨晏也说过她们是由她处置,他也是个怕麻烦的主,从不会理会这些小事情,可是人都救下了,总要有个安排,她看那些胡人心中有恻隐之心,遂叫了一批人将她们送回西戎,谨晏也清楚她的作风并未多说什么,可是她却从未叫那些人将她们送到云坤手中,云坤乃云妃的弟弟,西戎现在大半都是由他经手,她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怎么会?”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胡人,问   “他说的是真的?护送你们的人是说要把你们送到宫中?”   那些胡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还是一个稍大胆的人回道   “一开始护送我们的人是按姑娘的安排是想将我们送回去,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在中途就突然变了主意,说是要将我们送到西戎皇宫”   “这多好猜,那些人是你派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谨晏的人,他们平日会听你的安排但到了关键时刻还得看主人的脸色,喏,你又被他给利用了”   墨恒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格外好心的给她解释出了原因,不过赫连书画却不怎么感谢他 ,道   “那你参合这趟浑水干嘛?还特意待我来看热闹?”   “不是啊,我不是特意带你来的,这些都是我那不长眼的手下救的,救下了又不能不管是不是,所以我就叫人安排一出院子养着她们啊,就是你今早看到的那个昏官,为了这件事还把我情洁廉政的形象给毁了”   他很不满意的埋怨,随后又道   “我在皇上手中把你给抢了,他一定会暗中派人追杀我们,所以我们是逃到了这里避风头的,这里大多是我的人,就算出了事也还有逃跑的机会,顺道再带你过来看看热闹,本想着当你知道谨晏背地都在做些你不知道的事你会生气,结果真是让我失望,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   那些胡人本站的好好的,被墨恒那几句话又给吓得缩成一团,墨恒无可奈何的望着她们道   “我又没说要把你们给杀了,你们怕什么,我那些话都是说给旁边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听的,你们当没听到就是”   一边的赫连书画疑惑的看他   “我怎么没心没肺了?”   墨恒不大高兴的说   “我救了你没捞到什么好处就算了,你还总是不配合我,你说说谨晏的坏话会死啊?”   赫连书画无奈的起身往外走,根本不想理会他那些疯言疯语   墨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收回笑意看着桌上摆放的一把琵琶,琵琶做的普通,材质上都算不上太好,只是上面雕刻的几朵繁花雕的秀美,他指尖在上面的弦上勾弹,他问她们   “刚刚那女的照你们看来是胡人的机率有多大?”   那些胡人疑惑不解,他换个方式问   “你们看着她像胡人吗?”   那些胡人纷纷摇头,墨恒轻轻点头,独自喃喃   “是啊,我看着也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夏夜清凉,偶有夜风扫过,刮走一片闷热,院中有泥土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还有别人家烟囱向外弥漫的饭菜香,院子中有蝉鸣惊扰到安宁,墨恒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闲的摇着扇子,一副独居老人的模样   被那刺耳的蝉鸣打扰,他皱着眉只觉得四周都有扰人的声音,城是一座小城,与王都比起来是别有一番味道,要说王都的夜是无比繁华热闹那么她们所处的地方就是安详宁静,才不过刚刚入夜,大街小巷都瞬间收回了白日的喧哗   他在躺椅上吹着夜风听着刺耳的曲子,鼻尖还闻着别人家的饭菜香,多日都未好好吃过饭的某人几乎就快濒临崩溃的地步,尤其是那诱人的饭菜香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有声音传到他耳朵   “你一直躺着做什么?不吃饭了?”   赫连书画从买菜到做饭到现在,她就发现墨恒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变过,明明没有睡着却不起来的样子倒是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模一样   墨恒睁开眼睛从下往上的看着她,她换下了那一身艳红红的衣衫,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裙,裙摆还绣着几朵浅蓝色的小碎花,风一吹就在风中飞舞荡漾   此时她正端着托盘,袖口往上绕了几圈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腕,腕上空无一物在光影下格外诱人,托盘中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水雾升腾,幻化白烟迷蒙了她的面容,像是那蒙着面纱的美艳女子,即看不真切却处处都是勾人眼球   她把饭菜放到石桌上,手臂在他眼前晃动   “你发什么呆,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不饿?”   墨恒冲着椅子摇晃顺势站起身,一动一瞥间尽是游刃有余,他撩开衣袍坐到她对面,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问她   “你做的?”   赫连书画反问   “不然呢?你以为我干什么去了?”   桌上的是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赫连书画也是许久都没有下厨,只能看着外观对他道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好吃不好吃你都将就着吃”   她舀好一碗白米饭递到他面前   墨恒一双眼睛在饭菜上扫视一圈,又转回眼睛看着她,她的头发因为下厨通通都拢在了脑后,一张白皙的脸庞比平日所见的都要小巧几分,常年不见阳光的耳垂白的如上好的羊脂玉,浅浅的透着粉嫩嫩的颜色,他接过饭的瞬间下意识的就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她收回去的手腕   半真半假的对她道   “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从谨晏身边离开的事?”   赫连书画奇怪的看着他,用怀疑的眼光从他打量到桌上的饭菜   “因为饭菜?”   他握着的手腕纤细,犹如一用力就会碎,指尖尽是滑嫩的触感,他感觉到她的挣脱,他却不放手的拉着她道   “要是能用一顿饭菜就让我产生其他的心思,那宫中的那些丫环婆子就该高兴得跳脚了,难道你没看出来,我从一开始就在叫你离开谨晏”   墨恒握着的是她没什么力气的右手,她挣不开只能保持着被他牵制的模样,她问   “那是谨晏惹你了还是我惹你了?”   他的指腹间有厚厚的茧子,摩擦在她手腕麻麻酥酥,他说   “他没有惹我,是我看不得我想要的人跟前跟后的帮他跑腿办事”   她笑道   “可是我不喜欢跟在摸不清心思的主子身边,谨晏对我很好,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她用左手一点点扳开他的手,她的手腕上有他抓红的几个手指印,她把衣袖拉下遮住,拿着筷子就准备夹菜,墨恒的手在中间停留了一瞬,随后挑眉收回手,手间还留着她手臂的余温,他拿着筷子慢悠悠的道   “我的心思很难猜吗?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骗过你什么,你问的我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反倒是你能摸清心思的谨晏从来都没对你说过实话,书画姑娘,看人可不能这么表面”   菜的味道刚刚好,谨晏爱吃清淡的东西,她也就做的一贯清淡,她点点头,道   “那意思是说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说?”   墨恒点头,而后道   “允许你问三个问题”   他一手比着三,赫连书画也来了兴致,想了想问   “你与皇上和谨晏做对是因为什么?”   墨恒一副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的样子看着她   “首先呢,我从来没和任何人做对,我做哪些都是自保,全都是他们主动我在被动,其次我从没和谨晏做对,南疆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是他处处都想要争夺,最后没有争到手罢了,就和现在一样,他要西戎,我不是没有动任何手脚吗?”   她又问   “那桑家的余下势力都在你手上,那些大军也都是在你手中?”   墨恒思考一会儿道   “不全是,我一个不想争□□势的人拿着也没什么用,就算在我手中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和谨晏敌对的事情来”   他看着她,单指留在她眼中   “最后一个问题”   赫连书画左思右想,而后试探的道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的问题,也是赫连书画想知道的问题,坐在她面前的人与她有很深的渊源   从桑家的角度来讲他是她恩人的外孙,她应该要报恩的人,从包庇她多年的谨家来看,他却是潜在的敌人   而从个人来看他却是救了她很多次的救命恩人,一代的恩情还没有来的及报就又欠下了更多的债,她都有些搞不清楚该拿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   墨恒道   “以前呢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要把那些与我做对的人一个一个铲除,等后来全都铲除之后却又觉得没意思,又发现其实我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对很多人的一个威胁,所以后来就变成了让那些想要我不好过的人比我更难过,不过在遇到你之后我好像就没有那种想法了”他说   “若真要我说一个想要的出来的话,恐怕现在就只有一个你了”   夜凉如水,伴随着各种虫鸣和花香,赫连书画的脑中只留下墨恒那几句淡淡的笑话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银光,他的眉眼清晰,嘴角微勾,尽是邪魅,他不像墨岑,他没有墨岑那般温润的气息,他也不像桑烟,桑烟应该是如画如诗一般的温柔女子,他更不像她记忆中的桑浒,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性格根本是两个极端,她真的在那一刹那很好奇他究竟是活在怎么样的世界,才会养出他这么随性随心的性子   许是饿过了吃饭的点,赫连书画并没有吃下太多饭菜,倒是一旁说完话之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吃饭的墨恒像是饿了太久的样子,赫连书画放下碗筷对他道   “你救了我很多次,这些恩情靠一顿饭不能还清,就算我欠着你的,以后......”   “基本上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是要和对方分开的时候,你想去哪里?”墨恒三两句就打断她的话,饭菜已经被吹凉,他却吃的格外的香   赫连书画道   “谨老将军在西戎出了事,我要去救他”   他的食欲一下减退,放下筷子真挚的看着她   “谨晏也知道这个消息,他的老子出了事他都不急你这么着急干嘛?”   赫连书画不悦的皱眉   “他去西戎是因为我,自是该我去救,谨晏不去自有他的原因”   风吹散方才好不容易有的一点平和,墨恒不理会她的不高兴敛了笑意   “女人是不是都有包庇自己喜欢人的毛病?哪怕他要杀人放火做十恶不赦的事在喜欢他的女人眼中他都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怎么就不能理智一点,谨荣出了事你以为这么简单?皇帝一心要铲除谨家就绝不会手软,他出事也绝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哪怕他现在安安稳稳的坐在将军府也会有人把罪状书送到他的面前让他认罪,谨晏在清州吃好喝好过着不焦不愁的日子却要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跑到西戎去救人?还有你,非但不怪他还在帮他说话”   “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我明天一早就走,我是告诉你一声,不是征求你同意的”   “要我救你的时候就与我有关了?怎么不找谨晏帮忙?利用完了你倒走的干脆”   墨恒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她是有在包庇着谨晏的意味在里面,她也的确是欠了他利用了他,她稳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将那十个胡人救下,也谢谢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我并不知道你要找的胡人在什么地方,我的确是想利用你帮我一把,不过这次我去西戎我会帮你找找你要找的那个胡人,毕竟西戎能救下你的胡人不多,等找到了我自会带到你面前”   墨恒哼一声   “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你去就能找到?”   她张张嘴道   “那我就留在西戎翻遍了也要给你找出来,直到找到为止”   他的面色有了些许好转,幽幽道   “那我看此次一别我们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你欠我的那些也就是想这么赖账吧?”   她唔一声,像是歌女婉转的说着狠心的话语   “那你得把那些记好了,下辈子才好找到我讨债”   她的玩笑话并没换回他的不屑,他反倒认真思量了一会儿,几分真几分假,中间还参杂了其他她并不太懂的东西,他的声音像是清澈的泉水流过光滑的鹅卵石一般   他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不想在黄泉路上找错了人”   莹莹月光洒满整个院子,照耀着四周像是点上了一盏银白色的灯盏,光影透过一旁的大树碎成了无数的小块,斑驳一片,赫连书画的面容僵硬了片刻,像是在心中经过了激烈的斗争,而后她用一双并不太亮丽的眼睛看着他,笑道   “赫连书画”   声音轻柔如拨动的琴弦   “西戎,赫连书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又是一个晨起,墨恒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好似呆了大半辈子,发丝上都留有凝聚的晨露,一身锦绣华袍也润的好似没有晒干的衣服   门口走进的侍卫不大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走到他身边,用怜悯的语气禀报   “主子,谨晏身边的那姑娘好像半夜就走了”   墨恒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谁身边的姑娘,我这里有别人的姑娘?重新说”   侍卫一鼓作气   “主子,您救下的那个姑娘昨夜就走了”   墨恒抬眼看他了,慢悠悠的道   “女人的话就是信不得,说一出做一出,还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滚”   侍卫又拿出两只编制的蛐蛐放在他面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   “不过我在那姑娘房中发现了这个,主子,那姑娘难道是以为用这个就能哄着你吗?也太没诚意了”   石桌上摆放的是用叶子编出的蛐蛐,是民间许多穷人家的孩子总爱弄出的小玩意儿,赫连书画手巧,编出的也是栩栩如生,墨恒望着那蛐蛐出神许久,而后拿着一只在手间把玩,她昨夜的话还清晰入耳   “其实你不用再查我了,你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不如就将眼光放到我生活过的地方,查查领养我的人,说不定还可以查到你想要的东西”   “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墨恒道“也叫人把那些胡人送回去”   侍卫认真的领命,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墨恒又阴恻恻的道   “要是我听到什么关于能用蛐蛐哄到我类似的话题的话你就恐怕要去西戎安家了”   侍卫站直身体在空中做出穿针引线的动作,然后再把自己的嘴缝上,威风凛凛的踏步走出   清州属于贯穿穹苍与西戎之间的一个大城,资源丰富,商贸繁荣,是两国间较混杂之地,走动的人很多也算是较难以掌控的一处地势   赫连书画连夜奔波往清州方向而去,一路未停从山坳走到长河再从长河转到小镇,几经转折终于在第三天到了清州城外   到达西戎她必须先走过清州,过了清州才能走到岐南,再从岐南才能走回西戎,她站在城外不知为何就有点担忧   她心绪不宁了很久,没有谨晏的消息也没有谨荣的消息,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南疆一平定,西戎必定有些动荡不安,连带着周边的大城也开始出现骚动,其中为首的就是谨晏所想要拿下的清州   清州每天进出的人很多,城门口总是派着重兵把守,加上最近的骚动,长长的一列守卫兵更是盘查的严实,仔细一看还会发现有的士兵总是在女子中盘查,手中拿着一副画轴挨个的对比   赫连书画不敢冒险,便在城外等到入夜城门关闭之后才避开守卫翻墙而入,清州已算是西戎边界,赫连书画前几年为了笼统西戎的势力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却还是第一次发现清州的守卫守的这般严实   一批士兵接着一批轮番查看,她在中间等着间隙好不容易进得了城中,却发现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街道四周都是手举火把的士兵在盘查,红火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清州,宛若一条火龙在城中盘旋,将寂寥的夜照的通透,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有缝隙插入,她躲在暗处看着士兵走过一群又一群,入眼的却没有任何谨晏手下的人,士兵穿的也不是军中的服装,她便猜测清州恐怕还来了不该来的人   三更过后城中巡查的士兵开始减少,赫连书画才终于能透过光影找到守城官员的府邸,清州的守城官员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心思放的比常人远,当初她和谨荣二人花了许多时间想买通他却都被他用一副官腔给反了回来,后来才在之后了解到他看重的不是钱也不是权,而是皇族的那根攀枝,靠着几个关系就想铺好以后的道路,以保以后出了什么事还可以稳坐当下,赫连书画也因此到过他府中几次,对他的院子也算是无比熟悉   红灯高挂,酒香四溢,丝乐声声绕耳,调笑声喧乐声从阁中传到了东边的小巷,惊扰了一片静谧   在灯火照应下的沿廊蜿蜒的环绕着院中高树红花,有丫鬟急匆匆的从那主阁走出,碰到端着茶水的侍女便急道   “太子殿下和将军都喝醉了,快去叫人煮些醒酒汤”   端着茶水的丫鬟连忙又端着茶水往回走   另外吩咐的那个丫鬟想了想还是三两步跟过去,随后尾音弥漫   “记得等一下将谨将军的那份端到三小姐那里,就不用你们送了”   阁中的乐音还在继续,从开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喧哗热闹的场面,随乐起舞的舞姬,谈论着各种琐事的陪客,以及高位之上坐着本应该在王都的墨傑   坐在墨傑右手之下一个位置的是撑着额头感觉已经大醉的谨宴,半闭着双眸感觉随时都会倒下,他的身旁还有一名身着鹅黄轻薄衣衫的妙龄女子,头戴朱钗,身姿曼妙,面对着他,应当是在说着一些关心的话,不时往他碗中夹着菜,偶尔转过头,还可以看到她喜笑嫣嫣的摸样,赫连书画就站在院外的大树后,饶有兴味的看着那里面富有色彩的一幕   女子许是看着他醉的有些厉害,皱着眉头问了他几句没有等到他的回话,便想用手中丝布擦拭掉他额头的汗珠,眼看着一双葇夷马上就要触碰到他,就被他随手一抬的手给阻挡下来,随即眼光转到她身上,淡淡的疏离   那名女子红着一张脸垂下头,像是被人戳穿了谎言一般,谨宴随着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她咬着唇角淡淡的点头,手中的一张丝布被她搅得看不出摸样   赫连书画看了他许多类似的小把戏,哪怕拒绝别人也会拒绝的让别人心里像吃了蜜糖一般,先是对你温润有礼,等你一颗心被他牵着牵着的时候又对你划着距离,当你满心失落的时候他又及时出现对你别样的温柔体贴,一来二去,总是把人的心给提在手里看在眼里   那些小女生的心思她不是很明白,因为瑾晏从一开始就没有用那般好说话的心来对她,哪怕有之后的好,也是一步一步从浅到深,但她也知道,只要瑾晏这么对一个人的时候,他一定是对那个人不上心甚至是厌烦的   那名女子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谨宴的美男计,对着太子和坐在她对面的父亲交待了几句就扶着谨宴出了阁门   小小的个头在谨晏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娇小,她却笑得满面春光,还特意甩掉了陪侍的丫鬟,带着谨宴慢慢的往一旁的圆形拱门离开   赫连书画看着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的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谨宴所住的院子,女子许是看着他着实难受,安放下他之后又急匆匆的往院外走去,赫连书画从阴影处走出,未迟疑的便走进了房中   房中布置奢华,每一样都能看出是精心布置,上等香木为椅,精致玉器为饰,房中隔着一道山水秀屏障,透过浅淡的光影,幻化出惟妙惟肖的景色   她进到里面,纱幔轻勾间可以看到横卧于床榻的半醉男子,着一身月白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浅蓝的兰花纹,许是极少穿这般淡雅的颜色,更衬得他儒雅俊美得不可一世   她站在床榻,床上的人还是未有半丝的动静,她正奇怪着他是否是真的醉下,便弯着腰靠近他几分,却被身下的人用力的一带带到了温暖的怀抱中,霎时酒香充斥,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的质问   “姑娘家怎么总爱半夜跑到别人的屋子”   她的身下是铺的柔软的被褥,软的犹如躺在蓬松的白云之间,上面是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的谨宴,俊美的轮廓,浅笑的眼眸,他呼吸间全是浓浓的酒气,却都似他的人一般染着好闻的味道   赫连书画被他极快的动作给吓到,躺在他身下片刻才回过神,全身都松懈下来躺在他身下看着他   “若是白天来,你不是没时间管我?守卫大人家有整整八个女儿,从上到下你应付得过来?”   听着她的调侃谨宴也不辩解,只是带着一双亮的吓人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而后道   “就算是八十个也没你这么麻烦,不听话就算了,还总是和我对着干,好在你还知道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恐怕是要提前把王都给翻个天了”   赫连书画有些冤枉   “我怎么和你对着干了,你走的干干脆脆,我被他们盯着能怎么办?”   他指尖轻刮她鼻尖,满是柔情的责怪   “我没有叫你离开王都?没有派人保护你离开?你倒好,擅自做了决定还不要他们禀报,要是你一开始就听我的话,现在也就不会是整个穹苍的通缉犯了.....白玉也就不用把兵全都带回去救某个人了,现在好了,这么多人都因为你回了王都,清州我可半个兵都没有留下,你看怎么办”   赫连书画握住他的手,半是愧疚半是讨好的道   “不是说要清州吗?万一在我身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万死都不能弥补了,反正我现在不是逃出来了?最多不过是办事不太方便,大不了以后我出门蒙面好了”   谨宴道   “蒙面就不被抓?你当那些人没长眼睛?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要什么都可以慢慢得到,不在乎这一时,你也不用处处为我考虑,倒是你,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是好几个清州都换不回来的”   赫连书画瞪大眼睛望着他,一汪秋水看的动人心弦   “谨少将军,你现在是在对我说甜言蜜语吗?”   窗外有鸟虫鸣叫,咯吱咯吱的犹如在弹奏一曲动人的弦音,起起伏伏扣人心弦,院中有一颗茂盛的大树,微风扫过配合着曲调,纱幔摇晃,遮住了那一床的动人情怀,连高空悬挂的月亮都忍不住躲到云层之后,悄悄红了脸   许是他真的有些醉,说多了平日不会说的话,也或许他是真的在担心着她,所以在说出清州不如她的时候她心中悸动,月白的长衫衣袖扫过她桃红粉嫩的脸颊,划过她倾城的面容,她樱花瓣一般的红唇,最后停在她滑嫩的下巴,他深深的看着她,用嘴唇代替了回答   酒香传到她的口中,弥漫到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像是喝了一壶上等的女儿红,也不知是醉是醒,他气息浓烈,吻得急切,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知何时放到了她的脑后,拖着她的头配合着他强势的动作,两人的衣衫在动作间发出摩擦的声响,赫连书画被他的吻得喘不过气,半眯着眼看着他的意情迷乱,她微微推开他浅浅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黯哑的犹如大病初愈,软腻腻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谨宴的唇放在她唇上摩擦,看着她如三月桃花的脸叫她道   “书画”   “恩?”   他叫过之后也不说话,就看着她,而后轻轻咬了她嘴唇一口,在她皱眉的瞬间又埋首于她的脖颈之间,放在她脑后的手也慢慢的往下停留在她的腰间,似有千言万语,最终也是静谧一室   他的脸颊也是滚烫的吓人,气息格外不稳的在她的脖颈之间,赫连书画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摸样,也只能躺在他身下说不出话   满是温情透着一丝解不开的情迷,窗外的月光又冒了出来,透过窗户的剪影,撒了一地的斑驳碎银   门外传来两声叩门的声音,伴随着无暇的低声   “公子,刘晴来了”   谨宴靠着赫连书画没有动身,只是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的时候淡淡恩了一声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脚步身,赫连书画有些着急的摇动了一下他,谨宴才抬首看她一眼,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谨宴身上的气味,除开酒香还有他平日的味道,淡淡的说不出个究竟,她只是觉得好闻,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完全没有顾忌到外面两人的动静,无暇所说的刘晴应当是方才跑出去的小姑娘,现在端着一碗醒酒汤想照顾喝醉的某人,却不料喝醉的人现在已经清醒了大半,言辞间还全是客套,每一句都是让她进不得里间的话,最后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谨宴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了进去,长身而立无方才那半点失控的摸样   甚至还替她试了一下粥的温度   赫连书画坐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摇了摇头   “别人家送你的东西,可不是要你这么浪费的”   谨宴停下脚步看着她,道   “那.....你是要我现在你去厨房偷些吃的吗?书画姑娘要不要可怜一下我,乖乖听一下话呢?”   赫连书画扑哧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青花瓷碗,碗是好碗,粥是好粥,送的人也有一颗好心,偏偏却被浪费到了她的身上,她却还无比的满意   她吃了一口,满口都是对那小姑娘的赞扬,谨宴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许久问道   “在王都有没有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怎么逃到这里的?”   粥的味道淡了他身上的味道,连带着一丝迷醉也清醒了过来,她道   “皇帝以为我是赫连明月,便想拉拢利用我,押送我的时候我便逃了,中间走的是山路,也不知道他们在通缉我的消息”   她没有说出墨恒在其中帮忙的事,也没有多问一句关于那十几个胡人的事,她怕她说出来他便会多生出些不必要的怀疑,同样的,在胡人那件事上她选择的是相信他,就如以前的所有事情一样,谨宴的做法必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她只要相信他便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赫连书画找到谨宴有了片刻的休整时间,不过毕竟是处在危险的境地且谨荣还完全没有任何的消息,第二日她便换了妆容去了清州一处隐蔽的小街道找到一家变卖书本画作的小店   小店生意平平,可能也是在难找的街道,门前走动的也是一些路过的行人,无人多放一个眼光在店子里面,赫连书画走到柜台处,敲着算盘的店家头也未抬的就随便招呼了她一声,赫连书画轻敲面前的柜台道   “我要琴棋”   敲着算盘的店家手一停,诧异的抬首望着她,眼睛一眯眼缝透着光打量着她   “本店只卖书画没有琴棋”   “我就要琴棋”   赫连书画道,语气不容置疑   那名店家连忙往四周打量,随后比划着请的手势带着她往楼上里间而去   赫连书画来往西戎与南疆多年,清州也有她的几处落脚点,不过多方面都是交由下面的人处理,不认识她也是见怪不怪   引路的店家将她带由一间房中随后便退下,房中布置齐全,大致一看却是格外简单,好似打理好的客栈,只为行人的一处落脚点   房门一关,室内随即安静了下来,赫连书画掀开珠帘走到里间,伴随着珠帘碰撞的叮咚声,里面的一人笔直的跪在她的面前   跪着的人身着黑色长袍,身姿魁梧,颇有剑侠气势,赫连书画走进便叫他起身,问道   “如何了?”   男子起身后足足高了赫连书画一个头,站在她身旁将她衬托的格外娇小,男子埋首,语气恭顺的道   “箐柯与谨老将军一处,还在西戎看局势行动,谨老将军猜测姑娘会在清州滞留,便叫属下在清州等姑娘安排”   赫连书画拿着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水已冷却,清润心肺,她想了想道   “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想要对谨老将军下手?”   男子道   “是,自从谨老将军到了西戎之后探子变发现在西戎边界多出了一批士兵,没有进攻也没有撤回的打算,谨老将军叫我们按兵不动,所以.....”   “你立刻回去,誓死保护好谨老将军,不管谨老将军说什么,你们都立即将他带离西戎,越快越好”   窗外从远处传来人群喧哗的声音,赫连书画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窗户,清风灌入,吹散她额头的发丝,她的眼中倒映着远处街道模糊的几道人影,几名身穿宫中禁卫服装的士兵骑在马上急速前进,绕过人群消失在街头   男子在她身后道   “姑娘一个人在清州恐怕不安全”   赫连书画回首,眉眼清晰,艳丽中带着一丝决然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最多不过明日”   男子面容闪过一丝犹豫,道   “姑娘,谨将军那里.......”   “有什么话你就说”   “宫里的人曾见过谨将军和云坤一同出现过,属下担心谨将军恐怕会和云妃一派联手,姑娘还是小心为上”   赫连书画浅笑,对他的担心听过作罢   “放心,在这方面我自有分寸,眼下你们只要保护好谨老将军便可”   风起云涌,天干闷热,残阳烧不尽天边的一片云朵,最后慢慢被乌云覆盖,天地万物被黑夜笼罩,似是暴风雨的前夕   幕夜一到,守备官员的府中挂上了红灿灿的灯笼,一连串的丫鬟婆子又开始忙碌着端着各色佳肴前往会客大厅   热闹喧哗,还有嬉笑嫣嫣的各色美人随行伺候,可谓人间天堂   与前面热闹的场景不同,谨宴所处的院子是平静得有些吓人,冷冽的气息让恭候在院子门口来请人的下人也都不敢上前,只得在原地干跺脚   房中只在角落燃了一处烛火,烛泪向下滴落,又在半腰中凝固,一盏灯点不燃一室,昏昏暗暗之下只能辨别人的轮廓   赫连书画与谨宴相对而坐,久久不动似是凝固的雕塑,连院子里站着的无暇也都快以为那里面其实是没有人的时候传出了谨宴温和的声音   “我不会救他,你很清楚”   赫连书画坐在对面,空中闷热,她却全身冰凉   “不是要你亲自去救,只要在过清州的时候你能拖延住太子和宫中的人,其他的我就可以......”   谨宴的面容她看不清楚,却能在那一刹那感觉到了自他周身散发出的温怒,他终究还是生气了,在知道谨荣和她背地早已暗中在部署西戎的时候,在知道她早已对他有所隐瞒的时候   “赫连书画”他叫她的名字,连名带姓的   谨宴很少这么叫她,这么叫她的时候,往往都是被她惹怒惹生气的时候   “原来你不止是骗了其他人,连我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不是这样的”她着急道,张开口却哑口无言说不出缘由   “那是怎样的,我不会派人查探我父亲的行踪,所以他就算明目张胆的离开我也不会过问,那你呢,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却还能一手准备着西戎的事,又是怎么躲开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任何人都查不到你的身上,你说你要西戎,所以跟着我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这是等价交换,所以我相信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已经得到了西戎的一半,你跟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被他的咄咄逼人问在了当场,她的声音黯哑,气息不稳的道   “我想过要告诉你,却又不想告诉你,我害怕当你知道那些事情之后就会怀疑我,就像现在一样的质问我,谨老将军会帮我,是看在桑老将军的面子上,他将我留在宣城,一开始从未打算帮我得到西戎,是因为你,因为你继承了他的权势,你要争夺,他担心你以后的路会走的不平稳,所以想要我当你的后盾,以保在你将来需要的时候没有退路可走,但又从心底希望你可以放下以前的事和他一起离开纷争,他不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可以知难而退,阿宴,你究竟明不明白,谨老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对你的好你从来都没有看到”   窗外的风吹过院中的大树,悉悉索索的让人心绪不宁,院中寂静的吓人,连平日的鸟虫也都不敢出来造次   烛火摇曳,谨宴从始至终都没有抬首看过她一眼,他问   “所以.....你更相信的人是他,投靠的是他,那我呢?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位置?等你得到了西戎你是不是要离我而去,就像你不要的东西,说丢就丢说扔就扔呢?”   赫连书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以为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我也以为你很清楚我陪在你身边究竟是以着怎样的心思,只要你一句话,整个西戎我都可以拱手相让,你要离开我便和你一起离开,若是你要天下,我便愿意为你杀尽所有敌人,陪在你身旁看天下苍生,你问我你在我心中是什么位置,你要我怎么回答,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烛泪溺满了灯托,向下滴落在了地上,烛芯也偏向了一旁,让室内完全的隐匿在了黑暗之中,他们离的是如此的近也是如此的遥远,门外有人又在催促着说着太子派人来请谨宴的话,谨宴坐立着没有动静,片刻之后就听到无暇推脱片刻便到的声音   “谨老将军不能死,我不会让他死,我会去西戎,不管阻挡的人是谁,我都会带他离开西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谨老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赫连书画道   “我的事我回来会对你说清楚,我希望你明白,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想有所欺瞒的人”   谨宴鼻息哼出一声道   “今天皇上的圣旨到了,你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他抬首,面容冰冷,温和的气息一丝也无   “谨家勾结西戎外党,圣旨下的杀无赦,只要取下他的首级,便可高居三品,黄金万两,若是平日还可以有一丝余地,可是现在呢,他竟然身处西戎还可以调动西戎大军,说的话谁会信,我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可是当下你要我怎么救他,他是谨家的人,他是我的父亲,他一个人身上带着整个谨家的命运,还有军中那无数将士的生命,若是走错一步,若是我帮了他,你很清楚会发生什么,皇帝调开我,把你叫进皇宫,甚至他早已知道我父亲身处西戎,他牵好了所有的线,不管怎么走,赢的都是他”   “不会的”赫连书画眼眶微红,樱唇红的像是流出了血丝,她摇头道   “不会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一定会救他,哪怕死我也不会让他出事,就算是太子亲自带兵,皇帝亲自带兵,我都不会怕”   她仓促间起身,身躯摇动一瞬,转身的时候手臂被一双大手拉住,谨宴自桌椅上起身,一身深色的袍子在点点灯火下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他走到她身侧轻轻环抱她,轻柔的温和的,他的身上有着淡淡清香   “不要去,信我这一次,你回宣城,什么都不要管,等我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不管是西戎还是穹苍,我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好”她说“等我将谨老将军带回来,我便什么都不再过问,我去宣城照顾他,等你回来”   谨宴的双手慢慢的从她身侧放下,怒气已经慢慢转化为了失望或是其他,他低声问她   “你非去不可?”   赫连书画毫不迟疑的点头   “非去不可”   谨宴放开她,眸中点点星火最终泯灭,他捧着她的脸颊,认真的深深的看着她,最终妥协般的对着外面的无暇道   “去为姑娘准备马匹”   她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回首对他一笑,似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等我们回来”   我们,是的,她一定会救下他父亲,也一定会带着他回到谨宴的面前,他们身处西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要云族还没有动静,她便有足够的信心将谨荣从西戎带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夜色昏沉,风起云涌,街道上了无人烟,只残留街道中间几张丢弃的帆布,被人遗忘的四处翻飞   赫连书画站在街道中间,牵过无暇为她准备好的马匹,翻身一跃,不留余地般的拉着缰绳,无暇站在一旁,冷清的脸有着别样的情绪   赫连书画看着四周,浅浅问   “你说你从小便被谨老将军安排到了谨宴身边,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违背过他的时候?”   无暇唇角微勾,若水中月般清透   “我们和姑娘不一样,我们是下人,就算再受宠也绝不会像公子对姑娘那样,公子的命令就是我们命,没有完成命也就没了”   赫连书画望着她,像是要透过她面具一般的面容看透她的内心深处,久久才笑道   “你在这中间照顾了我很多年,为我隐瞒了我去西戎的事,我右手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你不是一个称职的下人”风起吹乱她二人的发,她道   “却是我赫连书画最好的朋友,若是我这次去西戎没有回来,你便将我所有的事告诉他吧,毕竟有些事再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   “姑娘一定会回来”无暇肯定的道   马匹的头左右的动,赫连书画拉着缰绳一笑   “万事都有一个万一,别怕,我命这么大,哪儿有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走了,照顾好他”   说完便驾着马匹直直的往城门而去,背影挺得笔直,一身的青衣衣绝翩然,长长的墨发随风起舞,柔顺的犹如海里的水藻,那墨黑的发丝常年都是散在身后,不梳妆,不冠发   无暇还能记得在之前她照顾她的时候常常都会问到这个问题,问她为何不梳簪,她问了许久她也都以不会为由带过,问多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不再开口   是什么时候呢,她望着她的背影,似是想起了多年前看着她一人独自骑着马跑在宣城的摸样,威风凛凛,毫不畏惧,南疆与穹苍议和,街道上全都是挂着喝彩的彩带和灯笼,是的,就是那个时候,南疆九公主想要联姻的时候   她也是那般未有丝毫犹豫的便跨上了马,独自一人离开宣城去了南疆,她那是第一次将她看作了独自的一个个体,不是丫鬟,不是侍妾,不是依附着任何人的女子,她笑的是那样的自信,好似已经知道自己会赢一般,美得不可方物,一样的背影,一样的发丝,那发上也同样的留有一束白色的菱花   那束白色的菱布其实是她在一家首饰店买下的,选了上等的布,一等的绣娘,在那条丝布上绣下了永安二字,谨宴不是一个爱在小事上花费功夫的人,更别说是一个他原本就不喜欢的人,哪怕是她为他挡下了一支箭,也不过是换的了他小小的关心   吩咐她去买了丝布,绣了两个字,而后送到她面前,用迷醉人的笑和声音换取了她的一颗真心,其实那是多么的不公平,赫连书画每天都带着,她一看到就觉得其实那是莫大的讽刺,赫连书画的手废掉之后她也曾想过要不要说,可是赫连书画随口的谈笑却让她替她隐瞒了下来,她告诉她   她不梳簪是规矩,她是没有资格馆发的,她笑着说,而后又道,终有一天她会改变那个规矩,然后堂堂正正的梳发馆头   她相信着,也一直在等着那个时候,等着她以最原本的自己站到谨宴的身旁,她有足够的资格得到她该有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取代   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前一夜的大雨洗净了整个西戎的蓝天,天透的像是一副绝世水墨画,蓝的透亮,白的如新   艳阳洒下,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空中还留有昨夜大雨的水雾,让人焕然一新,恨不得吐掉所有的浊气,里里外外全都洗的干净   赫连书画连夜赶到了歧南山下,山脚已经修缮好了许多的房屋,田里种植着庄稼,偶有家禽穿过,惊落一地芳华   她的身上穿着昨夜的衣衫,被雨水打湿的衣袍被晒干又被汗水打湿,全身都透着奔波之后的气息,发丝凌乱,面容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晕染的双眼混沌展开,好似大雾弥漫   屹立在山脚的是一个身着浅紫色衣袍的女子,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腰间别着两把长剑,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一丝面容,只有一双紫色的眼眸灵动的看着四周,当看到赫连书画的时候,她的眼眸一动,连忙走到她身边拉住了奔波一夜的马匹   女子名叫箐柯,乃是赫连书画在无意中救下的一名胡人   箐柯扶着她下了马,而后叫几步之外的士兵将马匹牵走,对她道   “姑娘,谨老将军已经上山一夜,到现在都还没有下来,您看”   赫连书画看着那高高屹立的山坳,未动声色的问   “牧向呢?”   箐柯回道   “昨夜便回了西戎调动大军,眼下恐怕已经到了边界四周了”   “加上现有的兵总共调动的有多少?”   箐柯道   “也不过十万,云族眼下躁动不安,必须留有大军坐守,况且,此次谨老将军来西戎并未带回玉玺,我们手中能动的大军并未多少”   十万,许是足够,赫连书画细细算了一下,而后皱眉问   “玉玺未带回?”   箐柯点头   “谨老将军恐怕已猜到有事发生,此行并未带玉玺”   若是西戎玉玺没有带回,她能做的事就很有限制,赫连书画道   “你去帮牧向带军,今夜之前我们离开西戎”   箐柯领命,带着几个士兵往西戎而去   大树林宇,枝繁叶茂,灿阳透过大树洒下一地碎光,犹如剪碎的铜镜,洒落一地光影   山中的地湿润,地上还长着高高的野草,常年没有行人走动的林间空寂高辽,想必是自她下山之后再也无人生活在此处的原因,以前老和尚走出的一条路也都被淹没在了野草中   她住在此处几年,却极少下山,常常做的也就只有等着老和尚抱着馒头走回庙里,然后期待的打开,撕一小块丢进嘴里,慢慢品尝那其中甘甜,每当那时候老和尚就会把两个馒头全都给她,对她说他已经吃过了,她又会以她人小吃不下的借口推脱,然后一人拿着一个坐在道观门前数着天上繁星,祈祷着天上会掉馅饼的事,现在回首想想,想必老和尚在收养她的几年里都没有吃过饱饭,他那么大一个人,辛苦了一天哪是一个馒头就可以填饱肚子的   庙前有颗大树,赫连书画小的时候就已经树立在了庙前,魁梧的高大的常年都是遮风挡雨的好地势,错开大树的高大树干,那之后就是她和老和尚最后生活过的庙,小小的,破破烂烂的,要是风雨大一些,还唯恐它会骤然倒塌,里面什么都没有,地上铺着甘草树叶,一尊大佛倒塌在中间,也不知为何老和尚会在这山上独自活了这么多年不离开   她离开歧南之后听到了许多关于桑浒的言论,却从来没有听到一处的不好,也不知上天在看着他离开人世的时候有没有一丝的不忍和不舍,不然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和深深的遗憾离开   赫连书画在老和尚的坟前找到了谨荣,他穿着走时的那身衣服,满脸胡渣,愁容满面的靠着一边的大树遥看着山脚下一条清透的小溪,听到有人靠近也不回头,他很清楚的知道能找到他的人除了赫连书画就再无他人,他的声音颓然黯哑,像是拉不起调的二胡   “我第一次出征打仗那一年,他赫名顶顶威震天下,边疆的那些余孽见着他都是心服口服拜倒在他长剑之下,未杀敌就已获全胜,边疆的人都称呼他是王上,意思是指皇帝之上的人,我当时很羡慕他,总是想要他教我打仗的方法,他却告诉我,他从来都不爱打仗,他要做的,是要把天下变为无仗可打的天下,我当时对他很有意见,总以为他是不愿意把方法教给我们这些人,直到后来有一次,在战场上我们中了埋伏,随行的就只有几十个人,我那时候年纪小,怕的剑都拿不稳,他为我们开了一条血路,中了三箭五刀,我还犹记得他当时的摸样,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提到了最前方,他对我说,想要当将军的人,就必须走在前头,不怕死,也不能死,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啊,我这一辈子还是不要当将军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还不如留着一条命回家看老婆孩子”   他苍凉一笑,为以前的自己而笑   “最后我为了活命,冲在了最前头,几十个兄弟留下了八个,而他.....为我们断后差点命都丢了,醒来之后却还在夸我,说我果然是当将军的料,我跟着他打遍天下,打下了一个绝世江山,打的天下无人不夸无人不赞,我以为那是好事,却不料江山需要的从不是将士,而是谋者,事出之时我还不信,圣旨送到我的手上的时候我就知道,天是会变的,人心从不是你我想的那般简单,谨宴一直怪我抛弃了谨家,抛弃了他母亲和他,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抛弃的是我的那颗良心,桑家被诛九族,四百多口人无一幸免,血染皇城那日天都被烧红,接连几天的大雨都没能洗干净地上那蜿蜒的血流,桑家手下的大军不顾阻碍突破到了皇城关外,墨岑从一开始就准备铲除桑家那条铁链,必定为此有许多准备,他找到了我,对我说只要大军有一丝动静他就必定会血染皇城,将那些人的家人杀光,他杀了这么多人,也不怕多杀几个,其中也有谨晏和他的母亲,那些人都是无辜的,没有必要为了皇权争夺丢了性命,我为此接下了大军的担子,军中需要一个人平息他们的怒火,墨岑不得已之下只有将我任命为将军,同时也将谨宴他们母子接到了宫中,行刑那日我暗中换下了桑浒将军,将他送出了王都,他当时已经有些不对劲,想必是被下了什么药的缘故,我害怕有朝一日找不到他,便想留一个信物,可是全身上下最后也只有圣旨还在身上,也就是他临死前交给你的东西,家与国国与家,其实我们的选择很有限,选择也是迫不得已,我努力的想要摆脱权势的纷争,却不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你说,要是谨宴不争不恨,我们现在会是怎么样?”   赫连书画走到他身旁,摇摇头道   “我不知道”   假设的如果有千万种可能,可能会是在某一处地方开着小店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也可能是在宽阔的地方养着无数的牛羊,平平淡淡无任何纷争,每一种假设都是幸福的,快乐的,却也是赫连书画不敢想象的,若谨宴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就没有谨家势力的大增,也就没有她去谨家之后的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连想象都不能想出谨宴会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和乐融融的摸样,连见到他也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说着说着就咧着嘴干干的笑着,笑着笑着又被灌入的空气吹哑了喉咙,干涩的咳嗽了起来,小声慢慢转换为嘶哑的干呕,恨不得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赫连书画单手拍在他的身后,无言的陪在他的身侧,谨荣摆摆手又道   “人老了,就是这样没用,我这大半辈子也是靠着你才活到了现在,像是没了儿子倒捡了一个闺女,老天爷对我还是不薄,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是土里的东西了”   “若你想见他,我们这就去,把你对我说的都告诉他,我相信他一定会明白您的用心”   “不用了”他叹息道   “该说的我早就说了,该明白的他也早就明白了,哪怕他有你一半的用心,早在我离开王都之时他也就该发现,书画,借着这次机会你回到西戎吧,不要回去了,你没有欠我谨家什么,是我们谨家欠了你太多东西,回到西戎,得到你一开始想要的东西,不要为了他一再的放弃你原本想要的,那不值得”   她曾在无暇口中听到过相同的话,说她所做的一切不值得,可是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她孤身一人到了宣城,谨家就是她所有的支柱所有的依靠,她现在所有的东西全都离不开他们的帮助,谁欠了谁早已是分不清理不清的东西   “这些都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牧向和箐柯已经调了兵,不管今日是谁阻拦我都会杀出一条路,若你不想回到穹苍,那便永远留在西戎,看着我将剩下的一半归为所有”   赫连书画拉着他的手臂迫切的道,细细的汗珠在她额角倾出,像是晨露洒在刚刚盛开的花朵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山高物远,树枝上传来鸟雀的鸣叫,谱出一曲躁动人心的舞曲,空气中传有山中特有的清香,弥漫在四周,山溪袅袅,水溅山石,烈阳斑驳的洒在二人的衣袖,留下盛放的金花   远处有人家正煮着香气四溢的饭菜,滚滚浓烟通过屋顶传到了空中,幻化成无数摸样,却被惊飞的大鹰扑朔的翅膀拍散,霎时静谧一时,而后却又传出了更大的响动,惊扰了原本的宁静   马蹄声,刀剑声,嘶吼声铮铮传出,鼓声雷动,惊到林中飞鸟   谨荣站起身,仓促的晃动两下,而后放眼眺望远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大笑的道   “当年大军在歧南对垒,为的是方圆十里的地,时至今日,竟没想到会为我一个垂死的人”   赫连书画看着山下往旷野狂奔的士兵,摇头道   “谨老将军,他们不是为了你一个人,为的还有谨宴手中聚集的权势,皇帝一错再错,您不能就此让他得逞”   谨荣道   “不管我今日是否是在西戎,也不管我今日究竟有没有叛国,他早在以前就想杀我,又岂会说放就放,谨宴有争夺之心,他为的不过是在势利不受掌控之时夺回去罢了,桑家四百多口人命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不能让谨家步当年后尘”   赫连书画心惊的看着他   “所以您得和我一起走,不是吗?”   谨荣摇头,抬起满是刀痕的手心,指尖微微颤抖道   “所以说谨宴在这方面永远比你考虑得多,他从来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让更多的人丧命,他现在没有任何动静就是最好的解释,他要保的是谨家之后的所有性命,而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拍着她的肩膀,笑着道   “走吧,兵不可无首,也是时候该让那些人知道西戎的主人究竟是谁了”   衣角翻飞,似展翅的飞鸟,谨荣的背影带着半世的沧桑和落寞,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明明还是健壮的年纪,却好似已经步入垂暮,不敢想象,以那样消瘦到嶙峋的身躯,当年是如何跟在桑浒的身边打遍了天下,打出了让边疆各国心服口服的赫名   战场如薄冰,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丧命的深海万劫不复,你必须小心翼翼,不能闭眼,不能喘息,手中长剑不停的挥砍,方能求得多活一命   赫连书画上过几次战场,从第一次的心跳如鼓,脸色苍白到后面的麻木不仁,杀人如蝼蚁,那只是简单的过渡,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杀人就是一种自保,与良心和道德无关,当你杀红了眼,你就会发现,杀人已经是一种习惯   她冲在前头,一刀一人,一剑一命,动作麻利,丝毫没有迟疑,自从她的右手受伤之后,她所学的剑法统统都是如何杀人,如何能在一刀便取下一个人的首级,她的手法狠辣,几乎从未失手,她将谨荣护在她的安全范围,保护着他入到了她们自己的阵营   牧向穿着军装带着人马保护在他二人四周,安全范围之外是穹苍的大军,赫连书画叫牧向护着谨荣先行离开,她左手拿着长剑便想冲到敌营,牧向面色有异的适时拉住了她,垂着头没有说话   谨荣从一开始就未说话,只从一旁的士兵手中夺过了一把长剑,看着上边的血迹沉声道   “我也是多年未上过战场,也不知还记不记得如何杀人”   他笑望着皱着眉头的赫连书画,问她   “以前你问我我和谨宴谁比较厉害,今日你可得看仔细些”   黄沙翻飞,四周都是嚎叫呐喊,空气中原本的花香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浓重的血腥味,那样的让人作呕   他们是处在歧南山脚几里开外的一处山野,多年未有战争的山野长出了高高的野草野花,变成了歧南山上美丽的一绝,她还从来没有时间好好看过歧南山下的光景,一转眼,看到的又是尸横遍野,黄沙血河   谨荣的面容在她眼前变得模糊,牧向的面容也在她身边变得模糊,四周的人,所有的人她全都看不清楚,天地茫茫间就像是剩下她一个人,她独自一人,像是她第一次走出西戎皇宫里的小小院子,看不到美丽的山郡看不到和蔼的人群,只有身着华丽的朝野大臣拿着刑具等着她走向死亡,像是她哥哥跪在冰天雪地磕烂了额头,血色染红了她眼里白茫茫的世界,也像是老和尚抱着两个冷硬的馒头爬上高高的山坡对着她笑的和蔼,最后却不明不白的死在小小的山头连墓碑都没有   或许胡人是真的带着诅咒的,不吉的,不然为何在她身边的人都会离她而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直到现在,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   她看不见听不见,她不想去看清四周所有的人,她全身都像是身处熔炉,又像是身处冰窖,一时冷一时热,昏昏沉沉间四周又开始变得清晰,她展望四周,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四周都是她陌生的面孔,她回首,遥遥看着远处的人群,穿过重重枷锁,她看到了猖狂大笑的太子墨傑,也看到了宫里掌权的各个大臣,而在那些人的最前头,她也看到了此时应该站在她身旁帮着谨荣逃离的人,最不应该站在她对面的人   等我们回来   我会去西戎,不管阻挡的人是谁,我都会带他离开西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我一定会救他,哪怕死我也不会让他出事,就算是太子亲自带兵,皇帝亲自带兵,我都不会怕   她突然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谎言,有人从中骗了她也骗了谨宴,不然,究竟会是怎么的发展才会让谨宴亲自带兵来杀他的父亲   她不怕任何的官员,不怕太子也不怕皇帝,她可以杀天下所有阻碍她的人,却终究是没有把那些人放在谨宴的位置   牧向看着赫连书画,心中不忍的唤了她一声   赫连书画坐在马上,拉着缰绳的右手死死抓着,左手的长剑微微颤抖,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前端战场那熟悉的一人缓慢的道   “无论如何保护谨老将军离开西戎”   “可是”   牧向看着穹苍派出的大军和坐镇的太子“穹苍皇帝发了诏令,姑娘此举无非是要和穹苍为敌,对以后会不会......”   “不管以后,若眼下的人都救不下哪里还有以后”   她双腿夹着马匹,拉着缰绳就往谨荣的身影追去,左手的长剑每一刀都是一条人命,她视而不见,眼中只有谨荣那因病痛瘦弱的身躯,谨荣毕竟是从战场打出来的人,手中的利器旋飞,气势逼人,不比旁人弱   赫连书画长发翻飞,口中喘着粗重的气息,她一刀杀下谨荣身后的一个士兵,骑马到他的身旁   谨荣拿着剑意气风发,一张脸上尽是旅人在渴死前夕找到甘泉的摸样,赫连书画心惊,她曾见到过同样的表情,在老和尚要死的前夕   “您不可以死”   她说“不为了谨晏你也要为了我活下去,我还没有报桑将军的恩,不可以又欠着您的”   谨荣看着她又转首看着远处拿着□□气势逼人的谨宴   “你没欠我也没欠桑将军,你陪伴他多年也照顾我多年,是你一直把自己想得太低,这么多年你陪在谨宴身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托付到了你的身上,甚至还为此命不久矣,是他太看轻你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当做了应该,答应我,此次之后就离开他身边回到西戎,靠着你自己西戎终归会回到你的手里,谨家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谨宴更是欠了你,当初若我不把你留下,或许现在西戎早已在你的手里,玉玺我放在我的房里,谨宴从不会进去,你去穹苍拿回你原本的东西,回到西戎不要回去了,谨宴,不值得你这么做”   话说完,他策马前奔,赫连书画口中都是涩味,拉着马匹随之而去   墨岑的打算其实很简单,穹苍所定下的规矩也和简单,谨荣谋反,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会让墨岑不费吹灰之力夺回谨宴手里慢慢聚集的权势,墨岑却没猜到谨宴的心思,在权势与亲人之间,谨宴未做考虑便选择了保护大势放弃小者,不但不为谨荣开脱反倒自动请缨带兵抓获谋反的谨荣,若他真的亲自在战场抓获谨荣,那么整个谨家就都会安然无恙的保下来,赫连书画猜到谨宴的做法,也很明白谨宴的做法,却不同意他最后会这般做,在看到谨宴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心中翻涌,麻木的什么也想不出   谨宴身着红黑相间的骑射装,身姿挺拔,傲然在人群中央,他使得一手好箭法,各种兵器在他手中都是随意而为,像是没有他不会没有他不敢的东西,赫连书画跟在他身边上过战场几次,次次都惊叹于他的剑术为何会如此精准,表面温润儒雅,不喜言辞,一到战场却又如点燃的野火永不熄灭,周身都是肃杀的戾气,她曾庆幸着自己不是他的敌人,不然,她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   到了今时今日,她却又不得不成为他的敌人,她不想谨宴将来后悔,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谨宴手握□□,看似不费吹灰之力间便杀掉了身旁的数十个敌人,谨荣与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正面交锋,他们本应该是天地间最亲近的两个人,恩情亲情血脉之情,没有谨荣就没有谨宴,而谨荣也是谨宴从小到大最该尊敬的人,茫茫人海天地间,他们之间牵扯最多,相像最多,眼下却针锋相对,刀剑互指,像是水火不容,彼此只能留下一个   火星闪烁,赫连书画为谨荣挡下谨宴有力的一枪,谨宴紧绷的脸转过看着她,她记忆中有那样一张脸,谨宴还不屑看她的时候,她想方设法想要靠近他身旁谨宴挑眼看她的时候,那样的目光,冰冷的,死水一般的看着她   她灼灼的望着他,想要从他的眼中读到一些她没有读懂的东西,可惜,回以她的是谨宴更有力道的一刺,赫连书画往后退,谨宴反手又是和谨荣交锋   赫连书画上前次次阻碍他,谨宴也次次都挡开她之后一心和谨荣交手   赫连书画想在牵制谨宴的时候让身后的牧向带离谨荣,却未想到几番的争夺却引来了看台上的墨傑   墨傑平日虽不如其他皇子般玩儿得了心机,但意外的他也耍得一手的好剑,一上来就找准目标,嘴角还挂着讽刺的笑   赫连书画被墨傑牵制着带往一旁,心思浮躁间更是下足杀意   墨傑与她过了几招,满是兴味的道   “本来之前我只是对你有那么一点儿好奇,今日所见,你却是挑战了我的狩猎心,我倒要抓了你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妖怪变的”   赫连书画一刀划过他的手臂,没入血肉间带过,她笑着道   “愿你可以活到那个时候”   她的面容变得狠绝,没有了往日伪装的忌惮,周身都渲染着高涨的煞气,一张倾国面容迎风而杨,顾盼神飞   墨傑捂着手臂往后退,连忙招呼着后面的侍卫上前保护他,赫连书画拿准时间步步相逼,左手带过干净利落,一刀又一剑,刺啦的声音充斥,墨傑一时占了下风,一边阻挡她的剑的同时还要顾上自己血开肉绽的身躯   赫连书画从马上一跃而起,她的身影在战场格外娇小,周身的气势却不亚于任何的人,她一脚踢翻墨傑,墨傑大叫一声之后滚在了砂砾可见的土壤中,咬着牙试图逃离,赫连书画一脚踩住他,单手捏着他的两颊压着声音对他道   “你看,我当初对你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   墨傑一张脸被掐得惨不忍睹,而她的手还在不断的加大力道,那轻柔温和犹如情人低语的声音却说着让墨傑万念俱灰的话   “扒你的皮很费功夫,今天我没有时间和你耗,不过,你这张嘴却是很不讨我喜欢,今日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省的以后再说一些我不喜欢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墨傑在赫连书画的掌控之中,犹如离水的游鱼濒临死亡,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尘土灌进他的嘴鼻,瑟哑的卡在他的喉咙,他往四周看去,只见他的人都被西戎的兵阻挡在外,只得无声祈求望着冷然的赫连书画   赫连书画还在加着力道,当墨傑的嘴不能由着他闭上的时候她死死扯着他的下巴往下一板,清脆的一声,他的下巴脱落,喉咙中吞唔的惨叫一声   碧空如洗,日丽风和,西戎的天永远都是这么蓝,带着醉人的美,迷刹时间   四周是那样的混乱,叫声一片,赫连书画却不问不顾的看也不看一眼,她的双眼有些模糊,昏昏沉沉的就快要倒下   她摸着身侧的剑,对准墨傑的嘴,墨傑含糊的叫嚣着什么,眼前白光一过,嘴中腥气一片,不时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赫连书画站起身,看着四周茫茫浓尘,远处的箐柯和牧向大声的对着她喊叫,赫连书画却没听到,她回身,一只箭羽冲破天际般从空中划过士兵,划过战马,穿透她的右肩,又穿透过去没入了地上的尘土   箭羽的力道与速度是那样的快那样的狠,她甚至没有看清楚箭的方向,就被那没入的力道冲击的倒在了地上,伴随着箭羽走过血肉的声音,阵阵隐痛从肩膀传到全身,她的神识终于清醒了许多,四周的画面也随之清晰   牧向与箐柯跑到了她的身侧,连忙护住她询问她的伤势   赫连书画摇摇头,借着他二人的力道站起身,看着远处还未收回弓箭的那人,她的眼中没有了惊异,有的,只剩下冰块一般冷的死水   谨宴坐在远处的马上,手中还举着弓箭,箭羽扫过手心还残留着一丝轻柔感,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远处捂着肩头的女子,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惶恐和不安   一名侍卫在他身后叫住他,他才慢慢的放下弓箭,骑在马上无力的注视着远处   谨宴垂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射出去的箭其实不及赫连书画,闲暇的时候赫连书画曾与他比试过,赫连书画射出的箭他要极力的躲避才会避开要害,而她却只用快速的闪身便可以全身而退,为了不让宫中的那些人怀疑,也为了赫连书画在冲动之下不能杀害太子,他想着只用阻止她便可以,射出的箭也只用了七分的力道,为何,会是这般?   谨荣多年的病疾终于还是让他输在了谨宴的手下,当他无任何反抗的坐在地上由着谨宴的时候赫连书画就知道   谨荣从未打算活着离开歧南,她不顾自己的箭伤护在谨荣的身前,对着谨宴道   “今日你杀了他,你便会成为第二个墨岑,谨宴,他是你的父亲”   她不止一次的对谨宴说过同样的话,他是你的父亲这句话,可是谨宴却从未认真听过一次,这一次,她想,若他还是不肯听,那便会是她最后一次告诉他这样的话   谨宴双眼看着她,眼光却是朝着她正不住往外冒着的鲜血,伤口被箐柯简单的包扎过,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效果,谨宴的双手用力的紧握,谁也看不出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有着一丝哄骗,也有一丝哀求,像是想对不听话的孩子说着善意的谎言   他对着她道   “书画,你现在就带兵离开,你不是说你会相信我?这一次,你不要管,好不好?”   赫连书画摇头,眼中晕染的厉害,眼角带着如春雨般的水露,她道   “让我带谨老将军走,我就什么也不会管”   谨宴道   “若他走了,你知不知道,死的又会有多少人?”   “我知道”赫连书画道   “可是为什么亲自带兵的是你?要亲自杀他的还是你,就算今日你保住了谨家,以后呢?又要牺牲谁来保住?你明知道皇上今日为的是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弃?”   赫连书画的声音这般的轻,轻的犹如略过湖面的鹅毛,谨宴却随之变了脸色,他看着她   “我以为你会懂我所要的是什么”   “我懂”赫连书画也看着他,认真的看着他“但我以为你以后有我就足够了”   泪珠随着她的眼角滑过,滴落在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可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你说几个清州都换不回我,不是因为我在你心中有多重要,只是因为你要的是整个天下而不是几个清州,在你心里我也只够换回几个清州罢了”   赫连书画从未在谨晏的面前流过泪,求他的时候,受伤的时候,亦或者是知道自己右手废掉的时候,她都不过淡淡几句,从未像过现在这样,非要在他面前将自己的情绪表现的一览无遗,像是争宠输掉的女子,落败的蹲坐在他的面前   谨宴转过头,紧绷的面容似是比列完美的雕塑,他自身后背着的手拿出了长剑,谨荣在赫连书画身后苍凉一笑,不知为何的就仰头大笑了两声   他们四周层层叠叠的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士兵,谨宴的,皇帝的,还有赫连书画的,一层一层像是颜色不一的花朵一圈一圈的开在了歧南山脚   箐柯和牧向二人以刀相护的守在赫连书画身侧,箐柯一双紫色的眼眸一直注视着赫连书画的肩头,当看到血色侵染衣袖,她的眼中有深深的担忧,对着赫连书画道   “姑娘,不能再逗留了”   牧向也在一旁叫了她一声,手中长剑直指谨宴,对着他们道   “你们先走”   赫连书画回首看着嘴角溺出血水的谨荣,双眼是何等的静如死灰,他抬头看着她又看着不远处的谨宴,终究还是在赫连书画的祈求中站起了身,他的衣衫已经被划烂,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他的全身,他几乎站不稳,靠在一个侍卫的身上跟着箐柯所设立的包围圈移动   赫连书画走到牧向的身侧,低着嗓子在他耳边道   “等一下就退兵,回到西戎”   牧向诧异的看着她   “可是姑娘您的伤.....”   “没事,有箐柯就够了,你回西戎就好”   牧向点点头   赫连书画倒退着往后走,双眼直视着那卓越的身姿,谨宴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转动着手中的剑就等他们的动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赫连书画想着最后拼一回,希望谨宴会在最后放她走,大军即动,赫连书画无视着受伤的手臂护在谨荣的身旁,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西江江流,箐柯保护着他们,移动的十分缓慢,谨宴走在其中,没有刻意的动手,双眼看着赫连书画的身影,像是散步般调动着步子   西江江水急,两岸无一户人家,青草悠悠,绿野如画,赫连书画曾到过那岸边一次,祭拜桑浒老将军离开的那一年,对她而言,西江是多么可恨的存在,可恨到她连桑浒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水流向下,匆匆而行,水流的声音如雷如鼓,可见水流是有多急,两军牵制,他们四周只有几个亲信护在身侧,谨宴看着他们身后,他沉声道   “让我把他带回去,我会想办法开脱他的罪名”   赫连书画看着他没说话,站在谨荣前面以保护的姿态面临他   “皇帝要的是我这颗项上人头,谁都救不了,多年前就该到我了”   谨荣在所有人身后道,比任何人都平静都无所谓,他用剑撑在岸边的岩石上,轻笑一声道   “谁又能猜到今时今日我会死在桑将军死的地方,果真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他转身背着所有的人,往前踏了两步,看着西江江流向下,日光明媚,艳阳夺目,他眺望远方,似是第一次进到军营,看着长长的队列,看着大军练武,威耀四方,他看着桑浒坐在最高头,他想,他终有一天要当上将军,取代桑浒的位置,让谨家的名字刻在史官笔下的书卷中,他高昂着头,嘴角上扬,枯黄的面皮材灯油枯,以最好的微笑踏出了最后一步   一声悲嗷响彻云霄,赫连书画在想着什么的一刹那就只能看着谨荣的背影消失在河岸,她的声音带着苍凉与绝望,传到谨宴耳中形成深深的刺痛,他还未有所反应,就看着她的身影仓促的踏在河岸边崖   他气息不稳,用最平淡的声音对着她消瘦的身影道   “书画,你别动”   赫连书画看着脚下的急流,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思绪,她抓不住,看不清,她觉得她自己身上背着很重很重的包袱,比城墙还厚,比天地还宽,压得她喘不过气,只觉得脚有千斤重,她双膝无力跪下,箐柯试图扶着她,却被她无力挥开   她眼中的泪奔腾而下,止不住的泪珠往下滴落,恨不得让泪水淹没整个世界一般,从默默无声哭到喉中哽咽,就像要把她之前所有没流的泪水一次流干   她说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我,所有人都不会死”她哭着回首看着谨晏,双颊似是上了胭脂,一双眼睛清透如琉璃,从未有过的清明   “有时候其实我也知道,我的活着,只是一种罪过,而我身边的人,却帮我无辜的死掉,谨晏,若是没有我,你会不会过的更好?”   谨晏看着她,从未有过的恳切,他哄着她,求着她,一边小步的往她走去,就怕他的一个动作惊扰了她   “你过来,你过来好不好?我去找人救他,他一定会没事的,所有的人我都可以失去,可是我不能离开你,书画,乖,你不要动”   “其实,你不知道”   赫连书画道“我有多么的喜欢你,喜欢你所有所有的一切”   她站起来,如断翼的碟站在边角摇摇欲坠   “喜欢到可以原谅你所有的不好,可是,谨宴,你终究还是不明白,你今日亲手逼死的人,是生你养你爱你的父亲,就算他有天大的错,你也不能这么做的人”   她的衣袖往下垂落,无力的垂在身侧,她的肩膀还在流着血,像是永远都止不住一样,她的面容是那样的绝美,快要把世间万物都给比了下去   谨宴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他大步跨向前,担忧的看着她的右手   却终究还是比失去知觉的赫连书画慢了一步,她笔直的往后倒,衣抉翻飞,面容平静,像是去到了心心念叨的某个地方,她闭着眼,长长的眼睫还带有未干的水露,安详的没入岸下急流,没有看到失魂落魄的谨宴,没有看到他想要随着她跳下的身姿,也没有听到他口中悲痛欲绝的呼喊声,侍卫的呼喊,箐柯的呼喊   世间万物归于平静,就跟西戎后宫那方院子与世隔绝一般,她看不到听不到也不明白,她想要冲出那个牢笼跑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看看那些绝美的形容词下的世界是不是真的那般美,尽管她现在只想回到那个院子,只想自己从来没有出来过   她的母亲还活着,哥哥还活着,门前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她不懂事的摘下两朵,却被刚好走出的母亲逮个正着,嗔怪的对着她训她几句,她调皮的对着母亲眨眼撒娇,等转眼看着母亲嘴角微勾的时候她又连忙举着满手的花跑到房中,对着练字的哥哥得意的扬眉,说他不懂风趣只懂画画写写,然后哥哥便会宠溺的对她一笑,对她说   “琴棋是我,书画是你,可是谁叫我这妹妹整天不学无术,便只有我这个做哥哥的将她的书画统统学满,才不算负了琴棋书画四个大字”   老和尚也还活着,天下没有了战争,山脚终于可以种上许多的果实,世界没有了胡人是妖物一说,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大街小巷,听着曲闻着十里桃花香   也可以是陪在谨宴的身旁,他是守着边疆的威武大将军,天下是无战争的天下,他可以带她去梁平看梨花,带她走过天涯,看过海角,安然的活在世上,谨荣活着,他母亲活着,所有人都活着   像是谨宴送她的两个字‘永安’   永远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还有人看,特别感谢胖子大丰爱看书以及Li+Fu~~~~~   京中最大的一家酒楼正是来往人群高峰的时刻,络绎不绝的旅行商人进进出出的填满了整座酒楼   肉香四溢,客满落座   与往日热闹喧哗的气氛不同,这座三层楼高的酒楼此时只有众人吃肉喝酒碗碰着碗筷子碰着筷子的声音   一楼堂中摆放着一个台子,上面坐着一个斯文儒雅的说书人,说书人说到中途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后重新摆正姿态,说着关于三月前歧南山谨宴一身正骨为国不惜手刃自己父亲一事   故事说到谨宴亲眼看着谨荣跳下西江江河的当头,全场无声等着那故事的后续   说书人拍一下桌子道   “谨将军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跳下,当场吐出一口鲜血,随即便晕倒在地,听闻那些在场的将士说,谨少将军差点就和着谨老将军一同跳下,场面任谁看了也是于心不忍,不过好在我皇仁心慈厚,命人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将他封做西南大将军,谨家军上上下下无数的人也为此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下面有人听到这里不满了   “说书的,你不是说要说些与外界传的不一样的故事?怎么到了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谨将军一身正气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可我们花钱可不是要听你把这些都说一遍”   有人纷纷附和,说书人不急不忙的摇摇头,续道   “外界说的是这样,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众人可还记得谨宴身边备受宠爱的那名女子?”看着有人点头他又道   “那名女子鲜少被外界提起,原因就在于谨宴并未封给她什么地位,哪怕再受宠爱,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名侍妾,早晚都会被旁人取代,可是众人都猜的不对,那名女子其实在谨宴心中非常重要,以至于当看着那名女子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痛心疾首,恨不得就此追随而去,幸好当时有护卫及时阻止才挽回了一丝余地,虽然现在病卧在床,好在没有什么轻生的念头.........”   众人嗤之以鼻,愤愤不满,将他们心中为国的大将军改为了为女子轻生,鬼话连篇连小孩子都不信,有人指着他骂道   “满口胡言”   说书人不满了,道“消息可是我在宫中当丫鬟的侄女说的,那可是太医亲口所说,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众人都不满的当头说书人只得连忙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安抚道   “若是你们不想听这个,那我便说说关于那瑜王墨恒的事”众人勉强坐下,说书人道   “那瑜王墨恒大家都有所听闻,不为权不为势,过的可是逍遥自在,可是大家不知道了,这瑜王会这样全都是被胡人给鬼迷了心窍,事情要从瑜王年少时期开始说起,也不是是从什么地方遇到了个身怀绝技的胡人女子,从此便茶不思夜不想,整天都念叨着要找到那胡人,皇上为此操碎了心,没有办法之下只有派出侍卫在几国之间搜查那名女子,可惜天下之大,要找一个女子那是何其困难,眼看着瑜王为此要疯魔了,嘿,偏偏就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人给发现了,别说,日子也很巧妙,竟然就在歧南山一战之后,有人就说了,这胡人生来不详,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当口出现,说不定啊是那老天带出的一个征兆”   众人都不予理睬,说书人一拍案道   “是那桑老将军的亡魂作怪,这天下啊,恐怕是要变了”   临近的几桌纷纷站起,全都摊着手叫骂着退钱,这么一闹,大家都随波逐流的开始讨还,说书人一口难平,急的犹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此时,二楼的一扇窗户飞出了重物,准确的落在了说书人的手中,全场惊讶,一片静谧   说书人抖着手看着手中那散发出金光的大块黄金,讶异得嘴巴都合不拢   雅间的帘子被丫鬟掀开,众人一看便知里面坐的必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绸缎一般的墨发在女子微微倾斜之时犹如流水般倾泻,一头发丝用绸缎束在脑后,女子身着一身天蓝流沙群,裙摆绣着紫色的蝶翼,每一次踏步都犹如水波晃动着不小心坠落的蝴蝶,女子以一袭面纱示人,看不清面容,徒留一双犹如紫宝石般耀眼的双眸扫过楼中众人   众人看着女子异于常人的紫色眼眸,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女子往外走着,眼中像是看不到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只是对着呆立的说书人细语了一句   “说得好,那是给你的赏钱”   众人诧异的同时那女子身后又接着走出了一名身穿锦绣华服的绝世男子,男子的脸庞犹如石匠雕刻完美的雕塑,与女子穿着同样样式的衣袍,看着外面的情景他杨脸一笑,霎时酒楼里异彩光芒,他看着那说书人手中的金子,随即又丢了一块下去,道   “你能逗笑她,你比我厉害”   蒙着面纱的女子回头瞪他一眼,男子凑近她面孔疑惑的问   “给多了?那........要不要我派人去要回来?”   女子眼波流转,紫色的眼眸折射出一丝笑意   “那不是你昨夜与秦沐赌骰子赢回来的?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   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护着她往酒楼外走去,同时还颇为满意的小声道   “原来昨夜梅姨说的是真的,你竟真的等了我半夜?今夜不管秦沐是怎么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昨夜其实我可以早些回来,若不是怕他跪在地上哭的样子被别人看了去,我早就回来了,你不信?不信今夜我带你去看.......”   穹苍王都再一次迎来了寒冷的冬月,整个王都都被染上了冷风伊伊的摸样,三月前谨家变故一事为众人增添了不少的话题,谨宴手刃亲父一事不但没有让人唾骂反倒让众人心生敬佩,众人纷纷传扬着谨宴乃是为国为民的好儿郎,同时谨荣也从护国大将军沦为了叛国的罪孽,皇帝下旨将谨荣的封号和名头从史册上划落,将他的名字刻在了叛国的罪臣当中,谨宴为此一病不起,三月来请了无数的名医也是无济于事   而另一边瑜王墨恒也慢慢活跃在了朝堂之上,朝中之人猜测此番是等来了好时机,想要借着谨家内乱之时夺回权势   西戎的局势也渐渐清晰明了,西戎被云氏与赫连氏瓜分的消息不胫而走,起因是三月前歧南大战之时带兵的人竟与西戎皇室毫无关联,西戎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这也是穹苍国拿下西戎的大好时机      ☆、第 39 章   瑜王府中灯笼高挂,朗庭走道,红漆圆柱,院中种满了各色的花朵,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总有花开,整个府中充满了奢侈与华丽   府中与外界说的受尽压迫的样子完全不同,整个瑜王府都充满了高位之人的贵族感,丫鬟婆子侍卫和小厮,从上到下有比皇宫都要高上一等的错觉   不过与皇宫也有微小之差,那便是府中的下人全都不是下人的样子,每一个人都好似是活在自己家中那般随意,灯笼该怎么挂,院中该怎么布置,每一样都是他们亲力亲为,下人可以随意的说话,若是犯了错也不会有其他府中那般的罪罚   赫连书画住进的第一天,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府中对墨恒的‘敬仰’之感,从上到下几乎每个人都跑到她面前参观了一番,而后对她说   “别看我们主子一无是处,但是好在还有一张脸和花不完的银子,姑娘您就放心住下吧”   听着众人的这番话,她也就安心的住了整整三个月   墨恒不如外界想象中被皇帝牵制,也没有像那些人所说的被关在了皇宫,恰恰相反的是他完全没有顾忌感,整天忙着自己的事,清闲的日子居多,每日都笑着跑到她的面前,说着这家东西不错那家胭脂很好的话,不像皇子更像是有钱家的纨绔弟子,当然,也与忙到没有时间看她的谨宴完全不同,每一样都不同.........   跳下西江的时候她是以为自己死了,不料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笑着一张脸对她说   “你说去为我找胡人,倒也真是守诚信”   她的眼睛因为药蛊的流失终于再一次的变回了它原本的颜色,而这次,她不想再改变它的颜色   墨恒说她救过他,在西戎的时候,那时候她的眼睛也是紫色,她却对那件事没有丝毫的印象,甚至她怀疑,其实根本就是他自己认错了人,墨恒提过几次,每次都被她敷衍的一句   “是吗?我不记得了”   给岔开话题,多说几次他也就不再说了,只是把她当做一件动不得,碰不得的珍宝看待   当年的那个老神医曾说过她假如再次流血过多便活不了,她醒来的时候其实也是犹如只剩思绪的死人,也不知墨恒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这一养,便是三个月,她才终于有足够的力气走出瑜王府的大门,看看这许久不见的繁华都城   谨荣死了,和桑浒一样死不见尸   谨宴病倒了,成了全天下津津乐道的话题,连带着还有墨恒被一个胡人迷了心窍的事也变成了众所周知   赫连书画不曾一次的提过要离开,却都被他以身体还未大好给拖了下来,她想这辈子注定要欠他欠桑家还不完的恩情,每一次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带过   他说   “你欠我的我记得很清楚,你放心,这辈子还不完还有下辈子,再还不完你下下辈子也可以还,我不着急”   赫连书画那时很认真的看着他,对他说   “墨恒,你是一个好人,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好人”   是本应该最坏却偏偏最好的人   当夜,墨恒端着一碗莲子羹送到了赫连书画的房中,前一秒还和七皇子墨晨和秦沐说完朝中的事,下一秒听说为赫连书画做的莲子羹好了便连忙推开二人跑到了厨房端着送到赫连书画所住的院子   徒留下墨晨和秦沐面面相觑,悠悠的转过身长叹一口气   墨恒敲门的时候正有人为赫连书画查看之前的箭伤,替她查看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听到敲门声明知道是谁也不慌不忙的对着外面道   “主子,您恐怕还要等一炷香的时间过来,现在姑娘忙着呢”   边说边慢悠悠的往赫连书画的肩膀上摸着药膏,并且还越来越慢,赫连书画习惯了墨恒手下的这些人说话的方式,也不惊讶的由着她闹,可谁知墨恒根本不似之前那般等在门口直到她收拾好,而是直接的就推门而入,口中还道   “梅十三你是不是偏要这么闹,信不信明天我就叫厨房里的小厮娶了你”   为她抹药的小姑娘也没想到墨恒会直接进来,一声尖叫把其他两人都给吓在了当场,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家里闹了贼,赫连书画坐在床头,不疾不徐的拿过衣服搭在肩头,对着门口端着一碗东西的人道   “她是十二”   墨恒挑眉,从赫连书画的身上转到了不再尖叫的小姑娘身上   意味深长的说   “十二是吧,做得好,我记得你是喜欢秦沐那小子是吧,出去吧,运气好还能看见他的背影”   小姑娘再次尖叫一声,连忙往外面跑去,经过墨恒身旁的时候还笑得一脸乖巧的道   “主子,抹药这种琐碎的事就交给您了,多谢主子”   墨恒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精致的药膏盒子,眉头一挑嘴角一笑,对着坐在床头的赫连书画扬手道   “我觉得,你的伤需要重新上药,你觉得呢?”   墨恒是个细心的人,为她选了一个不错的院子,院中种了些散发出芬芳的花朵,门口是铺着上等白石板的平地,室内更不用多说,上等红木做椅,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隔间挂的是绸纱,床上铺的是云锦蚕丝,连着喝的用的全都是按照标准的贵族做标准,吃的是她叫不出名字的美味佳肴,送到她面前的衣物是南疆百绒锦,好似她不是什么招人嫌的胡人,而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妃子   室内静谧,烛火通明,垂挂的纱幔透过夜幕的微风轻扬,唯美的让人想入非非   赫连书画坐端在床边,任由着墨恒的手指滑动在她的肩头,他的手指上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手,他的眼神专注,没有说出的话那般轻浮,冷静的细心的样子   “最近皇上要整顿朝纲,想必以后我不会有这么多时间来看你”   墨恒突然出声,让她微微侧过头看着他,赫连书画反应过来浅浅一笑,没有太上心的道   “整顿?这样的朝纲他还要怎么整顿?”   “铲除奸臣,重立太子,收回势利,再和西戎联姻,眼下朝纲混乱,太子又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要是再不为以后考虑,这个江山也只有拱手让人了”   墨恒道,说话的时候还是专注于她肩头的箭伤,伤口已经结疤脱落长出了粉嫩的肌肤,赫连书画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墨恒却总是无比上心,叫人去南疆拿回了一盒消除疤痕的药   赫连书画点点头,对此没有太大的表示,墨恒指尖刮过她如玉肩头,微微的刺痛传出,赫连书画皱眉看着他   他道   “我说我以后没什么时间来看你”   她道   “我明白,你去忙你的就好”   墨恒哀叹一声,将她的衣服拉上,而后理直气壮的道   “所以,以后恐怕都要你来看我了”   赫连书画瞪大眼睛看着他,眼中的意思很明确的写出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几个大字,墨恒爱极了她那吃惊的摸样,连忙掐着她的脸安慰道   “我知道,虽然这样会很辛苦,可是我怕你见不到我会更辛苦”   赫连书画顺手一挥挥开了他的手,推开他的靠近   “不会,我的房中有不下你十副的画像,你的那些听话的下人总是一天三次的提醒着我翻来看看,你觉得我还会想看到你?你放心的去忙你的事,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墨恒对她的冷淡适应得不能再适应,笑着一张脸道   “书画,为什么我说的你就不明白呢?其实我是害怕你趁我忙的时候便偷偷离开了,那我岂不是很可怜”   “我早晚都要离开,又有什么差别?”   墨恒道   “有差别,你早离开是一个人离开,你晚些离开,就可以带我一起离开”   赫连书画看着他,想了许久道   “我不会这么早离开,我还有东西留在了将军府,等些日子我还要去取回来”   墨恒挑眉,面色瞬间变得不好看   “东西?那个东西莫不是受伤的谨宴?”说完之后他眉头更深   “他怎么能算是东西?”   赫连书画偏过头,水光莹亮的眸子暗了暗,看着她的墨恒眼光也随之暗了下来   “不是,与他无关”   “你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拿,我便帮你去拿”   “我有分寸”赫连书画打断他“现在认识我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我走在大街上也没人能认出来,你不用担心”   “担心?”墨恒浅淡的道   “我不担心他们会对你怎样,有我保护,他们能把你怎样?我担心的是你见到谨宴你会怎么样?难道这个你也不明白?”   墨恒的语气稍稍的加重,赫连书画难得的直视他黑的发亮的眼眸,墨恒撇撇嘴看着窗外   夜幕笼罩,院中灯笼下的花朵变了原本的颜色,他收了些语气满不在乎的道   “要去就去,不过要派人通知我,万一你不回来我岂不亏大了”   临走的时候赫连书画已经躺在了床上,她的睡姿很乖巧,安安静静的不似她原本的样子,背对着他,徒留一个瘦小的背影给他,他微笑的面容慢慢收敛,变成了肃然的摸样,沉稳的能看穿一切的表情   他又岂会不知她想要拿的是什么东西,那表一国至尊的东西其实对他没有任何的用处,就算是送到他手里也不过是当成摆设,赫连书画不要他的帮忙他可以理解成是愧疚,但他更明白,在他眼前躺着默不作声的女人,她也有一丝的私心在里面,他很想知道,谨宴究竟是对她下了什么迷药,会让她对他这般的死心塌地   墨恒每次说的总是对的让人害怕,皇帝的每一步动作他都好像看的透彻,整顿朝纲是一步,重立太子是第二步,墨岑下旨重纳贤士又将宫中的一批老臣换下,不久之后又颁布将年仅八岁的小皇子立为了当朝太子,并在之后的几天内有意要将谨宴手中的大军收回,借着谨宴卧病在床需好好休养为由,消息一出将军府尤为动荡,四处寻找神医更是急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翌日   赫连书画正坐在院子一颗树下看着墨恒为她准备的话本,守门的小厮一脸不安的走到她面前说有一位姑娘拜访,赫连书画断口拒绝,却不料小厮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对她道   “那拜访的姑娘应当是姑娘的熟识,早料到了姑娘会这么说,只留下这玉佩叫我交由你”小厮递过去一块巴掌大的玉佩,上面刻着简单的两字‘无暇’,还记得那是她送她的生辰礼物,特意挑选下的一块白的通透毫无瑕疵的玉块为她雕刻,今日所见,她竟觉得时光是那样的久远,远到她都快记不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摩擦着那雕刻的两字,看着头上快要染上秋黄的树叶,对着等候的小厮道   “叫她进来”   桌上有下人沏了一壶上等的茶水,水的颜色通透,通透中泛着淡淡的碧绿   有脚步身传来,她未回首,只是看着桌上的茶杯道   “坐下吧,你我许久未好好一起喝茶了,听说这是进贡的茶叶,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无暇看着端坐在她面前的人,穿着翻飞的长裙,姿态端庄,清丽秀美,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摸样,她一时口中有些苦涩,张张嘴道   “姑娘没事就好”   赫连书画倒水的手一顿,溅出两滴烫在她的手背,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为她接过水壶,一边着急的询问她,赫连书画摇摇头,摆摆手让她先行退下   “说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无暇走到她面前,站的笔直,她消瘦了很多,穿着简单的装束,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她看着赫连书画良久,凝视着她的双眼,有讶然也有惋惜   “姑娘........您...........”   赫连书画笑了笑   “第一次看见难免会这样,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坐下吧”   无暇摇摇头,红了眼眶的看着她,而后便跪在她的面前道   “虽然我知道姑娘吃了很多的苦,也知道现在来找姑娘不应该,但是事情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不会...........”她双手紧握,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抬头对她道   “我求姑娘再救公子一次,就最后一次,公子现在吃不下喝不下,每日每夜都只能靠着太医开的药方维持着性命,眼下已经命在旦夕,日日夜夜都只能在睡梦中叫着姑娘的名字,有时醒来却又闭口不提一个字也不说,不过问军中之事也不管皇上的压迫,我担心,担心若是姑娘再不出现,那该如何是好”   赫连书画静静的看着她,面容没有一丝的破裂,像是带上了一层完好的面皮,她看着她,指尖却出卖了她的情绪,泛白的握着青花雕刻的茶杯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曾在街上碰到过.........瑜王和姑娘”她说瑜王的时候小心的看了一眼赫连书画,见她面色无波之后随即又道   “公子前段时间还能吃下一些东西,可是自从搜救姑娘的那些士兵在西江找寻了两月都没有找到之后公子便更加严重,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才...........”   茶水入吼唇齿留香,舌尖微甜,她却喝了一口便不再饮用,看着天际一朵若白的云朵缓慢的道   “你先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就算见到了我,也当做不认识我”   无暇抬头,慌乱的叫她   “姑娘”   赫连书画打断她“你先回去,我自有分寸”   无暇还想说些什么,院门却打开走进了带路的小厮   无暇苦涩一笑,临走之际对她道   “看得出瑜王对姑娘很好,我便放心了,是公子负了您,若姑娘不来,也是应当”   风吹过,有树叶摇摇欲坠飞落在她的裙摆上,她拿着那黄色的叶子,嘴边也像是染着散不开的秋意   万物安详,夜幕笼罩,高空悬挂着零星几颗点点星光,整个皇城犹如沉睡中的巨兽   赫连书画去将军府的时候是午夜时分,她原本先是去墨恒的书房找了他,不过人没找到却遇到了他那些从梅一排到梅七的几个侍卫,翘着腿喝着茶手中摇着骰子嘴中不停的叫喊着下注,见到她的时候几人笑得无比不正常的对她说墨恒去了宫中还没回来,叫她进去等一等   她简单的对他们交代了几句,也不管他们是听懂没听懂就出了门   长夜漫漫,赫连书画身边并未带上一人,她独自一人提着灯笼慢慢的走在王都的大街小巷,像极了许多年前在宣城找寻夜不归家的谨宴,王府与将军府的路程并不太远,她的衣衫被吹得往后翻飞,十月末的夜比想象中的要冷,她将手笼在袖口,心想,怎么会又是关于他的回忆呢   曾经走过许多次的将军府大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的变动,让整个将军府看起来肃然得可怕,她站在门口,许久才等来了通报的童子和急匆匆走出的无暇   无暇神情急切,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无言的感激最终化无一句   “多谢姑娘”   将军府还是以前的将军府,但是里面却多了许多赫连书画从未谋面的侍卫,步入回廊,走入院门,谨宴所住的竟是她之前的院子,无暇将下人带了出去,留下她一人站在充斥着满是药味的房中   房间的布置还是她离开时的摸样,连梳妆台上她还未收好的几串首饰都没有动过,墙角只燃着一盏微弱的灯火,桌上还摆着剩下的药汤,赫连书画走到里间,烛火昏暗之下她连忙捂着嘴止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那个人,那个她记忆中翩然的如玉公子,那个胜券在握的绝世男子,此时竟消瘦得她根本认不出的地步,躺在床榻,油灯枯竭   她走的缓慢,一步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躺在床上的谨宴,她走到床边,坐在床沿,就那样呆呆的望着他,看了许久也都未说只字半语   直到床榻上的谨宴似有所觉,皱着眉头嘟嚷许久,最后才断断续续吐出了不要两个字   她弯着腰,抬着手想要触碰他消瘦的脸颊,伸在半空又停下,半响又收回,如此反反复复,床榻上的谨宴竟没有征兆的睁开了双眼,幽深的,似是深不见底的深井   两眼对视,赫连书画伸出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就在僵持许久她慌乱的收回手之际谨宴一把拉住她的手,死死的拽着她,生怕她就消失在他的眼前一样   他的手比她想的更用力,没等多久就让她的右手传出些疼痛,她低低叫他   “谨宴”   床上的谨宴看着她不说话,如雕塑一般只拿一双比往日更加深幽的眼睛望着她,赫连书画唤他两声没有唤动,连忙用另外一只手试图扳开他的手,床上躺着的谨宴终于有了反应   微侧起身,往一旁吐出了一口的鲜血,此番动作之下握着赫连书画的手也就自然的松了,赫连书画急切又慌乱,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往外叫了一声   片刻之后,谨宴在几个太医的帮助下再次昏睡了过去,而赫连书画也自然的趁着混乱走出了院子,无暇见她心神不宁,便道   “公子这样已经持续很久了,太医说那是心疾,是在受了很大的打击之下承受不了的原因,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无药可医?”   无暇点点头   赫连书画走在廊亭,夜风吹不散烦闷,她从衣襟中拿出一瓶东西递到无暇的面前,对她道   “听说这是南疆起死回生的良药,也不知对他这个病有没有什么帮助,你拿去给他试试吧”   里面装的是药丸,墨恒给她叫她当饭吃的东西,说是千金难买的仙丹,她吃了两月觉得身体恢复之后便没有再吃,也不知这药究竟是治的哪里   “姑娘是否要离开穹苍了?”   无暇收好问她   “恩”   无暇看着她,看着她绝世的面容和闪着微光的双眸,许久转化为一笑   “无暇以后不能照顾姑娘了,姑娘保重”   有的事情无暇很久以前就担心过,担心着终有一日赫连书画会对谨宴死心,与他们越走越远,但这所有的错都是来自于谨宴,谨宴的心早已在无情的岁月里磨得刀枪不入,不论赫连书画以万般柔情试炼,根深蒂固的东西终归还是停留在他的内心,拉不动拔不出,最后变成一道双刃刀,伤了自己和他人,谨宴的处境,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赫连书画拿到国玺的时候四更天已过,更深露重,白雾弥漫   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晨起的清新感   一辆马车停在大街当中,突兀的进入赫连书画的双眼   她走过去踏上了马车   马车里端坐着已经等候许久的某个男子,身着朝服,带着些许疲惫的色彩   “你为何来了?”   赫连书画坐在他一旁问道,墨恒睁开眼睛,浓郁的眸子透着不满   “这都几更天了?拿个东西怎么这么久?”   赫连书画不理睬他的不满,解释道   “晚些出门必定晚些回来,我不是与梅七他们说了?你来干什么?”   墨恒一脸土色   “你说我来干什么?我心情好想半夜出来散散心怎么样?”   “喔”赫连书画笑看着他   “那请问瑜王殿下,您的心散好了吗?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哼”墨恒一见她笑就没了底气,再大的怨也无处可发,只得叫车夫驾着马往王府赶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赫连书画已经有些困乏,本想着可以直接回去休息,却不料刚到王府就被那跪在院子的几人吓了一大跳   她走在院子门口顿住,在她身后的墨恒比她高了一截,直接从头顶看着院中问她为何不走了   赫连书画看他一眼又看着齐齐一排跪在院中的梅一到梅七,询问的意味很明确   墨恒一挑眉,带着她往房中走去,梅一到梅七可谓是可怜到摇尾乞怜,拿兔子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祈求望着赫连书画,赫连书画也着实有些无可奈何   走到房中便对墨恒道   “他们犯了什么错?”   墨恒看也不看外面,反手一关房门,满不在乎的道   “没,就是发现你门口的路不太平,叫他们帮忙磨一磨”   砰的一声,门一关外面跪着的几人就寒毛直竖心惊肉跳,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就因为一点点的疏忽就让许久都不变态的某人开始变态了起来,几人跪了这么久,还不清楚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梅一仰天长啸   “主子啊~~~~~~~~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半夜赌博的~~~”   梅二跟着   “主子啊~~~~~~~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赌博不告诉您的~~~~”   梅三跟风   “下次赌博,我们一定会叫主子您的~~~~~”   ..............   几番认错不但没有让屋子里的墨恒消气反倒更像火上浇油   赫连书画拿着桌上的茶壶倒满两杯水,递给明显在想坏点子的某人道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跪也跪过了,求也求过了,就让他们回去吧”   “他们有我这么好看这么大度这么无私吗?”墨恒明显不满意她的话,意有所指的道   “他们平日待我很好,这次就算了吧,何况他们跪在我的院子我也睡不着是不是?”   赫连书画好言好语的劝慰,墨恒点点头,对着外面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别跪在外面了”   外面的几人一改可怜样,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刚想往外走就又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你们跪到茅房里去吧,那里人少,省的别人说我体罚你们”   梅一到梅七“..................”   第二日一早   赫连书画刚起床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梅十二,梅十二笑的贼兮兮的走到她身旁,眼光扫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一边扫视一边问她有哪里不舒服   赫连书画摇头表示没有   梅十二却明显不信,直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眼光锁定在她的右手手腕上,猥琐的笑道道   “哎,主子平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入夜就变禽兽了呢?看姑娘您的手腕,那得是多着急才能弄成这样的啊”   梅十二意有所指,赫连书画却呆立的看着她手腕上青紫一片的痕迹,那是昨夜谨宴抓出的痕迹,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却被墨恒发现了   梅十二看她那表情,以为是对墨恒的粗鲁表示嫌弃,连忙就为墨恒开脱道   “姑娘也别太在意,您要体谅体谅我们主子,毕竟是第一次,难免心急了些,以后等有了经验,自然就好了”   赫连书画走神的恩一声,问   “什么第一次?”   梅十二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终日在其他人的熏陶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害羞,以为赫连书画是不相信,便道   “姑娘您也别不好意思,其实老实讲,我们主子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人,虽然我们主子看上去没有其他王孙贵族来的靠谱,但是他从始至终的确只喜欢了姑娘一人,以前喜欢的时候您还是将军府中的一个丫鬟,后来呢你又是救他性命的胡人,当时你别提我们主子有多纠结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会同时喜欢两个姑娘,不过后来我们才明白,搞了半天原来所有的姑娘都是您一个”   赫连书画扑哧一笑,看着梅十二拿着药膏往她的手腕上抹去,道   “你们主子整日嬉皮笑脸花言巧语,你说的确定是他?”   虽然平日他们都很嫌弃墨恒,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只为他一人说话,梅十二肯定的点头,   “当然,您别看他每日那样,但其实他比所有人都来得认真,花言巧语也只是对着姑娘一个人,其他的姑娘主子是从来都不正眼瞧的,就拿有一次来说好了,皇上为了能更好的控制主子,便各地搜罗了许多的美艳女子送到主子的面前,说要他挑选几个做暖床丫头,可是你知道主子怎么做了吗?他啊,竟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有隐疾,当场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连等着回话的太监都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十二说着说着都露出不可相信的表情,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就像再一次看到了当时的场面一样   赫连书画总算是明白了她手腕的伤和梅十二口中所说的意思   她深思片刻对着哈哈大笑的梅十二道   “谁说他这就是为了我了?说不定,他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要隐瞒他有隐疾的事”   梅十二笑着笑着就收敛住,疑惑的望着她   赫连书画道   “这伤,我自己弄的......和你们主子无关”   梅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秋风萧索,寒月如冰   又是一年初冬笼罩之时,赫连书画的归期一拖再拖,终究还是没有拖过又一年的岁末   当西戎传出第七封信件的时候她拿着那薄薄的纸张终于还是决定回去   谨宴的身体在半月前开始奇迹般的复原,而他复原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其他,而是穿着长袍入了朝堂进封官位   眼看着墨恒手中权势尽显,三方面的敌意越来越深,朝堂之上渐渐分出了拥立的几派   而这天,她收到的信件当中,写着清清楚楚的联姻二字,联姻的不是别人,而是赫连明月和谨宴,箐柯在信中详细的写出了此次联姻是赫连明月一手促成,连人选都是她亲自挑选,又准又快的将眼光放到了谨宴身上,并肯定的说谨宴一早就和云氏一族联手,要她尽快回去着手准备之后的事   有的事就和安排好了的一样,不管怎么阻拦终究还是阻拦不到,赫连书画看着书信的时候不知作何感想,谨宴终究还是选择了天下人所知的赫连明月,选择了靠联姻巩固西戎到他手中,她呆立了许久,直到想着是要先去告诉墨恒一声,才踏出院门走到了墨恒平日常在的书房   院中常有梅家护卫守在一旁,每每见了她也都是眨眨眼睛嬉皮笑脸一笑,今日却有些不同,他们看着赫连书画的时候不但在眨眼睛,连眼皮都有点止不住的在抖   赫连书画放眼看去,当看着院中还有其他人的护卫的时候便明白了过来   转身就想先回去等上一等,还没转身,就听闻里面墨恒的声音响起   “进来,外面风大,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两边的侍卫又是抖了一抖,连忙比手画脚的叫赫连书画注意自己的面纱,她心中一个咯噔,推进门的时候便醒悟过来   硕大的房中墨恒坐在主位之上,穿着一身还未换下的绣虎纹长袍,身姿卓越,从容不迫的看着她   一旁的谨宴也身着朝服,温文儒雅,笑的适宜,他的气色好了很多,消瘦的身躯还未恢复到从前的摸样,但至少是比赫连书画看的的样子好了很多   谨宴对着走进的赫连书画温和一笑,那是他一贯对女子的态度,不疾不徐,温柔有礼   赫连书画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穿着柔美的长裙,梳着简单的发式,她对着二人盈盈一拜,随即在墨恒招手示意下走到了他的身旁,墨恒捏着她的手叫她坐在他一旁的位置上   赫连书画双眼一瞪,用力的想抽回手,墨恒却不依不饶,她不坐下他就不放手的气势   谨宴在一边浅笑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快速的为那胡人定了一个位置   赫连书画在脸皮方面比不过墨恒,最终只有坐下,墨恒心满意足的回头,不好意思的对着喝着茶装没事的谨宴道   “将军别介意,我家的姑娘性子有些傲”   谨宴浅笑,放下杯盏打量了一下避开眼光看向别处的女子   “哪里,早听闻瑜王在寻找一位美艳佳人,莫不是就是眼前的这位?”   墨恒点点头,得意的道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眼光?”   墨恒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着实有些厉害,赫连书画此时蒙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出是胡人,旁人根本就辨不清摸样,好在谨宴颇为配合   道   “瑜王看中的女子,自是天下难寻的美人”   “哪里哪里”墨恒还是很谦虚   “虽然不是最美的,不过一定是将军你不喜欢的类型的,不过没关系,将军就快要和西戎的郡主定亲了,我听闻那可是西戎第一美人,将军有福了”   谨宴嘴角的笑有一丝的龟裂,而后浅笑着没有说话,二人意有所指的聊了几句,谨宴便以身体不适离开了王府   等走出王府之后谨宴看着雾霭朦朦的空中,对着身后的侍卫道   “注意墨恒身边那个女的,我要活的”   身后的侍卫道   “属下早已刺探过那女子,但,瑜王手下的精英死士全都护在那名女子身边,还有梅家的一众护卫,别说查出那名女子的出处,这么久以来,派出去的人就没有一个看过她的真面目”   谨宴嗜血一笑,眼中有数道利剑穿过   “总有疏忽的时候,他要顾的东西很多,找好时机便可”   一道之隔的街市传出喧闹繁华的声音,贩卖的摊贩,叫嚣的人群,好似是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四周却又是格外的萧索寒冷,衣袖翻飞,他止不住的掩嘴低咳,是啊,疏忽,他不就是因为一时疏忽走到了今天,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吗?他现在一无所有,还害怕什么后顾之忧?   皓月凄迷,树柳成枝,当夜的夜色难得一见的美,月光犹如夜明珠透下的光辉洒落大地,照应得院中的大树都有了浅淡的影子   房中点着灯火,院中也燃上了红色外罩的灯笼,将夜幕中的瑜王府映衬的犹如白昼   而此时在灯火和月光同时映衬下的院中只站立了两人,身穿月白长裙的赫连书画,以及一身长衫绣云纹华服的墨恒   墨恒早知道赫连书画找他的用意,所以每当赫连书画将话绕在口中的时候他便岔开话题不想听她要说出口的道别   一来二去,赫连书画也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直将话留到了当夜   风中弥漫着温煮的酒香,巴掌大的炉子正燃着些许赤红的炭火,炉子上放着一壶女儿香,香味浓烈,一闻便知是好酒   他们之间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赫连书画一边温酒一边叫他坐下   墨恒看着她熟练的端出温热着的菜色,他道   “其实这一天我都在想,要用什么理由拒绝你的邀请,好让你见不到我便说不出想走的话,可是一边又在担心,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又要不吭一声便离开”   他怕她的离别,更怕她的悄声无息,无迹可寻   赫连书画温和的笑,笑容温和柔美,她没有带面纱,那一张带着些许异域色彩的脸庞在月光下越发柔和   “不会”她抬头望着他,肯定的道   “就算要离开,我也一定会当面和你道别”   他的轮廓清晰,眼眸如星,注视着她认真又专注,他走过去,坐在石凳上,轻笑道   “这种事好像不止发生了一次,不过每一次我又都会上你的当”   “加上这一次,总共也就两次,你大仁大义的瑜王又岂会是这般小气之人”   “两次?”他摇头道   “恐怕不止,你初入南疆刺杀时背对我而走是第一次,当时我就在想,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女孩子被这么救了也该会心软的回头看一次,结果呢,你从始至终没有回一次头,西戎断龙崖是第二次,那一次你将我丢在山脚的一户人家,我连人都没有看到,这两次之后才有了这之后的两次”   他说“赫连书画,我记着的事情比你记的要多得多”   赫连书画一懵,浅笑   “是吗?我不记得了”   又是这一句,墨恒摇头,对着院子外道   “再去拿两壶酒来”   转首对赫连书画道   “一壶酒你就想走?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扶柳花醉,夜色凄迷,入夜的王都开始急剧的冷了起来,墨恒看着夜空还算清明的夜空,对着无心吃饭的赫连书画道   “想不想在临走之际看看穹苍的夜空?”   赫连书画不解的望着他   墨恒轻笑,迷刹双眼,他一手拿着两壶清酒,另一手拉过赫连书画,在赫连书画奇怪的眼神中半抱着她踏上了院子后方三层高的楼阁屋顶   好在两人都是习武之人,站在不平的屋檐上也绰绰有余   楼宇高空,王都的全景尽收眼底,尽管是在看不甚清的夜晚,也要为那辉煌磅礴的整个王城鼓掌   江山秀美,物欲熏心,争夺不是没有原因的,当一人独掌天下,看尽万里江山,拥着美人天下,谁还想要把拥有的权势拱手让人   赫连书画感慨   “我从来不知道王都竟是这般安静这般的美”   “谁说不是呢”   墨恒随着她的眼光看去   站的高了风也就自然的大了,两人都没有穿太厚的衣物,墨恒侧首看着被吹红鼻尖的赫连书画,随手便将自己的外衣取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赫连书画一惊,连忙就想取下还给他   墨恒顺势坐下就躺在了黑瓦之上,他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随即摇着酒壶问她   “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我是千杯不醉?用酒来灌醉我,根本没有什么用”   赫连书画顺着他也坐在他的身旁,听了他的话也不惊讶,从怀中摸出了一小包东西对他道   “所以有人给了我蒙汗药,还告诉我该下十人的量”   墨恒“...........”   赫连书画将药包放到一旁,随后又从腰间摸出了十来包大小不一的药包,问道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问,你的手下是不是都和你有仇,不然,他们为什么每一个都要给我一包迷药,甚至有的还给的是鹤顶红,并好心的告诉我说你百毒不侵,喝了也死不了,叫我放心的下”   墨恒“..........”   赫连书画看着墨恒吃瘪的表情灿烂一笑,笑容金光夺目熠熠生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的她究竟动人到了何等诱人的地步   墨恒就那样看着她,在她措手不及间翻身拥着她倒卧躺下   万物沉寂,微风四杨,吹动着河岸杨柳轻舞,吹动着屋顶上人心惶惶   风吹走挡住月色的一片乌云,珍珠白的月色洒在重叠交卧的二人身上,照亮两人对视的目光   墨恒的唇停留在她的唇齿间,浓烈的酒香环绕却不深入,就那样触碰着两眼对望,她的眼睛比琉璃宝石还要清透,似是放入冷泉中折射亮光的镜子,清晰明了的照出墨恒的一举一动   赫连书画腿脚都被他死死的压制,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然丝毫没有反击之力,只能在他微微退后的一瞬间道   “墨恒,放开我”   墨恒压着她的手腕,渐渐的往上握住了她的手心,他黑眸半眯,垂下眼帘,蝶翼般的睫毛在眼帘处投下了长长的阴影   他道   “同你喝的酒,好像别样的醉人”   说完,他不迟疑的深深吻了下去,急切又用力,唇舌深入到她口中每一寸,将那醉人的气息贯彻在二人之间   夜色绮靡,光影皎洁,时间那样的长又那样的短,墨恒放开赫连书画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赫连书画双颊绯红,唇若樱桃,眸中闪着碎光,胸腔急速的起伏却没有说话   墨恒一个翻身又躺倒在一旁,像是真的喝醉了一般   许久之后赫连书画才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看着满天星际道   “我要走了,这次一别你就不要再管我了,生死有命,我真的不能再欠你什么”   她说,又想着墨恒多次的帮忙许是和救他的胡人脱不了干系,又道   “还有,你说我当年在西戎救了你,我想那真的不是我,这些年我只会杀人,若是真的救了人我又怎么会不记得”   “当时救我的姑娘我只记得是一个胡人,她的右手受了伤,满身鲜血,救我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她杀人时手法干净利落不似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你说她不是你,那么她便不是你,你以为我救你是因为胡人的关系,但其实不是,就算有一天我找到了救我的胡人,赫连书画,你相不相信,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帮你”   “这一点你很像他”   赫连书画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她怀念的一个人   “仁义天下”   “谁?”   墨恒不高兴的皱眉,问她   她回首一笑,道   “桑浒,你的外公”   这是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说到关于桑浒的话题,说完两人都有片刻的停顿,好在墨恒并不在意那些   “我不像他”墨恒说“他的爱是义薄云天,大爱无疆,而我,并不爱这个天下”   “可是对我而言,你们都是这样的人”   墨恒稍稍讶异的看着她,赫连书画一笑   “你是我在所有人中见过最光明磊落的人,桑老将军说的是对的,他的外孙一定会是世界上最聪明最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墨恒浅浅一笑,眉头微眺   “要是你再说下去,我就真的不会让你走了”   赫连书画一笑,举着酒壶对着他,墨恒也拿着酒壶在空中   砰的一声清脆入耳,两人各自喝完了手中的酒   赫连书画站起身,衣裙摇曳,裙角翩翩,墨发飞扬间她一跃而下,她说   “天快亮了,再不走我便走不了了,你回去吧”   说完便往院外走去,卓然挺直的脊背带着不屈的傲气,墨恒看着她的背影,如多年前的那一幕,他一直看着她,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回头,等她走过了许久,他才勾着唇角叹息着道   “狠心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赫连书画是个狠心的姑娘,这一点是不屈的事实,但是狠心的人也有心软的一面,她的那一面无疑是全部都给了谨宴一人,无私的毫无保留全部给了他,所以当良心与挚爱碰撞的时候往往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赫连书画忘不了桑浒的恩忘不了谨荣的恩,所以她选择了良心,放弃了谨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陪伴他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西戎回到赫连一族的手中,报了当年的仇,然后陪着所有因为她而死的人一起归于尘土   当初救下赫连书画的那个老神医说对了一件事,他说她不能再失血过多,那会造成她血虚,并且没有多少年可以活   她去南疆同西陵盈比试的时候她从没想过后果会是这般严重,一道箭伤会让她走到今天的地步   不,应该说,她从没想过,造成这一切原因的人,会是她生死相伴的谨宴   她同西陵盈比试过后她还是有些记忆的,那时候她的手还有一些知觉,伤口,也只是比一般箭伤严重一点的伤口,之所以会造成失血过多,是因为她在回程的路途中被一队人马无故追杀,那些人要置她于死地,她的手,是在一次又一次受伤的时候过度用剑造成的经脉断裂,她全身遍布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小伤口,流失的鲜血使她意识并不太清楚,那时候她只怀疑过是南疆派出的人,不想要她活着回到宣城罢了   而当赫连书画连夜离开王都的第五天之时,她才知道,原来当初派人的不是南疆,也不是她所想的任何人,而是她一心去南疆抢回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却在她离开南疆之时便已经断绝了她想要回去的路   当一队死士将赫连书画围在当中,为首的人她不久前才在瑜王府谨宴到访的那一次见过,看着那人的眼睛,看着四周围着她准备大开杀戒的那些人的穿着和手中拿着的长剑,她比任何时候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人,分明就和当初她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陪在谨宴身边的时候从未见过那些人,从不知道他培养了这么一批精通杀人的死士,墨恒之前说的话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说,她总是相信自己所想相信的东西,相信谨宴的欺骗,不相信他的坦言   难怪当初她回到宣城时无暇会惊讶的望着她,难怪当她说她去南疆抢回了他,谨宴当时稍稍吃惊的表情,难怪无暇在之后的很多年总是欲言又止一心的忠心于她,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巧妙的原因,环环相扣,一层接着一层   四周在不停的旋转,她骑在马上全身发寒,在那一刻,谨宴活生生的在她心口插了一把刀,痛的她说不出话,只能呆呆的看着为首的死士对四周的人示意,口中还道   “公子说了,要活的”   将军府   “我再问你一遍,这药,是谁送来的?”   空寂的房中谨宴坐在赫连书画常坐的榻上问着跪立在地的无暇,语气冰冷   他的手中还拿着那天赫连书画交给无暇的药瓶,他醒来之后忙于政事,直到探子汇报说瑜王府的那个胡人竟在几天前便离开王都之后他才觉得事情有所蹊跷,一步一步追究竟发现有许多漏洞,等逼问了府中的众多丫鬟之后才知道墨恒身边的那个胡人竟在不久前到过将军府,而隐瞒这一切的主使人竟是他贴身的侍卫   无暇明显被用了刑,全身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脸青紫一片,嘴角还挂着未干的鲜血,她双眼无神,跪在地上没有开口   谨宴的声音提高,在暴怒的边缘前夕   “她是谁?”   院中跪着许多下人,听闻全都吓得齐齐一颤,谨宴身旁的白玉看着谨晏起身连忙也随着无暇跪在了地上,求情道   “公子息怒”   “她是谁?公子这么问我的时候难道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无暇却不似他们那般害怕,只是软弱无力的轻言   谨晏手中的药瓶砰的一声被捏碎,他看着她道   “你可知,你今日做的足以要了你的命”   “我做的,一直都是想要救公子的命”无暇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抬起头道   “而公子做的,哪一样不是要了姑娘的命,到了今时今日公子还是不明白,公子的所作所为对姑娘而言有多么的残忍”   “你说什么?”   谨宴得右手被破碎的瓶子割伤,一滴滴鲜血往地上滴落,他的灵魂被他所猜测的事情冲击,此时此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无暇嘲讽的一笑   “姑娘为公子上阵杀敌,为公子去南疆挟持南疆八皇子,更是为了公子去南疆抢亲,学做菜熬药,诗词歌赋,无时无刻陪在公子身边,喜怒哀乐全都放在公子身上,这些公子知道吗?而公子呢,又曾有一刻的为姑娘考虑过,姑娘第一次杀人大病一场,第二日却在公子面前笑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为了学做菜伤了手也不敢多说一句,明明看到公子陪在其他女子身边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公子回报的是什么?公子可还记得姑娘为公子去南疆一事,公子记得宣城到南疆需要多久?而姑娘又去了南疆多久?公子一定不记得了,因为公子当时以为姑娘已经死了,毕竟派出去的是五十个死士,要杀的对象却只是个小姑娘,再怎么也不至于让她活着回来,为此姑娘右手被废,全身上下全都是伤,公子这些都不知道,只是在得知姑娘活着回来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等姑娘身体大好的时候再去确认了一番,公子可知,姑娘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她对我说,叫我不要告诉您,告诉您她的手废了,叫我隐瞒她的伤势,只用告诉您西陵盈和您的婚约已经取消”   无暇的嘴角滑落更多的鲜血,她却越说越多,只想把赫连书画所做的一切托盘而出,她笑了,残忍至极的道   “姑娘当初去南疆,还为公子留有一句话,可惜公子没看到,因为公子从来都没有把她的离开当做一回事”   “她写的什么?”   谨宴打断她的话,气息不稳的问,就像无暇再不说出来他便要杀了她一般   无暇却不再开口,世间有许多事都不如想的那般完美,谨宴错过的东西老天给了很多机会,他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因为一心想要守护他的人,他却只想要她死在南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西戎的冬比他处地方来的都要早一些,往往都是其他地方刚刚入冬,西戎便开始下起了细绒的雪花,今年也不列外,当赫连书画与谨严派出的死士周旋的第四天时,西戎便在悄然无息中步入寒冬,下起了飞扬的鹅毛大雪   谨严派出的死士要活捉赫连书画,动手方面有所顾虑,加上赫连书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的人,两两僵持下竟在短短几天到了西戎最后关卡的断龙崖,断龙崖所处地势高,几面都是惊险的山崖,崖下常年阴寒,积雪不化,是西戎易守难攻的守护墙,也是他国一直不轻易打仗的最关键点,赫连书画带着那些士兵走到断龙崖,想借着山崖的复杂地形甩掉穷追不舍的士兵   积雪茫茫,寒风萧索,赫连书画身着简单的素衣,连夜的赶路与不能预测的风雪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加上身上单薄的衣物,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与那些人周旋,她一心只为摆脱,却忽略了跟在她身后的人已经比平日慢上了几分   马蹄一踏一个脚印,深深的沦陷在白茫茫的积雪中,冷风撕破寒夜破晓,留在空中像是撕吼的野兽,吼在耳边,刮得人心慌乱,心神不宁,夜幕中的西戎是沉睡中的巨蟒,一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赫连书画拉着缰绳的手已经被冻得青紫一片,她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一双眼睛清幽明亮,像是黑夜中发着亮光的宝石,一些翻飞的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将她融入整个漫无边际的茫茫雪夜,四周荒芜,静谧一片,从肉眼看来平静安详的可怕,她面无表情的往四周看去,潜伏的危机紧迫感接涌而至   前后方慢慢传出从远至近的马蹄声,声音虽小却犹如沉闷的石鼓击乐,一声一声富有极强的节奏,,,那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骑着战马跑出的声音,与谨严派出的善于隐匿的死士不同   赫连书画沉思片刻立即下了马,山崖之上没有藏身之处,好在她本身就穿着白色的衣裙,在黑夜之中找个躲避之处倒是不难,她将马匹留在显眼的位置,趴卧在寒冷彻骨的雪地,屏住呼吸注视着四周,许久之后,当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其中还夹杂着盔甲触碰的声音,几道急速而走的弓箭从半空中划出浅痕,直射黑暗中辨明不清的马匹而去,马匹撕吼着前脚跃到空中,躲闪不及那无数的箭雨,最后几番滚动向山崖滚落   赫连书画的右侧方渐渐显现出身穿盔甲的士兵,每个人手中都手握弓箭,冷然的一列一列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看着马匹掉落山崖,那些人收回了手中的弓箭渐渐分成了整齐的两列,中间的一道道路缓慢的出现一个身穿深灰貂毛风罩的男子,男子不过而立之年,两鬓有着些许白发,下巴尖尖,两颊消瘦,一双眼睛透着森森寒气   赫连书画对此人有着很深的印象,云妃的弟弟云坤,眼下掌控西戎大半江山的人   云坤看了眼马匹留在积雪上的鲜血,眉头一皱很是不适应的从腰间摸出了一块白色的帕子,捂着鼻子对着那些士兵道   “这深更半夜的,为了杀匹马你们也辛苦了”   一旁的士兵垂着头都不敢说话,云坤又扫眼看着四周,而后在所有人都没看清楚的情况下右手一挥将他身旁士兵腰间别着的长剑挥到了一方石块处,剑啸擦过石块,削碎的碎石落到了赫连书画的手肘边,赫连书画往一旁滚去,躲开了穿透石块刺在积雪里的长剑,还未起身,接连着的又是几道寒光,她纷纷躲过,在空中一个翻身站立到了那队人马的面前,长发垂在身前,她的唇角往上一扬,似是看到多年不见的好友   云坤捂着帕子低咳两声,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肩膀一颤一颤的抬眼看着赫连书画,随即阴柔一笑   “都怪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怎么能让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冰天雪地里和我们捉迷藏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折磨别人”   云坤看着赫连书画,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他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他的话外之意后便重新拉开了弓箭直指着站立在雪景中的赫连书画   赫连书画弯下腰拿着地上云坤挥出的一把剑,夜风吹不散她浅笑的眉眼   “舅舅这些年好像因为我都没有睡过安稳觉,还在这大半夜的劳师动众来迎接我,真是难为您了”   云坤扑哧一声,眼尾刺出寒光   “不为难,若不是你,争这个西戎还少了几分乐趣,不过可惜”他遗憾的放下手中的帕子,叹息道   “今夜过后,唯一的乐子也没有了,你说说你,留着你那一干部下就为了稳住朝纲,怎么就不知道带一两个防身呢?”说完又恍然大悟的道   “不过也是,若是你带在身边,恐怕我就不用找你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赫连家还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最终都死在我的手上,可悲可怜”   话音刚落,云坤就立即变了脸色,狠绝毒辣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上,他脚尖微微用力,身影极快就挥掌飞跃到赫连书画面前,掌风极大,赫连书画连连退后三步,袖袍擦过她面颊,她往后一弯,手中长剑反手一挥,从云坤身后旋转而过带到左手,云坤刚躲开她的剑,未料到她竟直接带到了左手,以更凌厉快速的力道直接划过他的手臂,躲闪不及,袖口被剑锋划开,云坤斜眼看着衣袖,眼光嗜血   云坤身后的士兵举剑向前,云坤挥手一拦   “若是赫连明月有你一半的气魄恐怕今日西戎的半边天也轮不到我”   “谁叫赫连明月有一半的血统是你云家的”赫连书画嘲讽的道   云坤哼的一声,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一把剑,两三步就踏到她的面前,极快的开始攻势,脚步下是冰寒刺骨的积雪,衣袍扫动,雪融翻飞,两人的身影似是雪山中争夺地盘的雪狼,刀光剑影,看不清细致的动作,耳中只得听到刀剑相碰的声音   空中还在下着纷飞的雪花,极美的雪景被惊扰,风雪更加急切,云坤却似想要与她比拼个高低,一招一剑过去都未叫身后那些屹立的士兵出手,赫连书画在风雪中走了三天,又与谨宴的死士交手,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一步一步的慢慢开始后退   噔的一声,当赫连书画被逼到山崖边崖的时候岌岌可危的挡住了云坤的剑   赫连书画身上有几道划伤,透过衣袖透着浅浅的血迹,她咬着牙,全身冰寒手却是极其火热,而站在一旁的云坤也好不到那里去,衣袖被划落,手臂还往下滴落着血滴,脖颈处也有一道伤口   云坤像是猫捉到了一直想抓到的那只老鼠,脸上透着即将声胜利的喜悦,面对着赫连书画,让她无比作呕   赫连书画身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她原本想着掉下去的会是谨宴派出的死士,却不料天总是有不测风云,而这些不测风云总是伴随着她自己   就好似许多年前相似的那次情况,她千里迢迢从宣城出发到了南疆,又赢得西陵盈想第一时间回到宣城的那次,她深知自己不能流血过多,不然体内改变眼睛的药蛊就会随着血液慢慢减少而消失,却又怎么都止不住受伤的手,对于常人而言不应流太多血的伤口,也不知怎么的到了她的身上就变成了止不住的大伤口   从南疆皇城离开直到快要回到宣城,她的手不但没有止住反而还越演越烈,一旦她活动到手腕便开始冒出鲜血,而更糟糕的是她本以为就快要回到宣城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多出了一批要将她赶尽杀绝的死士,情急之下她不得不一边对抗一边往另一边的道路走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连夜奔波她深知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她在那时候想的无疑是想要活命,那时候左手还未如右手一般灵活,她不顾伤口一直不停的使用右手,直到没有知觉,她不知道自己骑着马走到了哪里,只知道与宣城越来越远,直到看到高山峻岭,山尖积雪,直到被赶到一处山崖,走投无路   直到在那绝处逢生之时看到另外一队人马,她想也没想就以为是追杀她的人,迎面就拿下其中一个的性命,以及.....恍眼看到地上似是奄奄一息的一个人,她昏昏沉沉,失血过多就快要晕倒,却在那时候又反手杀掉了那些人的其中一个,就像是被控制的僵尸一样,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麻木的杀人   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其他,满眼都是猩红一片,她感觉眼角留下了什么东西,还未来得及搽干净,就被地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往后一拖   天地摇晃,摇摇欲坠,有人拉着她随即抱着她,满眼都是苍白的天空,空无一物,决绝焕然   赫连书画用力的将云坤的剑挥开,脚步下的冰石在力道的作用下慢慢的碎成渣往崖下落去,这个崖与之前那个山崖不同,这个山崖,比她想的高得多   机缘真是奇妙的东西,谁又会想到她竟在无意中救下墨恒   噌的一声,云坤更用力的朝着她面门砍下,力道大到能看到闪动的火花   “你早该死在西戎,你哥哥母亲还有你那没用的父亲,他们等你很久了”   赫连书画支撑着,却在那时候笑了   “就算我要死,也该有个人为我送葬”她单手放开剑柄,极快的拉着云坤拿着剑的手腕,她做好了一起掉下去的准备,却未料到会在那时候见到她刚刚想过的人   墨恒救过赫连书画很多次,次次都是以又帅又酷的身姿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效果有待探讨,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为此花了一番功夫,想要救下美人的同时还要夺得她的眼球   他想要看到赫连书画微微吃惊又稍稍惊喜的表情,也可以柔弱的扑在他怀中寻求安慰,不过多次来看都是他想的太多,每次的结果都是一句“是你?”把他给打回原形,不然就是刀剑相向把他当做她的敌人,连着最近的一次也都是叫他不要再帮她了,英雄做的此处也该是有些男子气概的放弃美人了,不过这个英雄向来不是说的墨恒   当墨恒又一次的被拒绝的时候他的想法与常人不同,他想着都救了这么多次了下一次要是不救岂不是亏大了,于是百忙之中的瑜王又再次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尽管这不归路的代价有点大   当解决完王都的琐事立即跟着过去的时候赫连书画已经走了很远,他马不停歇的跟上,想要如往常一样给个惊喜   跟随的几个侍卫很善解人意的告诉他,这可能不是惊喜只是惊吓的时候,他们运气不错的遇到了比他们脚步更快的一队人马,更不巧的是那队人马墨恒无比熟悉,于是一边赶路一边顺手解决了谨宴派出的死士,谨宴的死士也不是吃素的,话说的容易带做起来还是有一丝丝的困难,于是脚步拖了一天半天,让赫连书画有了跑路的机会,也导致了墨恒连跟上去告诉她跟着的是他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就造成了眼前的局面,墨恒连装帅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跃到赫连书画身旁,平日懒散的面容丢到一边,直接反手就将云坤给推到了一旁,这情急之下也没想太多,更是来不及看清楚赫连书画脚下踩得是石头还是冰块,站的地方究竟适不适合两个人上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云坤被墨恒推到远处,她二人站的冰石断裂,他无缘无故的救了敌人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不过女人的心思比较难以理解,在多次英雄救美都被嫌弃的情况下,这次赫连书画却露出了他一直想要的表情,惊讶中带着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他看不懂,因为他没有来得及看到时候他们二人就开始往下掉落,那是墨恒心中极其熟悉的场面,因为他喜欢的姑娘,曾在当年和他一起以同样的姿势掉落过,尽管记忆中他还来不及看清楚那姑娘究竟是长成什么样   “墨恒”赫连书画轻轻叫他   他嗯一声,用力的拖着她的腰,将她控制在他的上前方,拿过她手中还带着血迹的长剑,一边勾着唇角一边不时的用剑划在冰雪壁面控制下降的力道,似是与她在赏花赏月一般   她抱着他的腰,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袍,想了想还是柔声道   “谢谢你”   他笑意更深,全然不把现在的处境放在眼里,他说   “只要你不说我不该来,我这次就算死了也值了”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寒风似箭,刮在脸上刀刀见血一样的疼,冷的麻木,全身都没有知觉,墨恒的手已经被寒冰碎石刮出一道道血迹斑斑的伤口,他一直没有放开长剑,止住速度的时候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拥着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颤抖的嘴唇,他问她   “怕吗?”   赫连书画未睁开眼,道   “怕”   墨恒更用力的抱着她,肯定道   “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他从未想过会在赫连书画的口中听到怕这个字眼,至少在他的了解里,赫连书画逞强的功夫不比她手上的功夫差,她已经习惯刀光剑影,争权夺势的生活,谨宴让她变成了一道散发着寒光的武器,哪怕是害怕也不会说出害怕   山崖下是常年不化的积雪,在未下雪之前,那下面的是又硬又冷的冰块,也不知是哪年开始冻住的,他们的运气很好,刚好遇上了这两天开始下雪,刚下的积雪比较松软,减轻了不少的冲击力   墨恒一直将赫连书画往上面的一方拖住,让赫连书画的伤害减轻到了最小,尽管如此,赫连书画还是在几日不眠不休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墨恒的梦   梦里是很多年前她和墨恒掉下山崖的时候,那时候的情况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恶劣   她神识不清,不知身在何处,醒来的时候身边就躺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人,抽掉男子握着的她的衣袖就准备自己离开   她是误打误撞救了人,也是误打误撞被他所救   走了两步听到男子咳嗽的声音,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的转回身,她没有救人的意识,只是想着顺手帮他一把,所以在路途中也是直接将他丢在一旁,赶路的时候又拖着他罢了   不久之后她就走到了一个村庄,将男子送到一户采药为生的人家便想转身离去,还是那户人家看她伤势严重将她留了下来,那一留便是几日,待伤势有丝好转的时候她就起身告辞,丝毫没有记得自己还顺手拖了个人,还是那户人家的主人问她   “同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公子伤势有些严重,姑娘要不再多留两日,等那公子醒了也好一道离开”   那是的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是有这么个人,只是想着住在别人家受了人恩惠不好意思,走到那男子住的房中看了他一眼,连他长相是什么都没看就注意到了一旁换下的衣物,上面放着的是一块成色净透的玉佩,她想也没想就直接拿过递给了那户人家的主人,并道   “他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就麻烦您帮着处理一下后事,这块玉佩想必也是上等之物,请您收下,就麻烦您照看一下了”   她的眼睛已经变回了紫色,她不敢在别处多呆,怕一不小心就被有心人发现,交代好转身就离开了村庄,详细的问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跑到了西戎的边界处,回到宣城也要许久的时间   赫连书画没有马匹就翻山越岭的走着回去,在那路上她遇到了在南疆见到过的白衣女子,她说她的名字叫垶钰,赫连书画戒备的看着她,她浅浅一笑又道   “我们见过面,小时候,我的爷爷曾救过你,桑浒将军还在的时候,你的眼睛的药只有我们家族才能配的出,桑浒将军对我南疆有莫大的恩情,他曾叫我们照看你,虽然你可能不大记得,不过我却记得很清楚,毕竟,桑浒将军救过我们整个部落”   桑浒救的人在全天下数也数不过来,不过当那名女子说完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救过她的老神医,想必就是她口中叫的爷爷,不知道是不是世界所有想要报恩的人记性都特别好,垶钰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她,并无形的想要叫她不要同西陵盈比试   垶钰是皇室的圣女,手中的权势不比官员差,几番周折她知道她没有回宣城,并一直等在回宣城的必经之路上,那是她眼睛第二次被隐瞒下,垶钰替她看了伤势,并极力的用了所有的药物帮助她,不过她却告诉她,她的右手恐怕是废了,并且再次血亏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难保会在之后的几年有性命危险,她暗中为她配了不少的好药,却依旧无济于事   所有的事情赫连书画其实记得很清楚,只是在回到宣城之后她一心只记得关于谨宴的一切,渐渐淡忘掉所有不重要的东西,也忘记了她曾救过一个人的事情   空气中有燃着树枝的味道,潮湿里有呛人的浓烟,赫连书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明白日,头顶是缓慢滴落水滴的岩壁,几面都冻着冒着丝丝寒气的冰柱,洞口传来呼啸的风声,她却感觉不到太冷的空气,她微微侧头,牵动着全身,垂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好几层的衣物,连身下垫的也都是浅蓝的长衫   身旁不远处躺着闭着眼睛靠在石头上的墨恒,全身上下只剩下薄薄的里衣,用背挡着洞口的寒风,轻皱眉头,好似睡得不太舒坦,他们的面前燃着一小堆火堆,许是柴火不够干,烧的也不是太红旺,黄橙橙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楚   赫连书画连忙起身靠了过去,想也没想的就用手指试探着墨恒的鼻息,刚刚放过去却被墨恒的手一抓   “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声音犹如鹅毛扫过平静的湖水,激起一圈圈涟漪   赫连书画一颗心放下,连忙将身上的衣物放回他的身上   他的手冰凉,刺骨的彻寒遍布了他的全身,赫连书画手脚慌乱的将衣服包裹着他,却被他反手止住   他的声音黯哑,遗憾的说   “我的本意是想等你醒来我装晕,然后呢你就可以像书本上的那样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抱着我,哎,可惜,书上写的就是不可信”   赫连书画不理会他的话,皱着眉头用温热的手摸着他的额头,触手皆是滚烫,甚至还有细密的汗珠,墨恒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从下而上的望着她,不说话也不吱声,一副由着你随便处置的摸样   赫连书画转眼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暴风雪,扶着他就往里面带,墨恒乖顺的往里面挪,由着她摆放他,只是在最后赫连书画想坐到外面的时候一把将她按回里侧,侧躺着面对她又睡熟的样子   赫连书画无奈,将他的两层外袍搭到他身上的同时也向他靠过去,尽量让他被完全的盖住,衣服不是很大,两人盖着总是窄了那么一点,墨恒不肯把衣服从她身上拿开,赫连书画也只得努力的靠近他   气息相交,体温相溶,墨恒半眯着眼睛看着赫连书画小小的身躯被他包裹,满意的低喃   “唔,其实,书上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可信”   墨恒身上的寒意很重,赫连书画不敢想象他如何在寒夜中支撑过来的,她一面搓着他的手臂一面问他   “伤呢?伤到哪里了?”   墨恒又睁开湿润的眼睛望着她   “若是我说受伤了你会心疼的话那我便是受伤了,若是我说受伤你只是负罪感的话,那我便是没有受伤”   赫连书画没工夫和他玩文字游戏,语气加重的问   “伤在哪里了,我看看”   说完就想直接查看伤势,墨恒抓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前,满意的啊一声道   “原来你心疼我啊,可惜我伤的不是很重,不然都可以叫你以身相许了,喏”他把右手递给她看,满是被刮伤的伤口已经凝固,伤口不深却全都横在手上,赫连书画心中一惊,握着他的手就是担心的道   “还有知觉吗?手腕疼不疼?”   墨恒本想是调笑几句,却未想到她之前的手伤带来的阴影,连忙抽出来扣着她的左手,微微用力的抓着她的手心,笑道   “不疼,就是冷,如果让我抱抱你,兴许会好的比较快”   他一把抱着她,让她的惊慌失措埋在他的怀中,他岔开话题不满意的问她   “你们西戎的天也真是不讨人喜欢,往常也是这般下雪的?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你运气不好,每年也就一两回,看这样子,最迟今夜也该停了”赫连书画微微推开他看着外面   突然想着落下山崖前还看到了他带着的侍卫,道   “你的那些侍卫...............”   云坤身后那可是数不清的人,墨恒就带了那么几个,就算功夫再好,寡不敌众那也危险   墨恒撇撇嘴,不满意她的关心突然转移,道   “他们那些什么都没学会就只学会了如何保命,遇到打不过的你以为他们还会傻站着?跑的比谁都还快”   她的神色缓和不少,无意识的问   “当初也是逃跑丢下你一个人被追杀的?”   墨恒盯着她,他说   “不是,当初是我自己离家出走,半路遇到劫匪了,结果被突然冒出的姑娘给救了,不巧,也是掉下了一个山崖,好在我那时候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那姑娘是怎么把我弄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赫连书画笑了,问他   “后来呢?”   “后来?”墨恒仔细想了想   “后来等我醒来的时候,那姑娘早就不负责任的跑路了,还把我的传家之宝给了别人当药费,留我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在别人家养了大半月的伤,本以为这姑娘兴许会回来看一看,结果那狠心的姑娘一丝消息也没有,最后因为自己实在受不了没银子的日子,所以就又回去了”   墨恒一口一个姑娘,叫的陌生又疏离,心中却是别样的心情,他说   “不是说救我的人不是你吗?怎么这时候又承认了?”   “不是不承认,只是不记得了”赫连书画说“况且,我那时候根本就没打算救你”   山洞里光影较暗,两人依偎的身影融成一团,墨恒撇撇嘴道   “说的再多也是那样,因为你我活了下来,我们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天意,他们的天意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   “天意是要我欠你们的,桑将军,还有你”赫连书画注视着火光,面容清晰,长长的睫毛投在脸上   墨恒抚摸过她的发尾,道   “他是他,我是我,他的恩,不用强加在我的身上,他为世人所爱,但他的爱无法延伸到我的身上,我也永远做不到他的所作所为,书画,我的爱是自私的,没你想象中的这么伟大”   他的自私是只把所有的宽容与温柔全都留给了一个人,桑浒对他,只剩下记忆中浅淡的一道影子,别人所了解的桑浒和他所知道的桑浒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总有很多人把期待放到他的身上,希望他变成另外一个桑浒   外面的暴风雪渐渐开始变小,赫连书画醒了不久就又开始昏昏沉沉,墨恒用衣服牢牢裹住她,并一边跟她讲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事   墨恒是个很会讨人开心的主,在赫连书画那样没有力气的情况下也会对着他露出几个淡淡的笑容   讲了很久墨恒都只是在谈着别人的事情,赫连书画靠着他弱弱的问   “为什么不讲讲你自己?”   墨恒话音停住,问   “你想听什么?”   她的鼻息浓重,呼吸间尽是炙热,她想了一会儿后道   “以前就常常听闻你母亲的事,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见你提过她”   “我母亲?还是,桑皇后”墨恒的话很奇怪,赫连书画不明白意思,睁眼看着他,他满不在乎的一笑,道   “我母亲是南疆最有才华的女子,出生名门,不娇柔不做作,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我们生活在南疆的一个小部落,终日靠采摘药草为生,我的母亲就在镇子里教学,受尽所有人的爱戴,她对我很好,对我父亲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在她的世界里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是快乐的高兴的,哪怕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她也可以笑得好似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他顿了顿,又道   “若是你问的是桑皇后,那我所了解的和你了解的应当没有什么差别,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家门,是桑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也是被当今皇上抛弃的糟糠之妻,被贬到龙岩寺吃斋念佛,一心皈依佛门不问世事”   “你母亲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子”赫连书画等他说完很久才总结了这么一句   他说 “或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两人不能一直呆在洞穴之中,风雪小了一些的时候墨恒就叫醒昏昏欲睡的赫连书画准备上路,山崖下积雪深厚,根本是寸步难行,墨恒往洞口一看,止不住的就感叹   “你们西戎还会有人住,也是难以理解的事”   漫天大地全都被白茫茫的雪融覆盖,入眼全都是雪白,辽阔的眼界中除了雪还是雪   赫连书画不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面,她记得很久之前第一次走出西戎皇宫后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般场面,这是西戎特有的风景,让人通体生寒   墨恒回首看她觉得她好似是冷到了极致,连忙将衣物裹住她,几层衣物包裹,只留下她一双幽幽紫眸透在外面,赫连书画其实没有怎么感觉到冷,她就是想好好的睡一觉,身体虚无感觉不似自己的了   她每呼吸一口就是一片白雾,声音低到飘渺   “若是你不穿衣服,走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到时候你死我也活不成,你是想要我们都死在这断龙崖吗?”   墨恒充耳未闻,将她裹好后就蹲在她的面前,他穿着单薄的里衣,上等的丝绸面料还绣着不明显的花纹,赫连书画在落到山崖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知觉,所以并不知道之后的一切   醒来过后她也一直相信着墨恒所说的并无大碍,可是当墨恒蹲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当她看到他整个后背都是伤痕刮痕,甚至脖颈处都是淤青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我们不如就死在这里好了”   墨恒诧异的回头看她,赫连书画睁大的双眼水光盈盈,她说   “若是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也总好过再出去受更多的苦”   出去会死,回西戎会死,任何地方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累无辜的人,   不想拖累旁人,更不想变为谁的负担   墨恒站起身面对她,他的面容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俊邪,就像是第一次认真看清眼前的男子一般,赫连书画一双眼眸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墨恒却不合时宜的一笑,好似冬日中开出的最艳丽的一朵红花   “眼看着我好不容易感动你,若是现在死了,岂不可惜,怎么也得带出去炫耀炫耀才死不是,我真的没事,那些都是皮外伤”   她不为所动,墨恒却爱极了她那副摸样,勾着嘴角靠近她,道   “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想做什么吗?”赫连书画垂下的眼睫微微上扬,冰魄的紫眸晃动人心,墨恒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在平日都不是这样的人”   话毕,在赫连书画有所察觉的时候他率先吻住了她殷红的嘴唇,抱着她的腰,吻得轻柔,他的唇很凉,辗转反则,却又越来越火热,赫连书画全身无力,腿膝一软直接倒在他的怀中,墨恒拦腰拥她在怀中,抚着她的发问道   “相信吗,我现在一点也不冷,还很热,若是等一下你抱我紧一点我想我会更热”   断龙崖山崖下是蜿蜒的道路,一道一道环绕在几座山中,漫漫雪山中鸟兽皆无,遍地毫无人烟   墨恒背着赫连书画一步一步走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上,呼吸间都是浓雾一片   两人的身影在雪地中小小的一点,一眨眼就唯恐被积雪淹没一般   赫连书画抱着他的脖颈,牵着衣服挡住前面的寒风   墨恒背着她一直在不停的说话,唯恐害怕她一下睡过去,她的呼吸浅浅,头也没有什么力的靠着他的脖颈   他一直问着西戎,问着南疆,问着她生活的每一个过往   赫连书画一一作答,说着西戎最美的时候,天空都像是水墨画,西戎有看不尽的风景,走不完的辽阔边界,说着她美若仙子的母亲,说着她绝世难遇的哥哥   说她哥哥是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好看,越说越多,反倒是问的人不高兴了起来,咳嗽两声不满的打断她   “比我厉害比我好看比我好??”   赫连书画毫不迟疑   “恩,没有人比他还好”   墨恒墨黑的眼珠一转,小心翼翼问   “比谨宴还好?”   赫连书画还是没有迟疑轻轻点头   墨恒的心平衡了不少,又想了想道   “那,我和谨宴谁更好?”   赫连书画不说话了,只是靠着他的一侧,软弱无力   墨恒无所谓的将她往上一抬,道   “等谨宴慢慢从你的世界淡去,你记得的其他事其他人就会多起来,那时候你会知道,我比不过你哥哥但我至少能比过他”   长路漫漫,墨恒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就在他以为赫连书画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赫连书画的声音轻轻的吐纳在他的耳畔   “我第一次见到谨宴的时候,唯一照顾我疼爱我的人离开这个世界整整一年,我一个人生活在歧南山,没有人和我说话,也没有人出现在我面前,那是比在西戎被囚禁的日子还要难过的一年”   寒风吹不散她语调的悲怜,她轻言细语的用几句话便叙述完她最难捱的那些日子,而后道   “没有人告诉我该何去何从,告诉我一个人该怎么活在这个纷扰的世界,快乐悲伤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只有自己知道,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是本就不该活在世界上的人一样,你可能不会相信,当我走出歧南山见到第一个人的时候,我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我一个人从歧南走到宣城,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是这么大,大到西戎到宣城竟要走那么远的路”   她闭着的眼睛缓慢的睁开,眼眶微红一片,眼中就像装满了花露,一眨眼,就要滴落在地   “我见到谨宴那一刻,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与我相似,又与我相反,他独自一个人站在那个地方,孤寂冷漠,与世隔绝,看到他,莫名就想站在他身旁,可是又觉得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看不完的山川河流,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墨恒的脖颈,温热的,顺着流了下去   墨恒心中一颤,柔声道   “你只是把他当做了另一个自己,书画,你不爱他,你只是在无助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寄托”   而那个寄托,无疑是利用了她   墨恒问   “那你见我的第一次,你还记得吗?   她的眼泪很快的被风吹干,无神的盯着一处看,墨恒问她她都是片刻过后才思绪回转,努力的往他们第一次见面想去,却对他们所谓的第一次有些许误差,她一直记得的是王都太子府,转后又想的是皇室狩猎的树林   直到墨恒道   “真正可以算见面的,是你到南疆的那一次,我还能很清楚的记得当侍卫说有个刺客混进舞姬中的时候我想过的所有想法,想着怎么抓你怎么杀了你,转念一想又觉得少了些乐子,便想等着看你会怎么杀我”   他一笑,似是想到当时的场景,道   “有很多人都曾对我用过美人计这一招,我也一直觉得美人计其实是最拙劣的计谋,但那天晚上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美人计这个计谋,得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7 章   西戎皇城   街道人来人往,灯笼高挂,一圈一圈的围绕在上空形成别具一格的夜色迷景,还不到节气街道上已经是过节的气势,表演杂技的人群,贩卖牛羊面具的商贩,比着穹苍王都,西戎的人更爱大气危险的东西,场面也是更加火热   一家临近街道中心的医馆中,大夫正繁忙的为躺着的男子扎针,一边扎还一边随着外面唱歌的歌女一起哼了起来,身在心却不在,多唱了两句好似不过瘾,眼睛还往外面的街道看去,躺着的男子小声的哼哼两声,站在一旁女子眼光似箭,直刺得大夫手一哆嗦,手一偏,躺着得男子声音直接提高了两个音调   大夫连忙闭嘴收场,解释道   “额,公子啊,您这身伤有些严重啊,老夫得将这些淤血为您散了,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现在虽然疼,您也得忍着点”   再扎一针后心情又不错的道、   “不过两位运气还真不好,这两天正是热闹的时候,偏偏这时候受了伤,我看这伤也是从高处摔的,这几天暴风雪不断,没来过西戎的,就是容易出事,这几天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位从外地来的人受伤了,对了,你们想必也是听闻了消息才来的西戎吧?往日啊,城门是不为外地人开的,只有今年,赫连郡主将要大婚,这才举天同乐,大开城门呢!看看,这外面多热闹啊”   “大婚?嫁给谁啊?”躺着的墨恒抽着冷汗问道   大夫擦了一把手,道   “谁知道啊,是国舅发出的消息,只说是要与穹苍联姻,至于联的是谁,那就得看那明月郡主看上谁了”   “看上谁?看来有很多人都会来西戎求亲?”   一边的赫连书画问   大夫神秘的点点头道   “那是自然,西戎这边想要把明月郡主嫁出去,国舅自然就把赫连族最后一个人赶下位置了,整个西戎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而穹苍的情况是大家都清楚的,几个势利都在争,谁不想捡个便宜娶了美人还得了西戎啊,一举二得,要是我也是个王孙贵族,我也得去夺明月郡主的眼球啊”   片刻之后大夫将墨恒背上的细针全都拔掉,上了药之后赫连书画与他一起去抓药   大夫一边抓药一边对她道   “这位公子的伤休养半月就可以大好了,这位公子身强力壮,这对他而言都是小伤,我看他身上大大小小还留有许多的疤痕,烫伤烧伤还有刀伤,那些伤才是致命的,连那些他都忍下来了,这些对他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说着说着挑眼笑眯眯的看着赫连书画   “我看那,刚刚他叫痛都是骗姑娘的,就是想要姑娘心疼心疼”   “烫伤烧伤?”赫连书画疑惑的问   大夫点点头,思索道   “我看那些伤应当不是近期的,痕迹都是很久的了,不做这行的人还真看不出来,我猜啊应该都是小时候弄到的吧,好了,姑娘你拿好药,平日洗浴的时候注意着些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大夫将药递给她交代道   赫连书画道过谢就往墨恒躺着的里间走去   墨恒趴卧在床榻,接连赶了好几日的路二人才走到西戎,赫连书画是秘密的存在,云坤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碰巧遇到城门大开,两人没有花费什么功夫就走了进来,一路上墨恒将她照顾的极好,以至于到了西戎她的身体就没有了什么大碍,墨恒表面装得什么事也没有,但是当赫连书画转身一走,他闭眼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光着上身趴卧,背上上了药,被白布包裹,被子斜斜的搭在他的腰间,他闭着眼,睡得很熟   赫连书画走近,专注的看了他许久,他的摸样她其实一直都记不太清楚,只觉得眼前躺着的人应该是危险的,所以她每次都是避着他,躲着他,能不牵扯就不牵扯,选择了谨宴,墨恒就只能当做看不见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比谨宴的好看还要凌厉三分,清晰三分,若他不笑,他应该是剑眉飞扬,英气逼人,高高在上的   可他一笑,他那绝世的面容便沾染上一丝俊邪与不羁,让人看不穿,捉摸不透   就像第一次看到他,就算他带着一张平平淡淡的面具,她还是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心惊胆战,无言的害怕便蔓延她的全身,这个男人,生来便是让人恐惧的存在,身份地位,心机计谋   他遗传到了桑烟的绝世美貌,也在穹苍皇宫练就了高深的计谋   她突然很好奇,这样的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将被子缓慢的往上拉,轻柔的动作害怕惊扰到熟睡的某人   灯光黯然,与街道外喧哗明亮的不同,长夜漫漫,一室温染   坐在床沿的女子久久看着床上的男子,一动不动   墨恒迷迷糊糊之间转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背上的伤拉扯间还有些痛,他趴了一晚上感觉格外不舒服,刚想□□两声换取心疼,转头的那一瞬间他就脸色乌青,面色苍白,发不出声了   他保持着转动的动作,看着那一排排站着拉耸着肩头的人,还没开口面色就变了   那两排的人看着他脸色一变马上直直的跪下去,一个口齿还算伶俐的人马上用几句解释清楚了眼下的情况   “主子,我们也不想您一早起来看到的就是我们的脸,可是没有办法您得看我们得脸,我们几个拦不住书画姑娘啊,她发起火来比您还吓人,这怪不得我们啊”   门外推门走进两名男子和端着一碗药碗的女子,其中一名男子看着房间里面的架势,直接满不在乎的道   “说的这么好听干嘛,害怕你家主子听不懂啊”   他走到床边看着墨恒,直言不讳的道   “其实你属下的意思是不用想太多,你不过是被那个女人抛弃了,以同样的方式”   他说着说着比了一个二出来,还得意洋洋的在墨恒面前晃悠   走进的另一名男子一边责怪一边上前拉住他,道   “秦沐,你没看见我大哥恨不得杀了你啊,说话注意点”   七皇子墨晨道   “其实大哥,秦沐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那姑娘只是走了,不想看到你的罢了,你想开点”   后面端着药碗的梅十二姑娘瞪着两个大男人上前道   “你们说什么呢,主子,他们的意思其实是这样的,就是书画姑娘其实一直都不喜欢你罢了,你早看开不就没现在这事儿了嘛”   秦沐“.............”   墨晨“............”   梅十二说完,跪着的一众侍卫不好意思的扯了扯秦沐的衣角,小声道   “秦大人,叫一下大夫好不好,我怎么觉得,我家主子在吐血啊”   赫连书画留下墨恒独自一人离开,同样的是在他受伤昏迷的时候,同样是医馆,同样的是没有与他道别,一样的事情发生两次,也不能说出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墨恒很受伤,他的一众属下猜测可能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赫连书画,另一个是因为醒来看到他们,不论怎样,最后的定论都保持在他们主子天生就是被抛弃的命上做了结尾   等墨恒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秦沐与墨晨再一次笑着对他说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消息大意是指墨恒这次没有机会去追赫连书画了,因为桑皇后带了一道消息给他,叫他即刻回京,墨恒在那医馆又呆了几天,呆的那医馆的老板都快心力憔悴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决定回京,并派了几个护卫跟随着秦沐与墨晨一同去西戎皇宫参加赫连明月的选夫大会,墨恒虽然被赫连书画抛弃心里有些小郁闷,但是还是无比担心赫连书画独自一人回去以后的事,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给秦沐与墨晨,他便整装往回走   送别的时候墨晨很没眼力见的问墨恒   “大哥,要是我看上了那赫连明月,能不能讨回家啊?”   墨恒“你想当皇帝就讨,不想当就给我老实呆着”   墨晨喔一声,又问   “我不想当皇帝,能不能讨那赫连书画呢?”   墨恒凉幽幽看他一眼   “你想死就讨,不想死就给我老实呆着”   墨晨“.............,那你们谁能告诉我,我是来干嘛的?”   秦沐看不过去替墨恒说了   “保护你嫂子的”   墨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文已经写好很久了,最近没有时间发,有种想要发完的冲动,,,,,阻止我····   西戎与穹苍联姻,联的将是西戎的大变,赫连明月作为眼下西戎的当家主人,一旦下位,西戎就将会改朝换代,谁娶了她,就将是得到了整个西戎   前赫连王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全都是信手拈来,金汤勺,玉手帕,那是看也不看一眼,在往常的人家里,这么养出来的孩子必定是身娇肉贵,蛮不讲理   但是赫连明月是个特殊,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赫连明月在外的名声一直很好,性子温和,对着谁都是温柔有礼,不争不抢,谁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这样的性子也是直接导致云坤掌权的重要原因   所以在云坤眼里,赫连书画完全就是赫连家族的一朵奇葩,比着赫连明月,赫连书画明显更像是生活在深宫计谋高深的老狐狸   云坤一直有心拿下西戎,谋和着云妃两人在十几年间已经把西戎大半的江山拿了去,若不是当年赫连王死前留下诏书写下玉玺在手谁谁就是王的一席话,恐怕云坤已经早早坐在高位放眼看江山了   钟声一声声从远到近,悠扬入耳,传遍四方   西戎的天亮得早,刚刚还是灰蒙蒙的天转眼就是晨光四起,灿阳高升   宫中一列列的丫鬟太监端着看不过来的金银珠宝,锦衣华服送到了赫连明月的明月宫   今日是穹苍皇族到达西戎的第一天,赫连明月在云妃的督促下头戴朱钗,身穿凤裘,几个丫鬟围在她的身旁梳发画眉,那摸样就好似今日就要嫁出去一般   云妃站在赫连明月身后满意的点点头,道   “一转眼,你已这般大了,这些年苦了你,今日你就好好挑挑,母妃和舅舅什么都不管,都随你”   赫连明月是个难得的美人,比着赫连书画只是少了几分气势,几分艳绝,柔如水,温若月,光是那一撇一笑,就胜过那闺家的名门望族,再加上比往日更浓重的妆容,穿着绣着长凤的衣裙,气势上也多添了几丝夺人的光芒   她端坐着,对着铜镜浅浅一笑   “来的女儿都不认识,母后和舅舅也得在旁边帮着才行,怎能让女儿一个人随意挑”   云妃上前接过丫鬟的梳子,和蔼的对她道   “等你挑好了再告诉母后,母后最后来给你把把关,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嫁了出去,我的女儿,可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明月,若是嫁出去了,母后......”云妃说着就哽咽一瞬,随即红着眼道   “若是以后被欺负了去,就立马告诉母后,母后赔了西戎也要把你带回来”   “这还没嫁呢,就舍不得了,弄花了脸,还得花时间重画”   门边靠着的是穿着貂毛大袄的云坤,手拿着帕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赫连明月盈盈一笑叫了声舅舅,云坤走进去,将丫鬟都叫出去,看着赫连明月道   “今日来的真的一个都不认识?那你一直想嫁的又是谁呢?”   云妃笑道   “难不成,是以前送画来的那位,明月,你一心念叨的人想必也是等你许久了”   云妃说话的时候与一旁站着的云坤对视一瞬,片刻就移开目光都笑着看着赫连明月   赫连明月浅浅一笑   “那母后和舅舅可觉得他好?”   “相貌堂堂,手握重兵,眼下又没有娶妻,自是好的”云妃连忙道   云坤也道   “谨宴自是不错,不过也别太快下结论,依我看那桑皇后之子也是不错的”   “手无实权,要来何用”云妃明显不同意云坤的说法   “妇人之见”云坤轻笑一声哼道   云妃眉头一撇不高兴的想说什么,赫连明月连忙转身握住她的手   “好了好了,母后舅舅就别为我担心了,不论我看上了谁,谁看上了我,若是母后和舅舅不同意,我嫁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云妃浅浅一笑,溺爱的摸摸她的头   朝乐升,鼓乐鸣,丝竹青笛琵琶声,美人衣,醉人舞,一撇一笑媚人心   蜿蜒道,涟漪步,穿过雁门自归主,轻衣衫,美人泪,一朝一夕等人回   金宫红瓦,红漆圆柱,打磨光滑的坪石台阶一步一步通向西戎大殿,大殿两边还在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奏乐,石阶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细密的雪花又开始纷纷杨的下,洒在夺目的红地毯陪衬成了芬芳的白花   谁家的孩童还在鸣着一曲甘苦惆怅的离人曲,配合着琵琶乐,断人寸肠,坠入大地的雪花似是跳着舞的精灵,旋转翻飞,自得其乐   刚落在地上还未消融,转眼就被踩在地上,消失不见   整齐的步伐声掩盖了那微弱的悲鸣,长剑出啸,寒光四起   宽阔的正门一涌而入数不清的士兵,在那两侧的侍卫都还没有反应之时就将他们制服在地   被制服的侍卫瞪大双眼看着正面走进的不速之客,手中的□□滚落在地,张着口说不出任何的话   前一刻才迎接过客人的长长走道才刚刚恢复平静,这一刻又重新打开宫门   换下两侧的士兵,整齐的侍卫站在两侧,注视着走在中间的人   雪白的狐裘,雪白的长裙,长长的墨发飘散在身后,用一束普通的丝布束着些许发丝,绝美的容颜透着孤寒,皎若白华面若霜,紫眸若冰魄,摄魂夺魄,女子的面容清晰的刻画入所有人的眼帘   长腰笔直,面带微笑,长裙翩翩,每一步踏的都是又稳又沉   女子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护卫,男的身高魁梧,女子面带青铜面具,走过长长的道路,一直走到那敞开的大殿   大殿中还喜乐融融的正互相恭维,你来我往的问着好,穹苍来的王族贵孙不少,算着陪同人员,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大半个大殿   秦沐与墨晨也自在那其中,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走马观花,谨宴也在其中,穿着墨黑的狐裘,温润俊美,养了许久的病似乎没有养好元气,虽然面色无虞,但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赫连明月端坐在最上面的主位,金珠玉帘模糊的挡住众人的视线,只能看到一道曼妙的身姿   云坤与云妃各占了赫连明月左右手两边的位置,两人都笑的和乐的附和着谈话,穹苍来的太监正一件一件的抱着各种金银珠宝玛瑙宝石进入大殿   西戎的主官也一件一件的念着东西的名字   整个大殿都热闹非凡,宣读的主官刚刚念完,宴请就要开始,唔鸣的声音还未响得悠远,便被硬生生打断,大殿中的人错愕的先看着上首的位置,随后又被大殿门口的声音惊了过去   ‘砰砰’几声,宴会中刚刚坐下的人全都惊得站了起来,上首的云坤与云妃也站了起来,全场皆默,场中唯一还坐着的人除了上首的赫连明月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   门口先是被甩进了四五个侍卫,随后又走进了一众护行的侍卫,伴随着一道雪白的身影,女子的声音高昂又嘹亮的传遍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人还没到齐,怎么宴会就开始了”   白色的狐裘衬得她肤白如玉,高贵的,有气势的就那么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所有人都震惊的情况下她偏头示意身后的箐柯,戴面具的女子从身后拿出一块白布包裹的东西举在众人眼帘   赫连书画对着刚刚还在宣读的主官道   “这位大人,我可是来送礼的,怎么不读了”   站着的主官看着赫连书画的面容,久久都回不过神,被赫连书画一说,连忙左看右看,最后颤抖着手将箐柯手中的白布一层一层的打开,当最后一角布条落下,主官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随后便颤巍巍的慢慢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不说话了   赫连书画看着他啧啧摇头,随即对着高位之上的几人道   “一个堂堂高官,这点胆量都没有,谁给你的胆子来的宫中?既然这么没用,也就只有我自己来读了”赫连书画接过箐柯手中的玉玺,一步一步往那最高的位置走去,慢慢的,揪着所有人人心的走过去   走过西戎的所有军官,走过张大嘴感叹的秦沐与墨晨,走过穹苍宫中的那些王孙贵族,走过遥遥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的谨宴身旁   她一字一句,清晰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到   “赫连书画,西戎玉玺一份”   话毕当场,西戎军官跪下大半,还剩着看着云坤站着的一半   赫连书画走到高台之上,细密的珠帘挡住了赫连明月的视线,也挡住赫连书画的视线   云坤已经恢复的常态,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喝着热茶,全场最惊讶的莫过于站在一边瞪大双眼的云妃,上好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那惨白到发青的面孔,像是看到起死回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她举着手,颤抖着指着她   赫连书画上前握着她的手指,问道   “母后,您怎么了?来,我们先坐下,慢慢说”   赫连书画将她推坐到椅子上,缓慢的将她的手放到她的膝盖,母慈子孝的场面让所有人都不敢多言   她转身站在了赫连明月的前面,对着下面的人和乐融融的道   “都起来吧,今日是我西戎大喜的日子,让各位看了笑话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这个当姐姐的,平日没有过多关心于朝政,让我这妹妹受了苦头,不过眼看着我这妹妹就要出嫁,难免还是激动了些,一时动手动脚也没有控制住,让大家受惊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秦沐与墨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墨晨更是揉了好几下眼睛,一边捶着胸口一边问秦沐道   “这,这,这是赫连书画?这是吃了什么药变成了这摸样啊?”   秦沐拍着他的肩头安慰道   “你知道的,跟着你大哥生活过的人,变化,也是难免的,想当初你大哥,喝了□□都没死,人长变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墨晨“.............”   而两人另一边的谨宴却没有这么容易忽悠了,他站在当场,面色堪比暴风雨前夕,双手握拳直直的看着站在高台笑的和乐的女子,这是谨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她,不,应该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清楚她,看清楚她的笑,看清楚她的面容,看清楚她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如何玩转乾坤,看着她的双眼,看着她那不畏惧任何人的姿态   看着她转回眼睛看到他,也只是保持着微笑温和的道   “谨将军,让您受惊了,请坐”   谨宴的额角突突的疼,他看着她片刻,随即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场面得到了控制,赫连书画对着下手的太监道   “宴会怎么开始就怎么开始,还看着做什么?”   太监连忙跑出去张罗,跑的速度犹如身后跟着长了眼睛的箭一般   赫连书画转身面对着珠帘,箐柯与牧向二人将珠帘掀开,赫连书画向赫连明月坐着的位置踏进一步   赫连明月坐着,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双手交叉,美目流转,看着赫连书画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对着赫连书画温柔一笑,叫道   “姐姐”   赫连书画唇角一勾,双眼笔直的看着她,单手摸上她姣好的面容,也是柔声的道   “妹妹,这么坐着一定很辛苦吧,来”   赫连明月笑容有片刻的凝滞,随即就这赫连书画向她伸出的手站了起来,赫连书画站到她身侧带着她走到众人的眼帘之中   她们的面容有几分相像,也只是有那么几分,赫连明月的美没有赫连书画的张扬,站在她的身边却也多了几分柔弱的美   赫连明月牵着她,对着下面的众人道   “我这个妹妹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身娇肉贵,不能受一丁点的委屈,相信前来的各位大人也早已对我这个妹妹有所耳闻,我父汗当初还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送与她”说着赫连书画就笑了笑,又笑道   “当然,我相信各位都是穹苍的大英雄,照顾我这个妹妹自是不在话下,我也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大家不要怪罪才是”   话说完,赫连书画又对着赫连明月道   “不知我的好妹妹可有喜欢的?”   赫连明月柔美一笑,看着赫连书画亲近的犹如从小一起长大一般,她的眼光似有似无的看向谨宴所在的位置,即没表态也没说话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穹苍来的人里,要么是桑皇后之子墨恒,要么是眼下的大将军谨宴,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人会成为联姻的人   而眼下墨恒根本就没有出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选的都会是权势慢慢扩大的谨宴,而其他的皇子,几乎都是跑过过场,赫连明月不傻,赫连书画也不傻,就在赫连明月看了一眼谨宴的时候她便笑得更开怀了   对着下面的人道   “看来我这妹妹有些害羞,这样吧,大家先用膳,这些事我们稍后再谈”   下面的人还对眼下的情况稀里糊涂,这边赫连书画就牵着赫连明月退到了后面   一到了人群看不到的地方,赫连书画就面色一变,甩开赫连明月的手独自走在前头,后面的牧向和箐柯驾着赫连明月跟着上前   前面人一走,场面就热闹了起来,而赫连书画与赫连明月这个当头,也是不怎么清净   “不要在我面前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   明月宫中赫连书画坐在椅子上审视着无措站在一边的赫连明月,光是从场面来看,这无疑是一个恶女欺负了柔弱女子的场面   “姐姐~~~”   赫连明月开口就话不成调,想说又不敢开口   “姐姐?”赫连书画笑了“你比云坤还要厉害呢!装得这般像我都以为我看错你了,我可在你手中吃了不少苦头的,你暗中操控百庸良,背地派人刺探我,还能骗着云坤与你母后联合墨岑出卖西戎,让谨老将军惨死他乡,这一步步,走的比谁都还巧妙呢,下一步呢,你打算怎么办?卖国求荣?还是想要当上穹苍的皇后?别傻了........有我在的一天,你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   赫连明月被她说得红了眼眶,赫连书画喝一口热茶,皱着眉头道   “长生草?西戎剩下的,就只有这些没用的东西”她抬眼看她   “坐啊,站着做什么,我现在还不敢对你怎么样呢!害怕的应该是我”   赫连明月半垂着眼眸听话的坐在她的身旁,交卧着手,极其乖顺   “你可以嫁到穹苍,也可以嫁给谨宴,我不管你以后能不能当上皇后,或是在穹苍受了什么委屈,我就只要你做到一点,就算死,我也要你死在穹苍,永远也踏不进西戎的国界,西戎有我一个姓赫连的就够了”   “姐姐.....其实...我不想离开这里......可是母后说若是我不联姻,就会牵扯更多人的性命,我真的......”   泪珠一串串落下,赫连书画冷笑一声,道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我猜猜,你找了这么多年的玉玺被我拿了回来,你就没有必要再去穹苍躲避云坤会杀你的危机,你可以靠着你赫连明月的名声当上名副其实的掌权人,还可以顺便把我赶尽杀绝,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再去别的地方当皇后,赫连明月,我了解你,毕竟都是一个姓,可是怎么办,我还没有死,你在西戎就没有我的位置,你必须去联姻”   “可是,谨将军喜欢的,不是我啊,是姐姐”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联姻?你顺便做个人情,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赫连书画嘲讽道   “不过你想错了,谨宴会在这里,要娶的是全天下都知道的赫连明月,而不是莫名冒出的赫连书画,你不信可以去当着他的面问,看他是要娶你还是娶我”   赫连明月久久没有说话,片刻才柔声道   “舅舅不会轻易将我嫁出去的,瑜王殿下还没有到,舅舅还要我.......”   赫连书画别开眼帘,望着窗外被冻住的树枝,道   “不要拉着这根救命稻草又想去拉另外一根,小心在中间得不偿失”   赫连明月不哭了,只是想了想道   “我都听你们的,你们要我嫁......”   “我只给你两条路,要么嫁到穹苍保命,要么留在西戎等死”   赫连书画面无表情的道,“至于你要家给谁,我没有太多的耐心,穹苍的人会在三天之后出发,我要你那时候做出决定”      ☆、第 49 章      赫连书画回到西戎的第一天,西戎的天便开始渐渐恶化,先放下穹苍前来联姻的人不说,光是西戎朝堂上分为两派的老臣就对垒不下   一派是赫连王当年的忠心老臣,背地早已被赫连书画拉拢,一派是云坤暗中操纵的臣子,联合着西戎的百姓开始向赫连书画发难   赫连书画回到西戎之后与云坤一派僵持,背地里两派却不如表面的平静   回到西戎的第二日,赫连书画将以前住过的地方打扫干净,往院子中种下她母亲极爱的花,她的人包围住整个院子,不管是谁求见一概不予理会,直到夜深的时候箐柯再一次告诉她,说谨宴派来的人还等在门外   赫连书画满手淤泥,院子里的积雪她一个人一点一点的清除,没有让任何人插手,她道   “谨宴现在在何处?”   箐柯道   “穹苍来的所有人,全都在同云坤与云妃还有赫连明月一起”   赫连书画就着浇土的冰水洗干净手,一边的丫鬟连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赫连书画极有耐心的搽干净,而后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已查清楚云坤的确是掌控着那些大臣的所有家眷,并且他还在扩张自己的势利,姑娘回来之后云坤动作明显加快,他眼下已经把手伸到了我们的人中来,姑娘,下一步该怎么办?”   “查清楚他把那些人都关在何处,然后想办法把那些人救出来,记得送上那些大臣的家门的时候要说清楚究竟是谁帮了他们,还有一些大臣是自愿帮着云坤,今年西戎的天不大好,想个办法把他们送回老祖宗的家”   赫连书画说话间尽是白雾弥漫,她道 “云坤手中还有一定的兵权,若是拿捏不当,恐怕他就不会顾全名声直接造反,今年西戎多地皆有暴风雪,有百姓上书雪灾或是贪污的事情吗?”   箐柯想了想   “雪灾年年有,不过今年听到的消息比较少,各地进攻的东西也一刻没有拖延,甚至前几日还有官员在各地大肆宣扬云坤的管理得当”   “不可能”赫连书画直接道   “这种天气进攻的东西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齐全,云坤一定从中做了什么,你派人亲自去看一看,尽快传消息回来”   夜深   赫连书画他们以前住的地方是宫中不起眼的一角,换句宫里面丫鬟的说法那就是冷宫,西戎的冷宫与穹苍的冷宫意义不大一样,西戎的冷宫,是真的无比寒冷,在西戎这个冰冻的世界里,住那样的房子无疑是想被冻死   他们母亲总是穿着薄薄的衣衫,每天很早的时候就去外面拿他们的食物,宫里有个很好的侍女,布置着他们的吃穿住,尽管都是躲躲藏藏的送给他们,不过送来的衣物却是很少,母亲就总是把自己以前的衣衫一针一线的改,改小又缝大,那几年里他们总是穿着一样颜色的衣物,住着同一间房子,房间里只有一间床榻,一床被子,每到寒冬他们的日子就总是难熬,被冷的睡不着的时候就听着母亲唱着曲,或是讲着不知何处听来的故事,等到了白天没有这么冷的时候,他们就躲在被窝里,听着宫里别的院子欢笑的喧嚣   残羹冷饭,不挡风的房子,舍不得用的油灯,还有院门被精心呵护的花草,那一石一木。一屋一床,赫连书画静静看着,静静听着,她那时候最害怕最讨厌过的日子,没想到竟成为她最好的日子   母亲的呵斥,哥哥的笑容,每一样她都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她瑟缩在床榻上,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冷还是其他,小小的一团影子被桌面上似是快要被吹灭的油灯照应,孤寂黯然   门口传出一丝动静,赫连书画竟能从他所发出的脚步身听出来的人是谁,她躺着没有动,直到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赫连书画也没有睁眼   来人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屋子墙上挂着的一把琵琶,他说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事,没有说你母亲是胡人,你是胡人,你还有一个哥哥”   他没有等到赫连书画的回答,又道   “我猜着你是赫连族的人,却没有往更深层的地方去猜,我也只是以为你想要坐上赫连明月的那个位置,所以我以为你可以等,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   赫连书画的声音缓慢又沉静,嘲讽的意味很明确   “要帮我还是要杀我?”   她睁开双眼,似是黑夜中狐狸的眼睛,透亮晶莹,看着谨晏站在房间中央,融入黑夜,看不清他的面容   “告诉我,至少,我们现在不会这样,你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也不会离我这么远的距离,你不会叫我谨将军,也不会看着我客气疏离”   赫连书画一笑   “宴会怎么样,是不是重新认识了我那个妹妹,有才华又聪明,温柔大方,还不会像我一样忤逆你,想好了要娶她了吗?若是想好了,就尽快离开吧”   “你想要段时间拿回势力,我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每一句话都温和的,像是催眠   那是赫连书画曾为此着迷的声音   “不用了,我不想要西戎,我就只是想让他们不好过而已”   在赫连书画看不见的地方,谨宴手心都在颤抖,他张张口,又道   “那你多久回去?”   “回去?回哪儿?”赫连书画问   还没等谨宴回答她就又道   “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娶赫连明月了,你想等着我回去,然后你丢掉权势,和我一起回宣城?谨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要西戎我给你西戎,你想要民心,谨老将军用死换给了你,没有人再欠你什么,我不欠谨老将军也不欠”   就算是说着这样的话,赫连书画的声音也黯哑得不成调,她撑起山半身直视着他,激动得止不住的抖,谨宴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心中似是被她一刀一刀凌迟,痛的说不出话来   他走近她,想要靠近她,却被指出来的一柄利剑止在原地   赫连书画道   “谨宴,你不是想要报仇,你也不是一直不能忘怀你母亲的恨,你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权势蒙蔽,你想要坐上高位,你想要滔天权势,所以你可以一次一次欺骗我利用我,你也可以一次次对谨老将军不闻不问,你可以在一边承诺我的时候另一边又承诺赫连明月,甚至可以亲手杀了你父亲,让他的死换回你谨将军的名声”   她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发丝被打湿,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   谨宴一把握住她的剑,就那么直直的向她靠近,咬着牙,毫无所觉的靠近他,血肉被刺穿,鲜血顺着剑流向赫连书画的手心   “你当年初到宣城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那时候的你可以一眼看穿我想要的东西,你留在我身边,一样不是别无所求,为什么要去战场,为什么要去南疆,为什么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又是为什么一回到穹苍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又是为什么要欺骗我甚至无暇都知道的事我却不知道,是我爱你爱得不明显,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   她手中的长剑无力的松开,噌的一声掉落在地,赫连书画垂下眼帘,她无力的道   “谨宴,是我不爱你了”   他笑一声,道   “所以,你要告诉我,你对我的这些年,全都是假的,跟在我身边的那个赫连书画不是我眼前的赫连书画”   “跟着你的赫连书画,她去南疆的时候一直相信她可以活着回来,她一直相信你不会伤害她,也一直相信你可以对谨老将军好一点,也一直相信哪怕他对别的女人再好也不会爱上别人,那个赫连书画,有足够的时间等你证明一切,可是,我没有,我没有耐心了,谨宴,你眼前的我,现在只想要他们偿命,一血一命的全都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穹苍与西戎的联姻不负众望的顺利进行,赫连明月也众望所归的选择了谨宴,不过据说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大家并没有看到谨宴的身影,那些恭贺的声音他也并没有听见   临行前的一晚白玉找到了她,将那柄谨宴送与她的墨羽扇交到了她的手上,那是很久以前她被太子请到太子府时遗落的东西,白玉对她说   “公子的身体本就未大好,旁人不清楚我想姑娘很清楚,公子的心病,从来都是姑娘,公子不善言辞,总是把所有的东西隐藏得很好,姑娘得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他经手,姑娘身体不舒服,公子就算在战场也是马上转身就回,昼夜守着姑娘,姑娘喜欢吃的,喜欢看的,公子记得比谁都清楚,姑娘要的,总是第二天就到姑娘手中,姑娘的手受伤,公子口上没说,但这些年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大夫找方法,我承认,当年姑娘前去南疆公子是派人追杀过,但那时候公子对谁都是那样,姑娘难道不也是对他有所隐瞒?还有,谨老将军并不只是姑娘一个人记得,公子何曾不想救下老将军,可是老将军帮助姑娘的事公子一点都不知道,去了西戎公子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那时候公子能有什么办法?皇上下了口谕,只要公子一旦有想要救下老将军的动向,死的就将会是军中千千万万无辜的人,如果姑娘是公子,姑娘那时候又会怎么做?属下跟在公子身边十几年,可以明明白白的看清楚公子对谁好对谁坏,而姑娘,却是这多年来唯一一个能让公子重视的人,你可知,当你跳下西江的时候公子的表情,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把一切表现在脸上,甚至当场便晕了过去,你在他心中的份量,比常人所想的还要重许多”   话说完他便离开,赫连书画自从回到西戎便开始昼夜不能眠,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那一夜赫连书画更是睡不着,躺着就开始做噩梦,梦里总是有许多人,最后却都只剩下她一个   穹苍的使臣在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西戎,而赫连明月则是明年春天之时与谨宴行周公之礼,两国的议和算是谈拢,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来决定谁是西戎的当家主人   秦沐和墨晨也是在那天一同离开的西戎,临走的时候交给她一块桑字摸样的玉佩,并告诉她城中有墨恒的两千死士,随时听候她的差遣,还留下两个赫连书画认识的侍女陪在她身旁,墨晨八卦兮兮的问赫连书画有没有一点点想念他大哥   赫连书画顺口就问   “你离开他你想他了?”   墨晨很肯定的摇头   赫连书画道   “我跟你一样”   墨晨“...............”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戎的朝堂持续着水深火热,只是在短时间内有许多大臣都莫名死亡,一个接着一个   传言开始慢慢的被传出,有不少的人都说是因为赫连书画的原因,说胡人的诅咒又开始弥漫在西戎的皇宫,过了就将会是整个西戎,赫连书画对此不闻不问,不管外界传的多么难听,她也一如既往的住在那个院子,读读书,养养花,请着乐班子听听歌   赫连明月天天都会找她,但都被拦在门外,尽管赫连书画对她冷眼相向,但赫连明月的耐心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月有余   箐柯写了一封书信给她,告诉她一切都如她想的那样,云坤暗中将那些贫苦的百信赶到了偏远的边界任他们自生自灭,还派了重兵把守不能让一个人进入西戎,各地的官员其实是云坤买通的人,搜刮百姓的东西,再进攻给云坤,更是对外大肆宣扬云坤的好,好让不知真相的百姓心向着云坤,再加上赫连书画是胡人,也在暗中铲除云坤的枝桠,一切都向着云坤所想的发展   赫连书画烧掉纸张,叫着牧向问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那些人,或是有足够的粮食和银两救济那些百姓?”   “国库眼下是在云坤的掌控之中,再加上今年雪灾严重,许多地方颗粒无收,国库就算开了,也根本是无济于事”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牧向摇摇头   一月之后是新年月,赫连书画却陷入了更深的困境,外面的传言在云坤的煽风点火之下越来越厉害   无计可施的时候墨恒身边的侍女交给她一封信函与一方锦盒   信中写着慢慢的一篇,一眼看下,总归可以归述为一句话   那就是,墨恒真的很闲   他的信中写的是   ‘自从被某人抛弃之后,犹如丢弃的孩童,孤苦伶仃,有一顿没一顿,没人关心没人疼,吃不饱饭睡不着觉,不但如此,家中还有恶犬和恶仆,每日每夜打骂他劳役他'   并且很清楚的写出来劳役的过程,再然后又写道   ‘这已经是我被抛弃的第三十七日,却还是没有收到某人的信件,每日只能醉生梦死,却发现醉过后想的都是抛弃我的人,可怜我天生就是被抛弃的命 ’   又是一段讲诉他每天干了什么的话,赫连书画连着翻了几张,最后一句让她脸皮止不住的抖   “若是再不回来,我便搬着东西到西戎,安好,勿念”   旁边的侍女低咳两声,指着那个锦盒道   “那是主子送给姑娘的”   赫连书画不抱什么期望的打开锦盒   面色却微微变了一瞬   锦盒小巧,也放不下什么大的东西,赫连书画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首饰,却不料打开里面竟是一条红色的菱布,绣着两枝盛开的白花,赫连书画一看之下也没看出那是什么花,只是被送的东西惊了一瞬,原因无他,只因多年前谨宴送与她的也是一方菱布,只是那方菱布是白色,上面没有花只有永安两个字,那方菱布之前是束在她的头上,只是后来的种种原因她将它换了下来   “姑娘要不要回信?属下去为您准备”   赫连书画想了想,点点头示意   片刻之后那侍女拿着一张纸无声的抽着嘴角问   “姑娘确定就这么写?”   赫连书画点点头,肯定的道   “就这么写”   于是多日之后的墨恒在冬日午后兴高采烈打开赫连书画送回的书信的时候,众人都看到他拉耸着肩头欲哭无泪的摸样   ‘已收’   这一年的新年赫连书画过的并不平静,一边应付着云坤的时候还要保全大局,新年的第一天就面对着众多跪在宫门的大臣,每一个都哭诉着百姓的民怨,说着她不该这样不该那样的话,赫连书画叫人搬着凳子放在那些人的面前,煮着热茶,看着书,从日出东方道日落西山   赫连书画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直把那下面跪着的人气的口吐白沫,最后还是跪得受不了,灰溜溜得回家吃饭去了   其实她很想告诉那些人,这一招对她早已没了作用,还不如实际的在家呆着来的有效   第二日又传出□□,赫连书画派人将□□的人直接抓获送到赫连明月的面前,彼时赫连明月正刺绣作诗乐此不疲,看到那阵仗吓得直接将针插入了手中   赫连书画对她道   “怕什么,听说这是你出的点子,那这些人就是你请的了?留着吧,你这明月宫足够大,没个十天八天就别放他们走”   第三天第四天接连好几天都有状况发生,赫连书画一一应付,却也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将那些被云坤赶出的人救出   直到正月十五的时候,有人拿了一卷裹得厚厚的卷轴给她,并道   “这是有人托我送与姑娘的新年礼物,姑娘请拿好”   送来的人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穿着不怎么好的衣物,脏着一张脸似是乞讨的人,赫连书画打开,扫了一眼就立马叫箐柯准备马匹   箐柯疑惑的问   “姑娘?怎么了?”   赫连书画摇摇头,直接往宫门外走去   正月十五,是一个大年夜,今夜的所有人不管平民或是高官,皆是在家吃个团圆饭,,或是上街看着花灯,热热闹闹的期待着又一年的新年,祈祷着新一年的丰收   西戎的年夜也如同穹苍那般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彩灯高挂,照亮西戎的半天天,热闹的笑声响彻天际,连高挂的明月也在为此道喝   赫连书画骑着马匹穿过热闹的街市,明亮的彩灯晃花她的双眸,厚厚的狐裘挡住她的半张脸,她骑得很快,穿过街市也并未用上太多的时间   有孩童拿着各式各样的动物灯笼到处穿梭,猜谜的,写字画画的,全都停留在喧闹的街市,赫连书画恍惚间匆匆回头,不知何故的往身后穿过的街道看去,人来人往,她并不认识那些形形□□的人,却又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个妙龄少女拿着火红的灯笼高高扬在手中,笑容灿烂的可以比拟空中盛放的烟火,一个男子走到她身侧,不看灯笼也不看四周的任何东西,专注的盯着她看,眼睛眨也不眨,就像那女子是四周最美丽的风景一般   眼前的景物突然一变,人变得更多,街道变得更宽更大,灯光更亮,烟火更加盛放   男子半拥着女子走在人群中,小心的拥着她,害怕她被人群拥挤到,女子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四周,她其实知道自己心不在焉,因为她全身心都放到了身后的男子身上,注意他的每一个动作,人群很拥挤,人声很嘈杂,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讨厌那样的环境   光影转换,转换成每一年的元宵,每一年的年夜,她记忆中有许多次都是一样的光景,谨宴走在她的身后,他不爱说话,却一直注意她的一撇一动,手永远都抬高在她的身后,害怕她被人群挤散,若她是要什么东西,每每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带着她走过去   从他第一次送她的东西开始,每一年的,每一次的,上面都有永安二字   永安永安,她突然很不明白究竟什么才算是真正的永安   一朵烟火盛放在她的头顶,她抬头看去,面容被姹紫嫣红的颜色晕染   墨恒说对了一句话   她的世界充斥了关于谨宴的所有,以至于将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淡忘,忘记自己究竟想要的什么,忘记自己究竟还能要什么   她终究不能陪伴谨宴一辈子,却能在最后的时光中做好一直想要做的事   “驾”   她高喝一句,马蹄声声中没入了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1 章   寒风刺骨,冷霜天降   西戎边界是寸草不生的冰寒之地,那里极其苦寒,没有吃食,没有房屋   没有任何人会到那个地方生活,云坤将一些穷困潦倒的人全都赶到了边界,任由他们活活冻死饿死在那个地方   他派出了足够多的士兵守在那个地方,一旦有百姓拿不出他所要的东西,他便将那些人送到那个地方   赫连书画暗中派人去查探,却发现根本刺探不入   当她赶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云坤的士兵已经被换下,四周把守的是身穿黑色便衣的侍卫,见了她也没有任何拦她的动作,甚至都还替她引路牵马   赫连书画越来越肯定帮她的人是谁,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这样的当口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四周都是火堆和睡在地上的人群,裹着厚厚的破棉袄,就那样睡在厚厚的冰面上,老人,小孩,甚至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人满得比那喧闹的街市还要多得多   有不少的侍卫在四周分发着衣物和吃食,那样得样子和灾区根本毫无差别   再多往前走两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子拿着一个白花花的馒头蹦到她的面前,用一种赫连书画无比熟悉的声音道   “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啦?我们都打赌你最快要明日才来呢!真是的,害的我又输了十两银子”   说话的人赫连书画看了半天才敢相信是墨恒身旁的丫头梅十二,她的打扮分别就和那些灾民没有什么两样   梅十二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一挥袖就道   “哎,没事儿,这不是刚刚才埋伏完嘛,还没来得急换衣服呢,别看我,连主子都是这样的,又丑又脏,根本见不得人”   赫连书画隐隐约约算是能猜到梅十二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问她   “墨恒呢?”   梅十二顺手往身后一指,咬着馒头想了想还是走在前头带她过去,短短的一路她嘴里包着馒头含含糊糊的不断控诉墨恒对她的虐待   她道   “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想念你,你在的时候我们过的才是人过的日子,虽然每天的事情多,但是也不会平白无故饿上三五十天啊,还不能洗澡,没有东西吃没有事情做,每天就睡在这冷冰冰的地方,哎,你没看到,我们十多个人差点就冷死在这破地方了,虽然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状况,可那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哼,要不是他拿秦沐威胁我,我才不会来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呢,我宁愿被流放到南疆也不来这里了”   赫连书画一路上就听她对墨恒的抱怨,等她说完了,赫连书画也算是了解所有的状况了,赫连书画问   “墨恒也是和你们一起来的?”   梅十二点头道   “恩,那是自然,每次危险吃苦的主子都是和我们一块儿,其他十多个一起来的就是为了看他当乞丐的摸样,不然还没人愿意来呢”   “你们十多天以前就来了,装作乞丐的样子被抓到了这里?没吃的没睡的,就这么过了十多天?”   梅十二刚想肯定的点头,却又觉得什么不对,连忙捂着嘴巴道   “这些是不是应该公子自己说啊,我说了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感动啊,别啊姑娘,主子真的很惨的,王都的事情刚刚解决完他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连饭都没好好吃一顿,来了这里又被打被骂,还穿着恶臭的衣物吃着发霉的事物,你不知道他都瘦了,虽然我们是很高兴,不过您可别高兴啊,你要是一高兴,我们可就惨了,我们真的不想再来这个破地方了”   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赫连书画笑了一瞬,连忙把她手里的馒头塞到她的口中,道   “你吃饱一点,我怕明天你又会这么饿了”   不管呆呆的梅十二,赫连书画收了笑容快步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找着她要找的人   走到一处火堆的地方,赫连书画看到了那个不久前还说要来西戎找她的男人   穿着薄薄的灰黄衣衫,破破烂烂的掉在身上,发丝凌乱,面容还没有完全的洗干净,坐在一根木棒上可怜又温顺的捧着一碗冒白烟的米粥,拿着汤池往嘴巴里送,却又被烫得往后一缩,那样子就像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   赫连书画站在几步之遥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他吃了一口后嫌弃的皱眉对身后的一个丫鬟抱怨   “怎么做的粥啊,这么冷的地方还做得这么烫”   回头又喝一口,继续嫌弃道   “还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吃死了”   再回头继续喝一口   连续喝了两口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他就咬着汤勺抬头看向赫连书画的方向,一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埋头喝一口粥,那碗粥都要喝完了,这才觉得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赫连书画三两步快速的走到他身边,墨恒开口说“你.........”   下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兜头罩下的披风盖得严严实实   赫连书画穿着的是白色的披风,一时间穿在墨恒的身上难免有些怪异,不过仔细的一看,又觉得是那样的合适,衬着墨恒那张俊美的脸,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放下碗刨了刨风衣上的狐裘,看着赫连书画问   “你怎么现在来了?我刚刚才和他们下完赌注呢”   “你是赌我多久来?”   赫连书画富有闲情的问他   墨恒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三天之后............”   扑哧一声,赫连书画笑的合不拢嘴,又问   “他们呢?”   墨恒再次迟疑一下,弱弱回答   “不来............”   “唔,那我猜赢的人一定是送东西到我手中的那个人,我刚刚可是看到他抱着两个包袱走了”   墨恒小声嘀咕“我就说,那小子今天这么积极,混蛋,我要把他流放”   说完之后看着赫连书画的笑颜,墨恒认真的看着她,温和又柔情   在赫连书画措手不及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吸取着她身上的芬芳,他说   “天知道我有多想看到你,我猜的是三天,想的却是立刻,一刻都不想等就想看到你,书画,你有没有想我?”   赫连书画也拥着他的背,望着长夜,笑着道   “不想”   墨恒失落的喔一声   她又道   “你派的人一天三次在我面前说你,两天告诉我你干了什么,三天又给我看你的画像,墨恒,世间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的人”   他埋在她的脖颈处,道   “不这样,你恐怕早就把我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然后等我再看到你的时候,你就会说‘怎么是你?’或者是‘怎么又是你’,那我岂不是非常可怜”   赫连书画推开他,看着他明显消瘦的面孔,马上变脸皱眉道   “所以你就在这个当头来了西戎,还乔装混进这个地方?你知不知道,这里会冻死饿死多少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赫连书画越说墨恒就越开心,他抱着她的手臂道   “恩,这里真的会冻死饿死,还有人打我骂我,我都不敢回口”说完抬头看着她   “所以我只有把那些人都脱光了丢在山里,还准备明天一早带着这些百姓去城中抗议,你觉得呢?”   赫连书画张嘴没话说了,只是推开他问   “你多久没洗澡了?”   墨恒闻闻自己身上,而后一脸认真的问她   “你要帮我洗澡吗?”   赫连书画“...........”   一边趴在地上看热闹的梅家一家人啃着馒头看着远远的一幕   梅一“靠,主子倒是抱得美人归了,我们算什么?”   梅二“我们一直都是打酱油的”   梅三“就是传说中有用的时候出场没用的时候流放的意思”   梅四“话说我们这么受苦受累十几天,为的是什么?”   梅五“我们想看主子被人脱光吐口水的样子”   梅六“对,但是现实和理想差距很大,刚刚主子才把别人的衣服脱光了吐口水,还吐了两次”   梅一到梅十二异口同声   “禽兽”   远处抱着两个包袱回来的梅十回到了列队之中,流着两行清泪道   “他还把我们的赌注换成了石头”   梅一到梅十二一同咬下一口馒头   “禽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2 章      新年一过,欢庆的余热还没有散尽,西戎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民心一边倒的局势下大家都猜测赫连书画将会把西戎拱手相让,但是一夜之后,城中却出现了无数的难民举着抗议的白条,在长长的卷轴上列出了云坤对他们的种种恶行,局势又偏到了赫连书画的一边,民心是一国最重要的东西,赫连书画自己稳住了朝堂,墨恒帮她收回了民心   还对那些难民发善施粥,打着赫连书画的旗号,民心越来越齐,越来越全   赫连书画不止一次想问墨恒施粥的银两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墨恒闭口不提,只道   “书上说男人要在这时候神秘一点才有吸引力,书画,我说了我就没有吸引力了”   所以赫连书画不勉强,威逼利诱让梅十二老实的说了出来   梅十二道   “主子本来就掌控着穹苍大半的财物,不然他怎么能在没权没势的情况下养这么多人啊,光是养我们几个,那都是不小的数目”说完又笑眯眯的看着赫连书画   “当然,以后的这些,都是姑娘的”   不管墨恒是怎么得到穹苍的大半财物,赫连书画都没有更多的想法,她只是在担心着墨恒这样下去穹苍那边将会覆水难收   一天夜晚   赫连书画端着煮好的药粥端到墨恒所在的院子   无意中看到许多侍卫全都跪在墨恒的面前,还在说道   “皇后那里已经没有办法隐瞒,主子,西戎局势已经明了,您是时候回去了,娘娘近期就将动身,不能再拖了”   皇后?赫连书画站在院中没有动,梅一到梅十二全都站在门口,看着她也只是对她比一个嘘的手势   墨恒道   “回去干什么?和皇上斗还是和谨宴斗?我自己都忙不过来了还要去管别人的事,我看起来这么闲吗?   下面的侍卫面面相觑,一个道   “不管如何,皇后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主子,请您体谅我们”   “这样吧”墨恒深思一刻后提议   “你们别回去了,皇后派下一批人来的时候至少是五天以后,你们就在这里玩儿上几天,我看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很想休息休息,就这么定了”   墨恒完全无视掉下面跪着的人铁青的脸,对着梅一道   “哎哎,你们,下去为这几个人收拾几间屋子,再备好上等的酒菜好好招待他们”   梅一众人连忙挽着袖子不给那些人说话的机会,捂着他们的嘴巴就拖着往院子外走,那样子,就像是送那些人上路一般   赫连书画端着托盘走到他旁边,墨恒正在看着一本厚厚的书册,赫连书画本以为是什么深奥的书籍,却不料看着封面的几个大字   ‘如何才能妻妾成群’   赫连书画当场抽了抽,墨恒也自然发现了,连忙将书一把丢出去,并向留下的两个人吼道   “我都说了我不看书,你们非得塞给我,赶快给我拿出去烧了”   外面的两人“........”主子,是您叫我们买给你的   赫连书画叹息一声,将碗放到他面前   “十二说你最近胃口都不大好,这是开胃的粥,你喝喝看合不合胃口”   又端出一盘糕点道   “这是西戎特有的木松糕,味道很香,你尝尝看”   墨恒看着面前卖相很好的东西,撑着手肘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赫连书画疑惑的问“怎么了?不喜欢?”   墨恒摇摇头   “不想吃?”   他再摇摇头   赫连书画火了“开口说话”   墨恒一笑,道   “我喜欢的姑娘不用为我做这些,她只用好好等着我做这些就可以了”   赫连书画挑眉   “你现在是在西戎,若是瘦了三两斤那就是我的不周到,不是因为谁我才做,你要吃便吃,不吃便罢了”   墨恒点头,老实的吃糕点,吃了两口有点难过的问   “书画,你是不是常常做给别人吃?”   赫连书画皱眉,想了一想还是点点头   墨恒更难过了,喝了一口粥道   “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做东西给别人吃”   赫连书画“.........,你要我把你吃的都打出来吗?”   墨恒更可怜的垂头,委屈的摇头,这下连话都不说了   赫连书画叹息一声,问道   “墨恒,你多久回去?”   墨恒唰的抬头,嘴巴里面包着糕点两眼汪汪的看着她,赫连书画不看他,道   “穹苍现在更需要你,你还是.........”   “我才刚刚多吃两口饭,你就要赶我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不过抱怨两句你就要赶我走?”   “不是......我.......”   “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亲都没有亲到你你就要赶我走?”   “.........”   “书上说的那些根本狗屁不通,英雄救美根本就换不回以身相许,我只换回了你赶我走”   “..........”   墨恒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一双墨黑的双眼就如同发亮的黑葡萄   他吞掉嘴里的东西,又开始道   “我苦了大半个月,你.......”   这下他没有说出来了,赫连书画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她瞪着紫眸,被他一连串的话说的不知道怎么回口   墨恒眨一下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动一下嘴唇,赫连书画没有动,他再动一下,软腻腻的嘴唇碰着赫连书画的手心,即痒又润,赫连书画连忙就要抽回手   不过墨恒却没有给她那样的机会,抱过她的腰身,直接将她放到他的腿上,一手压着她的头,唇上辗转反侧,不给她一丝的空隙,一点一点攻略城池,唇上的力道与板着她头的力道与他的不满成为正比,他的唇齿间还留有糕点的香味,他全都渲染到她的唇中   灯火明亮,一室温染   赫连书画始料未及,眯着眼睛扶着墨恒的肩头道   “墨恒,放开我”   墨恒   “书画,什么时候你才会换一句对我说呢?”   赫连书画推开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撇开目光含糊的道   “你的精神很好,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会叫人替你准备马车行李,你明天就回去吧”   墨恒“你和我一起”   “赫连明月嫁到穹苍的时候我便会和她一起,最多不过一月”   墨恒“你和我一起”   “你回去之后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叫我”   墨恒“你和我一起”   “墨恒,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晕之后叫他们送你回去”   墨恒“好吧,最迟一个月,你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3 章   云族与赫连族的争夺没有预期一样很快的停止,一定原因也有赫连书画并不是西戎所知道的皇族人,再加上是胡人,就算有玉玺有一半的人支持,也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十多年深入人们心中的根拔出   赫连明月出嫁那日是个很好的日子,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出嫁的时候她需要举行一个交托仪式,毕竟是十多年来顶着西戎江山名头的人,她的交托就将会是下一任江山的主人   赫连书画走到今时今日已经对江山没有了太多的欲望,她只想让云族的人不好过,也只想让西戎回到江山一体,至于谁是当家主人,除开云族,谁都可以   所以当看到赫连明月当着所有人面宣布云坤暂时接替她位置的时候她并不怎么意外,连眉头都没有挑起来,只是平心静气的接过赫连明月的手,一步一步将她送到了马车上   云妃自从见到赫连书画之后就大病不起,据照顾云妃的丫鬟说,云妃夜夜都不能眠,一直拿着匕首比着外面,嘴中一时大哭一时大笑   太医束手无策,只得叫她安心静养,这一静养就需要安静,所以赫连书画善解人意的将云妃‘接’到了安静无比的地方,夜夜叫人好好照顾,连赫连明月,也不曾见过   云家的人都有一个特性,每到关键时刻总是会保住自身,这一点在赫连明月的身上也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云妃被关押,赫连明月只提过一次想看,被赫连书画拒绝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提过,连出嫁当日,都能喜笑颜开的被送上马车   风和日丽,是个赶路的好日头,长长的送亲队伍一路向着穹苍的方向而去,赫连书画作为名义上的长姐,自然担着云妃的事,与赫连明月坐在同一辆马车,一路而行   赫连明月与赫连书画的寡言不同,她总是能找到合适的话题来与她谈论,现在走的地方是何处,这里好吃的有哪些,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休息一刻再走   赫连明月在说,赫连书画在听,不尴不尬的走出西戎,走到穹苍的国界   赫连明月的话题也越来越深入,渐渐扯到了关于谨宴的身上   她说着他们的相识相知,她说他们是因为一副画像而结识,她十六生辰的时候云坤为她请了民间的一个画师为她画像,那个画师是西戎有名的名人,见到她的第一刻便惊讶的说他见过她,说是有人拿着她的画像四处询问,赫连明月自觉惊奇,她一个从未走到民间的人又怎会有人见过她,并且还寻找她呢,她便叫那名画师为她找来寻找她的人,那名画师却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隔天便送了一副画像到她的手上,赫连明月笑了笑,道   “姐姐可知那副画是何画?”   赫连书画望着她没说话,由着她自顾自的说着   赫连明月话中有话的道   “是一名女子手持弓箭骑在马上回眸一笑的画,画像画的简单,但是不难看出女子的姿容,我初见的时候啊,都吓了一大跳,想着,我究竟什么时候骑在马上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幅画,姐姐有见过吗?这一看,我倒觉得那幅画明明就不是我,就是眼睛那里画错了,才让别人误以为是我呢”   赫连书画对她一笑,终于开口道   “那是我替谨宴打完第一场胜仗的时候,他画的的确不是你,也不是有心要画我,他是要派人找出我的身份,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长得和我有几分相像,当初恐怕我早死在他手下当冤鬼了,不用感谢我和你们牵线,你都快是他的人了,再说也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赫连明月嘴角一直上扬,听了赫连书画的话眉梢也只是动了一动,她道   “姐姐,我们留着相同的血”她握上赫连书画的手   “全天下就只有我和你一样,背负的是已经过去的赫连族命运,你我何必如此,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为敌,你也不必如此防着我,我们今时今日该为自己考虑,西戎你争来也无用,反倒是个累赘,不是吗?谨将军对你如此真情真意,你当真舍得看着他娶别的人”   赫连书画轻笑出声,另一只手拿开她柔嫩的手指   道   “谁说你没有脑子好操控来着?赫连明月,对我,你还是放下你那一套,别试图找我的弱点,我一个打算和你们同归于尽的人,没想过要嫁给谁,跟着谁,这一路上你也别找机会想要做出什么,我说过,你要么留在西戎等死,要么嫁到穹苍保命,现在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谁”   “姐姐,我一个弱女子,不似你出入战场会一身武艺,我能做出什么?我不过是想好好过我该过的日子,不想再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赫连书画惊讶的看着她   “真的吗?原来是这样”继而笑着道   “你母亲疯了你也不管了,你舅舅眼下水深火热你也不管了,你要我给你自由,游走天下,或是织布买衣?赫连明月,别当我不知道,表面上云坤和你母亲在操纵你,其实你比他们想的要有计谋得多,难道你不是一直打算着联合墨岑自己翻身做主人?你难道现在没有一直派人想要夺取玉玺?还是你根本没有一直下毒害你的母亲?”   赫连明月收敛一丝笑容,摇摇头不说话   “十几年的毒,慢慢深入五脏六腑,最后疯癫,自己自残而死,听大夫说这是一种死后才能发现的毒,死后从血液中验出毒素,和南疆蛊毒差不多,我一回来,你就开始慌了,你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快就回来,你着急了,你不能等下去了,因为你知道,多了一个姓赫连的人,你就只能真的嫁出去,云坤永远不会让你回去,你只有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抢回你的东西,最好是可以顺便说服我嫁给谨宴,玉玺回到你的手里,配合着西戎只知道赫连明月的名头,天衣无缝,你的野心,其实比谁都强,强到,可以六亲不认”   “呵呵”赫连明月笑了   “姐姐,不管我是不是和你说的那样,你都没有资格评判我,你不也是为了翻身自己做主人利用谨宴?现在还利用起了墨恒,都是自己为了自己,有什么好说的,我说的也是实话啊,西戎现在就是烂摊子,你何必要接手,全天下都只知道西戎有个赫连明月,你回来不过只是让史书上我们父亲多添一笔风流帐,谨宴对你这么好,还有墨恒,你随便选一个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还可以帮你嫁的人,那样,将来你就是皇后,有什么还比这个位置诱人的,我们各退一步,就是双赢的事”   “可惜”赫连书画道   “怎么办,我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当,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和你们对着干,你们想要的我偏要抢,你们不想要的,我就送到你们面前,赫连明月,你也该知足了,想一想你现在的处境,若不是因为你有着全天下都知道的赫连族旗号,你认为你还会活到现在吗?云妃就算不杀你,你以为云坤不会?他不过是想要名正言顺当上王罢了,所以这些年没有对你动手,你倒也是干脆,竟然在这个当口给了他,他现在民心尽失,你给他无疑是打着算盘,好把他逼急了,最后和我对着干,你反正已经嫁了出去,什么事都与你无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我们为了西戎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赫连明月不就可以翻身了?云妃死了,云坤和我也落败,西戎还有谁能阻止得到你呢”   赫连明月还是笑意盈盈,她道   “姐姐,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说的,我都不明白,我只是怕姐姐将来后悔,谨将军人才辈出,对姐姐一心一意,他不止一次的说过他要娶的人是姐姐你,可是姐姐都不闻不问,若姐姐将来后悔了,那可怎的是好”   “还有呢??你们还做了什么打算?”   “打算倒说不上”赫连明月道   “只是谨将军说,他要娶的必定是姐姐,至于办法,我也不清楚”   赫连书画哼笑道   “那你多管闲事干嘛,你不如就等着看他究竟是怎么娶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迎亲那日,王都城门大开,从正南门的入口到宫中的殿门全都聚集了守卫的士兵和看热闹的百姓,喧闹密集,赫连书画掀开马车帘布一角望着外面   记忆穿越回脑海,这才多久的时间,当她第二次踏入这块城地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物是人非   她陪着谨宴回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刻这般热闹,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女子,一心把她当做情敌,那时的她还有闲情与她斗上一斗,在谨晏面前装着吃醋不满,好让谨宴对她多上几分心,那时候她其实不似现在这般不爱笑,女儿家会的讨好生气娇嗔,她也全都会,只是现在呢   她又一次坐在马车步入王都,身旁做的不是喜欢谨宴的女子,而是要嫁于他的女子,可尽管这样,她此时此刻也没了心疼和不舍,好似陪在谨宴身边的日子,只是自己做了一个美好却不真实的梦,梦醒了,伤心片刻,也就好了   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所有的官员都静候两旁,迎接着从异国联姻而来的公主   赫连书画走在最前面,踏出马车的那一刻四周有片刻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面面相觑   认识赫连书画的人不少,谨宴出入许多场合都会带她在身旁,最受宠的女子,姬妾,亦或是侍女,她的名头一直在那几个字眼上徘徊,却从未有人真正的去猜测她的身份   那些官员自是常常看到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再次看到,那震惊的意味不言而喻   赫连书画牵着赫连明月走在宫中的长长延道,经过一道道宫墙,走到皇帝所在的大殿   满朝文武皆站在两旁,满满一殿的人赫连书画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转头看着墨岑,墨岑只是对她们平手,随后按照两国协议官员在一旁开始读着长长的恭迎词   赫连书画直觉有些不对   等那些不重要的读完之后,外面的太监再次长长吆喝一声   “皇后娘娘驾到”   一名身穿素衣的女子缓慢从大殿门口走进,青衫外纱,墨黑的发,周身都是素简的摸样,她的长相是传说中的那样完美,柔美中带着英气,清幽里沾染着邪魅   墨恒无疑是完美的继承了她的容貌   她笑的如清月沁人心脾,哪怕走着,也端庄有礼,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经过所有人的身旁,直走到了墨岑的面前,墨岑的双眼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甚至在桑烟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还起身牵了她   她与墨岑低语两句,两人都相视而笑,那刻画在所有人心中美好的一幕似是传说的从前,两人没有深仇大恨,墨岑没有杀她桑家的几百口人,桑烟也是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两人坐在一起,是那样的契合般配,下面的大臣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连方才有许多话讲的官员也都禁声等着上面的两人开口   “这就是西戎的两位郡主?果然如传言一般人间少有,来的时候连我们恒儿都还在念念叨叨的呢”   桑烟一开口,犹如玄琴轻弹,动人心弦,赫连书画心中一惊,抬头看着桑烟笑的如花绽放   墨岑接口问   “恒儿?”   桑烟对着墨岑一笑   “我回来之后啊他就一直在提及,却又碍于那姑娘不怎么喜欢他一直不好和你开口”   她转回头看着两人,道   “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只有见也不敢见那姑娘,还是在我回来之后逼问他他才说出来的,这不,我也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我恒儿迷得这幅摸样,这才来看看”   “喔?恒儿所说的,不知是哪位郡主?”墨岑问   “唔,我也不知道”她半眯着眼“不过,听闻那位郡主喜欢的是我朝谨宴谨将军,可怜了我们恒儿相思苦”   墨岑的眼光突然开始变得很奇怪,四周的空气也因为桑烟的话凝滞不动,赫连明月保持着微笑,浅浅的笑,笑的犹如猫饶   “不知”桑烟道   “这哪位郡主是明月郡主?”   赫连书画走出宫外的时候已是天幕沉沉,从一早到她出宫外,谨宴与墨恒二人皆没有出现,桑烟从一出现就将所有的话题引到墨恒喜欢赫连明月的话题上,开口闭口也未提及联姻的事,赫连书画能从中听出桑烟想要墨恒与赫连明月联姻的打算,而墨岑则是坐在一旁袖手旁观,好似之前一直处心积虑制止墨恒的根本不是他   廊亭夜景,盛世繁华,宫门的一侧站立着修身独立一人,长衣偏偏,衣诀飘飘   他背着手,站在一颗繁茂的大树之下,望着高处,一动不动   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身,他转过身,温润一笑   “还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住在宫中,还好多等了一会儿”   “谨宴?你为什么在这里?”   谨宴上前两步,笑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的手半揽着她,轻声道   “明知这里和西戎差不了多少,怎的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物,走吧,站在外面风大”   她的面容比之前更加没有血色,唇色也犹如浅淡的樱花花瓣,她道   “我们不同路”   谨宴点头,笑着道   “我送你回去,你.........”   “不用,王都的路我还算熟悉,你不用多此一举”   她一口回绝,谨宴苦涩道   “我们一定要如此吗?我并未强求你回我的府中,只是想..........”   “我知道,但是我说过,谨宴,你不必再如此对我,你现在该做的,是想着如何娶到赫连明月,而不是我”   “我没打算娶她,现在要娶她的是墨恒,不是我”   “娶到了赫连明月才算是得到西戎,其他的都不是天下人所知的西戎主人,若你不娶她,西戎与南疆你一样也得不到,你有再多的权势,也登不上高位,你多年的经营难道要拱手让人?”   谨宴温和的犹如三月清风   “不好吗?放弃了就可以和你说的那样去西戎回南疆,还可以去梁平看梨花”   赫连书画摇摇头   “我要的,从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谨宴,今时今日你还是不明白,不明白谨老将军一直所说的放弃,不明白我口中所说的不争,你不用为了我放弃什么,你所说的,我一样也不想要”   她叹息一声,随即道   “还有,若你只是想要权势,你大可不必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你这样做,不过只是把事情变得更难以解决罢了”   她转身想走,谨宴却拉住她   “你说的,是桑烟?赫连明月?还是那个满腹心思的墨恒”   谨宴说出这样的话,是想从赫连书画脸上看出一丝他想要的情绪,却不料赫连书画只是轻轻推开他的手,淡淡道   “都是,谨宴,若你想要争,没有其他路可走,你娶了我,没有任何的用处,赫连明月才是西戎的枝桠,除了她,娶谁都没用”细密的疯微微吹开她的发,她说   “还有,你不用把墨恒当成假想敌,他并不想要你争的那些东西”   谨宴的目光突地一变   “你知道?他说的你就相信,却不相信我说的”   “不”赫连书画打断他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但是谨宴,一个人的心,可以从很多方面看穿,墨恒若是想要,他绝不会放任你的权势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你喜欢他了是吗?离开我之后,你这么快就喜欢他了是吗?”   赫连书画摇摇头,苍凉一笑,没有开口,转身向着前面宽阔的道路走去   “他和我一样,是没有退路可走的,哪怕他不想娶赫连明月也一定会娶南疆的西陵盈,桑皇后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桑皇后的出现代表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一清二楚,想要复苏桑家当年的威风,或是报了桑家的血仇,或是要将墨恒扶上最高的位置,每一样都是桑烟一手准备的事,而墨恒,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灯火高挂,星辰漫天   客栈的门口停着一辆奢侈的马车,四匹骏马乖顺的拉在前面,墨恒身边的梅家侍卫浩浩荡荡的站成几排,表面上看去无比肃然,但几人一时抓耳挠腮一时动手动脚赶飞蛾的摸样还是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焦躁   看到赫连书画小小的身影,梅家侍卫不由纷纷喝彩跳脚,高兴地犹如打了胜仗   赫连书画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还未开口就被梅一拉松哭诉的脸吓得连连后退   梅一   “姑娘,不就吃个饭嫁个人,您也花太久的时间了吧,我们都还没吃饭呢,回去晚了,就没饭吃了”   赫连书画扶额   “什么情况?”   梅二一边拍死一直虫子,一边淡定的道   “喔,没什么大事,就是主子叫我们出来请你去吃个饭,顺便睡个觉,然后时机成熟的话还想和您生个孩子什么的”   赫连书画“........,不好好说话你们今天就真的没饭吃了”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公子寂寞难耐,再加上不想姑娘住这家客栈,所以请姑娘去府中住住“梅三插嘴道   “为什么不想我住这里?”   赫连书画奇怪的问   梅一低咳一声解释   “因为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有什么不安全的?”赫连书画还是不能理解   梅二一连拍死了许多个虫子,再次解释道   “因为,这是公子开的”   赫连书画“..........”   梅家侍卫用一流的技术,二流的痞子气浩浩荡荡的将赫连书画送到了瑜王府,赫连书画在这里住的日子也不短,一下马车就直接自己一个人走,牧向和箐柯垂着头在王府门口迎接她,赫连书画一挑眉,箐柯支支吾吾道   “姑娘,他们....我们.........,可是客栈..........”   后面的梅二继续拍死虫子,从后面简单解释   “她要说的应该是,姑娘,他们简直是无赖,我们原本不想来的,可是客栈说不住人了,他们顺便还绑架了我们”   说完用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冲怒目圆瞪的箐柯抛了一个媚眼,问道   “这位美人儿是想这么说吧”   噌的一声,箐柯腰上的长剑就拔了出来,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四周的人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她愤怒的内心   对于这点,赫连书画在最开始遇到墨恒的时候已经有了深切的体会   她叹息着摇摇头,管也不管的就往里面走   箐柯一路忍来的气霎时就往梅二一人撒   梅二叫饶的声音响彻云端   “得得得,我不过就替你多说两句,干嘛这么生气,哎哎哎,说话就说话干嘛还要动手啊,啊~~~哎~~喔~~~大哥救我,三弟四弟五弟~~~~~~~~~~~~~~~”   赫连书画率先走到自己之前住的院子,院子似是一直有人管理,干净的犹如一直有人在住,房中也是干净整洁,地上还铺有深色花纹的地毯,房中燃有芬香,几盏油灯燃在墙角,一室明亮   有丫鬟端来吃食,照顾她起居,一切都和她之前住在这里的样子一样,她坐在房中坐到夜半,听着鸡鸣声传来的时候才上床休息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她许久没有睡过这般好睡的觉,一时睁眼还昏沉沉辨不清眼前的是实是虚,看着被放大很多倍的某人的脸,也只是多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动动身子,用手拍拍他的脸   睡得正好的墨恒好似做着美梦,被惊扰到也只是皱着眉头嘟嚷一声然后半睁着迷蒙的双眼,看清楚赫连书画近在咫尺的面容,他满足的一笑,拥着她的腰身更用力的往怀中一靠,赫连书画措手不及,一下深埋在他的心口,闻着他身上渲染的清香,听着他如鼓乐敲动的心跳,她耳根莫名一红,急速的推开他,吼道   “你怎么在这里?”   墨恒也清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如雕刻的面孔菱角分明,穿的松垮垮的里衣掉在身上,从心口到腹部,全都□□裸的入了赫连书画的眼,他偏偏还毫无所觉,一连无辜的看着怒火中烧的赫连书画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们不是说你睡得很晚”   赫连书画掀开被子就往他身上兜过去,连外袍也没穿就往门口走,直接打开房门   可怜门外的梅十二端着脸盆正听得精彩,砰的一声,无辜的摔在了地上   墨恒一眨眼就穿好了衣物,还顺便把赫连书画的给她拿过去披上,看着摔得呲牙咧嘴的梅十二,他挑眉道   “要我送你到青楼当差吗?”   梅十二端着脸盆站的直直的,肃然道   “我只是端脸盆来的,我是无辜的”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赫连书画回头瞪着墨恒,墨恒一摊手   “我只是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干,顶多就是趁你睡着的时候摸了你两把,我也是无辜的”   这一天,瑜王府上上下下都盯着自家主子青着一只眼睛低眉顺眼的陪在一姑娘的一旁,嬉皮笑脸的讨好   第二天又青着另外一只眼睛陪在一旁,还是嬉皮笑脸,听闻八卦爱好者梅家兄弟传出的谣言,他们主子色胆包天竟然在姑娘还未睡着就摸了两把,着实是胆子不小啊   瑜王府上上下下都齐心哀叹一声,真是禽兽啊   如此过了两日,赫连书画迟迟没等来其他的消息,便想进入皇宫看看情况,墨恒却直接将她拦下,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她想的那般进行下去,叫她不用担心,彼时赫连书画才觉得有些奇怪,连连逼问着他   墨恒最后只有把事情全盘托出,告诉她   谨宴与赫连明月下月便要大婚   墨恒说完观察她的面色,见她并未表露什么,便直接问   “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桑皇后的意思?还是?”   “我的意思”墨恒摊手承认   “就这么容易,这么简单?”赫连书画不信,怀疑的问   “就这么简单”墨恒却肯定的回答   赫连书画不再多问,只是渐渐宫中开始圣旨多了起来,召墨恒进宫的,还有赫连明月请她进宫的   也不知是不是穹苍的确更养人,赫连明月不过来了短短半月便不同了起来,每每找到赫连书画,说的也是一些女儿家的家常,如此进行了又是半月,一日赫连明月却敞开了话题问她   “姐姐可听说了南疆的西陵盈近日已到王都城外的消息?”   赫连书画看着她一针一线绣好的鸳鸯,道   “我说了,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我没那个心思和你绕弯子”   “不得不说姐姐比起我要好命得多,先是受尽谨将军的疼爱,眼下又被瑜王保护得滴水不漏,连皇上皇后都不能拿你怎么样,姐姐恐怕不知道吧,我原本是被皇后娘娘看中要嫁与瑜王殿下的,连谨将军也在其中帮忙,结果,谁知瑜王手段高明,竟在这个当口拉出了南疆来,南疆九公主备受宠爱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不说联姻晚不说联姻,偏偏在所有人都逼迫瑜王殿下娶我的时候她便想联姻,还说什么非瑜王不嫁,这才有了之后皇上下旨将我与谨将军的婚事安排到了近期,而瑜王殿下呢!则是因着这个关系暂时脱了身”   她阴柔一笑,眼眸透着孤寒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皇宫中多了一个桑皇后,事情就不如想象的那么顺利了,我昨日无意中听闻,说是南疆的使臣已经快要到王都,我猜啊,就在瑜王殿下摆脱娶我的时候,桑皇后就立马为他准备好了南疆的佳肴,姐姐,你难道不好奇瑜王下一步会怎么做吗?”   赫连书画哼笑一声   “他娶了她又如何,不娶又如何,我什么都没有你不更高兴?不是说都到了吗?你又不会死,自己留在宫里看不就得了”   赫连明月一刺一绣,眉头轻撇,担忧道   “我这不是担心姐姐嘛!一边要看好我等我出嫁,一边还要顾虑舅舅的动向,瑜王呢又要娶别人,姐姐真是可怜,喔,对了,姐姐还不知道吧,近日舅舅才传了书信来,叫我将你拖在王都呢,我猜,他一定是打算带兵反了”   “安心等着出嫁吧,趁你现在还能耀武扬威”   大红的绣帕嗜血的印在赫连明月的眼中,她的眼睛光芒如此,柔声却残忍道   “当然,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恨不得杀我却无能为力的表情,母后,舅舅,姐姐你,哪个人不是想要我死啊”   天色渐渐昏沉,一声闷响响彻在云端,大风呼啸着吹在耳畔,杨柳乱舞,散叶翻飞,走出赫连明月的宫殿的时候,天色突变,竟是要下暴雨的前兆   一批批丫鬟太监都迎着风匆匆从她身边而行,走到一个拗口的时候,一个丫鬟提着被风吹灭的灯笼,对她浅浅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听闻郡主进宫,想邀郡主一叙,顺便等大雨过后再派人送郡主出宫”   桑皇后住的是一个稍稍偏僻的宫殿,宫殿的名字遥遥挂着相思阁三个字,阁楼很旧,已经许久未被翻修,走进里面是一个大大的花园,道路两边有茂密的竹林,被大风吹动,响声刺激人的鼓膜   她所住的阁楼并不能说是一个阁楼,更似是一个硕大的后花园,茂密的大树枝繁叶茂,繁花似锦,更有假山水池,桑烟正站在一颗大树下修剪一株开的正艳的白色花朵,突变的天气也丝毫未影响她的心情,微笑着看着她,并叫她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其实你们两姐妹中我更喜欢你,聪明,不耍小阴谋,比起你那个总是笑着算计的妹妹,你好了很多倍”桑烟用小小的剪刀为那株花修剪枝桠,笑的温柔的对她说   “我知道你,你在战场齐发三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必墨恒也是那时候注意的你,毕竟,对我们来说,能遇到这样的人是个莫大的安慰,他一定对你很好吧,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把所有的爱全都倾注到别人身上”   看着赫连书画轻皱的眉头,桑烟笑了,解释说   “我说的是我父亲”   赫连书画道   “很好”   桑烟自豪的点点头,似乎是还能记得关于桑浒的所有事,说着他也是满满的幸福   “他也曾教过我三箭齐发,可惜,我天资愚钝,还在年少的时候遇到了墨岑,学到最后也只能拉开弓箭,现在想想其实很后悔,他毕竟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这点都没学会也着实有些丢人”   “他并未这么觉得”   赫连书画记得很清楚,桑浒在最后一段时间说的最多的,是桑烟两个字,对着她叫的是桑烟,半夜睡醒叫的也是桑烟   “他在最后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忘记,却还是能说出您的名字,说你最爱吃的糕点,最爱看的书,说您是什么时候爱与他作对,什么时候又做了第一碗粥给他,还说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是吗?”她略带苦涩的道   风越来越急,吹动着两人头顶的繁茂树枝乱舞作响   “我与他作对的时候是我要想嫁给墨岑的时候,我做第一碗粥,是墨岑大病的时候”   她抬头看着头顶散开宽广的树枝,满目的悲痛   “连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墨岑的时候”   赫连书画不说话了,她不明白桑烟对墨岑是一种怎样的爱,会爱到让她疯狂如此   桑烟开始往花朵上浇水,一股清甜的味道弥漫,醉人鼻尖,赫连书画衣袖动了动,静静坐立听她道   “以前这里还是一个御花园,专供后宫嫔妃玩乐,有一年,先皇大寿,宴请文武百官进宫同乐,那年,我八岁,那时候桑家就被天下人所知,权势滔天,我父亲膝下又只有我一女,娇宠着难免就横行霸道,宫里的孩子都不太喜欢我,我还记得当时我独自一人爬到了这颗树上,想着不与那些人一般计较,那时候,他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穿着朴素,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那时他已及第,却弱不禁风的摸样,看着我一个人坐在树干上不高兴,还以为我是上去了下不来,连忙上前打算抱我下来,我正是气头上,一腔的脾气无处可发,便对他吼道说要他跪在地上,我踩着他下去,能在宫里的人,谁都有身份,谁都有脾气,说完我就暗叫不好,却不料,他看着我温柔一笑,不顾地上的土尘便跪趴在地,还好脾气的叮嘱我,叫我小心一点”   她回头看着赫连书画   “若是你,难道你不会爱上那样一个男人?”   赫连书画唇色有些深,风吹动她身后的发翻飞乱舞   她肯定的说   “会”   洁白的花朵开的格外动人,桑烟不能忘记的是最开始的美好,但她现在能这样说出来,其中必定有她要表达的原因,果不其然,就在说完后她便开始转换了话题   “你陪在谨宴身边这么多年,你一定也是全心全意向着他,我虽然喜欢你,但是万事自有常理在,你现在跟在墨恒的身边,我终归还是不放心,那孩子是随了我的命,格外死心,认定的事就绝不改变,你的存在只会阻碍他,如果你真的是为谨宴,你光是跟在他身旁,他就必输无疑,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她问赫连书画,赫连书画气息有些不正常,急促道   “你有问过墨恒吗?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不会参与他和谨宴之间的斗争,也不会帮谁或害谁,这一点皇后您大可放心”   宫阁入口传来不小的响动,声音胜过夜空闪动的空雷火花,墨恒急匆匆从入口走进,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动,行走的急切又大步,他的身后还有几个黑衣侍卫在不停的阻拦,他却不管不顾一手就将那些人挥倒在地,他先是看着坐立的赫连书画,再转首看着轻扬嘴角的桑烟   桑烟也被惊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只是停下浇花的手,对着赫连书画道   “他是一个遇到任何事都无所谓的人,我还从未看到过他这幅摸样,遇到你,他就输了”   墨恒看到桑烟面前的花,脸色一变,袖口飞出一柄匕首就将那盆花打落在地,碰的一声,赫连书画费力的拉扯这唇角对他展颜一笑,墨恒看着她这幅摸样更是心疼,走过去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也不管桑烟就直接往外走   “放肆,这些年你是越发的没规矩了,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桑烟怒不可迁,这一发怒之下皇后之尊的气息大肆渲染   墨恒却不把她的摸样放在眼中,只是看着昏迷过去的赫连书画惨淡一笑,微微侧首对着她道   “母后,我早说过,你要的我会替你得到,但是她,是我的底线”   积蓄许久的暴雨哗啦啦的下,声音响彻寂静的黑夜,伴随着野兽一样的雷声,整个王都都被被雨水洗净   赫连书画当问道花香的时候就知道那花不对,便一直用指尖不停的掐着自己,呼吸也控制到最少的量,不过那花的毒性极强,就算如此,她也是吸到了轻微的毒素   雨水打在房屋,声音清脆响亮,赫连书画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大雨还未停,睁眼便是青色的纱幔,她似是沉溺在水中,全身都沉甸甸提不起力   耳中传来熟悉的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她转过头去,看着墨恒坐在床沿,浅浅的叫她   房中的灯火微弱,窗户紧闭,空气有些闷,被墨恒这样一叫她更是喘不过气来   用最大的力气捂住他的嘴,道   “死人都被你叫醒了”   墨恒一笑,连忙抓着她的手问她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点点头,“你好吵”   墨恒满脸急切变为委屈   “书画,你嫌弃我”   她点头   墨恒嗫了一嗫,看着她那副样子打算不和她斤斤计较,端过一旁的一碗汤药,对她道   “来,你睡了半夜,起来喝点东西”   他扶起她靠在床沿,对着碗口吹一吹,放到她面前道   “来,张嘴”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张开嘴巴示意   赫连书画白他一眼,直接端着药碗一口喝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留下墨恒尴尬的举着勺子看着空荡荡的碗   “我没事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墨恒将碗放到一旁,笑着道“你在害怕我担心?”   她抬起低垂的眼帘,看着他,她的确是在害怕墨恒担心,但她也的确是没有任何事,她笑着摇头   “若我不舒服,我会告诉你”   “好,那你先睡,等你睡着我就走”   他扶着她躺下,她又开始昏沉,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墨恒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沉沉睡熟,一直到天明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一辆圆顶形轿子被马匹牵着浩浩荡荡的走进了王都,异域的色彩霎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马车上坐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着深蓝色的骑射装,一个身着白色的素袍   深蓝色衣物的女子白皙的肌肤,铜陵大的眼睛,翘着腿正吃着一串水晶葡萄,听着外面的喧哗不耐烦的扣扣耳朵   嘟嚷一句   “烦人”   一旁的白衣女子端坐,不急不躁,面容浅淡,若盛开的栀子花,她轻声道   “公主,已经到王都了,我们先去哪儿?”   “还能是哪儿,自是哥哥那里”   白衣女子提点   “公主,这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本公主就是规矩”女子满不在乎的道   “况且,我哥哥在这里,出了事他自会护着我”   西陵盈能说出这样的话,全因墨恒在南疆当了几年的西陵桑,拿下南疆的同时他也顺手照顾了那个与西陵桑一胞所生的西陵盈,从幼小的孩童照顾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西陵盈自认墨恒身边除开她便再无一人,所以当她浩浩荡荡满心期待的跑到瑜王府却看到一个女子坐在院中喝茶品茗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她直接不顾四周人的阻拦抽出一条长鞭就往那名女子挥去   西陵盈性子带着南疆的烈性,做事也不会考虑到后果,也从未想过坐着的人是会武的   鞭子还未挥下,一个小巧的杯子便从对面直直打落在她的手腕,西陵桑手一痛,手中长鞭直接掉落在地,伴随着她大叫一声,赫连书画才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西陵盈,以及她身侧洁白一身的白衣女子   梓雨在一边连忙上前查看西陵盈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对着赫连书画的方向大喊道   “你是什么人?”   四周的侍卫两面都不敢得罪,只得左右为难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赫连书画了解清楚眼前的情况,对着四周的侍卫挥挥手,让他们直接不用管   西陵盈看着这一状态更加火上浇油,已经能指使到侍卫,那便证明已经比她所想的还要严重,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恨不得在她身上穿出两个洞,上看下看,看了一瞬眼神一变,指着赫连书画颤抖着道   “你.......你........胡人........你.........”吞吞唔唔半天才陈述的说出来   “你是那个胡人,怎么就找到了,怎么会找到的?”   西陵盈看着她那双眼睛才真真切切的把墨恒找一个胡人的事想起,墨恒要找胡人的时候她都没怎么在意,毕竟所有人都猜测他是在昏迷的时候看花了眼,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结果这一看之下却生生吓在原地   这厢西陵盈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赫连书画就对着她盈盈一笑,提示的道   “九公主,这么久不见,想必已经把我忘记了”   西陵盈退后一步与她身后的梓雨站在一起,完全没有搞清楚,赫连书画道   “不记得了?还是公主请我去南疆的呢”她将右手抬起,笑道   “三箭齐发”   西陵盈再次认真的打量她的面容,一口气没有提起,直接晕倒在梓雨的身上   赫连书画也没想到性子如此烈的人竟会被她吓晕,连忙叫人将她送到了她的房中   梓雨也看惯了西陵盈总是不安全的摸样,直接喂了她一粒丹药便叫赫连书画出了房门   “她没事了?”   赫连书画好奇的看着她,直觉得她的医术更加看不透   梓雨平平淡淡的摇头   “我喂她的是睡更长时间的药,免得在皇子还未回来的时候她便醒了,你也可以清净一会儿“   梓雨口中说的皇子便是墨恒,赫连书画对这样的情况无言以对   梓雨坐在了外面的凳子上,极其自然的问她   “身体好些了吗?皇子前段时间为了你惶恐不安,还直接从我这里拿走了许多丹药,我虽想过来,但南疆也走不开”   她便猜测墨恒拿给她吃的是从梓雨这处拿到的药,她点点头   “已经大好了,不过,我的事西陵盈不知道?”   梓雨点点头   “九公主被保护的很好,南疆王与许多皇子都希望她不参与这些事情当中,连皇子........也就是瑜王,都从不把她带入这些事情中,这次也是事出有因,不过瑜王说很快就可以解决,届时我们就要回南疆”   梓雨一边说一边拉过她的手,指尖轻轻搭在赫连书画的手腕上,细细把脉   赫连书画却思绪难理,根本不知道墨恒做的是什么打算,很快送他们回南疆又能怎么做到   梓雨把着脉面色却越来越难看,片刻放开她的手道   “大好?你觉得你身体大好了吗?”   她淡淡问,赫连书画浅浅点头   梓雨深思的道   “我爷爷曾说过,你不能再失血过多,我这些年也一直想找出可以救你的方法,可是你上一次掉入西江的伤实在太重,虽然你看着是无大碍,但,难道你近些日子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吗?吃东西感觉不出味道,或是感觉不到冷热,疼痛?”   赫连书画面色霎时一片惨白,手心中自己掐出的伤口还深深的印在那里,却丝毫没有感觉   “看来是有了,你右手受伤的时候我便说过你没有几年可活,难道你真的不怕死?”梓雨看出她的面色道   “这件事,我还未告诉皇子,想必你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你打算如何?”   “我知道,依你看,我还有多久可活?”赫连书画平静的问   “尽我全力,恐怕,最多一年”   “一年”赫连书画想想,笑道   “足够了”   “你要陪谨宴来王都的时候,你在书信中说了同样的话,你说五年足够,现在与那时没有任何差别,你又说一年足够,若我说还有一天你又将如何?”   梓雨着实很好奇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赫连书画没有回答   当初非得不听谨宴的话要一起来王都,就是因为她深知自己的时间不够等他的潜伏,等他有一日将西戎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也是谨宴一直怀疑她的地方,而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一年,若她要好好的活最后一年,想必也是足够了   入夜时分谨宴才从宫中回来   赫连书画叫人备好热汤饭菜端到他的房中,刚刚坐定准备等墨恒吃过饭再去告诉他西陵盈睡在她的房中,下一瞬那些丫鬟又把饭菜送到她的面前   墨恒走在后面,身上穿着朝服,笑若星辰闪烁般坐到她的身侧,还没等她开口就靠在她肩头抱怨   “你还真舍得让我一个人坐着吃饭啊”   赫连书画推开他的头   “我吃过了”   墨恒   “我知道,我都没时间看你,就趁这时候你还没睡我来看看你,要陪我一起再吃一点吗?”   赫连书画看着满桌子的菜,想了想点点头   “好”   赫连书画点头墨恒还微怔了一下,转而便拿着汤碗为她舀好一碗汤放到她面前,一边问她今日做了些什么,觉得闷不闷,要不要出去走走什么的   赫连书画全都一一回答,从中说西陵盈来后的种种事,还说此刻便躺在里间的床上   墨恒眉头都没动,为她夹一筷子的菜,点头道   “我知道,今夜你到我那里来,这房间便给她了”   赫连书画疑惑侧头看他,墨恒又说   “我那里跟这里差不多,与你的房间布局一样,你不用担心不习惯,你搬过来了也省得你来我往的这么麻烦,更重要的一点,也要避免你被他人欺负了去,睡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些”   赫连书画看他一脸真挚,问他   “你在说真的?”   墨恒问“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的?”   “瑜王府这么大,难道没有其他院子了?就算没有,我出去住也是一样的”   墨恒摇头“就只有我那里你适合住,其他地方都不好”   院外虫鸣声声,夜风轻柔的吹,将灯火吹得一动一动,赫连书画喝一口汤,抬头怀疑的问   “桑皇后要对我下手?”   她在相处中渐渐了解了墨恒的性子,遇到的事只要他坚持就必定有他坚持的原因,而那些原因一定都是为了她好,墨恒叫她去他房中住,一定可以简单抛开想要碰她的原因,他不是那样的人,不知为何,她的脑中一直这么想着   墨恒一口汤呛在嘴里,她连忙拿着丝布为他擦拭,墨恒咳过之后两眼水雾雾   不明白她为何能一瞬就跳到这上面去   “难道就不能是我的原因?”他难过的问   赫连书画点头,笑道   “你有隐疾,应该不是你的原因”   墨恒霎时呛得更加厉害   当夜赫连书画还是搬了过去,她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大大方方拿着一些衣物就住了过去   他的房中布置与他的性格不符,整齐干净,布局更似是儒雅的读书君子,赫连书画走进就意外了一番   去的时候房中就已经重新收拾好,外间还放上了一张床榻,梅十二闷着脸为她收拾衣物,收拾一件叹一口气,直到收拾完她还是忍不住道   “姑娘,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赫连书画疑惑忘她   “主子仪表堂堂,又有花不完的银子,虽然身体是有隐疾,可是这也不能抹杀他很受姑娘喜欢的事实啊”   “所以?”   “所以,姑娘”梅十二用力的握着她的手   “你一定要坚持住,虽然九公主很难搞定,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是您的对手,主子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赫连书画看着她那副样子好笑又好气,问道   “墨恒很喜欢西陵盈?”   梅十二想想道   “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喜欢,只记得主子在替代八皇子的时候把一切都顾虑全面,连带着也照顾了九公主,后来九公主越来越娇宠,脾气也越来越不好,连八皇子都说主子对她太好,可是主子却不以为然,说若是身在宫中可以这样不受人欺负,那便是一种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7 章   一切都整理妥当,赫连书画便早早躺在了里间,西陵盈已经醒了过来,墨恒还未休息便又去处理西陵盈那边的事,一边的院子鸡飞狗跳人犬不宁,一边的院子又格外宁静   赫连书画睡觉的时间开始慢慢变长,躺在床上没有多久便沉沉睡去   此后的几天赫连书画过的格外平静,宫里没有了传召,大家都忙着为赫连明月和谨宴的婚礼忙的人前人后,连总爱找她的赫连明月也没有了声息,一切都平静的安宁   只是在瑜王府里,总是有不平静的一个,也不知是墨恒对西陵盈说了什么,西陵盈这几天看了她都犹如看见鬼魅一般,见着就大叫见着就躲开,还一边比着手一边叫唤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情况着实是让什么也不明白的赫连书画很无言,不过细一想想却又觉得再好不过,毕竟她不是一个善于处理西陵盈这一类型女子的人   另一方面谨宴也多次找着缘由想要见她一面,也都被她一口回绝   在这个最不应该过着这样生活的时候,赫连书画却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偶尔看着梅家侍卫赌赌钱,吵吵架,她空闲的时候看看书,种种花   细一想想其实这和在将军府没有什么两样,但心情又是千差万别   谨宴和赫连明月大婚的日子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前几天都还阴雨绵绵,当日却是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街上人群济济,哗声不断,敲响的铜锣,鸣唱的鼓笛,无不是在庆贺新人的举案齐眉   赫连书画没有去凑那个热闹,她站在院中学习修剪一株花朵的枝桠,耳中能听到整个王都的喧哗,心中却静如深潭   她能想象新人穿着大红嫁衣的摸样,也能想象四周喝彩的人群摸样   一拜天地   她剪短一支乱窜的枝桠   二拜高堂   她为剪好的花朵浇了一些水,满意的看着还未盛开的花朵,从容不迫   夫妻对拜   梅十二从后面地给她一块擦拭的帕子,她微笑着接过   送入洞房   转身的瞬间看着院门斜靠的某人,浅笑着回望   墨恒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温和的笑着,似是画本中最儒雅的翩翩公子   “怎么没有去看热闹?” 赫连书画走过去问   墨恒摇摇头,勾着嘴角瞬间化为风流逸致,漫不经心的道   “若有那个时间,我宁愿多看看你,他们又没你好看”   赫连书画颇为受用的满意点点头,心情不错的对他道   “既然这样,要和我一起吃饭吗?”   身后自觉跟上的某人笑意更加大   “美人相邀,又怎有说不的可能”   拜过天地,两人生死一命,从此夫唱妇随,共结连理   “我们那里嫁人与你们这边不同,我们那里嫁人是新郎抱着新娘一步一步走回家,一面是要证明新郎身强力壮,另一面,是要告诉所有人,以后新郎就是新娘的天,新娘的地”   “你想要怎么出嫁?”   看着别人牵着新娘走进新房,她笑笑问   “怎么,谨将军要娶我吗?”   他牵着她的手,仔细想了想,为难的道   “恐怕有些困难”   她不高兴的转头   他又道   “从西戎抱着走回宣城,你觉得要多久?”   她没回答,却知道,那绝不可能   将军府   白日的喧哗闹了许久,谨宴也陪着众人热闹了很久,从拜天地到夜色渐沉,他就一直端着酒杯不停的游走于各个道贺的人群中,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却不见醉   直到明月高挂,许多人劝慰他去新房的时候,他才突然醉意来袭,半扶着墙走进了新房   红烛点燃,喜酒双杯,大红的喜字悬挂于四面八方,红帐垂挂,一室昧色   赫连明月并未坐在喜床,而是自己掀开了喜布坐在房中的椅子上,看到他走进,也只是低眉顺眼叫了一声将军,而后又继续倒着酒浅浅的抿着   谨宴并未看她,直直的走到了床上,半垂目,按着额头   “我知道将军想看到的不是我”赫连明月道   “可是这不是我所能改变的,想必将军也知道,我只是其中最无辜的棋子,今时今日由不得我,连我的姐姐,喔,也就是将军现在想要看到的人,都要我坐在这里,将军伤心介怀,我又何尝不是”   谨宴没有说话,赫连明月双眸闪动,她转动着手指尖的杯子,浅浅道   “我姐姐没有出现,瑜王也没有出现,难道将军不怕.........”   “闭嘴”谨宴终于开口   赫连明月笑了   “将军还是在害怕吗?可是这样下去,你我都只有任人所为,你我想要的东西早晚都会被他人所有,难道将军不想将那些都抢回来?”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到?”谨宴睁开双眼,却还是不看赫连明月那张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的脸   赫连明月却不依不饶   “若将军想要我姐姐回到你身边,我倒有一个办法,就看将军,愿不愿意合作了”   谨宴冷笑一声,问她   “你想要什么?”   赫连明月放下手中杯盏,嗜血的眼光乍现   她说   “自由,我要西戎只属于我,没有人控制,没有人命令我该怎么做的自由,只要你得到了穹苍,就可以偷梁换柱,我回到西戎,姐姐陪在你身边,所有的都可以改变”   “得到穹苍?怎么得到?”   谨宴的声音很迷茫,含有几分不清不楚   “眼下桑皇后约束着皇上,瑜王一心放在我姐姐身上,这个天下难得出现无人争夺的空隙,只要你我联合,难道还会是什么难事?不管造反还是夺位,只要我们成功了,哪儿还轮得到别人评判”   “天下?天下啊”谨宴轻声的念出   下一瞬没有了声息   一室的寂然,红烛摇曳,映照着赫连明月勾勒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8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人看文就是不爱等更新的...今天全部更新......   西陵盈来到穹苍的事并未昭告天下,知道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但在谨宴大婚之后桑皇后却昭告天下宴请南疆议和而来的使臣   那一日,赫连书画正想要与墨恒辞行,却怎么等也没有等回他的人,于是便去了厨房准备做一点吃食   瑜王府中住的都是墨恒身边亲近的人,平时的生活起居大多也是由那些人打理,不过有时候墨恒会很晚才回来,回的晚了便总会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一些小菜放在他的房中,赫连书画第一次住到这里的时候送给墨恒的也会送到她的房里,她以为是侍女们习惯墨恒的晚归才会准备,却不然侍女却说不是那样,并告诉她是一个从小照顾墨恒的一个宫女,墨恒出宫的时候一并将她带了出来,每次只要墨恒晚归,她便都会准备一些吃的东西   赫连书画以前也总是等谨宴等到半夜,也会细心的去为他做一些他爱吃的东西,虽然离开了将军府,她这个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   夜半的厨房还燃着昏暗的灯火,透着窗花浮雕在石板路上投射出淡淡的身影,做饭的人很有涵养,即便是在夜深她也井井有条,不疾不徐,在案板切着东西,也未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赫连书画走在门口也不由得变小了脚步身,小小的烛火晃动,正在低头切菜的人意外的抬起头,看到来人笑容和蔼   “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她的声音黯哑,似是风干的竹子吹破的声音,穿着一件粗布素衣,手腕上带着一件褪色的银饰,她的手有许多小伤疤,十个指甲都不见了踪影,看到赫连书画的时候她连忙洗了手从旁边端过一张凳子   对她道   “进来坐,外面凉”   她的面容已经苍老,脸上沉淀了岁月的风霜,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五官,笑的却是让人无比舒心,赫连书画对她摇摇头,笑道   “墨恒还没回来,便一直没怎么睡着,梅姨您在做什么?”   瑜王府中大多都对她很尊敬,连墨恒都对她的话很顺服,出宫过后墨恒也不止一次叫她不用做那些,但她却还是如同在宫中一般,一心照顾着墨恒,墨恒给她的用的穿的她也常常舍不得穿,最后大多都是送给了府中的一些丫鬟   她将旁边的两盏未点燃的灯一并点燃,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   “他若是回来知道你在等他,指不准高兴成什么样儿,不过啊,他应该也会很担心吧,你身体不好,还是应该早些歇着”   赫连书画看着案板上剁碎的肉馅,笑着道   “没关系,白日睡了太多,现在也不怎么睡得着,这是要做饺子吗?”   梅姨转回身笑笑   “是啊,九公主那丫头吵着嚷着要吃饺子,旁人做的她又不喜欢,正好墨恒也还没回来,我便一道做了”   “九公主还没睡?”   梅姨轻笑点头   “是啊,也不知又怎么了,白日去了宫中一趟,回来便乐呵个不停,这不,高兴过了就饿得快”   赫连书画也笑了笑,挽着袖子就准备洗手一起做,梅姨连忙拉住她   “这怎么行,你只要好好呆着就好,这些粗活哪儿是你们该做的”   “这是该我做的,您该休息才是,平日我什么都不能帮着做,只是包饺子,又不是什么大事”赫连书画连忙道   “若是墨恒知道了,又该要抱怨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了”   梅姨一边说一边都能想着他那副摸样,却也没有阻止赫连书画的动作   赫连书画轻轻一笑,熟练的便开始包饺子,她的手法很快,包的也是小巧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常常做着的人   梅姨温和的道   “以前也常常做这些吗?”   赫连书画轻轻点头   “多的不会,也就只会几样简单的”   “几样就够了,墨恒不是个挑剔的人,再加上他原本就不需要人照顾,你这样已经非常好了”   赫连书画突然就很好奇以前的墨恒,不由问道“在宫里的时候,他也是现在这般吗?”   她的青丝微垂,白玉的脸庞恬静温和,紫色的眸子在灯火下透着一点点蓝,清透媚人,赫连书画站在一旁,梅姨转头看着她的侧脸,想了想,叹息一口气道   “宫里啊,哪里有现在的日子好过”她一边包着饺子一边遥想着宫里的生活,道   “外面的人总是在说桑皇后有多可怜,皇上又怎样逼不得已,谨家又是如何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可是啊,却从来没有人看到这其中最无辜的一个人,我还能记得很清楚,当桑皇后带着不过五岁的墨恒回到王都的时候,他的脸上不是开心不是期待,是惶恐是害怕,他生在南疆,活在南疆,他在那里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可是在这里呢,他身上带着无数光环,桑家的后代,当今皇上的嫡子,皇后的儿子,还有将来最应该继位的皇子,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   说着说着梅姨便红了眼眶,似是当年的一幕幕全都真实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道   “但是很快,一切都变了摸样,局势扭转,王都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他还没有适应王都的一切便又被送到了宫中,与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皇上对他开始疏远,连带着以前疼爱他的桑皇后,也都对他不闻不问,他年纪那么小,什么都不明白就被丢在宫里,连一个照看他的丫鬟都没有”   赫连书画不解的问“桑皇后为什么会.........”   梅姨摇摇头,擦了脸上的泪道   “谁知道,桑家没落之后她就变了一个人,墨恒在宫里受尽欺凌她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皇上那边又一心要压住他,可想而知,连最亲的两个人都不闻不问,其他人又会怎么想,他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   她道   “我原本是宫里御膳房的丫鬟,看到这些事也都心知肚明没有多管闲事,只是如同其他人一样常常都看到他一个人走在宫里,不是鼻青脸肿就是满身是泥,住着连我们都不如的一座阁楼里,一年四季不管多冷多难过都没有人送东西去,夏天热了,有人把他吊在太阳下晒着,冬天冷了,他们就把他埋在积雪里,谁也不管,任其自生自灭,他在宫里这么过了两年,身上的伤结疤又添新伤,他也从来不会开口向别人求饶,被打的奄奄一息他们就把他丢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楼阁里,过不了几天他便又会自己出来,什么事也没有的继续活着,有时候我见他可怜,便会在没人的地方给他一些吃的,可是却从来没有见他吃过,后来,有一年,皇上的一个妃子怀胎六月却中了毒,罪怪到了我们御膳房,几个掌权的都被斩首,我们也都被定罪,你恐怕想象不出,当我们要被处死的时候他一个人威风凛凛走在刑场的摸样”说到这里她转为一笑道   “那些人拦住他,他却说‘人我带走了,你又不敢杀我,我劝你还是去禀告皇上,看他怎么说的好’,那些人果然去禀告了皇上,却不料皇上直接就叫人放了我,这才有了之后我一直照顾他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我和他一起回到他所住的那个地方的时候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问我‘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当时我只能看着那空无一物的阁楼和四面透风的墙说不出话,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吃的用的所有一切都是等入夜之后自己偷来的东西,被抓到了就是一顿毒打,没被抓到他就可以安心吃一顿饱饭,后来又过了两年,桑皇后开始派人出入他的身边,渐渐的,他开始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位置,自己也暗中开始操纵朝中一切,宫里开始没有人敢与他作对,曾经打过他与他作对的人也渐渐失去了消息,你不要看他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但其实,他受的罪没有人可以承受”   赫连书画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听着她的话,不敢想象墨恒是怎样在宫中活到了现在,谨宴也曾说过墨恒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那时候她并未多想,但此时此刻她却想多想一点也想不出,她突然就想到在西戎那位大夫对她说的话,说他身上有许多的疤痕,烫伤烧伤还有刀伤,而那些伤都是致命的伤   谨宴在宫里的确不好过,但至少不会受到墨恒这样的凌辱,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谨荣的不闻不问,所以想要坐上最高的位置   那墨恒呢?他背负的东西比谁都多,他想要的却从不是那个位置,那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梅姨将包好的饺子一个一个的放到锅里,而后擦擦脸上的泪,道   “不说那些了,都过去了,现在等他回来了,不是有饺子吃吗?”   赫连书画笑笑,却很是牵强   梅姨也自知自己说的有点多,连忙就转换话题道   “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我便知道姑娘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墨恒这个孩子,我看着长大,死心塌地的,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与他人不一样”   她想了想笑着道   “还记得有一年他回来,突然就转性叫人为他找来了许多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身姿婀娜的,长相标志的,要什么有什么,大家都还在猜,是不是他真的有隐疾,结果去了一趟南疆治好了,所以才开始找姑娘了,后来啊,却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他竟然又叫人将那些姑娘送了回去,还一副苦恼的样子,我心道不好,难不成真的有问题,急切之下就去问了他,你猜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梅姨一副你绝对猜不到的表情看着赫连书画   赫连书画按照墨恒平日的思维想了想,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只得摇摇头   梅姨大笑着道   “他很伤心的告诉我说,有人派了个姑娘去对他使美人计,严重的是他竟然觉得那个姑娘真的很美,还原封不动的把那姑娘送了回去,他以为是因为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所以一时心动,结果没想到回来之后却发现,他竟然看着再好看的姑娘都没那个姑娘好看,最后他才说啊,他是真的中了美人计,而且很严重”   赫连书画这才展颜一笑,墨恒也曾说过这个事,却没说出其中的过程,她不敢想象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墨恒的时侯觉得可怕的人竟是在考虑这个事,细想之下更是无可奈何   梅姨也觉得好笑,连忙又道   “你以为就这样完了?我当初也是这么以为,喜欢就喜欢啊,管她是谁身边的呢,抢过来就行了,可是啊,还没等到他做什么的时候,他就又遇到了个胡人”   梅姨看着她的眼眸,道   “你可能不会知道,要他死的人究竟有多少,当年他独身一人回这里,要杀他的人就有三队人马,其中甚至还有他父亲派出的人,那一次,他比往常晚归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任何的音讯,正当所有人都急的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他便拖着满身的伤回到了府中,那一身伤养了又是整整一月,养伤的时候还吵着嚷着要画画,我阻止了他,对他说等他伤养好了再说,结果啊,你不知道,等他伤养好了,拿着笔却什么都画不出来,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的抱怨我,说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忘记救他的姑娘长什么摸样”   梅姨说着,似是想到了当时墨恒的表情,笑的温柔慈祥   “他还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接受自己竟会同时喜欢上两个姑娘的事实,还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儿能懂得这些儿女情长,他自己一个人伤心着想了很久,后来啊,他终于想明白了,说喜欢的还是第一个姑娘,至于那个胡人,他只是念着她的救命之恩,想要找到她报答她罢了,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你是没看到,当他知道九公主请你去了南疆的事后,他发了多大的火,那一次把九公主都吓哭了好多天,想要去看你有没有事又没有合适的原因合适的理由,想要派人打听你的消息,却又被误以为是要对你怎么样”   赫连书画笑容僵了片刻,道   “其实,我不值得他这么做”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害怕,恐惧,甚至是要去杀他,从未想过当时看不透的人想的竟然会是这样,至于救下他的事,纯粹是误打误撞,谁也说不上谁救了谁   这些对于她而言并不重要的事在旁人口中说出竟会是这般摸样   梅姨握着她的手,道   “值得,怎么不值得,他看着你就高兴,你对他好他就跟吃了蜜一般,有你在他身旁,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蒸笼冒着滚滚浓烟,白雾充斥了厨房,水雾的味道弥漫,如烟如幻   梅姨打开蒸笼笑着说好了   赫连书画走过去   蒸饺晶莹剔透皮薄馅多,打开的瞬间就散出了肉香,梅姨装好了一盘放到她手中道   “去吧,他也应该回来了”一边说一边又夹着另一盘道   “我也要送给九公主了,也不知这么晚了她睡着没睡着,其实九公主心眼不坏,就是被娇宠惯了,当初也是听说墨恒到处打听你,妒忌心作祟,才会请你去南疆看你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现在她都还不敢和你面对面,害怕墨恒会发火呢”   赫连书画笑着说   “我知道,我的手也不是因为她,我也从来没有怪过她”   走出厨房的时候还有些凉,赫连书画端着饺子刚刚走到院门口,还未踏进院门,就遥遥碰到远处疾步走来的墨恒   两人打着照面,彼此都还没开口,墨恒走到她近处便一把抱过她   好在赫连书画身手敏捷,在他抱过来的时候两手一张,危险的救下了饺子,两人站在院门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后面跟着的梅家侍卫原本也是走得急,看着前面拥着的二人连忙头一转脚一转犹如僵尸一般就往回走,还有两个来不及转身的也连忙一把抱住一旁的树木,心中默念,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看见   赫连书画一头黑线,手肘推推墨恒的腰侧,问   “怎么了?”   墨恒埋在赫连书画的颈间,闷闷道   “我一回来他们就说你在找我有事跟我说,可是你哪次找我不是辞行道别,要不然就是直接走了,书画,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赫连书画脸颊旁是他的喉结,耳中是他深深的呼吸   她笑道   “可是我现在站在你面前”   墨恒委屈了   “也就是说你找我就是要道别不是吗?”   赫连书画受不了那前面抱着大树的两位,连忙道   “可是我还没走啊,墨恒,你先放开,我手酸了”   墨恒还是埋在她脖颈,道   “书画,你不能这么对我”   赫连书画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便收了软声道   “你放开,有什么进去说”   墨恒很吃赫连书画不高兴那一套,连忙就放开了她,一副被抛弃的摸样,片刻道   “进去能抱着说么”   赫连书画“.........”   到了房中赫连书画直接把饺子放到他的面前,叫他吃了再说   墨恒坐着,看看她又看看小巧诱人的饺子,弱弱的问   “书画,你下毒了对不对”   赫连书画无法理解的望着他   他又道   “等我吃了,你便可以走了对不对”   赫连书画无奈的瞪他一眼,拿过筷子就吃了一个   墨恒还想抱怨两句,赫连书画直接道   “快吃,有什么吃了再说”   墨恒默默接过筷子,默默吃了一个,而后又喂她一个,赫连书画不动,他道   “你看,我就说有毒,你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扑哧一声,赫连书画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看着他俊秀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完美的脸庞,她说   “墨恒,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真的很可爱”   墨恒瞪着葡萄大的眼睛   “...........”   赫连书画就着他的手又吃了一个,笑容灿烂,一双紫眸映照出琉璃石一样的光彩,照亮了整个房间   墨恒伸手摸着她的脸侧,深深的凝视着她,道   “若你能一直这么笑,那该有多好”   一直看着她这么笑,一直听着她的声音,就这么一直下去   赫连书画拿开他的手,示意他先吃东西   墨恒吃一个又喂她一个,如此下来,原本不饿的她也吃了一半的饺子   赫连书画刚想开口说话,墨恒却先她一步道   “若你想要道别,那便不要说,那些话我一句都不想听”   赫连书画懵了懵,温柔一笑   窗外有虫鸣的叫声,她看着窗外想了想,随即问   “明年花开之时,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梁平看梨花?”   话题转的太快,墨恒有些措手不及,呆呆的点点头,随后肯定的大到   “要”   赫连书画又道   “可是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先回西戎一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你也要办好你的事”   墨恒算是明白她的意思,难过道   “你这算不算是给了我甜枣又给了我一巴掌?”   赫连书画笑道   “等西戎的事办好了,我便随你回来,你想怎么样都好”   “回来?”墨恒道   “回来做什么?我又没有权势,也没有美人留在这里,回来还会被追杀,我可不想回来”   赫连书画笑意更深,连忙道   “那好,那到时候你去哪儿我便陪着你,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墨恒深深凝视她的面容,而后一把抱着她,道   “你要想我,念我,不能忘记我,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能再说为什么又是我这样的话,遇到打不过的就跑,斗不过的就求饶,你要记得,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   赫连书画勾着唇角,回抱着他,道   “好”   “若下一次找我,还是道别的话,我便”他顿了顿“我便跟着你一起走”   赫连书画   “好”   夜露更深,长亭路短      ☆、第 59 章   赫连书画离开穹苍的时候是十月出头,漫山的枫叶红了整个山头,秋风急,树叶凋,干涩的风吹在人的脸上一丝丝的疼   春华秋实,北雁南飞   回程的路总是比来时的路要近得多,墨恒终究还是不放心,派出了自己的亲信随行左右,很快便回到了西戎   眼下西戎的局势已然是被众人摆放到台面的事,赫连明月联姻嫁出,西戎的一切事物全权交给了国舅云坤掌权,但云坤失了民心,手中的权势再多也不能撼动整个西戎,虽然扎根西戎十多年,想要拔除他也不如想象中容易,但赫连书画的存在无疑就如同一颗毒瘤,玉玺一朝在手,云坤便不能有所动作   云坤从未想过赫连书画的命会如此之大,她的存在是比赫连明月还要大的阻碍,眼看着局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他便拿着赫连书画的那双眼睛开始说事,对外称说赫连书画的存在必将会导致西戎的衰败   舆论是最有利的武器,哪怕事情还未发生,人们也会用尽一切办法防患于未然,就算云坤登不上主位,赫连书画也绝不可能登得上   就在云坤已经准备看着赫连书画气急败坏的时候,赫连书画便回到了西戎   遗憾的是他并未看到他想看的一幕   赫连书画回来摸清楚了眼下的情况,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某一日天气良好的日子里对着朝堂上的众人说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先主还在世,他对西戎眼下的状况甚是忧虑,不过好在朝中还有众位大臣,最疼爱的女儿也托付在了好人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眼看着西戎无人镇守,他也无比担忧,便在民间选出了一位必有大成的男子作为储君”   话说到此,下面的众位大臣便心知肚明的你看我我看你,沉默着等着赫连书画的下文   赫连书画叹息一声,无比惋惜   “可惜还未等我看清那储君的样子,先主便驾鹤远去,我思虑了一夜,也想不出其中缘由,便说出来让大家也随我想想,看看这先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荒谬,难道郡主是想靠一个梦境来定夺我西戎的未来?”   下面的大臣没有说话,一旁的云坤便嘲讽的说了出来   “荒谬?哪里荒谬,是我荒谬还是先主荒谬?”   “难道郡主不是想在民间选出储君来继承这西戎的高位吗?凭靠不实的梦境来定夺一切,难道还不荒谬?”   “喔?那国舅对外散布我将会带给西戎灾难的事情难道就不荒谬吗?”   赫连书画面色如霜,冷眸扫看着云坤,说出的话气势逼人   云坤冷笑一声道   “将西戎拱手让与他人,郡主问过明月郡主吗?问过朝中大臣以及镇守边关的将士吗?私自定夺恐怕不妥”   赫连书画穿着一身素衣,不言苟笑的样子与赫连明月唯唯诺诺的不同,一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气场   “难道国舅想要这西戎的江山?国舅可别忘了,你只是辅佐赫连一族的人,还没有权利来左右整个江山,西戎眼下江山无主,先主留下的又只有我与赫连明月,放眼望去,国舅觉得谁更合适?”   “就算江山无人镇守,也不容郡主这般放肆,郡主别忘了,明月郡主才是西戎的当家主人”   云坤阴柔的脸上满是狠绝   赫连书画哼一声   “国舅的意思是要将赫连明月请回来吗?西戎百年来都是赫连一族掌权,眼下先主为了西戎为了百姓将江山拱手相让,国舅竟然有所质疑,国舅将先主放于何处,又将百姓放于何处?”   朝堂中的所有大臣全都应声而跪   赫连书画转眼看着地上的一片,道   “怎么?你们有什么见解?”   其中一个大臣颤巍巍的道   “这样,着实有些不妥啊,三思啊郡主”   “郡主三思”   朝堂之上满是应和声   赫连书画不急不躁的等他们说完,她道   “我三思过了,我就只想知道,你们觉得谁当主合适?我?赫连明月?还是国舅?”   下面的人跪着不说话,赫连书画又道   “难道就放着江山不管,谁心情好了就上来坐一坐不成?找不出合适的人又想不出办法,你们倒说说,我要三思的是什么?储君之事我会亲自过问,选好之后也会由各位大人一同定夺,一旦确认,我便将玉玺拱手相让,明月郡主深明大义,自然也会亲自下诏书,不管将来坐镇的究竟是谁,我相信,都是一心为了西戎,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赫连书画一回来便风行雷动的开始着手所有的事情,一切都发生得措手不及,但朝堂中的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等着赫连书画下一步的动作   事情刚敲定,箐柯和牧向便开始执行,不过几日,就有数百位才德兼备的学子被送到了宫中,从最基本的四书五经到学识渊博的才谋思智行军打仗,每一层都由赫连书画一手把关   十一月的时候,西戎下起了第一场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坠入大地,翻飞旋动   赫连书画站在朗庭小院,静静的看着白绒的雪花,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厚厚的绒毛遮住她大半张脸,微微抬头看着半空,眼中映照着细小雪花的摸样,紫色中晃动着白雪,净透冰莹,仿佛她眼中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融入了白茫茫的世界里,好像一眨眼下一秒便会随着雪花消失   她走在融化的冰雪中,丝毫感觉不到空气的寒冷,翻飞的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她也毫无所觉,长长的发丝上落满的雪花融化又落满,她就一直站在那中央,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院子被她打理得很好,如同多年前的摸样,只是此时少了人,多了一丝寂寥和没落   房中点着一盏油灯,火星烧的啪啪作响,偶尔风吹过,灯火一暗,静谧得可怕,赫连书画透过斑驳的窗花看进房中挂着的那副画   画像中的人笑的如同当年,与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差别,温婉别雅的,说话总是轻言轻语的样子   可是她却有些想不起她哥哥的摸样了,时隔太久,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也不知他长大是不是如同她所想的样子,可以比拟世间的一切,像神仙一样,一定是的   她的眼亮的惊人,微勾着唇,站在空旷的院子中,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美得心惊,也让人害怕   她笑着,如同画像中那人温柔的眸子,合适的微笑,紫色的世界突然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落在她如玉的脸颊,滴落到满是雪水的地上,融为一体   她开口,白色的雾气弥漫   “我就快来找你们了”   她看着画像,声音淡得让人心惊   “也不知道你们那里会不会冷,但愿不要太冷,我真的好害怕那样的日子,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就像你说的,来世我们一定要去一个不下雪的地方,不会受冻,也不会总是白茫茫一片”   空旷的院子没有人听到她的话,也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无声的世界连鹅毛一般轻的雪绒飘落都显得格外突兀,萧索的风吹动她几缕发丝,蝶翼一般的眼睫上也飘落上了白色的雪花,晶莹剔透,存在于她所看到的那个世界   西戎开始步入寒冬,辽阔无边的整个世界穿上了不透风的雪白外衣,银装素裹,苍白了整个世界   西戎皇宫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对储君的甄选,从刚开始的一百多个精挑细选的优秀少年到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赫连书画在无声中加快了动作,快的让那些想好好过一个新年的大臣都分不清今朝何夕,云坤那边更是不用多说,但也是毫无施展的办法   又是一日清晨   赫连书画撑着沉重的额头坐在书桌,又是一夜未眠,她的面前放着厚厚的一叠奏章,大军,百姓,朝堂,雪灾,所有的事情都送到她面前,每一处都是对她无声的施压,她解决了一处又紧接着有另一处的事,好似铁了心要让她不安生   面前突然多了一杯热茶,伴随着一声叹息,送茶的梅十二道   “姑娘,你何必这么拼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明就是故意放到你面前的,你不看也罢”   赫连书画浅笑   “这时候不看,明天就有无数的人跑到我面前,放心,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了,他们不过是想拖延我选储君的事”   “谁怕谁啊,就叫人拦住他们就是啊,这大冷的天,要是你冻坏了,最后心疼的可不是他们”梅十二喃喃道,看着赫连书画明显苍白的脸,又是叹息一口   “要是主子看到你这样,恐怕鼻涕眼泪都止不住”   赫连书画抬头皱眉,不能想象出那样的场面,梅十二又阴测测的加道   “然后呢,再哭着派人把他们的家给烧了,银子抢了,让他们光着身子在雪地里啃冰块”   说完磨着牙嘿嘿的笑出声,那摸样就好似已经看到那不堪入目的场面一般   赫连书画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问   “墨恒究竟是怎么叫你们办事的?你们常常做这种........这种奇怪的事?”   她含蓄的用奇怪代替了猥琐一词,梅十二看她终于有了点精神,连忙把她面前的奏章放到一旁,捏着她的肩膀对她讲着墨恒的猥琐事迹   “别看我们主子长得相貌堂堂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他其实最爱的就是背地里阴别人,想当初有个大臣暗算他,他表面装得可严重了,但其实呢,不过只是被砍掉了一片指甲,血都没有见,他就着这个借口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最后,把那个大臣藏在地里面的几箱金银珠宝全都挖了出来,又叫我们送了个姑娘到那个大臣的床上,我们都还不清不楚是什么情况,就听到第二天外面传言那个大臣睡了皇上的一个妃子,还贪污受贿,那个大臣最后简直惨无人寰,更变态的是,主子竟然叫我们半路劫持了押运银子的官兵,又嫁祸给另外一个想要陷害他的大臣,一箭双雕还得了几箱来历不明的银子,行径简直卑鄙无耻”   赫连书画一直笑着,梅十二下巴抬高看着前面的奏章,又接着道   “像这种啊,在南疆的时候主子就试过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是有很多人都不满他锋芒毕露,就送了七七八八的东西到他面前,他看也不看就叫我们直接烧了,等第二天那些人上门问的时候,他就一脸无辜的说,根本就没有送到他面前,那些大臣刚开始还相信,后来实在觉得不对劲,就直接拿着奏章到他面前,主子就搬着凳子坐着喝茶,叫他们一字一句念给他听,那些大臣念完之后他就又会问,你觉得呢?该怎么办才好,一来二去,一点琐事都要说上几个时辰,他倒无所谓,坐着喝茶晒太阳,可怜了那些大臣,说的口干舌燥还没有凳子坐,最后还不如自己回去解决,久而久之,那些大臣就再也不会把不重要的事情搬到他面前说了”   “真好”   赫连书画轻声道   “什么?”梅十二奇怪的问   窗外的积雪停下,院门前的几颗花树结上了透明的冰晶,她笑着道   “像他这样,想必一直都可以这么开心下去”   “当然,等将来主子丢掉权势,我们便可以去云游四海,姑娘也就可以一直这么开心下去,那样多好”   赫连书画笑笑,看着门外那冰寒交迫毫无生气的世界,沉默着没有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0 章   宫阁传出朗朗读书声,伴随着宫沿四角的铜铃响,清幽远长   西戎的皇宫不似其他的宫苑,院中也没有那么多赏玩的花草,没有假山石泉,没有百花群绽,每到冬天,最显眼的就是冻住的树枝,垂挂着无数的冰柱,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世界   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跪在一角屋檐,一动不动,地上还残有冰雪的碎渣,他跪在上面却毫无所觉,不是华贵的衣衫,洗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处甚至还有多次缝补的痕迹,他垂着头,成为雪茫世界中小小的一点   院子的正门走进一个身穿狐裘的女子,高贵气势的身姿,不言苟笑的绝色面容,她的长发笔直的垂在脑后,松散的束着两缕发丝,若柔滑的海藻   她的眼睛很奇异,不是寻常人那般颜色,却在那一丝点缀下让她别样魅惑   她的身后跟着许多侍卫侍女,跪着的男孩被那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惊扰,缓慢的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子的方向,而后又面无表情的继续垂着头   储君选到最后关键时刻,赫连书画已经不能通过书纸上的几句文字来判断,今日,是她第一次面对面甄选储君的日子   却不料刚刚走进院门便被那角落里跪着的男孩吸引了目光,她停下脚步,后面的箐柯立即上前两步,打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赫连书画伸出的手挡了下来   她看着那个看她一眼便不再抬头的男孩,勾了一下嘴角,又抬头看着那孩子上面的屋檐,若有所思   而后转头毫不在乎的往里面走去,走到还在朗朗读着圣书的屋子中,经过那跪着的孩子面前,脚步也没有停顿   屋中坐着二十几个从小到大的孩子,皆是素衣加身,并无傲气的摸样,却在她走进去的一时全都停下了所有动作,扭头看着她,或害怕,活惊悚,或是不自主的捏着衣袖   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敢直视她的眼睛,教学的大臣率先请安,而后就是满堂的叩拜声   她轻声笑道   “今日只是来看看,继续你们的”   满堂的读书声又开始朗朗上口,赫连书画坐在一旁,不干扰不说话,全程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最后   教学结束,所有人都退下之后,赫连书画还是坐在屋子中喝着茶   箐柯在一旁问她在何处用膳,她却答非所问的道   “外面跪着的孩子呢?”   箐柯懵了懵道   “还在外面”   “他犯了何事?”   箐柯道   “听刚刚教学的大人说.......那孩子性情极傲,公然在课堂与他顶嘴,所以.......”   赫连书画轻轻抿一口茶,点点头表示理解,而后又是一杯茶的时间,她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外面,走到那个还在跪着的孩子身旁   她站在一边,裙摆扫在那孩子的膝盖处,那孩子抬着头,看着她   “冷吗?”   他没想到眼前的人会问他这个问题,意外了一番后回答   “冷”   他的声音还很稚嫩,却不是软绵绵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还跪在这里?他们都走了”   “大人叫我跪五个时辰”   他说   赫连书画又道   “可他们都走了,你走了他也不会知道”   孩子摇摇头   赫连书画又道   “就当跪了五个时辰,你去用膳吧”   他还是摇摇头   “那你是要跪完才走?”   他点点头   “为什么?”   赫连书画问   孩子抬着头,白皙的面容有着营养不良的瘦弱,说出的话确实格外认真   “我要跪完,证明我没有错”   “你犯了什么错?”   “我没有犯错”他真挚的道   “大人一直在纸上谈兵,一直在说该如何臣服于穹苍,我不过回了他两句,我没有错”   赫连书画   “那你觉得该如何?”   “固我国本,行我国兵,穹苍有穹苍的强,西戎有西戎的本,为何要如此惧怕他人?”   他大声的道   赫连书画浅笑看着他,他也回望着她的眼睛   赫连书画蹲下去问他   “你不怕我?不怕我是胡人吗?”   孩子摇摇头,皱着眉头奇怪的回问她   “为何要怕你?”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胡人是妖怪吗?会带来灭顶之灾”   他看着她琉璃石一样的眼睛,肯定的摇摇头,而后道   “能看到的就不是妖怪,为何他们都要说胡人是妖怪,胡人也是人,在我们那个村子,一半都是胡人,他们与我们没有什么两样,不杀人也不吃人”   赫连书画笑了,呼吸间都是白雾茫茫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道   “金辰,我叫金辰”   “想当王吗?”   金辰毫不迟疑点头   “为什么?”   赫连书画问他,他不明白的想想   “没有为什么啊,是你们要说找储君的,我为什么不能当?皇帝是人,百姓是人,我也是人,既然是人,为什么我不能当?”   赫连书画站起身,狐裘衬白了她绝美的容颜,外面有消融的积雪滴落下来,落到了她的脚边   她抬头看着屋檐,竟在那一刻想到了墨恒,其实她在走进看到孩子跪在这边的时候便想到了他,因为谨晏对她所讲的墨恒,是如此的与此情此景贴切   屋檐其实很宽,但风雪还是飘洒了些在里面,她看着看着不自主的笑了一瞬,想着谨晏所说的他   跪在外面淋着雨的他,周身是伤的他,垂着头靠在圆柱上闭目养神的他,那时候他有多大,是不是也与这个孩子一样大   被欺凌被侮辱,被一个小小的教书大臣每天都罚跪在外,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她喃喃道,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跪着的金辰听   “我认识一个人,他也曾经跪在这样的地方,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金辰疑惑的看着她,“什么?”   赫连书画柔柔的笑道   “他说,他终有一天会叫那些叫他跪着的人也跪在同样的地方,让他们试试宽阔的屋檐是不是比较能挡雨”   金辰不明所以,顺着问   “谁?”   赫连书画看着院外,看着白雾朦胧的半空,看着遥远的地方,似乎看到她想看到的美景   她说   “我喜欢的人”   赫连书画让箐柯为金辰安排了独立的一处院子,独立的书房和独立的吃食   一切让众人心知肚明,担忧与提防已经不能阻止赫连书画的动作,朝堂如深海,表面平淡无波,海里却是深泉暗涌   箐柯问赫连书画为何会选择金辰,赫连书画想了一会儿道   “许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平民却认为所有人都没有什么不同吧,西戎需要这样的王,一视同仁”   皇帝是人,百姓是人,真正能懂百姓的除了百姓还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1 章      穹苍王都今年的冬到的晚,也冷得深,第一场雪就下了整整五日,让滔世奢华熠熠生辉的王都掩盖在了暴雪之下,高墙宫瓦,蜿蜒小巷,放眼望去也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垂挂的柳条成了冰条,护城河上的船帆也被冻住在江中,屹立不动,冷风幽溪,原本热闹的大街也只是走过几个赶路的行人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看不下世道的衰败,穹苍各地接连冻死病死不少的人,城郊尸横遍野,寥寥生烟,起义之声越来越大,王都皇城戒备森严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都皇宫中太医也慌乱不堪,一波接着一波的跑过宫沿走廊,拿着药典背着药箱匆匆的跑到了皇帝所在的寝殿   皇帝的寝殿之外跪着不少的妃子,个个都是憔悴不堪,心事重重,不时抬着头翘盼着宫阁里面的状况   太医一出来,就有人问   “究竟怎么样了?皇上如何了?”   犹如上天下了昭示,该来的终归还是在不是时候的时候来了,自从桑烟回到王都的那一刻开始,墨岑的身体就日渐下降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前几日的暴雪开始,便真正的倒在了龙塌,残留一丝气息   墨岑曾经还想过要将穹苍交由墨家的根基下,让墨家的基业在他的手下得到应有的保留,百年的墨家天下,若是在他手里变了姓,他就会是留在史记上的千古罪人,为了这样,他不惜一切代价,却终究还是没能挽回一丝的余地   他的确不是一个适合做皇帝的人,生性软弱,不懂计谋,才会让其他人有机可趁,他阻挡不了墨恒阻挡不了谨宴,还阻挡不了他一生的魔障桑烟   于是在后面的日子他放任一切不管,眼看着天下在他手中成为一盘散沙   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之下把脉的太医不停的冒着冷汗,他看着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桑皇后,清了清嗓子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   “皇后娘娘,微臣无能为力,皇上的病实属罕见,恐怕....恐怕......撑不过今年冬月了”   后面站着的太医也齐齐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人   站在窗边的桑烟穿着单薄的衣衫,她看着窗外还飘洒的雪花,似是在观赏一副名师的画作,面无表情,不悲伤不害怕,连一丝的情绪也没有表露   一室静然,桑烟遥看着远处,看着外面穿着名贵衣裙的女子们在冰雪地里瑟瑟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   也不知她是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道   “是吗?这么快?”   跪着的太医全都错愕的抬头,桑烟关了窗户,转身回首看着床上闭着眼睛似是没有气息的人,她道   “那便能拖几日算几日,你们退下吧”   等太医们走出房门,桑烟对着门口守着的一众侍卫道   “把瑜王请到宫中来”   王都不知在何时开始变得人心惶惶,临近新年年岁,人们不但没有兴高采烈采办年物,反而关着大门足不出户,大街小巷人烟稀少,苍凉紧绷的气氛一直无声蔓延   将军府迎来了最好的时机,在这个多灾多病的时候,将军府大开舱门,为郊外的那些人发放粮食药材和棉袄,派出人力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修建房屋,一时名声大震,收货了不少名声,谨宴在这样的时刻无疑又被搬到了台面,为国为名,大义天下,曾经不惜为了穹苍手刃亲父的事也一而再的在大街小巷说开   百姓之间传言,谨宴是救世主,是上天拍下来拯救他们的人,甚至还有不少的人拥立他造反起义   而在这个时刻瑜王却是毫无声息,明明是夺位的最好时机,他却在瑜王府犹如平波的死水,外界发生了何事他也不闻不问,哪怕是将军府一再的借机收获民心,瑜王府也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是夜,将军府   大红的灯笼高挂,照亮院外满地的积雪也染上了红光,房屋里面点亮了灯火,一室通明   站着的白玉不时向案前坐着的人禀告   “公子交托的事已经办妥,开仓救济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按照公子想的方向进行,不过,皇上与桑皇后那边一点动作都没有,瑜王那边也是,公子看,这件事是不是有蹊跷”   谨宴一手执笔,认真的在一张凹凸不平的纸上勾画着,听着白玉的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道   “眼下还顾不到他们那边,先把那些百姓安排好了再说,派人观察墨恒的动静,一有动作就立即像我禀报”   白玉点点头,准备回首退下,谨宴叫住了他,道   “西戎那边有什么事吗?”   白玉顿了顿,摇摇头   “姑娘一心要铲除云族,不惜抛弃赫连族的名号,听说,连储君都选好了,我想西戎大变也是在最近”   谨宴点点头,又问   “她可一切安好?”   白玉再次点点头   谨晏几笔画好一副美人图   他提起那凹凸不平的花纸,提上来,一手撑开,俨然是一张灯笼的宣纸,大红的颜色,喜庆耀眼,而那上面有一女子曼妙的身姿,不过却是一个背影,面对着一颗分不出摸样的树,身影孤然   他撑好灯笼,走到了门外,白玉跟随其后,看着他换下门口的一盏灯笼,遥看那灯笼上女子的身影   谨宴道   “你说,若天下太平,她可还会回来?”   细雪熠熠,沙沙声寂寥的响在四周   白玉道   “不知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恐怕不会回来了,但也不知为何说不出那样的话,白玉很想问他,为何不自己去找她回来   但又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太突兀,谨宴的性格太过于不懂表达,在曾经的日子里他对别人的好也总是做了便做了,从来没有让别人看到或是听到,好在赫连书画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总是能了解他看透他,但眼下谨宴这样他却觉得,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若谨宴有墨恒一半的性子,今时今日,赫连书画也绝不会与他走到今天的地步   孤寂暗夜,雾霭一寸寸弥漫,谨宴屹立在那暗红的灯火下停留许久许久   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着穹苍江山最后花落谁家,瑜王府究竟在密谋什么大秘密的时候,最应该紧张的当事人却远远没有大家所担心的那般忧心忧虑,不是什么害怕谨宴的大军,也不是在密谋什么机密事件   那个最应该考虑如何夺得天下江山的人,考虑的却是如何翻出自家的院门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偷盗干坏事的好时机   瑜王府的一面墙上高高挂着一排的人,个个身穿黑衣背着硕大的包袱   从背影看来,那完全就是没入门的采花贼偷了有钱人家的一箱金子后却逃不出去的摸样   梅一拉开脸上的面罩,喘着粗气问旁边的梅二   “谁能解释一下我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梅二也拉开面罩   “我也很想知道,半夜不睡觉我们为什么要挂在这里?”   梅三梅四接着后面的梅十全都拉开面罩,也是无法理解的摸样   梅三“主子不是说叫我们小心一点‘翻出’围墙去城外等他吗?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翻墙”   梅四“可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要穿着黑色的夜行衣”   梅五扭头也道   “我也不能理解,穿着夜行衣也就罢了,我们为什么要带面罩?”   梅六气喘郁郁的趴在墙头道   “最重要的是,我们明明有武功,为什么要在这里爬墙啊,下了雪墙这么滑,根本踩不住啊”   梅七一下跨坐在墙头,叹息道   “难道也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我们这样其实更显眼吗?还不如走正门来的快”   梅一到梅十齐齐点头,觉得颇有道理的扭头看着最后面挂着的某人道   “主子,您觉得呢?”   墨恒趴在墙头,皱眉思索一番后正经解释   “其实我觉得你们说的有道理,不过,谁叫我是主子,你们谁有意见?”   梅一到梅十   “............”   墨恒拉着更大的包袱爬出了墙外,拍拍衣袖道   “好了,我去城外等你们了,你们快去偷马,顺便偷点吃的,半夜翻墙真的太费力了”   梅一到梅十   “...........”   梅一到梅十眼睁睁看着某主子背着包袱一步一步走在大路上,梅一叹息一声,满满的悔恨   “我当初究竟是怎么被他打败追随他的?”   梅二   “看他的背影,我觉得我深深被他表面欺骗了,威武霸气什么的,那都是什么东西?”   梅三   “还计谋高深,博学多才,风流倜傥,这么一看,完全不如我来的好啊”   梅四   “果然,想象中霸气的飞出院墙立马就有马匹美人等着的故事只存在于想象,别说了,我们该偷马去了”   梅一到梅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2 章   又是一年除夕夜,在权势争夺余力中百姓还是开门过上了一年难得一见的新年贺岁   西戎也不列外,大街小巷都开始高灯挂彩,大红的灯笼从街头挂到街尾,动物摸样的,花朵摸样的应有尽有,大街上数不清的小商小贩在街头吆喝着吸引人行人的目光,一时间热闹非凡,混杂的吆喝声,小孩子打闹的声音,还有行人笑闹的声音,全都混淆在一处,惊扰了幕合西下的夜色   人群拥挤熙攘,不少的人手中都拿有别致的灯笼,上面画着各色各样精致小巧的图案,照亮每一个人的笑脸,火光串燃西戎蜿蜒的街道,似火龙盘旋翻飞   梅十二高高提着一只荷花灯笼,笑的别样开怀,对着前面的赫连书画道   “姑娘,原来除夕夜这么有意思,哈哈哈哈,你看”   赫连书画走在前头,微微回首看着她,而后问   “瑜王府的除夕是什么样的?”   “主子啊”梅十二想想“他们都是喝酒赌钱,有时候兴致来了,就拿着弓箭上山打猎,一点情调都没有”   赫连书画心情很不错,绚烂的火光勾勒出她细致的轮廓,浅笑的摸样似是被拘禁的大家闺秀第一次出了家门,她穿着浅蓝色的狐裘,走在人群中有些不合搭调,似是不习惯这番热闹的场面   梅十二看着她,眼光又转到她的身后,快速跳到她面前,对她道   “姑娘,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赫连书画不明所以,还未问个明白便被后方表演杂耍龙灯的列队挤到了道路两旁,连带着梅十二也冲散在人群   赫连书画眉头微皱,渐渐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到了后面,推推挡挡间她有些站不稳,脚步一退,却被人拦腰抱住,她大惊回头,手肘自然的就往身后那人胸口打去   后面的人似乎早料到她的动作,躲开她的攻击,一把将她带出了人群之中,旋转踏步间,赫连书画回首看向拥住她的那人,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表情难掩惊异之色,琉璃的紫眸映衬着浅笑看着她的人,那英挺的鼻梁,墨黑的黑眸,深画的轮廓   她开口   “你............”   “不要说怎么是你,也不要说你为什么在这里,这些我都不想听”   男子似乎能猜到她说出的话,连忙打断她,两人退到了一颗繁茂的大树之下,树干上没有任何树叶,全都是红色的小灯笼还有五颜六色的丝带   树下有几个顽皮的小孩正打打闹闹,赫连书画却任何东西都看不进去,只能瞪着双眼死死的看着眼前本应该在王都的某个人   她还是问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墨恒半抱着她的腰间,很是不满意的叹息一声,自我安慰他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赫连书画看他的眉看着他的眼,看着他有些消瘦的面容,在那时候转而一笑   “不过我很高兴,很高兴可以在这里看到你”   墨恒猛的一下抬眼,黑宝石一般的眼眸瞪得大大的,本想是装装委屈什么的,那勾着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墨恒半拥她的手一下将她困在怀中,吸取着她发丝的香味,问她   “想我了吗?”   赫连书画双手牵着他的衣襟,微不其微的点点头   他的身上还有风雪的味道,他道   “就算想也一定没有我这么想,书画,王都离这里真的太远了,以后我们一定不要离的这么远,偷来的马跑不了这么远的路”   扑哧一声,赫连书画笑开的看着他   “你当初对我炫耀的汗血宝马呢?去哪儿了”   墨恒皱着眉想想   “如果我没猜错,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些马都老了”   赫连书画是一个喜欢一个人便全心全意投入进去的人,喜欢谨宴的时候她所记得的全都是谨宴的事,他爱吃的糕点爱喝的茶,甚至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墨恒其实说的对,当她渐渐忘记谨宴的所有事情的时候,那么她记得的其他便会开始多了起来,而现在,她甚至能记得墨恒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墨恒高兴了,高兴得嘴角都快笑到眼角,美人在怀,柔声在耳,也算是人生一桩美事   不过,在不远处蹲在地上啃着馒头的梅家侍卫很是不满   梅一   “这究竟是什么事儿,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梅二   “我从一开始就想问啊,上一年也是这样,我们为了看到主子落魄的样子就来这里受了半个月的罪,今年呢,我们是来干嘛的?”   梅三忙着啃馒头,一边啃还一边哭,场景何其凄惨   梅四拍拍他,而后道   “今时不同往日,王都有桑皇后,有九公主,还有谨宴,更伤心的是应付这些人的都是我们”   梅四说完也停不住的抽涕   梅五也道   “对比那些恐怖的人,西戎这鬼地方真是太好了,哎,六子,当初流放的时候有这么惨吗?”   梅六摸摸泪水,道   “再惨也没有这么惨,一路上我们都是偷鸡摸狗加乞讨来的,连打劫的都嘲笑我们还给我们银两,颜面何在?”   话一说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梅一到梅十齐齐哀叹一声吃上了馒头   西戎的除夕热闹不了太久,一到深夜寒风就如同刀刃刮在人的脸上,摊贩店家也都在人群稀少的时候收了摊   赫连书画与墨恒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一眨眼便到了夜深   墨恒的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他走在赫连书画的身侧,笑容一直浮现在脸上   走过一段路,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往身后看了一眼,赫连书画也侧头看着身后   后面是一道小巷,小巷中积雪深深,上面有几排整齐的脚印,那是他们刚刚走过的路   墨恒一直看着那小巷,满是遗憾和追忆   “我记得有一年,我从南疆匆匆回到王都,他们禀告我说谨宴回了穹苍,连带着某个姑娘也一同追随了去”   赫连书画一听便知道他想说的事一定和她有关   抬动眉梢叫他继续说   “当时王都的我还是梅九假扮的,他传一道书信到了南疆,对我说我喜欢的姑娘是个惹不得的主,不过他表现极好,还装帅了一把,在你面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赫连书画想想,立即想到了太子府中某个装模作样的墨恒,扑哧一声笑的格外开怀   墨恒继续道   “我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赶到王都,正巧那天也是除夕夜”   他顿住没有开口,似乎是不想说出后面的话   赫连书画却记得极其清楚,她第一年到王都过的除夕夜是怎样的除夕夜   许久之后墨恒又道   “我满心期许的回到王都,本想着会不会和某个姑娘有个美好的开始,却不料,一回来那姑娘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提着一盏灯笼,笑的是满城失了颜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样笑,也没看过你那女儿家不满的娇俏和撒娇,我就那样看着,连自己王府的位置都找不到,看着你走在小巷,走到别人家的门前,然后,差点连我都走了进去”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灯笼,笑着问她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赫连书画摇摇头   “我在想啊,我喜欢的姑娘就是好,一盏灯笼就可以带回家,以后我一定要多买几盏,好把那姑娘骗过来”   赫连书画收回的微笑又被他的话带了出来,她轻轻拿过他手中的灯笼,看着那上面勾勒的几朵梅花,她道   “那时候你真该直接冲上来,然后就立即带我去买灯笼,也不用后面的各种英雄救美了,看看你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手指刮过她的鼻尖,道   “不会啊,我是赚了个夫人丢了兵,这样多好,至少在你印象里,我不是个只会买灯笼的纨绔子弟”   他摸着她的脸,触手皆是冰凉,在完全没有预知的情况下他顺手一把就将她打横抱起,赫连书画措手不及,一声惊呼声中双手连忙抱住他的脖颈,手中的灯笼落地,不时便燃起了熊熊火光   冰天寒地,四周都是茫茫雪地,赫连书画的裙摆扫动雪绒,在两人身旁旋飞跳动   他问她   “冷不冷?”   赫连书画缓慢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点点头   墨恒更用力的抱住她,又问   “现在呢?”   赫连书画在他下巴处笑的开怀,道   “十二说的没错,你就是会在耍流氓的时候一本正经”   “我是这样的人?”他抬高她看着她的眼,威胁问道   “就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是”   “我只在一个姑娘面前这样”   “骗人,十二说你欠了许多风流债”   “再说,我就亲你”   “............”   “乖~~~”   男子抱着女子的身影在积雪上投下浅淡的身影,灰暗的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两人打闹的声音在夜幕下是格外醉人,女子埋首在男子的脖颈间,男子笔直前行,谁也没有看见残破的灯笼在两人身后烧的只剩下灰烬   好似那灯笼还是很多年前的灯笼,终究还是在这个寂寥却美好的夜幕里烧成了残渣   那个孤傲冷淡却对她一人细心的男子留下的话,终究只是一句话   一世,永安   他口中所说的永安,他给予不到的永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3 章   墨恒在这样的时间到西戎,冒的是生死一般大的风险,也是在无声的告诉所有的人,他对那万里河山没有一丝想要的想法,若不然,在这个皇室危机桑皇后坐镇的情况下,他必定会没有任何阻碍的便登上那个高位   他的离开给了谨宴一个最好的契机,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所有人都摸清楚了他的动向,连带着怒不可迁的桑烟   而一直在找寻着最好契机的赫连明月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盘算许久的事也渐渐浮出水面   她既有耐心的写好一份书信,交由侍卫手中,柔和的道   “将这封书信送到国舅手中”她又拿出一块军符   “还有调动大军的军符也一并给他,就说,我赫连明月的心,永远都向着他,西戎的乱世,也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侍卫领命,收好东西就往外走,赫连明月慢斯条理的收拾好案桌上的宣纸,又对着门口的丫鬟道   “将军在何处?我要见他一面”   赫连明月知晓的事,谨宴必定会先她一步知晓,当赫连明月找到谨宴的时候,谨宴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冬月还没有过,连带着喜庆的氛围也都刚刚开始,百姓还在稀里糊涂的过着节气,高官大臣便都收拾好东西准备辞官回乡以求保命   赫连明月‘好心’的为谨宴提供了西戎最好攻防的各个路段,还熬夜为他画出了一副西戎边界的地图,并对他说若要铲除墨恒,这便是最好的契机   赫连明月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有很大的问题,没有人能猜到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要说她是想要帮谨宴然后自己当皇后,但她却又出卖自己的国家,将自己唯一的后盾出卖,这无疑是把自己也逼上了悬崖边上   赫连明月说的话谨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都说女人心难猜,赫连明月更是女人中最难处理的一类,没有人敢杀她,没有人敢动她,还得派人好好保护伺候她   赫连明月也是靠着这个原因,做任何事都并不担忧后果   正月初十   墨恒在秦沐与七皇子墨晨的几番催促中不得已骑上马开始回程的路,梅家侍卫走的时侯也养肥了二两肉,身心都得到了一定的休养,临走之际还对着流放首选之地恋恋不舍   出发那日是个不错的天气, 冬月中难得的艳阳高照,赫连书画站在宫阶之上,遗世又独立,像是画中不真实存在的人,如霜傲然,冰冷如镜   墨恒骑在马上,回首看着她,马蹄声声,梅家侍卫护着他刚要走出宫门   墨恒却突然拉着缰绳往回走,在所有人错愕的情况下他骑着马,走到台阶,下马,三两步踏到赫连书画面前   赫连书画站在那处,穿着雪白的狐裘,睁着眼睛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面前,浅粉色的樱唇微微张开   墨恒伸手捧住她面色微白的脸,在她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侧头深深吻了下去,宽敞的高台阶梯空无一人,他为那张没有色彩的画添上了绝美的颜色,让冰冷的世界瞬间消融   他狠狠拥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拥在自己的身体里面,他说   “赫连书画,知道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   “恩?”她不明所以   他的声音似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让墨恒这个名字摆脱一切的人,是让墨恒只是墨恒的人”   赫连书画也抱着他,浅浅淡淡的恩一声   他松开她,将她身后白绒绒的兜帽兜在她的头上,她的脸隐匿在其中,双眼透亮,堪比艳阳   他笑的邪魅,俊朗的脸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发出难以抗拒的气息   “你说梁平梨花开了,我们便去看梨花,不能食言”   “好”   这一边是一幅画,另一边的的梅家侍卫画风却迥然不同   个个都扣着鼻孔剔着牙散漫的看着那处   梅一   “完了完了完了,我们以后种田打杂是一定的了”   梅二   “虽然说谨宴那个人我不怎么看得起,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当年使出的一招美人计的确很牛,因为他间接导致了我们以后幸福美满的生活变为泡沫”   梅三   “谁叫当初你们不阻止她到南疆的,我就没见过谁家派出的刺客是被目标送回去的,说出来都丢人”   梅二“是你发现的,如果我没记错,送回去也是你驾的马车”   梅三“.............”   梅四   “所以古人说的好啊,江山是英雄的,美人是小人的,何况我们面前的是个无耻小人”   梅五   “哪个古人说了这么精辟的话?”   梅五想想   “唔,春风一嗅上写的”   众人问   “那是什么东西?”   梅五怪不好意思的脸红道   “最新的绝版春宫”   众人“.............”   墨恒一行人回程的时候浩浩荡荡连一点遮掩的想法都没有,从另一方面来看,倒还有故意被人发现的嫌疑   他回京的消息再次不胫而走,秦沐与七皇子在穹苍到西戎的一道路段中按兵等候着他,等墨恒与他们汇合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六的时候   赫连明月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闲情逸致的赏着院外刚开的几株梅花,她又慢又优雅的将那些梅花一朵朵的摘下,落在地上,化为土壤最好的养料   她看着阴沉的天对着她后面的侍卫道   “西戎每年都会闹一次雪灾,今年也该是时候了,一闹雪灾,西戎通向外界的路难免会被山石拥堵,你们想个办法将所有的路都给断了”   说完立马喔一声   “对了,断龙崖那处就不用了,毕竟是西戎的保命符,我们也该给别人留一丝活路,也好让别人有发挥之处”   侍卫在身后不安的道   “郡主,这样,西戎会死许多无辜的...............”   她回首,一笑   “你要不要也去当那其中一个?不要的话那便按照我说的去做”   侍卫连忙叩头不说话,她又道   “在此之间,西戎与世隔绝,我要让国舅谋反的消息传遍天下,除开将军派出的人,你也派出暗卫埋伏在断龙崖山上,我要让进出那里的人有去无回”   “是”   赫连明月算好了一切,也推定谨宴必定会派人在路途中埋伏墨恒,她想将一切都回到最开始的原点,没有赫连书画,没有云坤,没有别的储君,西戎只有一个赫连明月郡主,那她便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能走的路总是只有那么两条   赫连明月猜对了西戎迎来大暴雪,猜对了赫连书画新年一过便开始立储君,也猜对了云坤必定会在那之前谋反叛变   赫连书画敲定了一个不错的日子,安排好了一切准备立下储君   她将那让无数人都毙命的玉玺交到了金辰的手中,疼爱的摸摸他的头   金辰看着那块玉石,问她   “若我当上了王,是不是就该叫赫连辰”   赫连书画笑着摇摇头   “不是,你还是叫金辰”   金辰不理解的看着她,还是不能相信她为何要这样就把一个江山改了姓名   赫连书画也猜到他的想法,她道   “你不是说固我国本,行我国兵吗?一个王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活,赫连族必将成为过去,很快,国舅的威风也不会再有威胁,明月郡主也不会是西戎唯一的主宰者,而你,金辰,你要让西戎写上你的名字,你要让你的姓成为一个新的族氏,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你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金辰直视她眼睛,思索一下皱下眉头,而后肯定的道   “我也会让你活在赫连的族谱里,我要让他们将你的名字写上去,以王的名义写上去,我要告诉所有人,赫连书画是个为国为百姓不惜一切的好人”   赫连书画自觉好笑   “然后呢?”   金辰又道   “我还要让胡人摆脱妖怪的名字,他们不该继续过着奴隶的生活,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胡人不是被诅咒的怪物,她们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我还要铲除那些压榨我们的高官,让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赫连书画伸出手,手掌对着他,金辰看着她,而后也学着她伸出了手   赫连书画对着他满是茧子的手拍了上去,啪的一声响彻大殿   她道   “君子协议,不要让百姓失望,不要让我失望”   立储君之事到后面加上赫连一族一派的老臣以及士兵,事情一直在无形中被推动   除了云坤一派的毫无声息意外,并未其他太大的阻碍,只是在最终的时候需要赫连明月的亲笔诏书,此事赫连书画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自打墨恒离开西戎之后西戎便迎来了不同寻常的大暴雪,赫连书画知道,那是西戎每年都会发生的事,直到牧向与箐柯禀报她西戎边界的道路全都被人袭断,赫连明月手中的那些士兵也全都聚集甚至还包围了主城,而带兵的则是最近安静的国舅云坤   赫连书画知晓消息的时候刚刚看着金辰写完一整篇的兵法   她不急不躁的看着金辰,问他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金辰思虑片刻,小小年纪却格外老熟,赫连书画在一旁极其有耐心的看着他,不催促也不做声   金辰道   “当务之急是先将百姓救出去,疏通西戎被断的道路,去向明月郡主要到亲手所写的收兵诏书,实在不行也可以用强硬的方式,若我们手中还有兵力,最好是可以先抓国舅,硬碰硬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牧向和箐柯在一旁双双对视,转头看着赫连书画,赫连书画赞赏的看了金辰一眼,而后对着牧向和箐柯道   “第一是先将百姓救出去,不过不用先去找赫连明月,没有赫连明月的军符和亲手笔信那边疆的士兵根本调动不到,就算我们用强硬的方式对付她那也是没用的,我们眼下还不能动她分毫,只有从自己方面着手”   牧向和箐柯连连点头   赫连书画又转头看着金辰,对他道   “在这种时候我们就要找到敌人的弱点,云族在西戎也是一个大族,想要铲除必定牵连许多,而国舅最大的弱点便是民心,我们打仗是为了百姓,国家也是由百姓支撑,这时候我们就该把握好时机,利用这一点彻底铲除云族”   金辰点头,问她   “那接下来是否就要在京中打仗?”   赫连书画摇头   “明月郡主送给我们一份大礼,我们自然不能让她失望,利用民心很简单,那些边疆的士兵必定也是有家人在西戎,我们要做的就只有等,等着我们的兵将百姓救出去,再等着国舅对我们步步紧逼,最后,哪怕我们不伤一兵一卒,也可以让那些士兵听命于百姓,最后听命于我们”   金辰笑着点头   “我明白了,我们利用的是人心,即让云族叛变落实,也让百姓相信我们”   赫连书画走过去摸摸他的头   “作为一个王,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既然要铲除云族,那便要彻底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4 章   窗外还不停下着暴风雪,呼啸的寒风吹动门院的枝桠啪啪作响   赫连书画拿过金辰手中的笔,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写出一个‘国’字   一个匡里装着王再落笔点上一点,四面八周都是围墙,最后的花落谁家,就看厉害一点的究竟是哪个王   冷雪潇潇,阻挡眼前清晰的画面,云坤的兵在逼宫,赫连书画的兵在防守,暴雪天不是一个打仗的好时机,需要考虑士兵,地点和时间一切因素,赫连书画教学着金辰,看着百里雪花飘,不急不躁   憧憧刀影,斑驳血迹   云坤的兵在杀人,赫连书画的兵在救人   血迹染红雪白地面,画上一副绝美凄烈的山河水墨画   将军府中刚刚盛放的梅花还未等到最好的花期,便已成为土中看不到的春泥,赫连明月坐在房中品着香茶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桃花树,很是惬意优雅的观赏   丫鬟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冲茶,看着她绝美一笑   “这才是西戎该有的样子,永远也等不到花期”赫连明月看着光秃秃的枝桠,又对着丫鬟道   “再去将院门口那株开的花也拔了,开一朵你们拔一朵,最好不要让我看到花开的颜色”   丫鬟手一抖,连忙说是退了下去   侍卫从外面匆匆走进,跪下道   “一切都是郡主所说的那样,西戎内乱的消息已经让天下人所知,国舅也带兵叛变,眼下还在主城与赫连书画僵持不下”   赫连明月浅浅喝一口茶,问道   “那将军处有什么消息?”   侍卫吞吞吐吐道   “将军一早便已经出发往西戎方向而去,想必,应当是去截杀瑜王”   扑哧一声,赫连明月用帕子捂着嘴角,好笑道   “瑜王那里什么时候需要他亲自去了?他去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也想叛乱吗,他岂会如此得不偿失”   她哼一声,面色一变,双手一挥,桌案上的茶杯茶壶全都往地上砸去,碰碰几声响彻整个院子   她面目狰狞道   “还不是为了赫连书画那个贱人,眼下还没有出什么事他就跑过去,把我赫连明月放在何处?西戎的郡主只有我一个,所有人知道的都只有我一个,赫连书画不过只是个下贱胡人所生的孽种,她为什么不死?她早该死了”   侍卫大气也不敢出,就那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赫连明月连着呼吸几次,而后又面色一变又温和得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   “瑜王呢?这个时间点也该回来了吧?”   侍卫又道   “瑜王还停留在路途中并未归回,而且派出的侍卫还发现,查找瑜王行踪的并不止我们,还有桑皇后也在派人寻找”   赫连明月皱眉   “什么意思?”   侍卫抬眼看她一样,颤巍巍的道   “本来我们跟得好好得,瑜王那边也是丝毫没有隐藏,但是当过了西戎一代之后,我们的人就跟丢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的,就消失了”   “消失”赫连明月勾着嘴角道   “他那是在逗着你们玩儿呢,离开的时候也故意给你们看,回来的时候还敲锣打鼓派出这么多人去护送,眼下他消失了,无疑是在告诉我们别打他的主意”   她眯着眼睛寒光一闪   “墨恒这个人,在宫中猪狗不如的日子都活过来了,还活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思岂是寻常人能猜到的,所以,就算他不想要任何东西也不能放任他活在这个世上,他的存在真的太挡路了,加派人手,我要让他回不来穹苍”   几路人马同时出动,要人死的,要人活的,都齐聚西戎,所有人都把握这个绝佳的时机,想要扭转乾坤   而宫中的情况也一再的开始走向末路边缘,桑烟坐镇主位,一心召回墨恒却了无音信,也如同其他想要找到墨恒的人一样,对他的影踪一无所获   皇城积雪消融,梅花盛放,又是一年春时,也不知是多少个年头的春时,桑烟站在墨岑房中的窗边,看着白雪退却,看着大地染上五颜六色的颜色,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转头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墨岑,她的神情看透了生死,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她说   “你看,我就说你改变不了这个天下,你不信,看到了吗?你手中四分五裂的江山,这都是你造成的,你墨家的天下就要走向灭亡了,桑家,就快回来了”   没人回答她,她转过头,看着天空   “桑家,一定会回来的”   她闭上眼,似乎看到桑家那磅礴大气的大门在缓缓打开,庄严繁华,她的父亲穿着一身威武的盔甲,手握长剑,笑傲天下   只要有桑家的地方,百姓就自动让路,只要有她父亲的地方,就会有千声万呼,她的父亲是王上,是高于皇帝的人,所有人都为之臣服的一个人,那个人,也是最好的一个父亲   他会高高将她举起,慈祥的对她说   “烟儿,等为父回来,就带你去郊外打猎,给你养一只最威风的宠物怎么样”   她肆无忌惮的在半空张开双手,笑声穿越天际   他一直想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给她最好的生活,她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他给了她一个专属的世界,永远没有危险,永远不会受苦受累,只要他在的一日,她便是全天下最让人艳羡的人,是她亲手毁掉了一切,那个足以撼动整个天下的一切   江山天下,人心蛊惑,人人都渴望成为第二个桑浒,想要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君主,可是总有这么一两个列外   桑烟想要将墨恒救活整个桑家,救活整个天下,她耗费苦心,苦心经营十几年,却从来没有问过墨恒一句他是否愿意,所以有了今时今日的地步,没有人能猜到墨恒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西戎内乱开始的时候,墨恒便失去了踪影   冰山雪石,山根乱窜,高高的山崖陡峭林钧,从高处俯瞰脚下山河,一望无际的辽阔   那里不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墨恒站在那块已然看不出摸样的碑石面前,笔直站立,山顶被冰雪覆盖,他披着靛蓝的披风,犹如冰雕静止不动   寒风袭来,吹动他的衣角和发丝,他徒手扒开掩盖住碑石的雪块,看着上面模糊到已经看不清的字样,他道   “我有些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独自一人走到了这个连鸟都不飞的地方,还能住这么多年”   他的手通红,他丝毫没有感觉的继续扒   “不过幸好,你当初救下了她”   他叹一口气,很是惆怅   “你说你怎么就不把她带回来找我呢?那我岂不是轻松很多,说不定您还能抱上外曾孙也说不定,而且是很多个”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半天,从他说到桑烟,又说赫连书画   直到整个墓碑都完整的露出来,他又抽出腰间的短剑在上面刻刻写写   山下的河流被冰雪覆盖,他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却能想象他坐在这里如何编着蛐蛐   然后对着赫连书画说着他还能记清楚的事   他雕刻完最后一笔,手指都紫的不成样子   他摸着那墓碑,停下了笑颜和轻松的语气   他面色沉静,是鲜少露出的样子   “您给世人缔造了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却终归改变不了人心,您能想象吗?若是没有您,这个天下会怎么样?”   他的指尖描画过桑浒两个大字   “您的名字就是毒药,它蔓延了整个天下,导致所有人都想成为那个解毒的人,所有人都牵连其中,母亲,还有我,母亲想把我变成您,所有人都以为我必定会成为您,可我终归只是墨恒,不会是您,也不会是父亲”   他站起身,是如此的寂寥没落,他说   “天下需要一个人来磨平乱世的一切,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他往林中而去,残缺不全的墓碑上‘桑浒之墓’四个大字清晰可见,墓碑前放着一只用枯草编制的蛐蛐,在寒风中吹动,斜靠在墓碑之上   歧南山的确不是一个适合人住的地方,夏天热冬天冷,整个山头都没有看到任何的飞禽鸟兽,也不难怪桑浒可以在山上生活这么多年却没有被人发现   墨恒走到那个已经倒塌的破庙面前,秦沐和墨晨刚好撕开一只烤鸡吃的正欢   墨恒很是震惊的看着他们   “你们竟然在这里也能打到猎?”   秦沐和墨晨二人满头黑线的看着他   秦沐道   “去了一趟西戎,你的脑子是不是不怎么好使了?”   墨晨也插嘴   “对啊,明摆着这是他们买回来的,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才不是干粗活的呢”   墨恒看着架在树枝上的烤鸡,无法理解的问   “那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买回来的烤鸡你们还要重新烤一遍吗?”   墨晨想了想,解释道   “大约,是很久没过过这么淳朴的日子,想要在这里感受一下”   说完自我安慰道   “对,就是这样”   墨恒嘴角抽了抽   秦沐转眼看着他通红的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   “难道你是去雪地里找吃的了吧?不会吧?”   墨晨也是不可思议   “还是用手刨的?你随便找个树枝就行了啊,大哥,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的?”   墨恒扶额,连话都不想跟他们说,秦沐与墨晨两人啃着鸡腿互相对望,若无其事的吃的很欢   就在这时梅家侍卫一灰溜的从山下跑上来,一个接着一个   梅一气喘吁吁   “主子,不好了”   秦沐墨晨墨恒齐齐回首看着他们   梅二气喘吁吁   “主子,出事了”   墨晨无所事事的看着他们   “求你们说点事”   梅三气喘吁吁   “烧鸡卖完了,集市上就只有烧饼了”   说完摊开手中一堆的烧饼,伤心着道   梅四   “对啊,而且卖烧饼的还多收我们的钱,就是欺负老实人”   梅五“就是,而且看着我们长得帅还想吃我们豆腐”   梅六   “最重要的是我们上山后才发现没有水喝,这些烧饼怎么吃啊?”   接着梅七梅八梅九,全都说完之后墨恒那面一片默然   场面陷入死寂,墨晨咻的一声站起来就抡起拳头准备过去   秦沐拉着他的安抚道   “冷静点”   转手又将一把刀放在了他的手中,再道   “急什么急,刀都没拿”   梅家侍卫颤抖着后退一步   “...........”   全场都控制不住的时候只有墨恒很淡定的立在原地,看着他们问   “那你们要不要说说不重要的事”   梅家侍卫互相对视,而后梅一问   “我也记得我们好像有什么事还没有说,你们还记得吗?”   梅二想想问梅三,梅三也不记得问梅四,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梅一才突然想起道   “喔,是这样的,我们在山下发现了许多追兵,好像是在找我们,我看着他们不顺眼也就没有去打招呼”   梅二也想起   “对,还有一件事,好像西戎发生了内乱,云坤已经派兵去围城了”   梅三也想起   “是的,我也记得还有件事,探子汇报说西戎各方的路都被断了,只剩断龙崖可走”   梅四也想起   “而且断龙崖山上山下都有士兵在等候,其中也不止一队人马,也不知道是在那里干什么,这么冷的天真是可怜”   接着梅五梅六都想起,秦沐和墨晨都惊呆在原地,墨恒很淡定的将腰间的刀也递给了墨晨   “一把刀恐怕不够,喏,现在可以了”   梅家侍卫“.............”   墨恒知道一切消息的当下就立即调出了自己手中的暗卫,秦沐和墨晨是看在眼里根本无法阻止   秦沐与墨晨劝阻说当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并且很明显的这是一个陷阱,赫连书画方面也绝不是他想的那边弱,一切都可以等局势清晰明了再说   但是墨恒却还是准备前去西戎,并且刻不容缓   秦沐拉住他,道   “你是真的打算不要江山要美人?你可知你付出的是什么代价?”   墨恒摸着马,道   “什么时候我说过我要江山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在做什么”   墨晨也在一旁道   “可是大哥,以前我们是以为你在装,就等着最后翻身呢,谁知道你这个时候都还这么低调啊,我和秦沐都等不及来催你了”   墨晨看着两人,问道   “你们这么期待我当皇帝?”   两人连连点头   墨晨“当然,不然我们这些年跟着你都是白玩儿的”   墨恒毫不给面子   “真的?不是因为吃香喝辣还可以不给钱?”   秦沐和墨晨瞬间被戳穿,秦沐连忙道   “哎,说这些干嘛啊,我们可都是跟你混的,你要干嘛就干嘛,我们不阻止不阻止”   “不过”墨晨收了嬉皮笑脸   “大哥,皇后那边你是脱不开身的,谨宴也不会放任威胁存在,眼下他们就想你回不去,明摆着就在断龙崖等着你,你也知道,断龙崖是个死道,进的人也进不去太多,易守难攻,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赫连书画跟在谨宴身边多年,就算是再不厉害的人也可以撑个几天,你何必要在这时候冒死前去”   秦沐也道   “墨晨说的对,你也明知道赫连书画这时候并没有生命危险,你何必要自投罗网,何况,眼下的形式对你更加不利”   墨恒笑着摇摇头,道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她一日在城中,危险便多一分,万一她是在危险之中,万一是需要人帮忙,而我又没有去,那该怎么办?”   他看着远处看不清的西戎主城   “而且,这次皇后也该死心了,我终归不会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秦沐叹息一口气,道   “你想要完全摆脱又岂是这么容易,谁当了这个皇帝都不会让你活下去,你只能自己坐上主位,才可以成为牵制别人的人”   墨恒无所谓一笑道   “至少这次我去了西戎可以让她自由,至于穹苍,便等着最后坐上高位的人是谁再说吧”   秦沐也无奈一笑问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没有你在王都,实在是少了许多乐趣,我和墨晨早就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墨晨在一边   “不会啊,我过的还不错啊,出去喝酒都不给钱............”   秦沐直接捂着某个说不出好听话的嘴   墨恒想了想   “你们可以回去继续花天酒地,因为不久之后恐怕就没这些好日子了”   他翻身上马,梅家侍卫也跟随在一旁,   秦沐看着他的身影,吼道   “墨恒,你可知,你现在放弃的可是整个天下”   墨恒走前头拉住缰绳,回首看着他们,一笑道   “她便是我的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5 章   云坤围城第三日,京中老百姓几乎都被赫连书画的兵迁移出去,城中成为一座随时面临大战的死城,赫连书画按兵不动,一直以防守为先与云坤耗时作战   西戎没有任何消息传出,闹得人心惶惶,尤为着急的还有在断龙崖相遇的两个人   谨宴先墨恒一步到达断龙崖,却并没有先去西戎,而是等在了断龙崖的崖下,断龙崖崖身不宽,能同时过的人也不过五人同行,还没有算上若要骑马的宽度,所以在这一点上西戎占全了优势,若要打仗,大军根本攻不进,西戎反而还能一句歼灭敌人   谨宴也深知这其中原因,带的兵也不过几千,但是当看到墨恒身后的人的时候,他还是不免诧异了一番   墨恒一人在前,身后跟着的是十几个亲信梅家侍卫,除此之外并无一人,看到谨宴在前也不惊慌,还有闲余的挥手打了个招呼   断龙崖积雪不化,崖低彻骨冰寒,随时都可以冻死两个人在面前,呼吸一口就是冰渣   “你明知我会在这里等你,却还是来了,其实我更希望你不会来,至少,可以证明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谨宴的双手紧紧拉着马匹缰绳,隐忍心中的情绪对着墨恒道   墨恒笑的温和礼貌,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太多表示,只是道   “我来是来了,不过,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他翘着头看着那看不到尽头的人群,道   “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窗共跪这么多年的友情,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谨宴笑着道   “不这样,我害怕最后死在断龙崖的就是我了”   墨恒摇摇头   “我又不会杀你,你别担心”   “可是我会杀你”谨宴却不吃他那一套,直接道   墨恒摊开手表示难以理解   “我们从来都不是敌对的关系,你何必.............”   墨恒还准备多说几句以表示自己的无辜,倒是后面的梅家侍卫受不了下面的温度,一边搓着手一边抱怨   “主子,好冷啊,我们可不可以不说话直接动啊”   “主子,快别说了,不然我们等一下全都冻死在这里了”   “什么鬼地方啊,西戎这个破地方怎么还有人在抢啊”   墨恒“..........”   对面“.............”   在梅家侍卫不满的嘟嚷声中谨宴与墨恒率先开打了起来,不过后方的大军却动不到太厉害,毕竟地势在那里,人多反倒成为了累赘,梅家侍卫也很有礼貌的敌不动我不动,两军就那么看着两个主子在那处打的火光四溅,墨恒难得的自己与别人动手,动手之下便一鸣惊人,手法急速翻动,手中长剑若有了灵性,翻转回手,在空中转出盛开的剑花,谨宴与他对手,也不得不惊讶于他的手法   梅一“天啊,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帅过”   梅二张大嘴巴   “要我说,他只要在赫连书画面前这么表现一下,还怕不会抱的美人归,真是”   就在梅家侍卫感慨的同时,半空出现了一小点的黑影,然后慢慢变大变大变大,直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大的坑洼   漫天的乱石投下   墨恒与谨宴自动的开始躲避那些乱投的石块   这一骚动天动地摇   墨恒道   “你该做的是去好好管管你家夫人,而不是来牵制我,我相信你今天不是来杀我的,我们在这里多耗一刻,西戎的百姓就会多死几个”   人仰马翻,伴随着乱石砸在地上的响动,断龙崖扬动着无数的雪块和雪沙   谨宴也在躲开那些乱石,大军开始混乱,梅家侍卫也开始前来保护墨恒   混乱之中谨宴让大军往后撤离,一个转眼   墨恒手中的长剑便面对着他直直的而去,碎石当空没有躲闪的地势   寒光如冰,突破呼啸的风雪擦出冷冰冰的声响   叮的一声,长剑刺碎谨宴上头的一块时候牢牢钉在他身后的石崖上,谨宴皱眉看着墨恒的方向   墨恒一边躲避着石块一边富有余力的对着他一笑,道   “不用谢,谁叫我天生仁慈,不过眼下的确不是个聊天的好地势,我就先走一步,你也不用送了,好好看看这断龙崖的风光,要是实在无聊的话,你还可以去会会你家夫人的手下,那一定是个大大的惊喜”   说完便招呼着梅家侍卫靠着岩壁一寸寸的往前方而去   士兵看着谨晏询问该不该拦住,谨宴看着墨恒的背影,摇了摇头   谨宴带着兵退到了断龙崖的山脚一边,看着断龙崖那一片狼藉,若有所思的等着不时前来的白玉   白玉匆匆从山上而下,走到他身后道   “公子,山崖上的确是郡主的人,该如何处置?”   谨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片刻才回道   “解决了,那些被封的路呢?能通了没有?”   白玉点点头,道   “除了我们的人,好像还有瑜王的人也在通路,公子,瑜王那里?”   “他明明有很多兵却并未带来,他有足够的信心走通断龙崖,我们不用多此一举了,派军回程,趁着这时候,可以与宫中的那些人抗衡了”   白玉错愕的看着他,“公子,可是瑜王留着..........”   “留着便留着,他手里还有穹苍大半的国库,就看他最后会怎么选”   谨宴双手紧握,也不敢猜测他最后的选择,对他而言,不管选什么都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那”白玉试探的问   “姑娘那里?”   谨宴此行不管从何种角度来看都不是为了要杀墨恒而来,若他真的要与墨恒抗衡,大可不必选在这样的时机,他明明是为了赫连书画而来,可是在断龙崖的时候却很想知道墨恒的选择,果不其然,墨恒是一丝犹豫也没有的就选择了赫连书画,连对着他身后的几千大军,也丝毫没有退却   他看着断龙崖那冰封的世界,突然很迷茫自己是为了什么站在那里,他想着很多年前赫连书画为他一次次的杀敌上战场,一次次走进危险之中,那时候的他究竟是如何选择的?   他突然忘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连自己原本想要的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语气很无力   问身后的白玉道   “以前,她以前有这样情况的时候,我是怎么选择的?”   白玉不解   他又道   “我是选择等最好的时机,还是不顾一切去救她?”   白玉明白过来,想着以前的种种,轻声道   “公子是在姑娘绝无危险的情况下,以保证事情得到最好的解决”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还是问   “所以呢?我是怎么解决的,是不是她就算被困就算身在险境,我也从来没有像墨恒那样不顾一切去救她?”   “公子相信姑娘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也考虑得足够周全,姑娘现在活着,就是最好得证明”   “所以,这就是墨恒与我的不一样,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当时需不需我,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就此离我而去”   雪渣飞到空中杨动,吹散他那不可置信的话语,他看着断龙崖四周那冰寒的世界,渗入的冰寒透进他骨头一样的冷   他晃动一下,白玉连忙扶着他   “回去吧,她早已不需要我了”   云坤逼城的第五日,火烧,毁城,逼迫等一切方式都开始用上,甚至开始向逃窜的百姓下手,赫连书画的兵力在最大程度上救援,但是却还是比不过云坤手中的大军,死伤的百姓开始增多   她的兵力与云坤所带的兵力相比之下少了一半,抗拒之上也就自然要被牵制   硬碰硬绝非最佳方法,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就在云坤试图与赫连书画正面交锋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时机,主城的四面大门都被强行推开,赫连书画听着那大喊的声音,神情霎时一松   该来的终于来了   百姓们拿着各自的工具闯入主城,锄头,镰刀,甚至是棍棒,全都不畏惧的往着那些士兵而去   云坤的行径在最后一道口子上打破了百姓的底线,金辰站在赫连书画旁边,终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姐姐猜的果然没错”   西戎的暴风雪停了,树梢上的冰柱也都失去了踪影,在这个积雪消融寒彻入骨的时节里,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箐柯匆匆从走廊而来,带着青铜的面具看不出她的神色,她对赫连书画行了一礼,而后靠着她的耳畔说了些话   赫连书画诧异的看着她,想也没想的便向着宫外而去   城中敲响激动的战鼓,百姓的仰天大吼,白色的世界多出了许多的颜色,那其中,有着最耀眼的光芒   赫连书画看着那好似从天而来的男子穿梭在那混杂的人群中间,带着身后的那一拨侍卫突破云坤中部的防线,再看着城门涌入更多黑衣士兵开始掌控局面,她转身就拉了一匹马,向着那中间的位置而去   穿过士兵穿过百姓,她一步一步的接近那个散漫微笑的男子,看着他,神情一直严谨   墨恒颇有闲情的看着四周的一切,表情很明显的是对自己的做法很满意,看到赫连书画在近旁,他如灿阳突破乌云般咧嘴一笑,身形微动,就在那当头一跃而上直接跃到她的身后   靠着她的耳畔,呼吸着浓重的热气   “小心了,我们要去抓闹事者了”   伴随着他驾的一声,马匹再次穿梭在人群中央   一直向着最中心的位置走去,他一挥手间就是道路开启,好似不费吹灰之力   墨恒不知何时手中拿着弓箭,他一边驾着马,一边将弓箭在赫连书画身前拉开   对着另一边城墙之上的云坤,他说   “你曾经把三支箭同时射到了我的脚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号,却不是你真正的名字,现在,你可以用自己的名字抢回你想要的东西,要不要一起?”   赫连书画看着面前的弓箭,点点头,将双手搭在墨恒的手上,他拉开弓箭,三支箭搭在上面,赫连书画一丝力气也没用也能感觉到那急速的快感,看着三箭齐发,就像回到歧南山上一般,桑浒站在她身后,拉开弓箭,问她要不要学三箭齐发   墨恒的手法比她的要好,三支箭同时有力的射入云坤的双腿之上,准确的,没有丝毫犹豫的   墨恒一笑,道   “好了,我们可以慢慢折磨他了”   西戎的内乱最终还是靠着百姓的手以及墨恒的手快速的走向赫连书画预期的位置,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比她所想的要快了许多天   西戎的皇城因为云坤受了严重的损失,一切要复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少了云坤,一切都可以向着正常的方向而去,所有的一切,就只差赫连明月的一手诏书   抓获了云坤之后赫连书画才发现墨恒身上有不少的淤痕和小伤口,还未好好质问他   他便率先一步解释他来的原因,他躺在床上理直气壮的说是因为梁平的梨花快要开了,若是再拖下去,那就得等到第二年了,他不得不尽快回来解决一切,害怕她食言不带他去   赫连书画哭笑不得   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一天三顿的喂着他喝药   喝完药又为他处理伤口   墨恒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为她清洗伤口,从始至终也没有提过伤口是因为与谨宴在断龙崖打斗时搽伤的结果   他就那样靠在床柱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忙前忙后,一会儿问他痛不痛,一会儿问他还难受不难受   赫连书画为他清洗了手臂上的伤,抬头就看着他瞪着葡萄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她皱眉问他   “痛不痛?要不我还是去找太医来吧”   墨恒连忙摇头,可怜兮兮的道   “太医来了我更痛”   赫连书画无奈,又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包扎   一边包扎还格外小心的为他吹了吹,墨恒哪儿还能感觉到伤口的痛,连四肢都没了知觉,不放过她每一个动作道   “要是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伤都好了”   赫连书画抬头还没说话   旁边站着的小小大人就忍不住了   “无耻”   金辰气呼呼的在旁边抱着手臂,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墨恒   墨恒把眼睛瞪得更大的看着他,无比幼稚的道   “有意见?”   金辰嗤的一声别开眼光不理他   赫连书画包扎好他的伤口,端着盆子就准备出去,她拍拍金辰的头,安慰道   “虽然这个哥哥的确无耻了点,不过谁叫别人是功臣,你可要好好看着他”   金辰不满意了   “哥哥什么啊,明明是叔叔,又老又丑还在撒娇,丢人”   墨恒火了,猛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受伤的手还灵活的想往金辰头上拍去,不过计谋还没有得逞金辰就大声的吼叫了   “你看你看,他根本就没事,都是装给你看的”   赫连书画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摸摸金辰的头安慰,又摸摸墨恒的头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一点,不然,我谁也不管了”   两个人同时禁声,又同时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对望,恨不得能用眼睛杀死对方   赫连书画走后金辰忍不住继续揭他的老底   “你就是在装,你卑鄙无耻是个小人”   墨恒回击   “我装怎么了,你有本事打我啊”   金辰抱着手臂   “哼,总有一天我要打你,你现在不过是比我老比我丑,你以为我怕你啊”   墨晨火冒三丈   “你说我老我丑?你眼睛瞎了啊,你见过比我好看的人啊”   “你就是丑”   “你才丑”   “你丑”   “你丑”   “..............”   两人轮番朝对方吼着,直到口干舌燥,墨恒按住金辰的头,喘息道   “休战,我才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金辰嗤一声表示嘲笑,根本不想看到他的脸   等两人都喝了一壶水后,墨恒靠在窗沿问他   “听说你小子是储君,你是怎么被她看上的?”   金辰不说话   “小小年纪火气就这么大,将来能当好王?我得好好和书画说说,选的太不对了”   金辰斜眼看他   “你懂什么,凡夫俗子”   墨恒好笑道   “怎么,你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我可没看出来”   金辰哼道   “你当然看不出来,我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王,一个和桑浒将军一样的王”   墨恒挑眉   “喔?你想成为桑浒一样的人?为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们总爱问为什么,这些事哪儿有为什么,桑浒将军名动天下,他可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所有人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大义天下,泽被苍生,名留青史”   金辰憧憬的说完这一段,然后表情立即转变为嫌弃的看着床榻上的某人   “哪儿像你,为了美人折了腰,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丢人”   墨恒被这么一点大的孩子嫌弃这么多次也着实无奈,他摸着他的头,不管金辰嫌弃的目光,挑眉道   “桑浒是全天下的英雄,是因为他一心系着苍生,而我,我也是个英雄”   金辰嗤笑看着他,墨恒又道   “赫连书画一个人的英雄”   金辰不笑了,只能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墨恒自豪的跳动眉梢,连忙问   “有没有觉得这句话很煽情,要不要等下去告诉她让她感动感动?那样,说不定就可以亲到她了也说不定”   金辰黑下脸,话都不想给他说的就往外面走去,他完完全全的不明白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大受冲击的捂着脑袋就往外面走   却碰到端着粥不知站立多久的赫连书画,赫连书画比了个嘘的手势,浅笑着就走了进去   金辰更是大受打击,那样的人也会有人喜欢,这个世道真是疯了   赫连书画端着粥喂他,墨恒乖顺的一口接着一口吃,一边吃的空隙还在倾诉金辰对他内心的各种伤害   他问   “书画,我是不是真的又老又丑啊?”   赫连书画很给面子的摇头   又吃两口   继续埋怨“他还说我不是英雄,书画,你说我是不是”   赫连书画很给面子   “是”   他很满意的继续喝粥,又说   “说好了这次就去梁平,你赶快把烂摊子丢给那个臭小子,我们可得赶着花期去,不然就晚了”   赫连书画   “好”   墨恒不自在的看着赫连书画的笑容,道   “书画,你对我这么好,我好不自在,你是不是不带我去了啊”   赫连书画抬眼看他,语气终于变为正常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反正我不急”   墨恒打直脊背   “要,我怎么不去,当然要去”   赫连书画满意点点头   “乖,把粥都喝了”   墨恒三两口解决,赫连书画很满意的放下碗,问他   “伤口还痛不痛?”   墨恒想了想,点点头   “哪里痛?”   他继续道   “都痛”   赫连书画抬眼看着他   “叫太医?”   他摇头,满是伤心的道   “都说了,要是你亲..........”   装模作样的表情还没表演完,赫连书画就顺着他的唇吻了上去,浅浅的,却极其温柔的   他微张着嘴,不知是什么表情   “还痛吗?”赫连书画什么事也没有的问   墨恒摇摇头又连忙点点头   “要是你今天和我一起睡的话.............”   赫连书画继续笑   “需要我把你丢出去吗?”   墨恒“..............不痛了,一点也不痛了”   云族的处刑安排在了储君上位的头一天,赫连书画亲自看着以云坤为首的人纷纷落魄跪在地上的样子,云坤血红的双眼透着不甘心的样子,以及最后被处决的样子   刀起刀落,鲜血染红白霜,似是锦绸泼墨,赫连书画面色苍白的看着那一幕幕,眼前不断转换着无数的画面,她哥哥满脸鲜血的对着她笑,要她活下去,桑浒对着她笑,第二日便在西江失了踪影,谨荣也是,所有人都是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毕竟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场面,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甚至面色还很难看,这一场牵扯多年的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宣泄,反而开始寻思这一切究竟是为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们死了,可是她的母亲哥哥根本不会活过来,桑浒没有活过来,谨荣没有活过来,一切的一切不过还是原先的摸样   墨恒在她身后将她扳过抱住,轻拍她的背无声的看着她所看到的场面   西戎赫连族在那一天变为永久的过去,没有云族,没有叛变,连带着赫连的姓氏也最终消失在西戎的皇室之中   鼓乐声响起,号角吹动云霄,赫连书画亲自在所有人面前将西戎交由了年纪尚小的金辰手中,从此以后西戎是金氏天下,而这个天下,将与赫连一族没有了任何关系   赫连书画最后要做的只有让赫连明月写下退位的诏书,让天下人都知道赫连明月这个名字开始脱离西戎皇室,这一切,将会变成定局   西戎的积雪渐渐消融,春意固然,百里青草香,透蓝的蓝天白云漂浮,苍鹰翱翔   西戎的美在积雪消融的时刻尽情显露出来,好似水洗过的绝美油画   临走那日赫连书画将所有的一切都交托给了牧向与箐柯,毕竟她们是帮着打下西戎江山的人,她希望他们能辅佐金辰让西戎回到繁荣   宫门之外   牧向与箐柯双双跪在她的面前,久久屹立不动   赫连书画蹲下去,抬起两人,她道   “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是最好的辅佐大臣”   箐柯在一双紫色的眼睛猩红,赫连书画抬手将她一直挂于脸上的面具摘下,绝美的一张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赫连书画浅浅笑道   “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你现在是护国大臣,不要再带着面具过一生,你可是所有胡人的希望,你要让其他的人看看,我们是没有带着诅咒的,我们一样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西戎不会灭亡,而我们,也都可以好好活着”   两滴泪顺着她眼角滑落,她点点头,勉强的笑道   “姑娘也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着西戎成为我们所想的那样”   赫连书画点点头   “一定会的”   箐柯不安的抓着她的手,一直看着她,   “不可以食言,等王可以掌控西戎的时候,我和牧向便要来找你,到时候,您决不能,决不能...........”   她说了几次都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那是她一直担心的事,也是一直害怕的事   赫连书画却毫不在乎,她一把抱过她道   “记住我的名字,听说这样便可以在鬼门关相遇,哪怕你找不到我,我们也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相遇,那里没有胡人妖怪之说,没有西戎这么冷,也不会有战争,一切都会好起来”   箐柯哭的更加大声,她又怎会不明白赫连书画话语里的意思,却对着她无能为力   另一边,墨恒也与金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又击掌,场面无比和谐,对于两个见面就吵闹的人,赫连书画还着实有些不习惯,她慢慢的靠近,金辰看着她走来,便收回手当做没有事发生,他跑过去牵着赫连书画的手,道   “姐姐,等你游玩天下之后你便回到西戎好不好,我不会介意多那个无耻小人一双筷子的”   赫连书画扑哧一声,笑着蹲下去捏着他的脸   “好,若是姐姐游玩天下之后还有时间,那便会回来的”   金辰满意点点头,而后靠近赫连书画耳畔   小声说道   “虽然那个叔叔卑鄙无耻,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姐姐一辈子的英雄”   他退开,大声道   “好了,姐姐快去吧,叔叔都等急了,记得早些回来”   赫连书画点点头,凝住的嘴角在对着墨恒的当下又绽放出唯美的笑容   春和景明,江山如画,那一刻,春风都带着十里桃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是没有人看的,但是这里还是想说说写墨岑与桑烟时候的心情,很惆怅,很遗憾,一开始就是悲剧的存在注定不会有什么完美的后来,或许写这个文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会写这么多,关系这么复杂,他们其实都没有错,错就错在背负的东西太多   出了西戎,进入穹苍,万里无云,比西戎暖和不少的穹苍让赫连书画有些昏昏欲睡   一路向着梁平的方向而去,沿途渐渐走向一个陌生的地方   梁平很美,空气中都好似可以闻到梨花淡淡的清香,清凉怡人,余香环绕   这里是以梨花盛名,每年的花开之时便有数不尽的人群落脚在梁平,看着花听着曲,或是坐在花下喝着茶下着棋,看着满树梨花如雪如霜,已然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赫连书画也说不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想要去梁平看一看,只觉得想必满是梨树的梁平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地方,果不其然   梁平真的很美,美得如此的不真实   他们到的时候是花期的顶峰时刻,落英缤纷,满城飘香,小小的,白白的,嫩若白玉的晶莹花瓣飘洒全城,满地都铺上厚厚的花毯,这个世界,与西戎白茫茫的世界不同,梦幻的一切都不真实   赫连书画走在其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梦中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她深深吸一口气,抬首看着漫天梨花飘   她突然有些记不得过往的许多事,关于宣城,关于谨荣,关于谨宴   也记不得宣城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是如何抱着得到西戎的期望一步一步往前走,忘记疼痛忘记自己   墨恒在她身后站立,眼中没有看四周美景,只是凝视着展露笑颜的她   “听说谨宴的母亲是梁平女子”   “啊?喔”   墨恒的语调意味不明,赫连书画收回看着花雨的眼光,回首对他杨颜一笑   “若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告诉他,梁平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他应该来这里看看,看看他母亲生活的地方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墨恒别扭的看着四周,嘟嚷道   “要来他自己来,干嘛要别人去告诉他”   赫连书画伸手接着从树上飘落的花瓣,轻皱鼻尖笑道   “小气”   墨恒被她娇俏的语气闹得一懵,片刻才道   “就是小气,谁叫你在这时候提到他,都不说我”   赫连书画无奈一笑,道   “那墨恒..........”   墨恒满心期许望着她   “你最想去哪儿呢?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弥漫的花香吹散她语气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墨恒站在她身后,没有看到她忽变真挚的表情   他道   “你去的地方,你做的事,你要的东西”   他极其顺溜的就回答了出来,让赫连书画无奈的转过身面对他   “遇到我之前想去的地方呢?想做的呢?想要的呢?”   墨恒停顿了好一段时间“不知道”   暮色西下,许多赏花的人都走上了回程的路,那硕大的一片花林中寂寥无声,花雨漫漫,清风十里   “一样,也没有吗?最想要的东西?”   赫连书画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墨恒满不在乎道   “喔,一样也没有,整天想着怎么活下去已经很耗费精力了,要是再想要其他,那我岂不是累个半死”   墨恒不经意的话让赫连书画心中一痛,脑海中不停的冒出许多不真实的画面,梅姨的话就像是一根刺,刺中心脏让人不容忽视,她不敢去想不敢去问,不敢从墨恒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曾经在宫中的一切,那生死不如的一切   这是他与谨宴最大的不同,同样的活在宫中备受欺凌,同样的活的生不如死,同样的被所有人牵制,但若真的要说出一些差别,那便是谨宴比他幸运,幸运在至少他摆脱了一切,而墨恒,还活在那个圈子中没有走出去,他还是曾经的瑜王,桑烟的儿子,墨岑最想杀的儿子,以及桑家最后的命脉,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以至于他想卸下担子也是那么的困难   她连忙又转回身当做看着花朵的摸样,轻松的笑道   “我突然记得有人说过你在宫中被罚跪,你后来有把宫中的屋檐修的更宽一些吗?或是有没有也叫那些人跪在同样的地方看看屋檐是不是更挡雨?”   墨恒就在那样的瞬间双手把她圈在怀中,满是遗憾的说道   “没有呢!后来想了想觉得修屋子很耗银子,又很耗时间,所以就随它去了,至于那些人嘛!”他顿顿说   “很可惜,他们都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赫连书画很是满意的笑了   “幸好,不然,现在外面必定会多传一条关于瑜王是如何腐败如何残暴的传闻了”   他们屹立在梨树林中,人影成双   皓月当空,皎洁迷离,浅淡的光辉洒在林中,与满林的梨花斗艳争辉   片片花落,翩然起舞,似是带着光圈的小舞精灵,落在地上,落在两人的身上   就若时间凝固,岁月成逝,满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在梁平逗留不过两日,赫连书画便叫着墨恒整装回王都   墨恒本想叫她多呆两日,赫连书画却意有所指的淡淡道   “太美太好的东西看过就够了,若是呆的太久,我怕我就会舍不得离开了”   墨恒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个好字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发现了赫连书画的不对   阳春三月,那是一个好时节   赫连书画回程的路也如同来时一样,一路都是昏昏欲睡,并且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春风细抚,百花齐放   就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宫中也并不怎么平静   病了好几个月的墨岑奇迹般的在一日辰时醒了过来,并且胃口大好的吃了一顿早饭   躺了好几月的他瘦骨嶙峋,只剩下一层枯黄的肉皮包裹着骨架,昔日的风采所剩无几,只能从他那清晰的五官辨别出他曾经的温文儒雅,他的眼睛很亮,似是黑夜中突然点明的一盏灯火,照的一旁伺候的丫鬟都吓了一大跳,跪在地上久久不敢抬起头   他好似变了一个人,没有问江山没有问局势,没有问其他的任何一切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是‘皇后在何处?’   皇上的寝宫再一次跪满了人,太医,妃子,大臣   伺候的丫鬟太监忙里忙外准备着贺喜,准备昭告天下皇上大病初愈的喜事   墨岑半躺在床上靠着床沿,太医在一旁把着脉,桑烟端着一碗熬了许久的粥坐在床边,娴静仔细的一口一口喂着他   墨岑看着桑烟,对四周的所有人都一无所觉   一室只剩下墨岑一个人喝粥的声音,许久之后太医才放开他的手,意味不明的看了桑烟一眼,而后又跪在一边   桑烟将粥碗端给一边的丫鬟,又用手中的丝布擦拭他的嘴角,对着下方跪着的人道   “皇上刚醒来,身体还未大好,你们先回去吧,如有什么事,自会召见你们”   下面的妃子倒没有说什么退了出去,倒是前面跪着的一泼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的跪着没有动,为首的大臣吞吞唔唔的开口   “皇上.............”   还没有开始说出什么事,墨岑便有气无力的开口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们先退下吧”   一干大臣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说不出什么正事,最终也就拍拍衣袖退了出去   寝殿只剩下跪着的一干太医,桑烟看懂太医眼中的意思,对着墨岑道   “想必皇上已经好了,只要多休养休养便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身体,如果你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禀告,那便下去配些补药吧,皇上这些日子就多亏你们了”   太医擦擦额头的汗水,连忙点点头就退了下去   寝殿之中最后只剩下桑烟与墨岑   桑烟对着他轻柔一笑,拉着他往下滑的被子问他需不需要再睡一会儿   墨岑摇摇头,以为她要起身,连忙拉着她的手   “睡太久了,想出去走走,你能不能陪陪我”   桑烟僵硬着手意外的看着他,他的耳际在无形的岁月里出现了许多白发,眼尾也因为病瘦的原因有了浅浅的皱褶,他眼光如水,温柔沉淀,似是半月皎洁,他的鼻他的唇,那如水轻柔的神情   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伸出他的手,问她   “下不来吗?来,牵着我”   他的手不好看,满手的茧子,就如平民百姓,他的衣服不华贵,粗衣布匹,颜色褪尽   他的脸也不出色,在众多皇子中,他只能算的上平凡的一种,他是皇宫中最不像皇子的皇子,但在那一刻,他却夺得了她的目光,以至于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不好看却宽大,她的衣服不华贵却干净,他的脸平凡却温柔,他不像皇子,却是全天下独一无人的男子,温文儒雅,公子如玉   皇室中有众多出色的皇子,每一个都有自身的特色,善于算计,善于阴谋,善于利用   而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同   她甚至在那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过有他这么一个人,谁能想到,谁又会想到,她桑烟,会在此后的日子里中了他的毒,无药可救,无人可医   宫中繁花似锦,姹紫嫣红齐聚一堂,拥簇的花开,争奇斗艳   空气中弥漫花香,清澈透底的水波中红锦鱼散漫的游离,三月的灿阳还不晒人,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下一片片金光,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其中   墨岑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绒毯,他看着四周,就好似是第一次好好看清眼前的风光   他深吸一口气,却被空气呛在喉咙,捂着嘴压抑的咳嗽   瘦干的身躯一颤一颤的抖,整张脸都被涨得通红   桑烟站在他身旁,端着茶壶轻悠的沏着茶,她姿势优雅,气质盈满,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标准,不疾不徐,面带微笑   就算墨岑在一边如此咳嗽,她也只是轻声一句   “没事吧?”   墨岑没有回答的余力,一边摇手一边低低咳嗽,桑烟面色不改,继续她手中的事   她一直穿的都是素衣,周身都不见金银珠宝,素雅寡淡,高贵却又丝毫没有沾染尘世的气息,似乎多年在寺庙的修行让她与曾经的她完全剥离开来   墨岑渐渐停下了咳嗽,周身被抽干似的躺在椅子上,看着她,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以前不爱这些繁复的东西,也不是这般说话”   桑烟端一杯在他那边,位置有些远,墨岑伸手根本拿不到的距离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墨岑又转开头看着头顶那颗盛开的桃树,桃树枝桠伸得广,繁茂的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便长在了那里,嫣红的花朵开的艳丽,阳光从细缝中穿透在地上,斑驳的如同夜空闪烁的星光   花瓣有些飘落到墨岑的身上,他轻轻捡起一朵,放在鼻尖轻嗅   “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花了,烟儿,你还记得吗?南疆的桃树也很漂亮”   他的一声烟儿让桑烟的指尖微微一颤,而后若无其事的抬头看着开的正艳的花朵   她开口道   “南疆的桃花哪有这么漂亮,你记错了”   “是吗?”墨岑却不以为然   “可是我却记得我们门院的那片桃花林开的极其好,花开过后还会结上许多果子,每年那个时候就有许多的孩子前来准备摘果子,你呢,就抱着恒儿坐在院门前,还叮嘱他们小心一点”   桑烟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转过头没有搭话,毫无血色的指尖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墨岑也不恼,好似是沉溺在过去的种种不能自拔   他们当初名义上说着是流放,但是却靠着桑浒的名声得到了那里所有人的照顾,在那里安了家,还有了墨恒,墨岑和那些人上山采药以此为生,桑烟在照顾墨恒的同时还能当着当地的教书先生,她的一腔文采让他们一家在当地备受尊敬,他每每走回去,穿过门院那片桃树,便可以听见孩子的哭闹声,以及桑烟在唱着轻柔的曲子哄孩子的声音,看着他走到门口,她便会在照看孩子的同时回首对他展颜一笑,温柔的眉眼就好似一汪春水,看在他眼里,流在他心里,那个为天下人所爱的女人,甘愿陪着他过着平凡的生活,他是多么庆幸又多么疼惜,她本该穿着锦衣华服,坐在殿上看着芸芸众生,可是那时候,她的眼中只有他只有他们的孩子,墨岑曾想过他们会在那里过上一辈子,没有荣华富贵只有彼此的一生   “过了这么多年,到今日才发现,原来最好的时光竟是在南疆一无所有的时候”   墨岑的声音很低,好似弹奏着最柔软的一首曲子,他一直看着头顶那些桃花,金亮的眼眸中好似看到多年前树干上坐着的小小人儿,他笑   “人心真是难以把握的东西,得到的越多便会越难以满足”   桑烟放下杯盏   “现在你得到了一切,你还想要什么?”   “现在”墨岑偏过头,看着她   “回到南疆,重新来过,至少,那里还有你”   他闭上眼,叹息   “不像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却好似是两个世界”   桑烟一笑,却不是从心而笑   “墨岑,你太贪心了”   墨岑血色尽退,闭上的双眸看不出情绪,嘴角含着笑,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嘴角微张,从喉间哼出一首婉约的曲子,微风扫过,迎着花香,淡淡的曲调穿过桃树,穿过城墙,闯过王都,穿过穹苍,伴随着翱翔的大雁,飞往他一心念叨的过往,桑烟打开门,抱着咯咯大笑的墨恒,眉眼弯弯,对他道   “回来啦”      ☆、第 67 章   三月初十,皇帝驾崩,天下同哀   宫里面准备喜宴的东西还未准备齐全,第二日又匆匆忙忙的改为了悲宴   根据墨岑所留下的诏书,年仅四岁半的小皇子坐上高位   桑皇后晋升为皇太后,辅佐小皇子处理朝政   而这时候,众人都未曾见到瑜王,不管众人心中猜测如何,但掌管大局的桑皇后全权操纵着穹苍,瑜王的替位,表面看着择日可待   三月的阴雨绵绵的下,打湿了整座皇城,黑色的瓦片似是抹上了油光,反照着阴柔的绵天,让人混混欲睡   还只是半下午的光景,天色就昏暗如夜,一室寂然的房中也都早早点上了灯火,照明昏沉的天   梓雨看着躺在床榻的赫连书画,沉默许久都没有开口   她看着面无血色的赫连书画又回首看着靠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墨恒,一直波澜不惊的神色也微微变了变   “我不问你她究竟怎么样了,也不会强求着你救她”   屹立在门口许久的墨恒突然开口   “ 按照我说的,我要你种下生死蛊”   梓雨站起身,笔直的往地上跪去   “皇子,您别为难我,您明知此蛊乃南疆禁令,梓雨就算知道,也难从命”   墨恒却不为所动   “南疆皇室的东西我也能看,叫你帮忙不过是缩短时间,若你不种,我也会去南疆自己种此蛊”   梓雨无可奈何   “皇子应当三思,此蛊种下您也该知道后果,你真愿意............”   “去养蛊吧,我会尽最短的时间让你们回到南疆,在那之前,就当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   梓雨看着墨恒萧索的背影,许久才道   “皇子是我族恩人,何来求人一说,蛊我会种,但我希望皇子考虑清楚”   墨恒回首对她浅浅一笑   “我父母刚到南疆也是靠着你们帮忙,谁是谁的恩人也说不清楚,以后你们也不用再帮着穹苍的事了,桑家的人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你们报了恩他们也不知道”   梓雨却摇摇头道   “皇子就是桑家的人,如同桑将军一般大仁大义,就算皇子不会是皇帝,也会被我南疆永久铭记”   屋檐开始一滴一滴的滴落雨水,空气中混沌的东西好似被清晰干净,一切都是清新干净   赫连书画觉得自己睡了一个许久都没睡过的好觉,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注视她的墨恒   “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黯哑,似是大病初愈   墨恒不满叹息   “你回来就睡,睡了整整一天了,没有人去你梦中找你吗?”   赫连书画恩一声疑惑看他   “找到你,告诉你有个人已经等你许久许久了,等得都快地老天荒了”   扑哧一声,赫连书画起身对着他,然后看着外面黑茫茫一片,惊讶道   “原来我真的睡了一整天”   墨恒再次哀怨点头   她不好意思的抽抽鼻子,然后解释道   “一定是回来有些着凉,所以犯困”   墨恒很了解的点头,然后拉着她坐到梳妆台   “所以等下你要把药给喝了,好在梓雨还未回去,我也放心些,等下宫中会来圣旨,我要进宫一趟,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实在无聊可以去找梓雨或是梅姨聊聊天,万一真的都提不起兴趣,也可以去找西陵盈,虽然她说话不好听,不过绝对会让你提足精神”   赫连书画长发散在身后,她通过铜镜看着身后絮絮叨叨的墨恒,点点头   “最近我都可能顾不到你,你一定要小心,不能乱跑也不能说走就走,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王都了”   他用梳子轻柔的梳着她及腰长发,发丝顺滑的在他指尖翻转,好似做过无数次般熟悉,赫连书画笑着点点头,都表示他说的她都听到了   她眼光一转,看着桌上熟悉的某样东西,咦一声拿在手中,问着身后的墨恒道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她手中的是一方锦盒,精致的花雕,深谙的颜色,她用手打开,里面的是她看过一次便放在别处的菱布,嫣红的颜色,绝美的刺绣,上面绣有几朵白色的花朵,精美别致   墨恒梳着她的发,扫眼看了那方菱布一眼,而后不满嘟嚷   “我送你的东西你就随便乱放,好在离开的时候梅十二发现了,不然,你哪儿去找这么独一无二的东西”   赫连书画拿出那条菱布,连忙点点头说是,以后不会这般的话   墨恒很是满意的点头,然后从她手中拿过那条嫣红的菱布,三两下就往她发丝上束去   赫连书画一手按着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道   “这个颜色,会不会太招摇了?”   墨恒拿开她的手,几下束好,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铜镜中的她   “不会,很好看”   红色的菱布就好似她全身上下唯一鲜艳的东西,不突兀反倒鲜艳别雅   赫连书画反正看不到后面的摸样,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笑着没有多说其他   他们一起吃了饭,未等多久便等来了宫中传圣旨的太监,墨恒一切都猜在其中,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随着那些人离开了王府   墨恒离开过后梓雨才找到她,手中还端着一碗暗红色的汤药   赫连书画站在白日墨恒站着的位置,看着院门的一片花苑被雨水打湿垂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梓雨端着药走到房中,对着她道   “此次回来你身体差了许多,这是用各种养血的药草熬出的汤药,喝了会让你好很多”   “他知道了吗?”   赫连书画没有回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梓雨“没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谢谢你”   赫连书画走到她身旁,端着那碗汤药便喝了下去,梓雨看着她眉头都不皱就一口喝光了那碗药,若有所思的道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皇子?你可知道他有多担心你”   赫连书画摇摇头“不告诉比较好,告诉了,他兴许不会这么快乐,梓雨,你知道吗?我有多希望他永远都可以这样下去,永远都可以漫不经心,永远都可以不顾一切”   “可是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赫连书画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一直都在祈盼我可以多活一天,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庆幸,庆幸没有永远睡下去”   “可是............”梓雨语气略微有些怪异,赫连书画看着她,她却转开了眼光,口中的话说不出口   可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究竟为你做了多少   赫连书画又走到窗边,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问她   “你知道墨恒最想要的东西吗?最想做的事和最想去的地方?”   梓雨摇摇头   “皇子没有想要的东西,除了你”   赫连书画僵着嘴角,语气凝固的问   “一样也没有吗?最想去的地方,最想做的事?”   梓雨看着她的样子,最终叹息一口气道   “如果非要说一样,那想必一定是摆脱一切,离开王都,离开穹苍”   梓雨道   “皇子以前在皇宫,活得怎么样众人皆知,他那时候最想要的,是该怎么活下去,后来,桑皇后将一切都放到他身上,他最想要的是让曾经侮辱过他的人不得好死,再后来,他培养自己的权势,得以在皇城立足,他那时便没有想要的东西了,他活在皇城,终日不理朝堂,谁做什么他都只是看着听着,若是桑皇后叫他做点什么他便去做点什么,这也是外界一直传言中的他,一边争着权势,一边又放任谨宴那边的权势滋长,他与墨岑抗衡,他争夺南疆,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桑皇后的旨意,都说他善于心计,善于计谋,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梓雨嘲讽的道   “他根本就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连他活着也都是不明不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旁人又怎会猜到他的想法”   赫连书画听着她的话久久没有言语   梓雨端着碗往外面走去,离开的时候道   “所以,你的存在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他从一开始最想要的,就只有一个你而已”   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雨,也不知是不是白日睡得太多,赫连书画一夜无眠,她取下头发上墨恒为她束的菱布,坐在案桌前一动不动   梓雨对她说南疆有个习俗,会拿两个新人的头发一同绣在同枕而眠的枕头上,以表示结发同心   她说的时候没说穿,却是一直看着她头上的菱布   她拿着菱布展开,对着光影细细看着   白色的花朵盛放在其中,花杆蜿蜒在下面盘旋,她用指尖去摸索,嘴角却是苦涩的微笑   那些黑色的花杆,全都是发丝缝纫而成   墨恒说的没错,之后的一段时间他都一直往宫中与王府两头跑,新皇登基,所有的事情全都好似与他息息相关,千丝万缕,无数人都在拿着双眼看着他的所有动作   赫连书画在王府的同时也在找准机会去找赫连明月下诏书,不过此事说着容易也有一定的难度,首先,赫连明月绝不会轻易放弃西戎的主权位置,再者,想要找到赫连明月必定要去将军府,那也就是说要经过谨宴那一道关卡,赫连书画几番深思,也都没有亲自去将军府,而是写下信件送往赫连明月的手中   不过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当赫连书画忙于赫连明月诏书一事的时候,王府中也有一个西陵盈闲不下来   西陵盈一边住在王府自得其乐一边又有桑皇后对她下着保证一定会让墨恒娶她,她可谓是活得风生水起,期待着墨恒娶她的同时又满心失落的过着孤孤单单的日子   终于,当她把王都的一切能逛的都逛完,能走的都走完,她开始无 比的想念她在南疆的日子,最终在没有人陪她的情况下,她郁郁寡欢,终日茶不思饭不想,病了一大场   赫连书画知晓此事过后端着梅姨做的南疆吃食送到了西陵盈的院子,还未走进门,便听到梓雨一边安抚一边劝慰她多吃一点的声音   西陵盈大声的在房中一通乱吼   “我不吃,我就是不吃,我要吃南疆的东西,我还要去骑马我要去打猎,我要看南疆的比武,我不要这些东西”   梓雨道   “那好,我们这就离开回王都..............”   还没说完西陵盈更加大声   “我不要回去,恒哥哥一日在这里我便一日不离开,除非恒哥哥和我一起回去”   梓雨无奈了   “那你究竟要怎样”   西陵盈再次道   “我要吃南疆的东西,我还要去骑马我要去打猎,我要看南疆的比武...............”   赫连书画三条黑线在额头挥之不去   梅家侍卫很了解的站在她身后道   “姑娘,习惯就好,这都是第三天了,我等早就习惯了”   赫连书画看着后面一排的塞着耳朵磕着瓜子的人,三条黑线明显变粗的在她额头   她无奈叹息一声,端着东西往里面走去   西陵盈坐在床上不满的一边丢东西一边发脾气,赫连书画进去的时候都没有停下,直到她抬眼看到她的那一刻,不满的声音立即变为了尖叫,还一边尖叫一边将梓雨拉到她的面前挡着她,好似赫连书画是什么妖怪一般   赫连书画整个人都变黑了,她无奈对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对她道   “九公主,想必你也闹累了,不如先出来吃点东西,这些都是梅姨为你做的南疆吃食.............”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西陵盈格外激动的对着她大喊大叫,赫连书画向前一步走   “我叫你不要过来,我不想看到你,你不要过来............”   她每走一步西陵盈便尖叫一声,最后赫连书画扑哧一声笑,对着她道   “那好,我不过来,但是你得把我拿过来的东西给吃了”   “我才不吃,你一定放了毒药,而且还往里面吐了口水,你这么恨我,你居心不良”   赫连书画无所谓的看着她   “那好啊,要是你不吃,我就亲自过来喂你吃”   “啊~~~~~~”西陵盈叫的悲痛欲绝,看着赫连书画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方向,她连忙带着哭音道   “我吃我吃,你不要过来了,我不是说了我不要看到你吗~~~~~~~~”   赫连书画停住脚步,让梅十二将东西端到她的面前,西陵盈看她一眼,吃一口东西,又吃一口,又看她一眼,那表情,就如同被逼迫的犯人,赫连书画看到最后实在不忍心,连忙就退到了门口   皓月当空,月亮照亮万家灯火,她的影子投射在门口,黑影一团,她极有耐心的看着西陵盈吃完东西,无视掉她不满的目光,而后满意的往回走   就在此时,一声轻响,风中有异样的声音传出,梅家侍卫原本还在磕着瓜子懒散的站成一排,下一瞬就分布四周角落,被月光照亮的长剑散发出幽幽白光   梅十二站到了赫连书画的前面,长剑出哨,锋芒毕露   赫连书画闭眼听着四周响动,而后睁眼对着梅家侍卫道   “十二留在这里,你们去王府其他地方,还有梅姨那里”   梅一皱眉,难得严肃的道   “其他地方有暗卫,不用担心”   赫连书画摇摇头   “你们去那边,这边有我和十二就够了”   梅一想了想,留下了梅七梅八和梅十二,其他则都往王府其他地方而去   箭雨潇潇,四面八周都同一时间涌入身穿黑衣的杀手,手持弓箭的,长剑的,全都围着西陵盈所在的屋子,里面的西陵盈也被响动惊扰,伸出半个脑袋往外面看去,一看不要紧,等她把四周的一切都纳入眼底的时候,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看着迎面而来的一直长箭   她慢半拍的叫出声,双眼条件反射的就闭着,赫连书画头也没转,就着手中托盘往她那边一扔,挡住了那接连而去的弓箭   她面向着那些黑衣人,对着后面的梓雨道   “带她进去”   梓雨连忙拖着失魂落魄的西陵盈走了进去   黑衣人有很多,而且个个皆是身材魁梧,赫连书画光是看着那些人的身形,便猜出了这些人究竟是为谁而来   王府中的暗卫一个个的都站在赫连书画前面,将后面的所有人都纳入了保护圈中,梅七梅八站在了首要的位置   还很有闲情的打量了一下对方人数   梅七道   “自从前太子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么没品位的杀手”   梅八点头道   “我也好久没遇到过了,不但总是半夜行动,连穿着,都是如此低俗”   梅七   “哎,好想念前太子的每月两杀每杀半小时啊”   梅八“我也一样.........”   对方人手被赤裸裸的鄙视,心情很不好,后果很严重,抄着家伙就往他们方向而来,梅七梅八热了身,带着后面暗卫双双上前   赫连书画退到门口位置,看着西陵盈满是好奇的望着外面看,皱着眉就将她往里面按去,西陵盈这才看着赫连书画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连忙退回身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赫连书画护在西陵盈的前面,若有弓箭穿过人群到了她面前,她便顺手一挡,然后反手又将弓箭就着手扔回去,再不如意外的射中一个人,西陵盈就这么看着她百般无聊的一接一丢,对方立马就倒下了两个人,她心中一寒,垂着头不再敢看   对方是并无目的性的而来,眼看着局势不利便立即撤了身,赫连书画看着满地的疮痍,若有所思   另一边知晓消息的墨恒也赶回府中,回程的路上还机缘巧合的碰到了将军府的马车   两个马车碰头,将军府的马车极有礼貌的往一边让去   里面的赫连明月还走了出来对另一边的墨恒打了个招呼   不过墨恒却没有她心情这么好,掀开帘子看到是她的时候,还没让赫连明月笑完,他便又退了回去,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着赶路的马夫道   “我说了多少次,看到好看的姑娘才停,这种类型的,你应该快马加鞭”   赫连明月当场脸黑,马夫看着对方人的面色,也就真的立即快马加鞭了   墨恒回到王府的时候,一切都又恢复如常,王府中也没什么本质性的损失,只是好巧不巧的东苑的院子被烧了,而那个院子好巧不巧的又是赫连书画一直住的院子   所以当墨恒回去的时候,不无意外的在自己房中遇到了某个翻看书籍的女子   他还很是假意的问着她在这里的原因,赫连书画倒很是自然的对他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然后一边翻着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今夜我就在这里睡”   墨恒看着里间,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的床榻瞬间就变为浮想联翩,他额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头纠结的看着她   赫连书画看他一眼,没有去观察他的表情   “你吃饭了吗?”   墨恒摇摇头   “还没”   赫连书画放回书籍,对他道   “那你等等,我去帮给你做点吃的”   墨恒看着她要走,连忙一把拉住她,赫连书画奇怪的看着她,他又吞吞唔唔道   “我不饿,我.........吃了糕点”   赫连书画喔一声,又道   “那你要不要先洗澡”   墨恒彻底崩溃了   一手就把她拉了过去   “你要和我‘一起’睡?”   墨恒突出了他语句中的重点,赫连书画不明所以的点头   “怎么了?如果不行的话,就叫十二准备另外的房间”   或许是赫连书画没有怎么深入的想到其他方面,也或许是之前墨恒同她一室的时候从未对她逾越一步,赫连书画完全不把他当做外人,不过这样对男人而言难免是一个挫折   她自然的语调让墨恒无言以对   只能看着她说不出话   赫连书画没有顾忌他那点纠结的心情,拉开他便往外走去   并对他道   “你先休息一下,刚刚梅姨在做吃的,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等一下你也吃一点,吃点糕点怎么够”   墨恒看着她走出房外,莫名的就叹气一声   外面蹲墙角的梅家侍卫一个一个探头探脑的从门边忘进来   梅一   “主子,有隐疾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女人都嫌弃你有隐疾”   梅二见准机会,从怀中摸出一堆的药包,推荐道   “我手中有无数好货,春药,迷香,以及可以让您一展雄风的极品丹药,需要哪种您开口就是,均打八八折”   梅三   “无效还退货哟”   墨恒磨磨牙   “最近在宫里呆的久了,突然觉得太监其实比侍卫要好,你们看........”   咻的一声,梅家侍卫连影子都没来得及带走就消失在了院门口,逃跑的速度堪称世界一流,   徒留下房中的某个男人一声一声的叹息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赫连书画端着吃食回到房间的时候墨恒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   赫连书画有些奇怪的走到里间,叫了他一声   墨恒低低的恩一声   声音软弱无力,赫连书画连忙坐到床边,里间只燃着一盏宫灯,墨恒背对着她,身上还带有沐浴过后的味道,她以为他是累着了,伸出手就摸着他的额头试探温度   她的手心冰凉,放在墨恒额头上的时候两人都齐齐一惊,赫连书画惊的是墨恒额头的烫,而墨恒,则是想的比较复杂了   她皱眉问   “墨恒,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恒还是背对她,再次软绵无力的唔一声   赫连书画更加着急了,一把就将他扳了过来,看着他有些细汗的面容,不由得问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   墨恒握着她的手,专注看着她摇摇头   “我去找梓雨给你看一下”   赫连书画转身就想往外走,墨恒着急了,拉着她的手力道就大了些,赫连书画一个措手不及,被他的力道拉往床榻   床帐翻飞,一室静谧,赫连书画背躺棉被上,软绵绵的拖着她,里间只燃着一盏宫灯,窗外夜风来袭,竟在同时吹灭了那唯一的灯,室内霎时一片漆黑,全世界只剩下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月光从外倾泻入内,让室内的一切也笼罩其中,氤氲的光环,让四周的气息都是如此的热烈如此的暧昧   墨恒从上而下看着她,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将她的手臂压在了头顶之上,双腿也紧紧的压着她的双腿,肢体交缠   墨恒周身的气息都与平日的不同,似是极其危险的猎豹,而他身下的则是即将开封的美食   赫连书画似乎也没有料到此时的状况,被拉倒的瞬间脑中便是一片空白,此时此景之下她才算是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状况   赫连书画白皙的手臂被墨恒掌握在手掌之中,肤若凝脂,入手皆是一片嫩滑,墨恒的手犹如火烧,握着她冰凉的手臂好似才找回了一丝理智,他道   “怎么办,我好像控制不住了”   赫连书画动动手腕,又怎会知道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弱弱提议   “要不要,..........我到别的院子去睡”   赫连书画被他压制毫无翻身之力,平日还能与他过上两招的身体根本好似不是她自己的,明明看着墨恒没有怎么用力,她却是怎么都动不了   墨恒这时侯又怎会接受她这般提议,他的手微动,拇指摩擦着她的手臂内侧,越来越往下,越来越用力   “我刚刚在想一件事”   墨恒莫名其妙的开口   赫连书画对他的动作无力招架,连忙问   “什.........什么..........?”   墨恒邪魅一笑,一双琉璃石眼睛动人心魄,他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吻上去低喃   “就是我现在在做的事”   他的吻吞噬着迷迷糊糊的赫连书画,从耳边转移到脸上,又从脸上吻到她的唇边   越吻越急切,越吻越猛烈   他的呼吸热烈,似是久逢甘露的人,吸取着赫连书画身上的每一寸气息   全身更是犹如火烧,烫的身下的赫连书画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在中途微微抽开身,抬眼看着她魅惑的双眼   赫连书画双颊晕染,唇瓣如花,一双眸子更是水波荡漾,好似月空的皎月,她的双手被放开,却还是保持着无力的姿态,她急速呼吸着,大口大口喘息着,微微起伏的胸口不时碰着某个如狼如豹的人   墨恒不受控制的往她胸口看去,霎时感觉头昏脑涨,连忙又看回她的眼睛   赫连书画有些不知所措,低低叫了一声   “墨恒............”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犹如点燃的野火,迅速烧到了十万八千里,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有一丝丝甜腻腻的软弱,墨恒埋在她脖颈处无可奈何的平定气息,而后慢慢道   “书画,我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何其熟悉,每每他要做什么冲动的事情的时候就会这么对她说一句,赫连书画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墨恒就起身,然后在赫连书画的眼光中一把将她抱着拥入里面   宽敞的大床可以同时容纳四五个人,白色的纱幔被夜风吹得翻飞,遮挡住了里面淤泥的场面   墨恒的指尖都在颤抖,从她的手臂到脖颈,再到胸前,腰侧,他一寸寸的让他的气息沾染到她的身上   肌若白雪,肌肤如瓷,曼妙的身姿让他欲罢不能   墨恒的指尖过往之处便是一片火烧火燎,衣衫尽退,赫连书画不能自我的在他身下嘤喃出声   墨恒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好似也不怎么好过   水乳交融,二人真正融为一体的时候赫连书画不可压制的大叫一声,那彻骨的撕裂让她好似死了一遭   墨恒在她上面错愕,惊讶,而后是不知所措   赫连书画每一分都是煎熬,颤抖着声音拍着他的胸前   “你.......你先出去..........”   墨恒咬着牙,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才深吸一口气,万分抱歉的对她说了个对不起   然后,赫连书画便真正知道了男人在床上都是禽兽这一说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窗外有虫鸣传出,大树被夜风吹得梭梭作响,却不能遮掩室内的一室温情,月光如洗,人影成双,月亮也在这寂寥的夜晚悄悄隐匿在了云层后面,恐怕也是在为着他人脸红   一夜不成眠,第二日天才微微亮,赫连书画难的的醒了个大早,看着窗外暮沉沉的天,她毫无睡意的看着头顶的纱帐,微微动了一下身,拉扯间又是锥心的疼   墨恒的手臂还抱着她的腰,面对着她睡得格外沉静,他的眉眼深深,殷红的嘴唇微微向上翘,每每一笑便是格外魅惑,而这般平静的时候,却又是翩翩公子温文尔雅的样子   赫连书画侧着头打量着他,看着他的脸,下巴,脖颈,然后,看着□□在外的肩膀   他的皮肤有些深,从表面来看很难看出他曾经受过的伤以及留下的疤痕,但是若仔细一看,便会看出一些颜色不一样的地方,痕迹不明显,却是遍布了许多地方   烧伤,刀伤,箭伤,又怎么是能用药物便让疤痕消失的东西   她神色难辩的看着他,然后用指尖划过那些疤痕,轻柔的,小心的   墨恒的眉头微动,肩头的瘙痒让他立即就转醒,他没有睁开眼睛,一把拥过毫无睡意的某人,然后埋首在她脖颈处,用脸颊摩擦她那嫩滑的肌肤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低沉懵颂“睡不着?”   赫连书画有些痒的躲开,往后退一点点,“恩,刚刚睡不着,不过现在想睡了”   墨恒睁开幽深的双眸,看着她,然后勾着唇角一笑,又把她抱在怀中,像是哄着婴儿一般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好,那就多睡一会儿”   虽说瑜王府此次被人偷袭没有导致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却也让某个占到便宜的人有些怒火中烧,欺负人欺负到他头上不要紧,欺负到他身边的人来,那就真的有些难办了   所以当某一日墨恒再一次在自己家门口遇到散步的赫连明月的时候,他没有再叫马夫快马加鞭了   而是颇有礼貌的走下了马车,然后走到了赫连明月的面前   赫连明月礼仪周到,笑容刚好   还很会找话的对墨恒说了一句,真巧   不过墨恒向来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笑一声,然后道   “巧什么巧,将军府到这里有七个街道这么远,除非你是疯了,那还真说得过去”   赫连明月嘴角抽了抽,还是温柔的道   “既然瑜王都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也就不绕弯路了,此次前来是为了我姐姐一事,想必瑜王也清楚,我姐姐眼下为了西戎的退位诏书一直在找我,可是瑜王也该知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所以我此次前来,是想和瑜王做个交易”   墨恒   “不想做”   赫连明月“.........”   后面的梅家侍卫   “..........”   赫连明月   “难道瑜王不考虑我姐姐的意思?眼下局势对你没有好处,若是和我合作,你们便可以随时离开王都”   墨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要离开不离开关你什么事?就算要离开,什么时候轮到你帮忙了?”   赫连明月轻笑   “若是瑜王不合作也没关系,但是你也知道,我活在这世上一无牵挂二无所要,若是闲来无事做些不对的事情出来,那便有些对不住了”   墨恒摊摊手无所谓道   “我等着,你回去做吧,我这里也先说好,若是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你可就得小心了”   扑哧一声,赫连明月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瑜王恐怕忘记了,我赫连明月不是想杀就杀的人,就算是西戎不是赫连族的江山,也没人敢动我一分一毫”   墨恒撇撇嘴,无所谓道   “杀不了你我可以打你啊,你能奈我何?”   梅家侍卫“...........”   赫连明月嘴角完全的僵硬了,许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墨恒这样的人,一腔话语完全说不通,她气得说不出任何的话,眼看着墨恒转身就走到里面,他又突然想起什么的走出来,然后笑意盈盈的对着已经气得变了脸色的赫连明月道   “对了,我还忘记了一件事,你前两天放火烧了我东苑的一间屋子,放在以前我是不怎么在乎的,毕竟我有的是时间等着屋子修好,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我的屋子是准备卖个好价钱的?你还烧了我一阵间,烧了就算了,也不知道把赔偿的银子送过来,等下我会派人到你府上去取,你准备好足够的银子,若是不配合,我的手下都是采花大盗出生的,你可真的要小心了”   说完很是满意的就往回走,丝毫没有顾忌赫连明月已经气得发抖的瞪着他   梅家侍卫   “...........”我们招谁惹谁啦   这一边墨恒是三言两句直接将赫连明月说的落败,而另一边赫连书画也在想方设法的让她写下诏书   赫连明月满腔的怒火得不到应有的发泄,终于在某一天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那天赫连书画还在院中晒着太阳喝着茶,西陵盈被闷坏便跟着出去采购的梅姨上了街,整个硕大的王府就只剩下闲来无聊赌赌博的几个梅家侍卫和一众也非常无聊的丫鬟小厮   从正午当头到日落西山,赫连书画在府中渐渐坐立不安,虽说平日西陵盈出去必定会晚些回来,但是今日却是晚了好一会儿,心绪不宁之下她便叫梅七出去看一看西陵盈回来没有,但是结果如她所想一般,西陵盈梓雨以及一同出门的梅姨全都不见了踪影   赫连书画立即派人出去找,她站在院中思索片刻,也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西山绯红,渐落的太阳染上了红霜,让王都都渲染在红彤彤的世界里   大街小巷有不少趁着好日头出来闲逛的人,拥挤喧闹,赫连书画穿梭在人群中,向着心中所想的目的地而去   就在赫连书画满心焦急的时候,将军府中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赫连明月端坐在首,颇有闲情的看着下方的场面,笑的春风得意   那是主宰者惯有的表情   房中不是想象中那么安静,下面站着的西陵盈一直不停的在大吵大闹,而她的旁边还站有两个以她为中心保护的梓雨和梅姨   “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在我头上放肆,我可是堂堂南疆九公主,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动手”   四周围着想要质押住她的侍卫都被她那猖獗的大吼声定在原地,张着手小步小步的靠近她   西陵盈指着四周的人   “我告诉你们,今日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不但要抄你们的家还要把你们的肉给山上的狼吃”   那四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小步小步退了半步,西陵盈得意的看着四周,然后转眼看着上面坐着的赫连明月,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劝你赶快放了我,不然,我必定要............”   “要怎样?杀了我?就算我杀了你,大不了就是穹苍与南疆一战,谁能动我?”赫连明月嘲讽的看着她,而后端看着自己的指尖道   “南疆九公主怎么了?就算是你哥哥来了,我也照样可以这么做”   西陵盈被她那满不在乎的语气给气的不清,却奈何口中只有这么几个骂人的词,指着她许久才憋出道   “你.....你......贱人........我要杀了你,把你的头挂在城门口”   一旁的梓雨连忙拦住气得跳脚的西陵盈,将她护在身后面对着赫连明月道   “明月郡主,您现在是什么意思?”   赫连明月瞟眼看着她   轻笑道   “总算有个长眼睛的,我不想怎么样,就是请你们过来坐坐,我心情好的话你们还可以走出去,要是我心情不好的话,我会给你们留书信的时间,我一向明事理,也不像我姐姐,会把人往死路上逼”   “贱人,你算哪根葱,这么猖狂”西陵盈一把推开前面的梓雨,三两步就跳了上去,作势就要打端坐的赫连明月   赫连明月一直微笑的眉眼一变,啪的一声,反手就给还未出手的西陵盈一巴掌,力道之大让还未站稳的西陵盈一个仓促就坐在了地上   房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场面惊呆,连被甩了一巴掌的西陵盈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赫连明月将一旁的杯子往地上一扫,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让所有人心头一颤,她对着那些侍卫道   “还不给我把她们压住”   那些侍卫这才三两下将他们按压在地上跪立   西陵盈嘴角被甩出一丝血丝,半张脸一瞬间就肿大,她不管脸上的疼痛,几番挣脱恨不得上去撕咬她   “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我要打死你”   西陵盈平日被保护得极好,手上功夫也就自然只是防身之用,对着眼下明显不利的局势,她丝毫挣脱不开,只得不停地叫嚣   赫连明月对她的叫骂不管不顾,莲步微动走到她面前,笑的温和别雅,而后在梓雨大叫‘公主’的一声中她又再次反手给了西陵盈一巴掌   然后再捏着西陵盈流出血丝的嘴角道   “一个小丫头也敢这么对我,是我看着很好说话吗?”   “赫连明月,你究竟要干什么?”   梓雨无波的面上闪过怒意,赫连明月松开西陵盈的嘴角,然后道   “能干什么,我这是拿其他人没办法,只能从你们下手了”   她道   “我倒要看看,若是天下皆知的西陵盈在墨恒的保护下出了什么事,南疆还会不会这么信任的站在他那边,我就不信,他是一颗万古长存的长青树”   赫连明月说着就一把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长剑,几声惊呼,一声尖叫,血意染红长剑,染红他人的眼   赫连书画笔直走到将军府门口,她脚步未停,匆匆而进,门口守卫的士兵见到来人,伸手拦住她,赫连书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些人,谨宴手下许多士兵自是认识这么一个家主,在赫连书画怒而威视的眼光中最后慢慢放下手   穿过大门,穿过庭院,许多侍卫丫鬟看到赫连书画行走在院中虽然意外但还是垂着头唤她一声姑娘,赫连书画不闻一切,笔直向前,侍卫丫鬟们不明所以,也只得跟着她而行   赫连书画脚步匆匆   走到圆形拱门处嘈杂伴随着尖叫的惊呼传出,赫连书画眉头一皱,连忙跑向声音传出的地方   赫连明月看着地上躺倒的妇人,嗤笑道   “怎么,在我面前演一出忠心护主的戏码?别着急,她死了你们自然也活不成”   赫连明月手中的长剑顺势往下留着滴滴红血,就在她往西陵盈身上砍去的一瞬间一旁被压制的梅姨在众人措手不及的当头扑到了西陵盈身上,用后背活生生接下了赫连明月狠辣的一刀   梓雨在一旁大叫一声,西陵盈也害怕得尖叫一声,而后被这个当头吓得红了眼眶   面对着那血意弥漫的后背她根本一眼都不敢看,只得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的叫着梅姨的名字   梓雨挣脱开跑过去按压着梅姨的后背,然后愤怒道   “赫连明月,你这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赫连明月无所谓的看着手中长剑,微微得意的道   “这些话我听腻了,这个世道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我现在站在一个旁人不敢动的位置,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不然,谁也别想动我”   她反手又是朝着西陵盈一刀,梓雨扑向梅姨抱着的西陵盈,以身作挡的想要挡着长剑,赫连明月嗜血的一笑,毫不留情的挥下去   门院被踢开,赫连明月的侍卫拔出长剑想要拦住不速之客,三两步就走进的赫连书画连眼睛都没眨,一脚踢翻一个侍卫,而后身形急速避开后面接踵而至的刀剑,左手灵活捏着侍卫的手腕,一翻一转,在侍卫惨呼的声音中夺下他手中长剑,她看着院子中黑压压的一群人,嘲讽一哼,怒目而视   她的身后接着出现许多将军府的侍卫,看着这眼前的一切,不明所以的站在赫连书画的身后   “拦住他们”   赫连书画话语中都带着杀气,她说出命令的话,身后的那些侍卫不由自主的就上前站在她面前   赫连书画跟随谨宴多年,身上的威信在将军府不止是一点两点,就算她离开了将军府,那些人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何况,赫连书画还是他们曾经的半个主子   将军府的侍卫拔出长剑与赫连明月的侍卫双双对垒   赫连书画拿着长剑笔直向前,有人想要拦住她她便左手一挥,毫不留情解决一个,她的气息在此刻变成不可压制的杀气,当她走到门口之时,便看到赫连明月高举的手,她将手里的长剑丢掷过去,在赫连明月还在残忍一笑的时候,长剑剑柄便将她手中的剑打落在地,两把剑齐齐落地,被抱住的西陵盈害怕的瑟缩一下   屋外两队侍卫保持对垒姿态,赫连书画站在门口,肃然看着屋内   赫连明月抬首看着她,嘴角微笑霎时笑的更开   “姐姐,怎的来的如此晚,你看,有人都因为你受伤了”   赫连书画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梅姨,手心死死紧握,而后对着身后的侍卫道   “立刻准备马车”   赫连明月扑哧一声看着她,眼中杀意弥漫   “姐姐这是在使唤谁呢?这可是将军府”   屋外的人看着眼下的状况,拿着手中的武器不敢多动一步   “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我叫你们准备马车”   赫连书画丝毫没有身在他人阵营的感觉,在赫连明月越来越不可抑制的表情中她话音提高,对着那些呆立的侍卫吼道   外面将军府的侍卫统统被赫连书画的语气吓得一动,然后其中两个便连忙往外跑去   赫连明月在此情此景之中怒不可迁   “谁敢在我面前多动一步,我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看着外面停滞不动的侍卫,道   “给我拿下她”   一声,外面的士兵一动不动,连赫连明月自己的士兵都在牵制中无法向前   “我说,给我拿下她”   赫连明月的声音开始趋向于暴怒   可是外面将军府的侍卫还是以赫连书画为主没有向前   赫连书画在此情此景之中没有多看她一眼,她走到西陵盈那处查看他们的情况   她看着西陵盈,语气不由自主的变低   “你们有没有事?”   西陵盈什么时候见过此等场面,立即就被吓得哭在当场,一边看着梅姨的伤一边摇头说“我没事”   梓雨也摇摇头,双手一直按压在梅姨的背上   赫连书画看着梅姨背上的伤口,压住心中翻涌的怒火,对着外面的人又道   “将他们送到瑜王府”   又回首对梓雨认真的道   “她不可以有事”   梓雨点点头,安抚看着她   外面的侍卫在赫连明月几声中不敢动,但是在赫连书画威而严谨的语气中自然而然的就走进准备扶着他们就离开   赫连明月彻底被激怒,一脚就往那些侍卫身上踹去,然后急速抽过一把匕首就比在西陵盈的脖颈间,深深吸一口气,而后对着赫连书画道   “姐姐,你看,这就是我恨你的地方,你信不信,今天我就要她死在这里”   她用力握着刀柄,不在乎的将刀往下压,西陵盈被吓得连忙看着赫连书画,赫连书画极其镇定的站起身,看着她   “现在将军府我才是当家主母,这里是我的地方,是我说了算”赫连明月疯了一样的吼着   “你一个卑贱的胡人,凭什么站在这里,凭什么抢走我的一切,就算今日我杀了她,你又能拿我怎样,你不还是只有看着我活着,你再恨我再想杀我,最后也不得不让我好好活着,赫连书画,我和你不一样”   她猖狂的笑着,不受控制的笑着,赫连书画一动不动   “假如南疆的九公主死在了王都,而且还是在墨恒的保护之下死了,你说说,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谁又是罪魁祸首,到时候,墨恒便一无所有,我倒要看看你以后拿什么来和我斗”   赫连书画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向着一旁移动了两步   赫连明月看着外面僵持中的侍卫,道   “你们谁再敢听她的命令,我便要他尸骨无存”   刚刚走进的两个侍卫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赫连明月讽刺一笑,寒光凛凛的刀尖刮着西陵盈的脖颈,她眼中寒光一闪,用力的就往下划去   赫连书画脚尖一动,踢动着脚下赫连明月打翻的茶杯,然后猛然向她踢去   赫连明月不会武功,会的也不过是明刀明枪,赫连书画的一个动作就打中她的肩头,让她踌躇两步,西陵盈连忙跑到梓雨那边,瑟缩的看着眼前一切   赫连书画在众人都没看到她有所动作的时候便站到了赫连明月的身后,她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对着西陵盈她们道   “你们先回去”   而后又对着外面已经涌入室内的赫连明月手下道   “给我退出去,不然,我要你们和她陪葬”   那些侍卫不安的退后两步,赫连明月却在这时突然大笑,她双手攀着赫连书画的手臂,微微向上仰着头,一张如玉的脸庞猖狂又自得   “你敢杀我吗?我谅你也不敢动我”   室内只剩下赫连书画以及在她手中的赫连明月,将军府的侍卫以及赫连明月的侍卫都退到了院子中,赫连书画手指用力,她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赫连明月,你当真以为没人敢动你吗?我敢把西戎放到别人手里,我就敢杀了你”   “哈哈,你杀啊,你现在就杀了我啊,我倒要看看,局势不定的西戎要是没了我在这边当人质,西戎该怎么崛起”她的面色涨红,却还是用无所谓的语调道   “别忘记了,全天下只认我一个赫连明月,而你,不过是个卑贱的胡人,我是赫连族唯一的人,哪怕我一无所有,也没人敢杀了我”   赫连书画怒极反笑,她猛地松开她的手,而后在她还未反应的瞬间又给了她一巴掌,赫连明月捂着被她掐红的脖颈,坐在地上不住的咳嗽   “你这么做,究竟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   赫连明月抬着头望着她   “我要把你的一切都摧毁,我要让你不得好死,我要全天下就只有我一个赫连郡主,我要西戎永远是我赫连明月的西戎,我要谁生就谁生我要谁死就谁死,凭什么你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你要的生活,想要争夺一切的时候又回来抢夺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我活在宫中暗无天日十几年,每日每夜都在被人操纵被人控制,眼看着我就要自由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凭什么可以回来”   赫连明月蹲坐在地,愤恨的怒目看着她,她的嘴唇殷红,一字一句都是她一心所想   “我才是父汗唯一的明月,为什么他要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到你和你那个早死的哥哥身上,最后还把玉玺交给你那卑贱的母亲,我母亲操纵我,舅舅操纵我,他们恨不得我是一个只会吃饭只会说话的人偶,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们都死了,我才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活着,可是你却回来了,现在还要我将西戎拱手让人,赫连书画,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便不会放过你,我要夺得你所有的一切,把你想要的都摧毁,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赫连书画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撕心裂肺的吼叫,恨不得喝了她血肉的摸样   她蹲下去,望着她   “你不用夺我想要的了,赫连明月,你可知,你的名字,你的出生,你能光明正大活在世上,那便已经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了”   可以被所有人知道,可以看着百花齐放万里国疆,可以听到他人的声音,看到不同的世界,可以被人艳羡的活着,穿着锦衣玉食,不用担心被冻死饿死,那是她曾最想要的东西   赫连书画用那双妖异的紫眸看着她,淡淡道   “我在宫苑一方院子的时候你被西戎百姓爱戴,你要天得天要地得地,而我们,还在想着该怎么活过一个又一个冬天,我活在歧南为了一个冷馒头而活的时候你在过着你所谓被人操纵但是任何东西都可以得到的生活,我出入战场被一刀又一刀刺伤的时候你在算计着该如何把你母亲害死把你舅舅害死,我用好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博得他人信任,好不容易想要为他人放弃一切的时候你便轻而易举得到他人青睐”   她一把抓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四周   “你看着你现在的一切,那曾经是我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你现在的名义,你现在的生活,是我十几年梦寐以求的,你只因为你一个赫连明月的名号便轻而易举的得到,而我,却只能无能为力眼看着一切发生,就因为你口中的西戎,就因为你口中我胡人的卑贱,就因为世人只知道西戎有个明月郡主,所以我只能看着你为所欲为”   赫连明月挣开她,笑道   “那是你活该,你早就该死在西戎,你早就该被血祭而死,怎么,忘记当年被任人宰割的时候了,我可还记得很清楚,多可怜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看着她无力的右手,幸灾乐祸道   “这只手可真是可怜啊,当初被狠狠的划了一刀,后来又为了一个男人废了整只右手,我真是很好奇,你怎么还没有死,你这种贱命,早该死了”   啪,赫连书画又、甩给她一巴掌,赫连明月哈哈大笑出声,赫连书画又甩给她一巴掌,她捂着自己的脸,毫不介意的对她道   “你看,你还是不能杀我,为了那残破的西戎,你可真是对的起那些老百姓,可惜,他们还是不会记得你,他们只会说所有的灾难都是你带给他们的,胡人就是妖怪,没有你们,西戎皇室又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看着外面,转而又是一声嘲讽的笑,她看着外面不知站立多久的某个身影,用着她一贯的语气道   “你看看,我都快忘记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将军府呢!还多亏了姐姐,让这从来都不会走进我院子的谨将军竟然纡尊降贵来看我了”   赫连书画身躯一僵,转首看着门外   赫连明月的侍卫被压制在后,整个院子都在将军府的侍卫掌控之下,谨宴站在门口的阶梯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赫连书画,他神色难辩,双手紧紧捏在袖口,微风扫过,吹动他的衣摆   “你看看,你口中的一无所有,都是假话,看看外面那些人,全都是因为你而来,你说说,你该不该死”   谨宴看着她微张了口,赫连书画却立即转回了头,而后从腰间拿出一块绣金的黄布,对着赫连明月道   “将诏书写了,我便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扑哧一声,赫连明月大笑着看着那一块黄布,她道   “我不会写的,有本事你自己写啊,看看能不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赫连书画从地上捡起一柄剑,比着她   “你写不写”   赫连明月从地上站起,摇摇头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了,我不写,你不出现在我面前并不代表你就真的死了”她指着外面   “看看,外面那些人就算你走了也是不会把我当人看的,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让这么多人为了你出生入死,还骑在了我的头上”   “闭嘴”   外面站立的谨宴没看她却是明显对着她说的话,他踏步就想走进去,赫连书画却轻言道   “你出去”   谨宴的脚步一时就停在了原地,赫连明月拍掌大笑,而后不管谨宴的目光就捏住了赫连书画手中的长剑   两指捏着尖端,道   “我都说了,你不敢杀我,不要再虚张声势了,要我写也可以,除非你死在我的面前,我就把诏书写给你选的那个储君手中,怎么样?”   赫连书画也笑了出来   “赫连明月,你信不信,我真的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不要逼我”   “那你试试看啊”   赫连明月话音刚落,赫连书画便不明缘由的一笑   她的手已经很久没有拿剑了,她也好似许久都没有杀过人,只要有墨恒的地方,她便从来没有遇到过亲自杀人的情况   她还能记得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为了保护谨宴,她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是在谨晏的眼光中毫不畏惧的杀了一个人,那时候,她期待的是谨宴赞赏的眼神,可是却忽略了自己发抖的双手   时过境迁,一直到后来的杀人如麻,那时候谨老将军也还在世,每每看着她一身血衣的回去,他便是一生长长哀叹   她其实一直都记得桑浒教给她的话,却在岁月中渐渐遗忘   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他教给她的是救人的剑法,却在之后的许多日子里变为了杀人的利剑   她的手不再发抖,因为她知道,她此时的每一剑,都绝不会后悔   她手腕一动,在所有人眼中一刀划向赫连明月浅笑盈盈的脸   霎时血光乍现   赫连明月措手不及,一声大叫直冲云霄,她捂着脸上的伤口,一直大喊着,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害怕的   赫连书画再次逼近她   外面的她的侍卫被牵制根本无法动弹,而牵制的那个人也明显是站在赫连书画的那边   但是当他看着赫连书画的表情的时候,心中却痛的根本叫不出声   他淡淡的声音响在赫连明月的惊呼中   “书画...........”   赫连书画没有听到,也或许是此时听到了任何的声音也是无济于事   赫连明月的脸上很快就流满了艳红的鲜血,她的手一直捂着,却是更加的触目惊心   夜幕开始降临,将军府中也点燃了火红的灯笼,赫连书画与赫连明月的脸隐匿在昏暗的光影下,让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   赫连书画逼近她   用无波的语气再次问道   “你写不写”   赫连明月没有回答,只是一步一步的退往后面,赫连书画此时的气息与面容在她眼中已经变为恶魔   她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动手,却还是不愿意写下诏书   赫连书画腿一扫,赫连明月应声而倒   她左手又是一刀,比上一刀还要深,还要狠,赫连明月已经歇斯底里   她捂着两边的脸狰狞的对着赫连书画道   “赫连书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要你永远没有好下场,你会永远都带着诅咒,你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她的双颊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赫连明月的表情也越来越疯魔   赫连书画却道   “不用你诅咒,就算我这辈子没有好下场,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一刀,又一刀   赫连明月捂着脸趴在地上,她的额头脸上下巴全都是刀伤,一张脸犹如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比鬼魅还要吓人   黑幕中高月悬挂,那莹莹白光洒在那院中,犹如噩梦中的地狱   赫连书画的脸隐匿在房中,月光照在她的半张脸上苍白的吓人,那一刻,世界都犹如静止   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其中,她一个人说着话,在所有人都没看到的地方,她的眼角闪过一点水光   她的声音空灵,对着趴卧在地的赫连明月道   “我是不敢杀你,因为你的命,比任何人都有用,可惜,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留着你的命又如何,我不是说了吗,你一定会生不如死,若是你还是不写,我便砍下你的手,让你一辈子都写不了字”   赫连明月眼睛中都流进了红艳艳的鲜血,她张开自己的双手,看着满手的血迹,不可抑制的大叫,语调不成音,惊恐又不可置信的喊着,而后倒地不醒人事   赫连书画站起身,她好似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站起身就有些昏昏沉沉   一张脸毫无血色,嘴唇煞白,好似受了无比严重的伤,院外已经有不少的人拿着火把照亮一室,她看着那熊熊火光,然后像看到满天世界的星辰,那星辰比西戎的美,比西戎的亮,还比西戎的暖和,然后,世界归于平静   耳中还有不少人的声音,嘈杂的,混乱的,其中还有一道她无比熟悉的   “书画.......”那个人的声音怎么会如此紧张,如此害怕,他应该是永远不会表露一切的人,又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个声音她认识,是那个总是温柔浅笑的人,那个无声陪伴她的人,那个她曾付出一切的人,那个人,她已不爱的那个人   谨宴打横抱起昏迷不醒的赫连书画,他的神色焦急,步履匆匆,他很少有那样的神情,院子外的侍卫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谨宴抱着她离开的瞬间便吼道   “快去找大夫,我要立即看到”   有个不长眼的侍卫看着里面明显更严重的赫连明月,问道   “公子,找来的大夫是先去何处?”   谨宴百忙中回头瞪着他   咬着牙道   “将军府什么时候是先救旁人的?她的手下这么多人,需要你操心吗?”   侍卫吓得一跪,连忙叩首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9 章   月影婆娑,清风半夜鸣蝉   将军府中迎来了许久都没有过的轰动,而这一番轰动之下也让将军府的众人心绪难辩,根本不敢去猜想自家主子的心思   只得忙里忙外做着安排的事   赫连书画被安放在了谨宴的房间中,送着热水和毛巾的丫鬟忙里忙外走进走出   但是能靠近床沿的却只有一人   谨宴一直擦拭着赫连书画不停冒出的冷汗,一颗心都被捏在他人手中,他不停的问着丫鬟大夫究竟请来没有,一边又握着赫连书画冰冷的手不停的哈气   他在那刻完全不能做它想,只想一心让赫连书画醒过来,然后再问她她究竟是怎么了   赫连书画全身都在发抖,手心冰凉额头却在不停的冒汗   那副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她嘴中不住的喃喃,却没有说清楚字眼   谨宴急的眼眶都微红,俯下身躯轻柔的安抚她,并小声的问   “书画,你说什么?”   赫连书画又怎会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一味的在嘟嚷   “书画,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谨宴一边对着她的手哈气,一边焦急的望着外面,一边伺候的丫鬟都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看着平日连情绪都不怎么表露的自家主子急红了眼睛,急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室内灯火明亮,硕大的房中只有谨宴一个人的声音,害怕的,安抚的,以及问着丫鬟的盛怒   夜风突然吹动灯火,晃晃悠悠的让四周都随之晃动   “哥哥........”   赫连书画突然发出了声音,伴随着哭音,她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流出泪滴,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孤寂无力,好似全世界都崩塌在她的眼前,而其他人却无能为力   谨宴那一刹那只能闭着眼睛不敢看她的面容,她与赫连明月所说的话他全都听在耳中,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因为,那所有伤害她的人中,他把她伤的最深,赫连书画一心想要的东西他又怎会不明白,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给她,还是让她废掉右手的罪魁祸首   “书画,你醒醒”   可是回以他的却是赫连书画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我不要,不要出去,.........”   一室空旷,一室黯然   谨宴只能无措的看着她无能为力   “我不要去外面了,我再也不要出去了.........你们不要死........”   渐渐的,赫连书画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谨宴对着外面   “大夫呢,怎么还没有请回来”   丫鬟一众全都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   “公子息怒,已经去请了”   赫连书画看到了许多的东西,看到了许多的人,还有许多地方   所有都是这么的美好,她在那个世界不停的跑不停的跳,她哥哥母亲都在身后追着她,她咯咯的笑,一直大笑,然后,跑着跑着,空中突然下起了暴雪,一切都来得那样突然,她周边五颜六色的世界突然一变,变成了尘封不动的冰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消失,所有的人都开始离她远去,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然后,她在那其中看到了对她邪魅一笑的墨恒   她大声的叫着他,伸出手想要牵着他   她的身体却不断的往后退,墨恒离她越来越远,他垂着头伤心的问她   “书画,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她想开口,想对他说不是,但是却开不了口,身后有人拽着她的手腕,她害怕的一甩,然后一惊   头顶的是浅蓝色的纱帐,绣着蜿蜒的兰花,明亮的灯火照的她的眼睛不能完全睁开,她微微侧过头,看着陌生却又熟悉的一切   谨宴站在一旁看着她,他的面色阴郁,却又牵强的勾着嘴角,而她的面前坐着一个白发老者,保持着把脉的姿势,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谨宴看着她睁开眼睛,连忙过去问她   “书画,你怎么样?”   赫连书画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恐惧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谨宴解释道   “这是大夫,你先让他看看好不好?”   赫连书画连忙摇头,看着外面的夜色,掀开被子就想往外走   谨宴拦着她,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书画,求求你,你先让大夫看一看”   “我不看,我要回去”   赫连书画试图挣开他,谨宴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让大夫看看你究竟怎么了,我便送你回去”   他用尽一切力气才说出送你回去这四个字,满心期许的看着她,却不料赫连书画很是坚持的抵抗   “我说了,我不看,我要离开”   谨宴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对她的坚持无从下手   “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他断断续续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怎么了,这样也不可以吗”   赫连书画没看他,偏着头看着窗外,肯定的道   “不可以,我不想留在这里”   “难道,就算生了病你也要回到墨恒身边才愿意看吗?”谨宴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其他的话,只能无力问她   赫连书画点点头、还是那一句话   “我要回去”   “若是我不愿意呢?”谨宴道   有混杂的声音从门院的方向传来,比里面更加明亮的灯火点燃了将军府四周,整齐的脚步声一拥而入   白玉从门侧站进,还未来得及禀告,便被随之而来的人给抢了先机   “你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同意”   绣纹虎皮靴踏进,深色的衣袍摇曳在地,来者身姿卓越,气势犹如天神从天而降,墨恒面色肃然,疾步走进房门,他看着被谨宴半拥在怀的赫连书画,面色一紧,然后还没等谨宴说话,他便直接上前抱过了她   谨宴的手无力垂下,眼看着墨恒将她打横抱起,赫连书画的面容彻底一松   然后,便眼睁睁看着墨恒抱着她走出房门   白玉在一边不忍的叫他   “公子”   谨宴摆摆手,他的四周好似瞬间被黑夜笼罩,他道   “将大夫送出去吧,其他的都不用管了”   墨恒原本是直接从宫里回到的王府,但是在门口便遇到了行走匆匆的梅家侍卫,他心中便知晓一定是事出有因   当看到西陵盈以及梅姨的伤的时候,他的怒火已经不能用严肃来表示,而是不明缘由的冷笑了两声   梓雨已经为梅姨处理了伤口,对他说没有生命危险,他当下便放心的又看着被打伤的西陵盈   摸摸她的头问她   “有没有事?”   西陵盈两眼通红,捂着被打肿的脸委屈摇摇头   墨恒叹息一口气,蹲下去看着她要哭不哭的眼睛,安慰道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更难看了”也不管西陵盈更加难过的脸,他拍拍她的头道   “这次是哥哥的错,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回来之后呢,你要打要骂你就随便动手,我保证都不会动一根手指,我发誓”   西陵盈哭的厉害,他笑着说   “等脸上的伤好了,哥哥便送你回去好不好?”   “你要赶我走?”西陵盈伤心着问   墨恒摇摇头,安慰道   “你不适合这里,你回到南疆吧,那里绝不会有人敢这么欺负你”   “你呢”西陵盈问   “我啊”墨恒仔细想了想,道   “等你到了南疆,我便可以从这里出发了,到时候,我便来看你”   等安抚好所有的人,墨恒便带着杀气腾腾的梅家侍卫屹立杀到将军府,据不明事理的老百姓说,当夜好似有一条火龙穿梭在王都的街道   梅家侍卫一路向前,趋势不可挡,面对着将军府的各种侍卫,也只是毫不在乎的直接甩到一边,然后看着他们许久都没有威武过的主子英雄救美了一把   墨恒走在前头,看着怀中又昏睡过去的赫连书画,眉头深深皱着,手心用力的抱着她   后面的梅一   “主子,我们是不是要干一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墨恒随即想起,然后道   “赫连明月在哪里?”   梅二回道   “我们已经去看了,啧,那场面有些血腥暴力,貌似姑娘已经把该动的手都给动了,我们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墨恒皱眉   “一点余地也没有?”   梅二想想,郑重的道   “非得要的话,那还是有那么一点”   墨恒一点也没犹豫的勾了勾嘴角,然后放狠目光   “那你们就去把那一点的余地给我用高超的手艺发挥到淋漓尽致,明白了吗?”   梅家侍卫咬着牙上下点头,然后,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月廊中天,敲更的更夫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   如草藤蜿蜒的皇城收回了白日的喧嚣,只剩虫鸣陪着孤寂的月亮   赫连书画醒来便周身无力的躺在床榻,察觉到手腕被人握着,她的第一反应的是收回手,然后恐慌的看着床边的人   “是我”   柔柔的声音响在她耳畔,从昏黄的灯光中赫连书画认清他人,心头霎时松了一口气   梓雨对她一笑,然后又继续把着她的脉搏,赫连书画放松身体躺着,问她   “他们怎么样?”   梓雨道   “都没有大碍,只是要休养一段时间,你放心”   “那就好”赫连书画放松的叹息一声   梓雨的表情却有些不太好,她看着赫连书画越来越不如以前的面色,道   “现在不太好的是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赫连书画笑着点点头   轻纱轻浮,灯芯晃动,室内燃着安神的香茗,在桌面冒着一丝青烟,梓雨将桌上的汤药端给她,而后神色不安的捏着袖口的一个小锦盒   赫连书画喝完,她将那锦盒拿在手中,淡淡道   “这是我......这是一味丹药,你.........”   赫连书画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摸样,耐心的等她说完   梓雨闭一下双眼,而后将语气放到最合适的语调上   “你等下便把它服了吧”   她伸手递给她,赫连书画接过,而后打开,里面的是一颗透明的,类似水滴凝成的东西,虽说不上怪异却是她第一次看到的丹药   她扣上,然后没有多问什么便道了谢   梓雨摇摇头,而后道   “本来是打算之后给你的,不过我想我们就快要回南疆了,以后的日子也没有多少,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保重”   “已经决定好了吗?”   “恩,皇子连同行的侍卫都已经安排好了,想必他会告知桑皇后,不过也没有多大的意义,皇子决定的事,往往都是如同他说的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梓雨端着汤药碗往外走   “回来我便找着借口把皇子支开了,他等一下就会过来,我先去九公主那边了”   “好”   门外的灯笼照亮整个庭院,院中的各色花朵都隐匿其中,但却可以闻到那芬芳的味道,梓雨站在院中久久看着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声虫鸣惊叫,她回过神,然后牵着嘴角,慢慢的往回走   梓雨未离开多久墨恒便端着一整盘的东西送到了赫连书画的面前   还在冒着热气得粥,还有几盘她平日极其喜欢吃的菜   他扬着一张明显是从厨房出来的面孔,得意洋洋的对她炫耀着他高超的手艺   赫连书画就那么盯着他看,看着他满脸的烟灰,最后扑哧一声笑得根本忍不住   “为什么你要亲自做?”   她问他   墨恒不明白她为何这般,还颇为自信的道   “其他人做的哪有我做的好吃,你要先习惯,以后吃着才好说哪里不好,我就可以很快的改了”   他端着粥一边用勺子翻搅,一边小口小口吹着气,还无比正经的说   “你以后再怎么也要吃了东西才出门,梓雨说你是身体虚然后又没吃任何东西才晕了过去,以后不能这样了,有什么事你要先找我,实在着急你也可以带着梅一他们,再也不可以这样独身就去别的地方,下次再这样啊,我就.......我就.......”   他几个我就都没有说出什么来   赫连书画抿着嘴乖顺的看着他,墨恒吹着吹着就被她那样子给弄呆在原地   赫连书画眨眨眼,询问的看着他   墨恒突地就凑上去亲她一口,道   “我就把你栓在我身上,看你还敢往哪里跑”   赫连书画忍俊不禁,轻叹一口气捧着他的脸,然后用丝布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他那张弄花的脸,点头说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倒是你,做不来就不要做,满脸的灰”   墨恒懊恼的看着那洁白的丝布慢慢染上黑灰的颜色,委屈道   “所以你还没有吃呢,你就在嫌弃了”   “喔.........”赫连书画一幅就是这样的表情   墨恒伤心的低下头,看着明明在他眼中色香味俱全的米粥,失落的不开口   赫连书画捏着他脸颊,笑的格外开怀,然后在墨恒晶亮的眼光中凑过去吻着他的眉眼,墨恒感受着她的气息,一动不动   她又亲着他的鼻尖,然后是唇角,而后用力的掐了一下他的下巴,道   “再不给我吃,饭菜都凉了”   墨恒满意了,一脸甜蜜相的拿着勺子吹一吹,对着她做出张嘴的表情,赫连书画很是顺从的学他张开口,吃下了满满一大勺的粥   墨恒既是期待又是害怕的望着她   目光如炬,赫连书画实在招架不住,连忙点点头说了个好吃   墨恒圆满了,高兴得嘴角都合不拢   一室温馨,一室甜   赫连书画在吃完之后将梓雨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对他说是梓雨给她吃的丹药   墨恒看着那透明的摸样,而后面色微微一变,又很快的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拿在手中解释道   “这应该是她为你特制的丹药,你吃了一定很快就会好了”   他直接送到她嘴边,对她说   “啊,来,张嘴”   赫连书画看不透他的神色,半响,才张着嘴将那颗丹药吞咽进去   墨恒神情一笑,手掌轻柔的摩擦着她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0 章   赫连书画将养身心的几日,日子过得无比惬意,惬意的主要原因是梅家侍卫在同样无聊的情况下总会带着一些打发时间的好东西来找她   那些好东西包括,斗蛐蛐,摇色子以及看一些不怎么正常的书籍   刚开始赫连书画是抗拒的,毕竟墨恒口中的好好休养没有包括那些事项   但无奈将养身心不是一个适合她干的事,在不受控制的诱惑之下,最终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刚开始两天一切进行都很顺利,因为墨恒回来的时间总是那一段,只要在他回来之前回到房中,那便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如此过了几天,在某一个正午,赫连书画与梅家侍卫正是兴头之上的时候,便东窗事发了   往日都要晚些回来的某个人,突然半路杀了回来   并且当时赫连书画还自己摇着骰子,并大喊着   “梅七,赶紧下,说好了输了也不许耍赖的”   梅家侍卫一抬首,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身后,颤巍巍的将手中一切事物都放到桌子上   赫连书画毫无所觉,还颇为满意的称赞他们   “没看出来,你们还真是舍得啊”   梅一指着她身后,抖着声音提示她   “主子.........”   赫连书画继续摇骰子,大手一挥   “主什么主啊,先别说他,我们玩我们的”   梅一要哭了   “主子,我们罪该万死啊”   这下摇骰子的赫连书画算是明白了,手中的东西一丢,僵硬着脖子回头   墨恒一张脸难得的黑压压一片,一双眼睛发出的光芒让梅家侍卫全都恨不得自刎在当场   赫连书画牵着嘴角一笑,僵硬的扬着手给他打了个招呼   墨恒   “哼”   梅家侍卫   “主子,我们自己去茅坑跪着,您别激动,你别激动,姑娘身子弱着呢”   说罢赫连书画在前面很是配合的一个踌躇   梅二也连忙道   “对,您看,站都站不稳呢”   看在眼里的墨恒是明知故意也难逃的连忙上前扶着她   眼光对着后面的人一扫   梅家侍卫光速离开   梅一的声音还绵长的传出   “主子,姑娘经不起摧残的,您悠着点啊”   赫连书画抓着墨恒的衣襟,眼珠一转,连忙讨好道   “阿恒,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啦”   墨恒   “回来早了是我的错”   他看着面前一摊的东西,挑眉问道   “输了还是赢了?”   赫连书画笔直站立,很是得意的炫耀   “我一家赢,他们都输了,他们以为我不会呢,哈哈哈,我忘记告诉他们了,以前在宣城的时候,就没有一个赢过我”   说完得意得不得了的大笑   然后笑着笑着就看着墨恒高深莫测的脸,她连忙收住笑,走过去靠着他   “阿恒,我好像有点头晕”   墨恒连忙控制住要笑开的嘴角,装作严肃的摸样   “叫你好好休息,你不听,赢了还很得意,你不知道?你赢的都是我的银子,有什么用?”   赫连书画埋首他的胸口   “喔,我知道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举着左手在他面前   “我发誓”   墨恒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的笑开,不过埋首认罪状的某人没有看到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艳阳之下的脸魅惑又轻佻   他看着赫连书画惊异的脸,深思道   “看来我这几天真的让你太清闲了,是该让你好好累累了”   “什......什么.......?”   墨恒转身就把她抱入房中,脚下一踢,房门大开,然后他又急速的将房门反踢一关,赫连书画忐忑不安的声音连续传出   “墨恒,你,我真的不清闲,我很累的,啊........你干嘛....不要,现在是大白天的......喂.......啊......唔~~.........”   场景切换   梅家侍卫在院门口一个接一个的从怀中摸出丝布,抹着干涩涩的眼角道   “姑娘,我们会永远铭记您的”   墨恒的壮举之下,赫连书画再也没有过清闲的时候,并且每日过的无尽疲惫,整天躺在床上恨不得一直睡下去,不过,在之后的几天里,吃的喝的加上梓雨的一番调养,她那毫无血色的面容竟然养好了三分,梅家侍卫不得不在之后的日子里赞扬墨恒无耻的好方法   瑜王府的日子很是好过,赫连书画甚至都快忘记其他的一切,恨不得时间停留,永远都不要再走   不过再这个当头,好日子总会有其他人的参与   而让瑜王府的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只有属那深在宫中的桑烟桑皇后   一日夜时,墨恒还在书房处理公务之际,便迎来了不请自来的桑烟   当时赫连书画并未在当场,只是听着梅家侍卫肃然的给她禀告了一声,她连外衣都没有披就连忙往书房走去   庭院深深,墨恒所在的院子还未点上灯笼,只有房中亮着火光,将那房中两人的身影透过门窗,投射在院子的青石板上,双双站立,对垒的摸样   桑烟站在墨恒的书桌面前,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上面的东西   而墨恒,则是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听说你已经准备好把西陵盈送回去了,不准备在那之前告诉我一声吗?”   桑烟的明知故问墨恒早已猜到,他道   “她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当初把她牵扯进来是我的错,请母后原谅”   桑烟听着他的话,看着他毫无一丝愧疚的面色,她笑道   “恒儿,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把你那一套用在母后身上了?当初说娶赫连明月无法给南疆一个交代的是你,今时今日你又说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现在还背着我要将她送回去,你接下来呢?想做什么?”   桑烟的五官是柔和的,还是墨恒记忆中微笑的摸样,不会生气,更不会对他大骂,她的修养气度一直很好,就如现在,说的话明明是质问,却还是没有将一切都表露在脸上   “我不会与南疆联姻,也不会与他人争□□势,一切都是母后一意孤行,我将她送回去,才算是给南疆一个真正的交代”   桑烟叹息   “恒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不听话的?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难道你就因为一个胡人,就要与我为敌?抛下一切不闻不问?”   墨恒直视她   “母后,以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想要什么,所以可以一切都按照你的方向去做,可是那些并不是我想要的,母后不是早就知道吗?”   “那你想要什么?万里江山便是一切,你所有都得到了,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就算你要那个胡人,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你许她一个后妃之位,荣华富贵送到她的面前,难道她不会要?”   “那母后呢?”墨恒问   “当初过的是荣华富贵,为什么要抛下一切与父亲到南疆受苦受累?”   桑烟的笑凝固,她说   “那不一样,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去了南疆,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定会选择荣华富贵,所以你也不要再走弯路,以后你便会明白,什么东西都没有权势来的真实,情爱都是假的,没有银子没有权利,所有都会成为泡影”   墨恒却道“可是我不想要,就算如同母后说的那样,这万里江山,我也会拱手让人”   “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宽阔的室内能听到两人谈话的回音,墨恒在那一刻未做犹豫的便道   “我想要摆脱一切,不是桑家后代,不是墨岑的儿子,也不是您,桑烟的儿子,皇权富贵一切都与我无关,离开这里,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桑烟轻柔一笑,却是嘲讽意味满满   “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一个胡人,就是因为她,所以你抛下一切想要离开”   墨恒却摇摇头   “母后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从始至终我的一切,一直都是她,您口中所有的东西,从一开始便与我没有关系”   桑烟语调抬高   “你口口声声叫我一声母后,那你便永远摆脱不了你说的那些,这个天下我说你要你就得要,西陵盈你也得娶,皇权你也要争,若你再坚持,我便会亲手杀了那个胡人”   “我的母亲早就死在南疆了”   桑烟的话音刚落,墨恒便道   “我现在叫您一声母后,与母亲没有任何的关系,只因为您现在是皇后我现在还是瑜王”   桑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早在当年我们从南疆回到王都的时候,我的父母便死了,她们死在了南疆,永远都不会回来”   “你在说些什么”桑烟一字一句的问他   墨恒的双眼很大,瞳孔中倒影着桑烟那绝美的面容,他说   “难道不是吗?所以我会在之后的日子一个人在宫里活着,所有人都希望我一死了之,所有的一切都得靠我自己,哪怕被人打得半死,也没有人会来多问一句,若是我的父母还在世,他们难道不会在那样的时候帮帮我?不会来看我一眼吗?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有哪个母亲会丢下孩子一走了之,然后又在需要一个孩子争夺皇位的时候,又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呢?他们早就死了,我甚至不止一天这么想过,若是我们一家人都死在南疆,或许会比现在好很多,至少,您不会把您想要的东西全都强加在我的身上,也不会从来不问我一句我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放肆”桑烟怒不可迁,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几张宣纸扬起又落下,墨恒笑道   “您看,我的母亲从来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会这样说的,只有闻名天下的桑皇后”   “若是当初没有我救你,你以为你会在宫中活到现在这个时候吗?若我要争夺江山,我随便选一个人便可以夺下,我何必要你.........”   墨恒打断   “因为我身上留有一半桑家的血,这是您救我的原因,而您把我丢在宫中的原因也是因为还有一半是有墨家的血,你害怕我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所以当初也恨不得我死在皇宫,可是后来您想明白了,我的身上还有桑家血统,所以您又想把我变成外公一样的英雄,最好是可以将墨家天下直接改名为桑家的天下,你与父亲想的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在防备我的同时也想要我变你想的摸样,谁又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看过,您有吗?”   “若是没有,我今日便不会来问你,而是直接杀了那个胡人要你娶西陵盈,你.........”   桑烟被墨恒的话击中内心,她的语音越来越不稳,说出的话也一直断断续续   “皇家的人,永远都是冷血无情,为什么外公会成为全天下的英雄?因为他绝不会将权势看的这般重,他仁义天下,把任何人都看的比自己重要,他把百姓当做天地,把一切都抗在肩上当做自己的使命,从未想过要当上皇帝,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再能成为另一个桑浒的原因,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有目的的去争夺皇位,从未想过天下需要的只是一个仁君,我不会当皇帝,我也不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   桑烟眼角流下泪水,她哽咽着声音道   “那你又怎知桑家毁在我手里是什么感觉?我亲手害死了我的至亲,我是千古罪人,我想要重新让桑家活过来,我有什么错?而你,却想要放置一切不管,你枉为我桑家子孙”   墨恒垂下头,掩盖住他已然微红的眼眶,他说   “母后,桑家的人都死了,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就算你让桑家活过来又怎样?外公也绝不会活过来,难道母后都没有想过吗?为什么外公明明活着却从来没有回来找过我们,因为他希望,希望他的女儿没有他可以活得更好,他更愿意死在那场灭门案中,让父亲没有桑家存在的顾忌,而你,也就可以是全天下的桑皇后,不会因为桑家的原因死于非命”   桑烟紧闭双眼,额头的青筋昼显,她没有说话   墨恒道   “父亲也死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桑家的仇也报了,我们是该还江山一个交代了”   “我不会同意的”桑烟却睁开眼睛道   “就算你不会娶西陵盈,我也会把天下变为桑家的天下,这本就我们的东西,为什么要拱手让人?至于你,也一定会是天下的皇帝,你不要再背地阻止一切,若是你再阻止下去,就算死,我也要杀了赫连书画”   桑烟说完便往门口走去,却看到门口站立的赫连书画以及梅家侍卫   桑烟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她对着赫连书画一笑,意味深长的道   “赫连王这辈子一事无成,却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她掀着衣袍便开走,赫连书画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便开了口   “桑将军希望您好好活着,他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一个人,也一直把您当做他一生最大的骄傲,我想,若是他还在世,必定不希望看到您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桑烟顿下脚步,未回头的道   “若你还记得他给你的恩情,那你便早一日离开这里”   说完便带着院中的太监丫环离开了王府   赫连书画看着站着的墨恒,勉强的勾着嘴角,走到里面,然后从正面抱着他   她不敢看他,害怕一看便看到他从未有过的表情,可能是伤心,也可能是害怕,更多的,却是受伤   她深深抱着他,然后,墨恒抬着手,更加用力的拥着她   两人的生影融为一体,幻化成地上分不清谁是谁的黑影,灯火照亮一室,照亮院外被露水打湿的花草,一颗一颗,冒着晶莹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1 章   西陵盈最终还是在不满的情况下被墨恒送走,送走那日她脸上的伤已经痊愈的没有痕迹,整个人又变成了来时的摸样,只是在走之前不止一次说过要将赫连明月的皮剥下来当花肥   然后梅家侍卫在一边安慰她,对她说赫连明月现在已经比花肥还要凄惨   西陵盈好奇的瞪大眼睛问他们是为何,他们贼笑两声,然后凑近西陵盈的耳边低语两句   西陵盈的表情怪异,越听到后面便越愁眉苦脸,最后忍不住大声的叫出来   “好恶心啊,你们竟然用那些东西洒在她脸上,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是丑八怪?”说完又马上变换表情,笑道   “哈哈哈,活该,谁叫她这么变态,我就从来没遇到过她那样的人,你们做的不错,以后来了南疆,我对你们重重有赏”   梅家侍卫嘿嘿□□,西陵盈抖着满身的鸡皮疙瘩走到马车旁边   赫连书画还在对梓雨说着感谢的话,梓雨无所谓的一笑说   “这么多年的事提它干嘛,况且,当年也是九公主的不对”   走过来的西陵盈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却又不能反驳什么,只得闷闷不乐的上车   看着梓雨在一边和赫连书画说的正欢,她坐着坐着还是有些坐不住,便一下掀开帘子对着赫连书画道   “虽然我知道当初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我还是要为那件事解释一下,若不是恒哥哥在遇到你之后总是将你提在口中,我便不会找你去南疆,谁叫你只出现一次便把恒哥哥抢走,最后还害的我被他大骂一次,我们这就算扯平了,以后你和恒哥哥来南疆,我还是要和你抢的,你可要小心了,恒哥哥对我,是最好的”   赫连书画看着西陵盈骄傲傲气的面孔,扑哧一笑,道   “知道了,你恒哥哥在这世界上最爱的就是你,所以你去了南疆就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因为不久之后,我们便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的把他抢过去”   赫连书画说的没半丝开玩笑的摸样,西陵盈颇不自在的看着她,然后奇怪的道   “你们赫连族的人都有毛病吧,我恒哥哥哪里不好了,你这么嫌弃他,哼,不懂得珍惜,你一定会后悔的”   赫连书画没有反驳,只是道   “我现在就在后悔”西陵盈挽着袖子就想上去和她打一架的样子,赫连书画加道   “后悔当初离开歧南的时候为什么不是先去找的他”   西陵盈淡定下来了,虽然是很想安慰一下赫连书画,不过她还是硬气的道   “活该,谁叫你看人看表面,好在你没有先找到他,不然,恒哥哥一定早就不要我了,那我在南疆的日子该多难过”   路程遥远,墨恒在后面看着梅家侍卫忙里忙外的搬着东西,他的表情认真,仔细的看着每一样是不是都准备好,赫连书画看着他的样子,而后又对着西陵盈莫名说了一句   “西陵盈,我这辈子最羡慕的只有你了”   西陵盈觉得她的话莫名其妙   “若是有下辈子,我最想成为的就是你”赫连书画回首对她又一句,眼中无不是羡慕,她真挚的表情吧西陵盈彻底搞懵   她道   “什么呀?”   赫连书画却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是由衷的感慨道   “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皇室中人”   西陵盈撇撇嘴,无法理解的看着她   “还用你说,我可是堂堂南疆九公主,我父皇哥哥们全都最爱我,当然,还有恒哥哥”   西陵盈看着墨恒走过来,连忙加着那么一句,赫连书画与一旁的梓雨笑得合不拢嘴   前来的墨恒却是满头黑线,然后一把拍拍她的头,对她道   “我已经给西陵桑传了书信,想必他很快就会回到南疆,你回去后不用担心其他,你会一直都是南疆的九公主”   西陵盈提着她那哥哥就不高兴,控诉道   “什么哥哥啊,我的哥哥只有你一个,西陵桑那个混蛋,把烂摊子丢在你手中就不管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回来我才不会认他,就让他一个人过好了”   墨恒无奈的笑,而后将她往里面按,对着一边的梓雨道   “路上小心,她就交给你照顾了”   梓雨点点头   “皇子保重”   马车开始一步一步往前走,梓雨却没有立即做进去   深深看着赫连书画与墨恒,而后道   “皇子,您一定要保重”   她的话里有着许多的话,她没有明说出来,墨恒却是听懂了她的话,微微点了一下头,一旁的西陵盈也串出头,可怜兮兮的对着他们的方向挥手,还一边舍不得的大喊   “你们答应我的,一定要来南疆,要是不来,我便要离家出走找你们”   马车渐渐远离,人群渐渐的变成一道黑影   赫连书画被她那孩子般的摸样逗乐,一直笑着看着远方的尽头   她其实心中很明白,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最后一次听到他们说话,就算终有一日墨恒去了南疆,西陵盈也绝对看不到她这个一开始便是宿敌的人   她对西陵盈说的话是她的真心话,她后悔着一开始没有找到墨恒,也希望就算她有朝一日离开墨恒他也可以好好活在他想留下的地方   西陵盈不会明白,她究竟活在怎样幸福的世界里,她的世界没有权势的争夺,没有亲人的残害,她活在自己专属的世界里,那里面,所有人都是爱她的,保护着她的   她无忧无虑的长大,看遍世间所有的美好,所有人都让她不接触到皇室中阴暗的一面,保留住了她最原始的纯真   她不似墨恒,不似谨宴,不似赫连明月,也不似自己,她是皇室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公主,看到的只有她想看的东西,她的一切离不开墨恒对她的保护,离不开所有人的保护   赫连书画其实明白墨恒当初的所想   若是他有能力保护一个人,他为什么不让这个天生纯真的孩子保持着她最好的一面,反正,南疆的人可以让她一直这么活下去   “若是下辈子,我要成为西陵盈那样的人,然后,从小便遇到你,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赫连书画既是羡慕又是希望的对墨恒说道   墨恒揽着她的肩,发誓状   “苍天可鉴,我对赫连书画绝对比西陵盈要好上十倍,百倍,千倍,别说下辈子,这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伤害,如若有假,便同赫连书画生死一道.........”   赫连书画一把捂着他的嘴没让他说下去,而后娇俏的道   “油嘴滑舌,还说自己一本正经,我看,根本就是假话”   “哎,你怎么又嫌弃我,书画,我长得不好看吗?你不喜欢我了吗?”   “不好看,不喜欢”   墨恒“你嫌弃我”   “对啊,我就是嫌弃你”   “书画~~~~~~”   谁家门院大开,传出耳语低喃,谁家女儿及第,画出淡雅红妆,谁家公子无双,吸引美人无数,又是谁家娇娘,看遍天下男人心   若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墨恒,那么,想必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所以她一直在祈求,她要好好看清他的摸样,记住他的声音,下辈子,她才可以不会忘,黄泉路上,她也就可以等到她等的人   桑皇后的心犹如铁石铜墙,不管墨恒怎么说怎么做,她也并未改变她一丝的想法,西陵盈离开不久   桑烟便开始掌控朝政,试图将朝中一些元老大臣拉拢,并在暗中与谨宴手中的权势两两对抗   四月初十   朝中第一次因为桑烟大规模的掌权出现了分裂,谨宴一党的人屹立朝中,久久不散   桑烟一意孤行,弃朝堂不顾   四月十一   谨宴带领着一半以上的人罢朝,朝堂已经完全脱离桑烟的掌控   民怨声开始加大,一些受过谨宴恩惠的人开始打着造反的旗号散布谣言   四月十二   王都城外的一些百姓也开始聚集,口中声声喊着当朝仅仅四岁的小皇子退位,并扬言桑烟的千古罪状,不配坐在皇太后的位置之上   一切的局势发生的太快,没有了墨恒的阻挡,谨宴犹如破竹之势一步登天,让桑烟与墨家的子嗣在朝堂之中开始站不住脚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墨恒却没有过问一丝一毫   只是在局势已经逆转的时候,他派出了梅七和梅八远道穹苍的边界之外,下达了几个阻止桑烟一切的动作   墨恒坐在案桌前,写下了一封信,并拿出了一直在他手中的军符,桑烟并不知晓那些无人能动的大军眼下已经只认准墨恒手中的军符行事,便一定会在局势不明的时候调动军队,他写好之后将两样东西都交到梅七的手中,道   “你们尽快赶过去,控制住大军,并且将这封书信交到坐镇将军的手中,他一看便知道以后该如何做”   梅七道   “是”   墨恒又道   “宫中以前的老臣我也已经交托好,想必宫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去了边疆就不用回王都了,我会直接出城,你们在肖阳关等我便好”   梅七梅八对视一眼,问道   “主子已经猜到谨宴那边多久行动了吗?”   墨恒点点头,而后道   “想必就是半月之内,所以你们一定要快,赶在我母后前面将所有一切安定下来”   “那我们手中的暗卫呢?还有主子一心培养的那些士兵,难道要全都交给谨宴?那也太便宜他了吧”   墨恒用一副你以为我是傻子的摸样看着他,道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蠢了?那些我会全都交到西陵桑手里,那些都是南疆培养出来的势利,交给南疆也算是物归原主,不过眼下还需要防备着谨宴那边,所以等一切成为定局之后再说,你们先去把这些办了,再叫梅一他们准备好出城的准备,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梅七梅八对视着一笑,道   “是”   皇位之争,必不可少,但往往争位造反都需要一个适当的理由,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朝中有人支持你,民间百姓也支持你,哪怕你造了反,也可以很快在皇城之中站住脚,而谨宴,无不是在最恰当的时机把握了最好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到了他手中的时候,他却在很多时候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就像是明明规划好了的剧本,走到结尾的时候,却完全不是他所期待的那般   又是一年春时的好季节,将军府院中的梨树已然长出繁茂的树叶,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树枝,灵魂好似已经脱离   他想着   不知梁平的梨花,是否也是如王都的这般,已经花开过期,散了花香,花开之时也是不是如同他的所想,是世间最美的地方,那个人,明明很想去梁平,她每一年都会说,每一次都希望他说出一起去的话,他一直认为她们此后的时间会有很多,等江山落下帷幕的时候,他们便可以每年都去一次,每年他都可以陪她去,可惜,到了最后,他们一次都没去过   白玉手中拿着某样东西,走到谨宴的身后,道   “公子,东西已经从郡主那里拿到了”   谨宴回过神,接过白玉递给他的东西,他展开一看,嘴角轻勾道   “赫连明月如何了?”   “整天都在不停的找大夫,不过,也不知瑜王府的那些人撒了什么在她的脸上,那些疤痕一丝痊愈的迹象都没有,听伺候的丫鬟说,整天整日都在砸东西,眼下倒没有功夫去管其他了”   谨宴一笑,看着手中那块绣金黄布,道   “切断她和西戎联系的那根线,将她关在后院,只要她不死,一切都随她”   绣金黄布上写着不怎么整齐的字,不过从字眼上还是能看出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谨宴收好,道   “备马车,我们去瑜王府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2 章   人间最美四月天,万物复苏,朝气蓬勃,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金光灿烂的暖阳之中   王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络绎不绝,人满皇城,护城河中冰雪早早便消融,趁着眼下的暖阳之日,几艘大船都航游其中,大红的绸缎做彩,歌女的声音伴琴   河岸有放着风筝的孩子,嬉笑打闹,在河岸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杨柳飘飘,那些声音总是如此的悦耳,穿过小巷,穿过大街   谨宴坐在马车上,轻微的掀开布帘,看着那外面的繁华绝世   白玉也看着难得一见的场景,道   “很快,公子便能放眼这盛世繁华,让四分五裂的江山回到原来的位置”   谨宴却笑着,随着放下帘布,道   “世态炎凉又岂是一朝一夕,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为一口粮争夺的人”   马车不停歇的往前走,穿过大街,渐渐走到瑜王府   瑜王府不似将军府般规矩多多,肃然静立   门口只有两个守卫的侍卫,并且还在无聊的吹着闲话摆着旁人家的八卦,看着有人来也只是问一下,随着就带他们走进去   院子中倒是另一番场景,四周都打理得别雅,比之宫中有过之无不及,院中的小厮丫鬟都在乐呵呵的一边做事一边谈话,倒与四周的环境不符   谨宴来过一回,熟门熟路的便找到了书房中的墨恒   墨恒坐在案桌写着什么东西,看着他到访,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示意他随意坐   还招呼着和他闲聊了一下外面的天气状况   从表面一看,无疑是和乐融融的好友对聊   墨恒这个人,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你是我仇人或是我是你仇人的摸样,他的做事手段从不需要用激烈的对话和过招来表示,这一点,谨宴早对他深有了解   早在很多年前与他南疆对战的时候,他便常常出乎意料的突然投降,要不就带着大军急速的逃跑,在对手占不到什么便宜的情况下,他总是能最大程度的保住自己的大军,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一场仗变为年少时的追逐游戏,让对手毫无对抗的办法   墨恒很是惬意的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写着字,等他写完了后,他才正视他开门见山的问   “你是干什么来着?”   谨宴轻笑   “瑜王的动作每次都与我无差,又怎会不知道我此次前来的目的”   墨恒喔一声   “我只是这么问问,毕竟我们有很多事都要谈,不过我想就趁着这次机会一下谈完怎么样?”   谨宴示意他继续说   墨恒撑着懒腰站直,而后拿着桌面上刚刚才写好的东西开始道   “我知道你是想要什么,不过我也尽了全力给你发展的机会,虽然从你那里听到谢谢两个字不太可能,不过我还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听到你这么说,哎,怎么说我们曾经也是同跪的命,也算是英雄惜英雄”   谨宴挑眉,没有说话,只是垂头喝了一口茶   墨恒低咳一声,而后道   “我手中的大军我会给你,不过你也知道万事都不是这么容易,城中的大臣你好收买,但是我手里的东西只要我不给你你便永远都得不到,我需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亲手写下协议,那便有商量的余地”   “什么协议?”   “第一,我要带走的人全都要一个不少的离开王都,并且你永远都不能再牵扯其中,第二,我要我母后好好的活着,宫中也好,龙岩寺也罢,她所有的一切都得按照皇太后的规矩来办,第三,南疆西戎与穹苍,三十年内不得开战,不过这一点我知道你也清楚,双方打仗对各自都没有好处,你也不会蠢到那个地步”   墨恒说着又看着手中写好的宣纸,道   “还有,我知道你想要我把一切都放下,不过你该清楚的,全都给你我会显得很没有气势,为了让我稍微走的有面子一些,我手中的钱脉会交给秦沐和墨晨,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们两个都是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对于你想要的争权夺势他们绝不会参与其中,若有朝一日你成为一个好皇帝,他们自然会把用不完的部分交到你手中,唔,暂时就这么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他无比得意的自夸道,谨宴却不急不躁的道   “万一我不答应,要硬碰硬呢?最后谁赢也说不清楚”   墨恒摊摊手,无所谓道   “你不会这么做,好不容易百姓才拥戴你,若是你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最后比较吃亏的是你,我这是为你着想,你早点办完你的,我才好早一日离开王都,难道不是吗?”   谨宴转动着手中茶杯,几番考虑下,他道“我要你在南疆的势利,你可以多开一个条件,说说你还想要什么”   墨恒扑哧一笑,把手里写好的条件一折一折的折好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样谈条件,你知道的,我是个好人,每次谈条件都是我比较吃亏,所以你也不要多开条件,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若真的想要,我会自己争取”   “你仔细想想,若是有的话,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把你的暗卫留下,不然,我对你也不会放心”   墨恒将折好的宣纸放在他的手边,笑道   “南疆的那些势力你可以放心,我会在离开之后全都交还给西陵桑,那本就不是穹苍的东西,你若是想要,未免太贪心了些”   谨宴的面色微微僵硬,墨恒却没有在乎他的感受,道   “还有,我要的东西已经全都得到了,若是要我非得说一样的话,也不是没有,只是,你一定给不了我”   谨宴却无谓一笑,道   “你说来看看,未必我拿不出来”   墨恒挑眉,背靠着桌案,望着他   “我想要赫连书画陪在你身边的那几年,还想要她的右手回到最初,你能办到吗?”   谨宴拿着杯盖的手一松,杯盖碰撞着茶杯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他抬首看着半是微笑半是肃然的墨恒,嘴角凝固成一条线   墨恒却在当下笑了出来,他说   “你看,我就知道你办不到,我不是说了吗?我要的我自己会争取,从不需要旁人的帮忙”   谨宴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殆尽,他走出房中的时候面色不太好,旁边却跟着又在说着天气的某个无聊人士,哪怕谨宴根本没有回话,他也可以不停句的一句接一句,两人穿过庭院,走过蜿蜒的廊道,眼看着就要走到前院   然后,一道铜铃一样清脆响亮的笑声从旁边传出,那笑声渲染的笑意让谨宴整个人都被惊在原地,久久都不能动弹   墨恒却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变立马改道往旁边的院子走去,脚步匆匆迫不及待   谨宴的身后还跟着一道而同的白玉,他也听到了声音,问道   “公子?”   谨宴在原地停留半刻,而后也随着声音来源变了道   女子清脆的笑声毫不顾忌,一边笑着还一边大喊着   “快点啊你们,输了就耍赖,可不是君子所为”   她站在石桌面前,手中上下摇晃着一个深色的小桶,伴随着筛子的声音,一边围着石桌的侍卫都已经恨不得可以看穿她手中动作   其中一个人还可怜兮兮的抱怨   “姑娘,给我们留点零花钱吧,平时和主子比就输,到了您手里还是输,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我们君子,您也不看看主子是什么德行”   另一个接口   “对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怪不得我们”   “哈哈哈哈,谁叫你们银子多,不怪我啊”   青幽幽的一颗大树下,女子背对而站,纤长的身姿如同从前,长发披肩,随着她的动作顺滑的晃动,一条红色的菱布耀眼的束在脑后,代替了曾经的雪白   谨宴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她的一撇一动,一声一笑,那不是她一贯的笑声,她大多的时候,从不会这般放肆的笑   但是他却记得,他记忆中,曾有过她这般摸样   也是毫无忌惮的在军营摇着骰子,站在高高的板凳上,脸上笑意蔓延,嘴中放肆的咯咯大笑   然后再在所有人期待的眼中打开筛子,她摇得一手好戏法,总是可以将点数摇到自己想要得位置,他从未问过她究竟是在何处学到的技巧,因为她在他面前,从不敢如此张扬   她会赢下很多的银子,尽管她没有任何的用处   有一次她在兴头上被他抓到个现行,所有陪她一起闹的士兵都受到了惩罚,原本他想就这么说她两句,告诉她不能在军营这般玩闹便算了   结果没有想到,还没等他质问,她便嘟嚷着走到了士兵受罚的地方,还满口都是对他的暴行发泄的不满,他还能清晰的记得她所说的话   “什么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气急   “赫连书画,是你犯了错,我都还没开口,你气什么气?”   她一张嘴翘得老高   “不是吗?你都可以去陪那什么什么大人的女儿吃饭,凭什么要我在家好好呆着,还这么凶回来,我又什么都没做”   等她说完,他才算明白她是在使小性子,严肃的脸怎么也控制不住的便松了开来   “书画,你是在吃醋吗?”   她被踩到尾巴似的避开他目光   “什么吃醋,我怎么会吃醋,我一个婢女怎么敢吃醋,你谨少将军威名远扬,相貌堂堂,出去和女儿家吃个饭,再正常不过”   “喔?那便是我会错意了,不过.......”他也没有过去,只是道   “你一个小小婢女都敢这么跟我说话,还说自己没犯错,今日就算对你的惩罚好了”   她哼一声偏过头不看他   他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去哄她或是迁就她   只是在那夜她回去的时候,满是意外的看着房中坐着等她吃饭的某个人,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   “我和旁人家的姑娘吃不下饭,好像只有对着你才有胃口,你说,是不是我的胃都开始只接受你坐在我旁边了”   谨宴是对赫连书画好的,只是,他的好从来都只在赫连书画一个人的面前,所有的温柔所有的迁就,全都只在她一个人的面前,所以,旁人未看到的东西,赫连书画却是最明白   谨宴也从不会对着外人过多解释,可是,他看着赫连书画再一次杨上的笑容   他却找不出任何的原因,任何可以解释她过后的日子为何不这般笑的原因   刚开始她会吃醋,会生气,会不满他被其他的女子喜欢,可是渐渐的,她不会再多说一句   不会吃醋更不会和他耍小性子,只是默默看着一切,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再走到他身旁,对着他柔和一笑,那样的笑,没有声音,连嘴角的弧度,都是刚刚好   他以为那是她对他的信任,以为她相信就算他做了任何事,他最在乎的也只有她   可是当今日他看着一切的时候,他却明白,原来,一切的东西都在无形中发生了变化,而那个变化,他从未在乎的正视过一眼   赫连书画打开筛子,笑声更大更亮,不用多看,也知道她是输还是赢   墨恒走在她近处,揉着眉头叫了一声   “赫连书画”   笑声戛然而止,除开一下就跪到地上的侍卫,某个自觉的姑娘也瞬间丢弃了手中的东西,回首的瞬间娇俏乖顺,连忙摆着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看看”   然后,她通过墨恒的身影看着已经血色全无的谨宴身上,她那些难得一见的表情霎时就消失无踪,变成带着面具一般的微笑   谨宴双手更加紧握,却看着她说不出任何的话   墨恒自是察觉到微妙的气氛,不过他没有在乎这么多,只是走到赫连书画面前,想生气又生不出来的摸样   赫连书画很自觉的一把拉着他的衣角   笑道   “我呆的好无聊,就是出来看看,绝对和我没有关系”   墨恒叹息,捏着她的鼻尖威胁到   “这都是第几次了,你简直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玩是可以,不过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吹风啊,要是生病了,我就不管你了”   赫连书画再次保证道   “绝对不会有下次”   她说话的时候斜眼看着面色明显不好的谨宴,小声问   “我要不要离开啊,你还要忙吗?”   墨恒这才牵着她的手,摇摇头,对着那些已经无脸见主子的梅家侍卫道   “全都给我送客去,连女子都赌不过,还好意思天天赌,丢人”   梅一欲哭无泪的抬头   “就算想赢,也得有那个胆子啊,何况,姑娘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墨恒一挥拳头,梅家侍卫全都灰溜溜起身,往着谨宴那边跑去   墨恒收回不羁的表情,对着谨宴道   “真是让谨将军见笑了,剩下的路我就不送了”   谨宴抬首,牵强一笑,而后示意身后的白玉   白玉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绣金黄布,走到赫连书画的面前   赫连书画看着那东西,意外的看着谨晏的方向   “这是你姐姐亲自写下的诏书,你拿着吧”谨晏对她道   赫连书画接过,摊开,然后许久道   “多谢”   谨晏摇摇头,未多看一眼便转身往院外走去,众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心掐出了深深的印记,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3 章      未隔几日,谨宴的大军便悄声无息的开始驻守皇城内外   桑烟在调动不出士兵的情况下,终于意识到墨恒在从中阻碍,但是却没有任何对抗的办法,远水救不了近渴,她只能怪着自己养虎为患   她自己手中的那些权势在大军的面前根本是杯水车薪,眼看着谨宴一手掌控全局,她高坐明堂,只能哈哈大笑   谨宴围攻皇宫的时候,墨恒也已经准备好一切,带着瑜王府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王都   在那之前,他还是先到了宫门口,看着那高高的城墙,犹如第一次回到王都看到的摸样,这个世界,对他是如此陌生,如此恐惧   他走下马车,对着马车上的赫连书画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便回来”   赫连书画看着他,又看着宫门,摇摇头一下跳了下去   墨恒连忙接住她,疑惑的看着她   她笑道   “我和你一起进去”   “不用,我很快便出来了,没有什么危险”   赫连书画牵着他的手,十指紧扣,认真道   “都说出嫁从夫,夫君便是天便是地,难道你是想要抛下我一个人离开?那我可不依”   墨恒无奈一笑,嘴角就好似摸了蜜,他故作正经的说   “原来有个姑娘这么不害臊,我不过是要离开一小会儿,便开始舍不得我了”   赫连书画一下掐着他的手背,面色变得飞快   “去不去,不去我自己进去”   “好好好,”墨恒连连道   “不过,答应我,就算等一下看到任何的事,也不要担心”   赫连书画轻声道   “好”   皇宫的路每走一次便是不同的心情,那是一条变幻莫测的路,运气好,便是升官爵位,运气不好,那便是生死两道   可是这条路却是许多人都想走的路,抛开生死,只想试一试能不能走到最高的地方,然后成为世界的主宰者   名利,地位,还有后宫三千的美人,那个高位是如此诱惑人心,抵挡世间的一切   赫连书画的手被墨恒闹闹握住,牵着她走向最中心的位置   夜空星辰漫天,闪烁着最美的光华,皇城内外火光拥聚,点燃整座皇城,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壤,全都被那紧致的气息渲染,这一个无数人都想要争夺的位置,将在这一夜拉下帷幕,而他们,也将会摆脱那魔咒的一切   赫连书画反握着他,笑看着四周的场景,突然道   “墨恒”   “恩?”   他回头,温柔的看着她   “我有没有告诉告诉过你”赫连书画认真的说   “我爱你”   夜风吹不散空气中燃烧的味道,那一刻,明明四周都有声音,但又好似全世界只剩下那浅短的三个字   墨恒一下停住脚步,诧异中带着不可思议,而后是晚到的狂喜,他几番张嘴都说不出话,只能笑着,然后深深看着她   “再说一次”   他捧着她的脸,真挚的凝视她   “我爱你”赫连书画也看着他的双眼   “还有,我一直都忘记告诉你,不管你是不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英雄,最大仁大义的英雄”   墨恒一下吻着她的眼睛,鼻梁,最后吻着她的唇角,他说   “你可知,我有多高兴,你可知,我又有多爱你,我人生的开始,便是你将三枝箭射到我脚边那一刻,你到南疆军营那一刻,你说你名字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开始,赫连书画,你永远也逃不开我的”   他不会再看到他喜欢的姑娘一次又一次的与他为敌,也不会总是看着她的背影,不会看着她陪在别人的身旁笑开颜,更不会从她口中听到道别的话   他此刻得到的,便是他的整个天下   谨宴的大军步步逼近,桑烟手中的侍卫护守皇城,她明知一切早晚都会发生,却还是坐在高堂之上一动不动   月影皎洁,宫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一切,却又不是她想要的一切   她看着四周的东西,看着高高的屋檐,猖狂大笑,不可抑制   她的眼中有泪,却是迟迟不肯掉下   她那一刻的心思,除了她自己,便再无一人能懂   墨恒与赫连书画走进她所在的位置   看着她一夕变老的容颜,墨恒未说他话便直直跪了下去,赫连书画也在一旁跪下   “这一跪,是想感谢母亲当年的生育之恩”他磕头,赫连书画也磕   “这一跪,是对母亲曾经的救命之恩”他再次磕头   “而最后一跪,是想求母亲,忘记桑家仇恨,忘记对父亲的恨,因为从此以后,我便不能再为您多做什么,只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就当圆了外公的期望,圆了我的期望”   墨恒最后跪完,牵着赫连书画站起身   桑烟坐在上头,就那么看着他,而后久久都未留下的泪水霎时落下,似断落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   “我没有儿子,就如你说的一样,我的儿子死在了南疆,而你,就是墨家的孽种,与我桑家无半点关系”   平静的面皮被瞬间撕破,桑烟每说一句话都是带着深深的恨意   “我桑家的孩子,不会帮着外人打下江山,不会弃自己家族不顾,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走上绝路,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更不该让你在宫里活下去,养出一个狼子野心”   墨恒的表情未变,就那么看着桑烟残败的容颜,听着她满口的悔恨   “若有下辈子,母亲一定不要再遇到父亲那样的男人,也不要生活在桑家这样显赫的家庭,到时候我还是您的儿子,我们生活在南疆那样的地方,永远的不要离开,这辈子,就当我对不起您”   “哈哈哈哈,话永远都是好听的,你就和你那父亲一样,永远都是做了错事才说对不起,你没有资格做我的儿子”   桑烟越说越多,也越来越不受控制,而后在盛怒之下将手边的茶杯往墨恒的身上丢掷过去   赫连书画只能看着他,看着他硬生生用胸口接下那个茶盏   墨恒没有躲开,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在桑烟的大笑中说了一句   “您保重”   桑烟的大笑,大悲   全都在墨恒牵着赫连书画转身的那一刻化为虚无   桑烟看着墨恒的背影,眼泪不停的下落,她恨不得一切都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不,或是在遇到墨岑的那一刻,她只要重新来过,她一定不会再让事情发生,她宁愿一辈子一个人,她宁愿一切都不曾拥有过   不会有在南疆的日子,便不会有桑家灭门的那一天   一幕幕从她面前划过   她喜欢的那个男子,曾是那么温柔的对她,心疼她变粗糙的手,心疼她未摸胭脂的脸,心疼她吃不上美味佳肴,心疼她穿不上锦衣华服   更是心疼她在生墨恒时整整两日的煎熬   他为他们的孩子取名为墨恒   多么美好的名字,恒,永恒   可是呢,真正可以永恒的,原来只是权势   她仰天大笑   “桑家,一定会回来的,谁也不会抢走我桑家的荣耀,没有人..........”   桑枝白露,烟月重楼,也许到了最后,我们能记住的,总是曾经的美好,想要回到的,也是最简单的曾经   皇城破晓,万物复苏   隐匿在黑夜中的世界终究会被光线照亮,那些深埋黑暗中的世界最终会被光明复苏,走向一个新的明天,陈旧的历史会被翻开新的篇章,不管那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但都是必须经过的一条道路,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静候佳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文其实花了不少的时间,从一开始的玩笑到最后的结局,总共有四年,每次害怕没有人看的时候,总是自我安慰,你只是写了你想写的故事,而结果,并不重要,犹如朋友一直安慰我的话,尽人事听天命,感谢看到最后的朋友,哪怕只有一个......   结局   皇城之外,肖阳道路   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川,绿色的苍天大树长满整个山头,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摸样,连空气中都是许久没有闻到的清新   道路中   一辆马车中的男子不高兴的对着女子嘟嚷   “你不会抛弃我吧?他现在什么都有了,你一定会更喜欢他那样的”   女子无可奈何,站在马车边哭笑不得   “墨恒,要是你再这么说,我便真的不回来了”   马车里面的男子立即没了声音,拿着一双小鹿眼可怜兮兮的瞅着她   赫连书画扑哧一笑,安慰道   “我去去就回,你乖乖等着我,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云游天下吗,我又岂会不回来”   说完便在他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往半山腰走去   山花烂漫,绿野如洗   阶梯两边的绿草还带有清晨时分的露珠,点点晶莹,颗颗如珠   赫连书画穿着洁白的轻纱,发丝上的菱布迎风飘扬,她的脸庞依旧,还是昨日的摸样   白皙的脸庞,淡红的樱唇,一双紫眸为她的脸增添一抹妖异   她的唇边挂着微笑,缓慢的往半山腰那个男子的方向而去   犹如第一次相见,他身在花雨之中,全世界她只能看到他一般   那个男子一如少年,淡漠疏离,孤寂傲然   只要他站在一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附他的陪衬,她已经不记得当初看到他时四周的场景,却还是能清晰记清楚他的一个动作,一个回眸   这样一个人,他的世界,冰冷也寂寞   半山腰的风景很好,可以放眼忘却连绵山脚,赫连书画站到他的身旁,深吸一口气,而后转首看着他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你这样道别,站在这里,看着下面的一切,好似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谨宴不知站在那处有多久,他穿着深色的衣袍,屹立不动   听了赫连书画的话他轻轻一笑,道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和你道别,我想的,是和你站在这里,可以一直看着天下”   赫连书画微微侧头,道   “一样的,你看着你的天下,我看着我的天下”   她避开谨宴的话意,而后手抬高   她的手中拿着几样东西,每一样都是谨宴无比熟悉的东西   白色的菱布,上面绣着的永安二字   她摩擦着那两个字,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我可以好好的,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但是,这也是我对你的祈求,谨宴,你一定要永安,永远平安”   她将那菱布递过去,谨宴缓慢的接过,却没有说话,他害怕着,自己一开口便是忍不住的颤抖   赫连书画又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是那柄她作为武器的扇子,黑色的墨羽扇,她曾经一直很喜欢的武器   “虽然我知道这是专门为我打造的,但是想必以后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将它还给你”   接着,她又将一张圣旨一样的东西交给他,道   “这是西戎写下的契约,也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事,答应我,你一定要成为全天下的好皇帝”   谨宴再次接过,却好似一颗心根本没有放在那些东西身上   他垂着头,一把抓着她的手   如鲠在喉般   “书画,我不会再要求你回到我身边,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一切我都可以答应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就留在王都,哪怕是不见我也好,就让我可以知道你的消息,那样也不可以吗?”   赫连书画没有抽回手,而是看着他   道   “你知道吗?我一直相信我们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一定的原因,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合适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离开一个人,我曾一直以为这辈子我最爱的人是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你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如此不同,但是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我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人活得太久,看到你的那一刻便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我想要走进你的世界,让你的世界变为我想要的世界,可是谨宴,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与我是不一样的,你的身边可以有很多人,你有很多要做的事,少了我,你并不会寂寞,只是那些,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你不一样,你一直明白,你在我心中从来都不一样”   谨宴眼中掺杂了许多情绪,哀伤,落寞,祈求   “一样的,你看,谨老将军,白玉,还有被你遣送回宣城的无暇,他们每一个都是陪在你身边的人,一心一意的照顾着你,只是你心中记得的一直是放不下的仇恨,所以才没有看到他们的好”   谨宴的手心温暖,宽大,包裹着她的手是如此的契合,就如同曾经的每一天   她看着四周,清风拂面,吹不散她轻笑的眉弯   “我希望我们都能原谅自己,原谅我们的无能为力,也原谅那些恨我们的人,因为那些早就过去,就算我们站到最高点,他们也不会为我们喝彩,我曾经一直以为我要的是西戎,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得到西戎,报了仇,把一切都变为我想要的摸样,又能证明什么?我母亲和哥哥再也不能活过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回归原位。我相信,曾经为我们而死的那些人,绝不会希望我们永远带着恨过一辈子”   她回首,回握谨宴的手   “我们不应该去怪谁,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犯错的理由,你的父亲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只是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强者主宰一切,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桑家会成为过去,墨家会成为过去,赫连族甚至是其他,必定都会在无形的岁月中渐渐被世人所忘”   桑浒没有错,他不过是大义天下,成了所有人的英雄   墨岑没有错,他一心想让墨家的子孙永远坐在高位,希望天下不会毁在他的手中   桑烟没有错,她不过爱上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不够爱她   谨荣没有错,在他毫无能力的时候他只能先选择天下而后选择家,他是一个好将军,也是一个好父亲   所有人都没有错,活在乱世必定有所牺牲,而他们,不过是牺牲下想要逃开禁锢的枷锁罢了   “你知道吗?谨老将军其实一直很爱你,他帮着我打理西戎的一切,不过是想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让我成为可以帮助你的人,他想让你放弃一切,想让你远离开权势纷争,因为他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但是你的一意孤行让他只能往帮助你的方向而去,他用他所有的一切就想要换回你要的东西,你可知,他有多么的不容易”   “我知道”谨宴道   “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更多的选择,而现在,我不奢求更多的东西,只要你留在我知道的地方,这样也不可以吗?”   赫连书画摇摇头,语调轻柔却是笃定   “这一次,就当做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你也不要找我,不要派人跟着我,也不要问我在哪里,我们永远也不要探知对方的消息,就当做我曾经来过你的世界,而最后,我们也可以各自好好活着”   谨宴一直垂着头,他的神情隐匿了他一切的情绪,赫连书画说完之后他便一把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那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世界   “你会回来的对吗?你一定要回来,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赫连书画轻轻一笑,红着的眼眶高高看着天空的白云   “不会,所以答应我,不要探知我的消息,也永远不要从别人口中听到赫连书画这四个字”   青草悠悠,灿阳挥洒,两人的身影被映照在光滑的阶梯之上,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或许谨宴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面前所拥抱的这个人,为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隐瞒了她将死的消息   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年赫连书画为何会极力要到王都,也不会知道她当年为他去南疆的那一趟,代价究竟有多大,更不会知道她此刻说的最后一次见面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山谷下面传出一声接一声的马鸣,下面等候的某个人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不停的催促着   赫连书画推开他,浅浅一笑   她转过身,终究还是背对着他一步一步往回走   那一刻开始,桑家墨家以及赫连族全都会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天下改名为谨家天下,这个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乱世最终走向了末尾   山路向下,赫连书画走到最后回首一看,看着他独身而立,四周都是苍天大树   她不经意走进他的世界,只希望,未在他的世界里停留太久,留下太多的痕迹   山河依旧,江山如画   一条大路上慢悠悠的行驶着一队马车   马车的后面还有许多骑着马的便衣侍卫,一路打打闹闹,不时在说着何处风光好,何处美人多的话题   似乎争论许久都争论不下,其中一个女子便骑着马跑到了前头,不高兴的问着马车里面的两个人   “主子,不公平,好说歹说我也是抛弃了我家秦沐和你们一道出来游山玩水,为什么去的地方就不能是我想去的”   马车里面的墨恒正无比惬意的享受美人在怀,被这么一打扰,心情不顺畅的便道   “什么时候是由你们决定了?这一路当然是由我决定,你们给我在后面安静一点,梅姨身体还没大好,经不起你们的七嘴八舌”   后面看热闹的梅家侍卫哈哈大笑,捂着肚子骑在马上指着哑口无言的梅十二   里面的赫连书画自是听到动静,无奈的摇摇头,而后顺势就往墨恒的腿上一躺,闭着眼睛问   “我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   墨恒急速的转变语气,温柔的道   “你想去的地方”   赫连书画扑哧一笑   “我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   她的眼睛没有睁开,却是话里有话的道   “最好是美人多,风景好,想让人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   墨恒摸着她的发丝,道   “为什么?”   “因为那样,你便可以在无聊的时候好好看看美人,看看风景,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多找一个照顾你的美人,我岂不是轻松很多”   她的眼睛一直紧闭,没有看到墨恒如水温柔却若有所思的眼   他唔一声,顺着她的话就点点头,而后道   “好,那你可得帮着我好好选选”   赫连书画突然翻身埋首他的腰腹,语音极力正常着道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番外      南疆回程路上   西陵盈看着梓雨一直拿着一本书发呆,问她   “你在看什么书啊?”   梓雨回过神,而后将书本盖住,摇摇头   她盖下书页的那一页,生死蛊三个字清晰的写在上面   生死蛊,乃南疆最大的禁忌,其主要原因在于蛊虫是具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   分为母蛊与子蛊,母蛊死,子蛊不会有任何事,若是子蛊死,母蛊便会在瞬间以同样的疼痛死去   她转首看着窗外,想着墨恒所服下的母蛊,终究化为空中一声叹息   赫连书画哪怕在最后一瞬间,也不会知道自己体内已经种下了生死蛊的子蛊,而墨恒身上种的,则是生死蛊的母蛊   墨恒若是死去,赫连书画便会好好的活着,但若是反过来,墨恒便会在赫连书画死去的那一刻以同样的疼苦噬心而死   他没有问赫连书画究竟怎么了,而是选择她就算怎样他也一同陪着的路   “我们都快到南疆了,恒哥哥究竟什么时候来啊”   西陵盈还在一边询问着墨恒的消息   梓雨张张嘴,所有的语句幻化成三个字   “不知道”   她偏头,掀开帘布,看着外面匆匆而退的风景,她想,恐怕,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